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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 太庆皇帝魂游地府
    德武八年,今上处理完奏折,见夜已深,便在御书房偏殿的龙榻上小歇一会儿,刚合上眼,就觉得身体一轻,整个人飘飘忽忽的,今上心中大骇,想要挣扎着起身呼叫太监,然而发觉自己既睁不开眼睛,也呼不出声音,这种状态持续了大约一炷香时刻,一炷香之后,今上睁开眼睛,发现自己身处一个陌生的地方。

    今上环顾四周未见人影,又感觉该处气候阴冷潮湿,内心有些恐惧,正在这时,前方忽然起了大雾,大雾来势汹汹,很快把周围遮染的密不透风,今上伸出手来,除非放到眼前,否则根本看不见自己的手,是真正的“伸手不见五指”。

    他本来内心又惊又惧,到了此刻,反而镇定下来,抬眼发现前方有小灯在雾中飘飘荡荡,发出微弱的黄光,而不远处似乎有铃铛的响声传来,一声一声的清脆声音在雾中蔓延着,今上侧耳聆听,竟然辨不出来向。

    到了这个时刻,恐惧已然没有什么用途,今上稳住心神,抬脚试探走了几步,他动,小灯也动,如此几个来回之后,今上便悟出来,这小灯是要指引他的方向呢!

    于是随着小灯的方向走了一段路后,浓雾渐渐稀薄,眼前也豁然开朗,但是今上的神色却凝重起来。

    因为不远处正是德武七年的那一场宫变情景。

    朝阳门位于皇宫的东边,自前太子入住东宫之后,朝阳门便成了前太子上朝的必经之路,一般官员是没有资格去走朝阳门这条路的。

    德武七年夏,如今的圣上在当时还是康王,他在府里门客的建议下,以“太子和宣王与父皇后宫的妃子有染”这一理由上书给先帝。

    先帝因为太子是他第一个孩子,所以向来溺爱和娇纵,听了此话,半信半疑,于是传令下去,命太子和宣王三日后前来正阳殿对峙,彻查此事!

    六月十六,康王在何秦的指导下,与宫内御前侍卫的统领封林龙里应外合,利用这三天时间,将手下一支队伍悄悄放进宫门,埋伏在朝阳门周边。

    午时三刻,太子携带宣王一同出现在朝阳门处,薛屈南一声令下,将太子和宣王一起扣押住,然后派手下黄昌宽小将军去正阳殿汇报先帝。

    黄将军脚步匆匆,带着一队士兵包围了正阳殿广场,他自己又擐甲持矛进入正阳殿内,面见先帝和殿内一干大臣,先帝见他铠甲护身,大吃一惊,怒道:“卿何意!”

    黄将军拱手朗声道:“回皇上,太子和宣王听闻皇上要治他们的罪,直接在朝阳门处起兵造反,康王已经扣押住了太子和宣王,现在派微臣领兵前来保护皇上安危。

    先帝停了此话,一屁股坐在龙椅上,喃喃自语:“怎么可能?文龙可是好孩子!朕只不过是叫他前来问询清楚而已,若是他真喜欢这女子,送给他又何妨?”说道这里,他猛然起身:“定时宣王带坏了太子!黄爱卿,你去转告康王,让他把太子和宣王一同带到朕面前来!”

    黄昌宽不动,一位太监小跑进来,跪拜在正阳殿内,扯着嗓子呼喊:“皇上!皇上!太子和宣王意图反抗,已经被康王杀了!”

    正阳殿内一片喧哗,官员们个个交头接耳,窃窃私语。

    先帝大怒,喝道:“尔敢弑兄?大逆不道!”

    黄昌宽平静道:“太子和宣王试图逼宫谋反,现已被康王刺杀,康王刺杀逆臣在前,护皇上在后,现在太子和宣王已死,请皇上把太子之位传给康王吧。”

    正阳殿内的朝臣听了此话,均低头沉默不语。

    黄昌宽整理腰间的佩刀,默默等待龙椅之上皇帝的决定。

    先帝坐在龙椅上,沉默许久后,问当时的丞相裴杰,裴杰不语,旁边有官员道:“回皇上,昔年太子在豫阳起兵的时候就没有参加,论功劳也不是很大,现在既然又开始逼宫,康王骁勇善战,臣以为还不如把太子之位传给康王。”

    众望所归,先帝只能无奈发出一道诏令。

    黄昌宽趁热打铁,继续道:“皇上,前太子和宣王的军队此刻还在朝阳门外,若是仅靠太子的军队恐难以消灭,不如皇上把手中的实权也转交给太子吧。”

    先帝听了这大逆不道的话,气道:“难道现太子也要逼宫谋反不成?”

    “皇上息怒,”黄昌宽拱手道:“只是借皇上手中实权一用,一旦击败反兵,太子自然会双手奉还,朝中大臣在此,定不会违背诺言,还请皇上现在下令,降手敕,令诸军听从太子的指挥。”

    戌时一刻,今上铠甲傍身,在一众将军的拥护下踏入正阳殿内,先帝看着这个魁梧高大的小儿子,默然道:“朕年事已高,近年来愈发思念你母妃,既然太子已经能独当一面,朕即日便退位,把这天下交到太子手里,太子!你要谨记前朝教训,不可贪图享乐,草菅人命!”

    太子跪拜于殿内,郑重道:“儿臣谨遵父命!”

