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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 06
    二月初四,春日宴。

    这场宴会以往是宫廷为了庆祝新一年初日的到来而举办,宴会的一切事宜皆是由吕静秋筹办的。

    开宴的地点被吕静秋选在了尚堒宫,这里往日是用来给朝臣们商量大事和举办大型宫宴的地方,金碧辉煌,华丽极了。

    吕静秋还特地让人将御花园今年新培育出的醉胭脂搬到了尚堒宫中,这牡丹花色艳丽,比西山落日还要红上三分,红的像鲜血一般。养花的人说这花还有个别名,叫做宏图,吕静秋很喜欢这个名字,她觉得这花定是花中王者,好极了。

    宴会的一切都很顺利,林淑妃来了,出嫁或是未出嫁的公主们也来了,还有萧言初几个年幼的皇弟都来了,剩下的就只有萧言初这个主角了。

    林淑妃的脑子向来不好使,如今仗着怀了龙胎更是把自己本就不好使的脑子彻底扔了。她见着属于萧言初的位置上空荡荡,上座只有吕静秋一人,也不知那来的勇气挑衅起吕静秋。

    只见林淑妃捂嘴轻笑,目光在萧言初的位置上打了个转,轻声道:“萧郎未免也太不给姐姐面子些,这种宫宴既然姐姐都已经开口了,他就算再忙于政事也应该抽身过来了呀。这可不像是往日里妹妹我从未开口,萧郎他便自己跑过来了。”

    这模样可是真真小家子气儿,幸好吕静秋还没吃东西,不然非让她恶心得吐出来。

    “林淑妃,慎言。”吕静秋拂袖掩面,实在难以看下去林淑妃好好一个美人儿犯蠢的样子。

    那林淑妃今日却好像是打了鸡血一样,仿佛非要把吕静秋惹怒她才会开心:“也是,毕竟姐姐进宫这么多年都未曾诞下过龙嗣,自是不会知道身怀龙胎时的盛宠。说起来,妹妹如今能在这里和姐姐平起平坐,还得要感谢姐姐多年…无子啊!”

    林淑妃这嚣张的模样,成功让吕静秋确认了林大学士和萧言初背后必定有什么阴谋。吕静秋侧眼看向身边空荡荡的位置,眯起眼睛,她们这位好陛下怎么还不来呢?该不会……跑了吧?

    “平起平坐?林淑妃,别太过分了。”

    一想到萧言初那只狼崽子可能猜到些眉头跟着旧党跑了,吕静秋心中难免有些怒气,她还尚未出手便被人坏了事儿这种感觉可真是让人不爽啊。

    不过没关系,就算他萧言初能借前朝旧党跑出皇宫,她吕静秋亦能追杀他到天涯海角,此生不死…不休!

    “淑妃的性子一向直爽,皇后莫要同她计较。”

    熟悉的脚步,熟悉的人声,是他!他来了。

    吕静秋扬起个明艳的笑容,果然她还是喜欢这种掌控全局的感觉。

    “陛下来了?”吕静秋脚步轻盈地迈下高台,一步一步走到萧言初的面前,今日的她好像重新回到刚刚出阁时的样子,厚重的皇后礼服亦困不住吕静秋的明艳和嚣张,那是临京吕家大姑娘独有的姿态。

    萧言初的眼中产生些怀念之意,当年与吕静秋成婚时他亦不过是个十八岁的少年,那时候萧言初为了让吕相助他一臂之力拼命讨好吕静秋,想要让那个情窦初开的小姑娘喜欢上他,可殊不知这过程中纵使萧言初这种冷心冷肺的人也难免动了些真情。

    不过都没关系了,早就过去了,他和她早已站在了棋局对面,那点儿少年情谊在权利面前不过是过眼云烟。

    若说今日的吕静秋像极了未出阁时的吕大姑娘,那萧言初今儿这身儿打扮绝对像极了他初登大宝时的样子;一个意气风发的少年天子,身着华服,眉宇间透露着股难以掩盖的锐气,那种美不同于萧言初如今千帆过后收敛的美感,而是一种惊艳至极、驰魂夺魄的美。

    吕静秋轻轻牵住萧言初的手,与他四目相对,宛如当年帝后祭拜天地时的模样。或许是最后的平静时光了吧,吕静秋难得对萧言初投入些真心,连同开口说话都没那么假了:“陛下,我们该上去了。”

    萧言初似乎是猜到些什么但却并没有反抗,顺着吕静秋的动作一路陪她走上高台,并肩同坐在这权利巅峰。

    “陛下,臣妾敬你。”吕静秋丝毫不顾高台下纷乱的众人,自顾自的斟满两杯酒,一杯递到萧言初的面前,也不管他喝不喝,自己便就拿起另一杯往嘴边一递。

    没想到这杯酒却被萧言初在半空中截下,吕静秋的手腕被他紧紧扣住。许是因为情绪有些起伏,萧言初的眼尾不禁绯红起来,仿似吕静秋出嫁于他时院中盛开灼灼桃花一般红,炽热而美丽。

    可萧言初却并非是桃花那般含情脉脉,他的眼神却冷厉非常,却又偏偏做出一副对待心上之人的姿态,附身贴在吕静秋身侧低喃耳语:“秋娘,你说这酒该不会有毒吧?”

