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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 9
    从发生事情到现在,宁韵更多的是惊吓和后怕,却始终没有哭过。刚开始是吓得忘了哭,后来是控制了情绪,觉得没必要再去哭。

    流眼泪无非是徒增软弱,也解决不了任何实质问题。

    可不知为什么,回到了这个地方,听到温和的声音,见到熟悉的人,她一直强行死撑的冷静就再也装不下去。憋了许久的委屈一下找到了宣泄的出口,眼泪毫无预兆地掉下来,止都止不住。

    “哎?哎?我也就是随口说说,大不了我答应你请假就是了!”时来昏暗里看不清她的神情,急忙去旁边摸黑抽纸给她,还撞到了垃圾桶,弄了个手忙脚乱,“你、你这是干嘛呀?至于吗?”

    宁韵接过抽纸,垂下头拿手捂住了脸,刻意压低的哭泣声却并没有停止。

    时来心知有异,想了半天,最后还是走过去,在她身边笔直地坐了下来,试探地拍拍她颤抖的肩。

    肩上传来的力度和温度莫名带来一丝力量,像是安抚,也像是支撑。宁韵终于慢慢平复下来,脸微微发烫,带着浓重鼻音闷闷说:“我要请一周。”

    时来触电般地缩回手,差点跳起来,瞠目结舌:“宁小姐,你这是得寸进尺。”

    那悲愤的口气,让宁韵听着不由地想笑,本来沉重的心情,也因此消了不少。

    她进商场时背过相关的条例,店家请假受到商场严格的制约管理,特别是她这种没舍得请帮手,只有她一个人从早呆到晚的小店。

    只怕以时来眼下的权限,也最多只能批她个三天。超过三天之后,就要层层报备领导同意,手续极为繁杂。

    她想了想,又恶作剧地把脸埋到了手心。

    “喂!你别、别再哭了。”时来吓得够呛,咬牙忍痛做出最大让步,“五天,不能再多了。”

    上头高层架子十足,远没有他这么好说话,就为了这多出的两天,还不知他要费多少唇舌。宁韵心知肚明,见好就收,立刻抬起头:“可以。”

    时来:“……”

    他第一感觉是自己被坑了。

    第二是有点后悔自己讨价还价的本事不太在行。

    他深深吸了口气,话到嘴边却成了:“你既然请假了,我开车送你回家休息吧。”

    “不用了,”宁韵站起身推辞,“我住得近,很快就能到,走去就行。”

    时来也跟着站起来:“那我陪你走回去。”

    宁韵心里微微动了下,还是摇头:“你在这歇着吧,我没事。”

    “怎么会没事?”时来哼笑,“现在天还早,你一个十八岁的小姑娘,万一路上碰到坏人怎么办?”

    没想到他还记得她那天的随口戏言,宁韵无言以对,也终究舍不得再拒绝:“我先去水房洗个脸。”

    她说走便走,动作之快只干脆地留下一个背影。

    时来站在原地啧了一声,暗自可惜没来及看清她此刻的模样,否则指不定下次对上的时候还能派上用场。

    等两人出了黑漆漆的地下商场,并肩走在天光微亮几无人烟的步行街上时,时来不着痕迹地偏头,仔细打量了身边人几眼。

    宁韵素着一张脸,神色疲惫苍白,像是一夜未睡,眼周因为哭过,微微泛红浮肿。

    昨晚他清场时路过时来运转,还见她神采奕奕地收拾东西准备下班,怎么一夜的功夫,就成了现在这样?

    他虽与她不熟,但就他这段时间的观察,她的性子温和聪慧,为人处事也上道,并不容易跟人结仇,也鲜少见她情绪失控。眼下这样,难道是和前两天说的相亲有关?