    到手的权利没有归还的道理,先帝深深知此道理,不如先自行退位,以求自保!

    六月十八日,先帝崩于青玉苑。

    六月二十日,太子登基,称太庆皇帝。

    今上看着眼前的一切,恍然如梦,他戎马半辈子,血液的味道仿佛从出生时就伴随着他,这江山可以说是他亲手打下来的,凭什么让给那个庸庸碌碌的人来坐?难道就因为他是长子?想到这里,今上眼神一冷,眼前的景象消失,视野里出现两位男人。

    其中一位身穿黑袍,面色苍白,眼神冰冷,他抬眼看了一下今上,不带一丝感情,继续拖着后面的男人往前走。

    后面的男人穿了一身白色衣服,沉着脑袋,嘴里嘟嘟囔囔的,今上侧耳听了,只听他道:“唉!江渊,你别只顾拽着我走路!我马上就要投胎了,你就没有什么要对我说的吗?”

    “没有。”前面的黑袍男人冷冰冰的说道:“下一世我会去找你。”

    “行吧,”白袍青年叹了一口气:“也不知道那时候的我还是不是现在的我了!”

    谈话声渐渐变小,眼看两个人就要走远了,今上慌忙追赶上去:“两位壮士请留步,麻烦问下,这是什么地方?”

    这黑白两位男人统一停下脚步,白袍男人抬起头,今上发现这位白袍男人的面容非常稚嫩,一双眼睛大大的,只是并没有多少神采,此刻恹恹的打量了他一番,就扭开了头。

    而黑袍男人则皱着眉头说道:“这是地府入口处,怎么?没有魂体来接引你吗?”说罢他抬起一只手掐算了几下,道:“你是皇帝?皇帝归牛头马面管,不是我们。”

    今上心里隐约觉得不好,试探道:“两位是?”

    “我们是黑白无常,”白袍青年拖着调子懒洋洋道:“江渊,快走吧,我时间不多了,你还不抓紧时间和我多说说话!和他费什么话呢?”

    被叫做江渊的黑袍男人深深的看了一眼太庆皇帝,指了下西边的方向,道:“朝这个方向走,那边有接待的。”说完他继续拖着白袍男人的衣袖,两个人脚下一动,彻底消失了。

    今上站在原地,心里茫茫然,于是按照黑袍男人指引的方向走过去,他一直往西走,转了两个弯道,看到一张桌子,桌子上放着笔墨纸砚,一位身穿青色布衣的男人在桌子后面站着,含笑看着他,似乎专门在等他而来。

    太庆皇帝看他眼熟,但一时之间想不起来,倒是那位男人笑吟吟的开了口:“太庆皇上,您还记得微臣吗?”

    太庆皇帝打量着他,不语。

    那位男人继续道:“微臣是安县一名小小县官,名叫沈温,还是皇上当初亲自批阅过下发的令书呢!”

    太庆皇帝道:“那你为何在此?”

    “皇上不也在此?”

    太庆皇帝听他言词大胆,不由心生怒火,又念在地府入口,不便发火,便道:“那就由卿来说说朕为何在此?”

    沈温避而不答,只道:“皇上从黄泉路上过来,是否看见一些生前往事?”

    “你是说朕已经死了?”太庆皇帝震怒:“朕怎么好端端的就死了?”

    “皇上息怒,”沈温笑道:“这死不死的,全看皇上怎么做了,皇上虽然过了黄泉路,但是还未踏上奈何桥,未喝上那一晚孟婆汤,自然算不上什么‘已死’,还是有还阳的机会的。”

    “如何还阳?”

    沈温微微笑,递过来一张白纸,白纸上用笔墨赫然写道:“德武七年,杀兄于朝阳门,害父于后宫”,杀兄害父,有违伦常,为何?”

    “这是地府判官对皇上的判词,皇上只要给出一个答案,便可还阳了。”

    太庆皇帝盯着白纸上的黑字,眼前又浮现出德武七年朝阳门前的那场血海,以及他大哥和二哥临死前的眼睛。闭上眼睛再睁开时,他放下白纸,转而问沈温:“你既是我大贞国的官员,为何又在地府之中?”

    “回皇上,”沈温恭恭敬敬道:“我原本只是一名小小的九品芝麻官,因缘巧合误入了地府,得了一个判官帮手的差事,故而白天我是人间安县的县官,晚上我则成了地府的判官的帮手。”

    太庆皇帝道:“既然如此,不如你来告诉朕如何作答。”

    沈温却摇摇头:“回皇上,现在是晚上,我属于地府的官员,若要告诉你答案,便是违背了地府法规。”

    “那要如何你才会告诉朕答案。”

    沈温犹豫了下,道:“若是能把我人间的官职升到三品,这样在人间我既能为百姓效力,在阴间也可为鬼魂们效力,便是再好不过了。”

    太庆皇帝听到此处,冷笑几声,便道:“好!朕答应你,待朕还阳之后,便升你为尚书令大人,此官可如你意?”

    沈温拍掌笑道:“多谢皇帝。”他侧身对皇帝道:“皇上行如此事,为得难道不是天下黎民百姓?”

    太庆皇帝顿悟,提笔写道:“为黎民百姓,大义灭亲。”扔下笔,他看着沈温,意味深长道:“地府有爱卿之才俊,真是幸事一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