    吕静秋早就知晓这只狼崽子心思深沉,如今见他这般模样也不慌张,反而嗤笑一声。吕静秋这一笑反而鲜活不少,脱离了后宫之首的泥菩萨样儿,像极了个待嫁年华的小姑娘。吕静秋侧侧头,同样贴在萧言初耳边低语道:“陛下怕了?”

    萧言初盯着吕静秋的侧颜看了一会儿,好像是对待心上人的无可奈何一般低声叹息,缓缓将吕静秋的手腕拉到自己的面前,就着她的手饮下那杯酒,哑声道:“朕不怕,若朕死了皇后给朕陪葬可好?”

    狼这种动物向来凶狠,即便是明知死路一条也要给自己拖一个垫背的。可他偏偏遇上的是只狐狸崽子,狐狸嘛自然是林中最狡猾的家伙了。

    吕静秋并没有直面回答萧言初,只是默默从桌案上取了另一只酒杯,对着萧言初大方饮下杯中酒,露出个女儿家的笑:“好啊。”

    萧言初像是终于满意了,缓缓靠在吕静秋的身上闭上了眼睛,喃喃道:“秋娘啊,朕赌输了,怎么办?”

    吕静秋笑而不语,轻轻拍拍萧言初的背,像是抚慰一个孩子一样,轻声细语道:“陛下您累了,快睡吧。”

    听到这话萧言初脸上露出个嘲讽的笑容,慢慢得放松了身子,仿佛真的睡着了一般。

    这么乖的狼崽子,吕静秋还是第一次见到啊……

    “吕后!你对萧郎做了什么!”林淑妃尖锐的声音打断了吕静秋的思绪。

    吕静秋忍着这蠢货很久了,此刻她温婉地笑笑,竖起食指压在唇上,把声音压得低低的:“嘘,陛下睡了。”

    “吕后,你大逆不道!来人啊!吕后她要谋反!”

    看着高台下已经混乱了的人群,吕静秋心中好笑,挥挥手将守在宫门外的禁军召进来,发布了她此生最满意的一条指令:“杀!”

    一时间这尚堒宫中刀光剑影,血流成河。呼救的人声、杂乱的脚步,兵器击打声、还有一股浓郁的血腥气,这场表演好极了!这可是这么多年以来最完美的春日宴了。

    明明这里充斥着各类辱骂的声音,吕静秋却好像在听什么美妙的曲子一样,揽着萧言初的腰一脸享受。一个谋反的场面,愣是让吕静秋表现出在秦淮河听曲儿的样子。

    待人都杀的差不多了,吕相才姗姗来迟,他老人家泪流满面的看着满地尸体,做作的摆出一副悔恨不已的样子:“皇后娘娘,这…这是发生了什么呀!微臣救驾来迟了啊!”

    吕静秋半合着眼睛,懒得去看她爹那副样子,沉声道:“陛下于春日宴上遇刺驾崩,好在吕相救驾及时,当场除掉谋害的陛下的刺客,救了本宫和本宫腹中的小皇子。吕相大恩,本宫…终、身、难、忘。”

    吕相凭借自己大晋朝天花板的演技,噗通一声跪倒在地,也不管自己衣服上会不会粘上血污,鼻涕眼泪一把流:“老臣不敢!是臣救驾来迟才让陛下……英年早逝啊!臣该死!臣就是个废物啊!”

    这油腻的演技,一点都不像是萧言初那样子清爽可人。吕静秋仿佛生吞块猪油一样,咽不下去吐不出来,胃里头翻江倒海只想往外吐。

    “吕相谦虚了,像是吕相这般的人物还是莫要做出这副女儿家姿态,本宫看见着实有些不适。”

    很显然吕相并没有想到自家小棉袄会这么拆台,整得他满脸黑线不知道接下来该如何惺惺作态了。

    “今日之事就这样吧,陛下仙去宫中必然大乱,本宫还要整顿后宫,就先不陪吕相了。”

    吕静秋拍拍衣服,召人将萧言初扶起来,她扶着碧华站起身缓缓走下高台,路过林淑妃的尸体旁,随手摘了一朵粘上血液的醉胭脂,掐着花别到吕相的衣襟上。

    吕静秋满意得点点头,别说,她老爹这个油腻大叔带上这鲜红的牡丹花还挺好看!还真有一朵鲜花插在牛粪上的风味。

    “陛下乃千金之躯,不知娘娘要带陛下到那里去?”吕相丝毫不在乎自家女儿怎么作践他,依旧是那副忠心老臣的样子拦住吕静秋的去路。

    吕静秋轻笑一声,拍拍她老爹的肩膀,压着声音道:“陛下与本宫夫妻一体,自当是该同本宫回寝宫啊!咱们陛下可是个不可多得的美人,本宫的事儿爹爹还是莫要多问的好。”

    吕相震惊!吕相不可置信!他万万没想到自家女儿竟然会因爱生恨变态了!竟然要做出那种事情!

    吕相看着吕静秋嘴角变态的笑容,恍然觉得吕静秋周边的气息都变得阴沉起来了,不愧是他女儿!人间魔鬼啊!

    吕相默默让开了身子,任由吕静秋带着人大步走出尚堒宫。看着女儿远去的背影,吕相心疼地抱住自己胖胖的身子,不敢言语。要是让他家夫人知道了此事,吕相觉得自己老命怕是不保,瑟瑟发抖。

    出了尚堒宫,难闻的血腥气味终于消散,吕静秋深吸一口气,仰头望向空中挂着的那轮明月,这一刻她终于能够确定这宫中的天已经变了。

    从此,她才是这里真正的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