    时来满腹疑问,但还是忍住了没再开口相询。

    毕竟他俩目前为止只是在工作上有所交集,人家的私事,既然不愿说,他也不好意思问得太多。

    虽然不知为何他对这个女人实在很是好奇。

    尽管他平时一向不是爱多管闲事的性子。

    宁韵的住所果然如她所说不远,出了步行街没走五分钟,就到了一片老旧的居民区。

    这是城市的老城区,最高也只有五层楼,甚至还有一些小平房,坐落在这车水马龙寸土寸金的繁华地带,却不知是不是被城市规划给遗忘了,一直没能拆了重建。里头原来的居民大多已经搬走,这边就成了外来打工者、特别是在步行街上班的人的租住天堂。条件虽简陋些,但胜在租金便宜,上班近,晚班下班也方便安全。

    时来在这城市从小长到大,却是第一次进入这种类似城中村的腹地。还不到六点,这里已经开始有了生活的气息,鸡鸣一声声响,有人已经推了早餐车准备去卖早点,有人蓬头垢面地从平房出来狂奔向斜对面的公共厕所,还有人在这狭窄巷弄,骑着摩托车歪歪扭扭地往外冲。

    时来跟在宁韵后头狼狈地连躲带避,简直难以置信这种地方居然也能住人。宁韵司空见惯,也没觉得有什么,带头穿过巷子,在自己租的房子楼下停住,说:“我到了。”

    时来仰头,看看这灰扑扑的水泥墙面,问:“你住几楼?”

    宁韵:“二楼。”

    时来:“跟人合租?”

    宁韵摇摇头:“不习惯,一个人住。”

    “没有男……”时来脱口而出,又后知后觉地想起她还在相亲的事,赶紧闭了嘴,装作感兴趣地往二楼看。

    二楼的平台上可以看到三户并列人家,门都紧紧锁着。但其中一户门口的窗台上,放了几小盆的多肉植物,形态各异,格外引人注目。时来心里不知怎么就有种预感,那户应该就是宁韵的住所,耳听到她在旁边问:“你在看什么?”

    “那些是你养的吗?”时来指指那几盆多肉,“长得不错。”

    “你怎么知道?”宁韵疑惑,又说,“死了好多批了。”

    时来:“……”

    宁韵:“娇生惯养的我实在养不活,活下来的都是皮实的。”

    说罢她又指指最左边的那盆:“那个跟着我,恐怕也活不过这个月了。”

    “有机会我帮你看看,”时来一脸的大为可惜,“我家阳台也养了很多。”

    宁韵随口接:“我知道。”

    时来“嗯?”了一声。

    “呃我是说……”宁韵为自己的话多失言懊恼,赶紧绕开,“等下次吧。我先上去了。”

    “那你先好好休息,请假的事交给我,你就不用再管了。”时来也没在意,指指她包了纱布的手,“注意不要碰水,要是伤口有问题,给我打电话我送你去医院。要是有什么不开心,就去吃点东西睡睡觉。这年头,还能有什么事情解决不了啊?”

    他说得轻描淡写,反倒缓解了不少压力。宁韵听着,也似乎跟着有了信心,就像是本来在孤军奋战,无措彷徨,现在突然有了坚实后盾,便有了底气不再惧怕:“时主管。”

    时来挑一挑眉:“不谢。”

    宁韵:“……”

    真可惜了她好不容易酝酿出来的情绪。

    “我之前谢了你一次,今天你也谢我一次。”时来笑眯眯道,“宁小姐,我们扯平了。”

    宁韵听到扯平两字不怎么愉快,总觉得下一句话就该是“从此你我两不相干”,淡淡瞥他一眼:“时主管还真是礼尚往来。”

    “当然,”时来一本正经道,“有谢有还,再谢不难。”

    宁韵差点被自己的口水呛住,不知道该怎么吐槽他的造词能力,送他个白眼,摆摆手以示道别,转身进了楼梯道。

    开门的时候她回过头,发现时来还直直站在楼下,见她平安到达便挥一挥手,转过身沿原路离开。

    宁韵一直等到那身影在人群里彻底消失,这才开门进屋。折腾了一夜没合眼,回去之后她才真正感觉到困意,打着哈欠草草冲了个澡,便躺到床上倒头就睡。

    等她一觉醒来,已经是下午两点。

    睡觉是件有魔力的事,之前的所有不堪与烦闷,在睁开眼的那一瞬都好像没什么大不了,而所有的美好,却让人忍不住地扬起嘴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