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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段府
    送走段萧柏一干人等,苏学正吩咐官差该关押的关押,该记录的记录,然后和张大人去了后院,一到后院,见四处无人,张大人问道:“说来也奇怪,那沈温不是圣上亲自提拔的吗?记得他刚开始还是安县处一位县令,当年因为他连升太快还闹的朝堂大臣联合上书,怎么如今?”他不说完下面的话,只比划了一个抹脖子的姿势。

    苏学正苦笑一声:“圣上的心思岂是你我乱猜的?”

    “段萧柏分明就是走个过程,”两人走到一处小亭子里,各自坐了一端,张大人道:“那道圣旨是早就预备好,无论今日怎么审理,最终也都是这个结果。”

    “咱们这个圣上,是既要民心,又要帝威。”李大人也慢悠悠的顺着石子路走近小亭子里。

    张大人见了他,一向严肃的脸上带了笑意:“李大人这下不咳嗽了?”

    李大人是个好脾气,呵呵的笑了几声:“我老啦,不如张大人年轻,还有一股子冲力,我嘛,只求下面的人能力再强些,好顶了我这个位置,让我在圣上面前求一道告老还乡的旨意罢了。”

    “李大人三朝为官,对今日之事必定有一番见解吧,何不说出来听听?”苏学正虚心讨教道。

    “我能有什么见解?”李大人带着笑意:“眼花耳聋的,无非是得圣上蒙爱,才担了这个虚职,二位非要我说,我只能说此事到此为止吧,且看上面的人怎么说,咱们怎么做就是了。”

    小亭子里一时之间并无其他话,三人各怀心思猜测了一番,却不得要领,眼看中午时分了,苏学正便招来家仆,吩咐厨子做出一桌好饭来招待两位同僚。

    正阳殿偏殿。

    皇帝坐在案桌后面,听完段萧柏的汇报,负手站立起来,大贞国皇帝今年四十整,他坐在龙椅上的时候,像是一座沉稳的大山,站立起来的时候,则是一座巍峨的大山,大贞国皇帝当年是在战场上戎马倥偬过来的,本来就带有一股子压迫人的气势,如今做了四年天子,那气势越发如虹起来。

    段萧柏弯了腰,恭恭敬敬的等待皇帝的指示,等了半天,却只等到皇帝的一声叹息:“段爱卿,这天下朕真的能治理好吗?”

    段萧柏道:“只要皇上有心治理好,自然是能治理好的。”

    “何为有心?”

    “圣人孔子曰:‘苟有用我者,期月而已可也,三年有成。’只要朝廷上下团结一心,这天下自然能在皇上的带领下治理好的。”

    “朕已经登基四年了。”

    “大贞国如今兵强马壮,国泰民安。”

    皇帝似笑非笑的看了他一眼:“卿说这话,倒是让朕想起了与卿第一次见面的时候。”

    段萧柏微微直起了腰,看着大贞国的皇帝,心里微微有些发酸。

    魏隋末年,全国到处都是起义军,其中汪家队伍最为有召唤力,到了后来全国势力渐渐统一,汪家队伍为首的汪鸿祖便趁机自立为王,打着“救民灭隋”的旗号,一路攻进了长乐城,将魏隋国君射死在龙椅上。

    汪鸿祖正是大贞国开国皇帝,他共有四子一女,其中一子在起义最初被魏隋兵乱箭射死,余下三子一女,一路打到了长乐城,而将魏隋国君射死的便是那位赫赫有名的长乐公主。

    段萧柏仰慕长乐公主的才气和盛名,想要投靠在她门下,不料刚到长乐城,还未见到公主,便传来公主归西的消息,无奈之下只得转而投靠了太子的门下。

    汪鸿祖的三子,长子被立为太子,次子赏府邸,赐为宣王,最小的儿子也就是当今圣上赐为康王。

    段萧柏在太子门下一向不受重视,有一日太子下朝以后回到东宫闷闷不乐,便召集门下问道:“今日朝堂之上,康王要带兵亲自南下打仗,父皇表扬了他,各位怎么看?”

    长乐公主是女中豪杰,而康王作为长乐公主的同胞哥哥,也毫不逊色,在汪家起义军里,他战功赫赫,每次打仗都率先冲向前方。

    段萧柏当初见投靠长乐公主门下无望,也曾想过投靠康王门下,不过也是想想而已,最终还是去了太子门下,在其位谋其事,段萧柏认为自己展露风角的机会来了,于是他认真同太子分析了康王的野心和手段,末了便建议太子采用非常手段弄死康王,以巩固太子之位。

    太子听了却不屑一顾,认为康王无非是一介武夫而已,不至于如此大题小做,从此对他愈发冷淡。

    德武七年,太子与宣王双双葬命于朝阳门,同年,康王登基。

    新皇登基后第一件事便是赦免了太子与宣王门下所有门客的罪名,并在正阳殿偏殿召见了段萧柏。

    段萧柏记得当时皇上问他:“曾听你对前太子言,要采用非常手段解决朕,你为何要挑拨我们兄弟之间的感情?”

    他那时候带了必死的心,也带了一丝期盼,看眼前的新皇值不值得自己去赌一把,于是便不卑不亢回道:“前太子若是听我昔日之言,必无今日之祸。”

    他赌赢了,向来只知道宝马与鹰犬的新皇并非武夫头脑,他与新皇昔昔相惜,新皇看出了他的怀才不遇,他看出了新皇的野心和自己的野心。

    他与新皇,都想要在历史上留下重重的一笔!

    “臣当时不知天高地厚,圣上宽宏大量,不与臣计较,臣感激不尽。”段萧柏重新弯了腰,恭恭敬敬说道。

    “卿此言太见外了,”皇帝道:“卿有如此才能,朕能得爱卿,是大贞国的幸事。”

    段萧柏跪拜在皇帝面前:“臣惶恐。”

    偏殿内静了半刻,皇帝的声音在头顶响起:“人,你找的怎么样了?”

    段萧柏犹豫了下,道:“回皇上,有一人选,只是目前还不确定。”

    “无妨,”皇帝挥了下手:“爱卿且按照自己的想法去做,朕相信爱卿定不会辜负朕的期望,只是不要拖太久,以免夜长梦多。”

    “臣领旨。”

    从宫里出来,段萧柏上了宫外自家的马车,一路进了段府。

    段府是一处小小的院落,位于东五巷内旁支一条小胡同内,道路狭窄,马车拐进小胡同后,两边只留余仅一人能通过的空间,所以段萧柏虽然贵为皇帝身边的亲信,却因为门口不甚宽裕的原因,很少有人来,偶尔有人来拜访,非得提前通知,不然自家车子进不来,堵到路口又丢了大家的体统。

    东五巷是离皇宫宣德门最近的一条巷子,宣德门外出设立了大贞国行政机构,一般在这里居住的都是些皇宫内务府人员,好方便皇帝随时可以召见,严格来讲,段府其实还坐落于皇宫内部,不过因为坐落的位置巧妙,往西走,则通过宣德门进了宫内,往东走,则穿过东五巷大路,直接进入正苑街。

    段府虽小,但是段萧柏非常满意,当初特意求了皇帝赐了这处宅子。

    段府内人口不多,满打满算也就段萧柏和段萧松兄弟两个正主,所以人员一切从简,家里仆人除了厨子两名、管事和管事儿子两名以及平日里扫洗丫头婆子五位之外,便没有多余的了。

    给他赶马车的正是家里管事的儿子,名字叫郑强,郑强今年十五岁,长的虎头虎脑的模样,正是精力充沛爱玩爱闹好奇心旺盛的时候,平日里除了固定时间帮段萧柏赶赶马车之外,可以在长乐城混上一整天不回府。

    因为段家两个正主,似乎在对仆人约束和家规上面统一的不上心,段大爷平日里见谁都是笑眯眯的,只要家里仆人规规矩矩的不惹事,他便也不大管事,府里一切采办买卖之类的全交给郑老头,而段二爷则比他还能跑,常年见首不见尾,郑强来段府五年了,可是见段二爷的次数一个手指头都能数过来。

    有次他按耐不住好奇心,问他爹郑老头,郑老头磕着烟管子,舒服的吐出一口浑浊烟气,嘶哑着烟嗓子:“别瞎问,主子的事情也是你一个下人小子能打听的?”

    郑老头是经过兵荒马乱年代的人,所以活到现在只余了两个愿望,一个是夜里睡觉不被马蹄声吓醒,另一个则是唯一的儿子郑强了,说到郑强身上,郑老头的话不由自主的就多了起来。郑老头对郑强的愿望就是能做个体体面面的人,郑强念书是没有希望了,当年到处都忙着打仗,光顾着带儿子逃命了,没法带儿子上学堂,到了如今儿子底子是被耽误了,但是好在是男孩子,不读书也能有其他谋生,他就希望郑强能跟着胡同口做布衣生意的王家账房先生多学点算账的本事——算账先生,怎么着也算是个文人了。

    郑老头目光远大,自我感觉段家大爷是个有出息的文官,别看现在家里人少,将来段大爷和段二爷成了亲,开枝散叶了,家里人口不就多了起来?到时候,郑强能拨了一手好算盘,这账房先生的职位还怕落不到他手里?

    而郑老头心目中未来的账房先生,现在的毛头小子,他的儿子郑强,听了他的话,则是不耐烦一撇嘴,认为他爹是目光短浅——他都要跟着王家账房先生学做账了,难道不能跟着王家人学做生意?到时候也学王家开个成衣店,把王家的女仆小春儿娶回来,他不贪心,觉得以他的资质,能娶到小春儿就很不错了,如果将来成衣店能开很大,那么也可效仿王家老太爷多娶几个,至于要多娶几个则完全看他能开几个成衣店了。

    不过在娶妻纳妾上面,郑强自有一番见地,他对着郑老头道:“女人也不能多娶,你看王家老太爷,纳了五个小妾,天天在家打架!”

    “你怎么知道人家家里打架?爬人家墙头上看啦?”郑老头沉着脸呵斥他。

    郑强“嘿嘿”一笑:“小春儿出来买菜,给我说的。”

    “哼!没出息!”郑老头听见他提小春儿,很不赞同的摇了一下头,当初托了段大爷的面子,让王家账房先生教郑强学拨算盘,结果这小子三心二意,瞧上了人家家里的女仆。

    对于郑老头的“没出息”看法,郑强不以为然,认为他这个年纪的小子,要是不想女人那才叫“没出息”。

    谈话谈到最后,父子俩闹了个不欢而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