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倾心
    毕业五年,白蓝已经从初入职场的菜鸟成长为可以独当一面的女强人。五年来,她将满腹心思投入到工作,两点一线不停重复,生活仿佛被定型。

    所以回家路上这二十分钟,她选择步行。听着喜欢的音乐,经过人声鼎沸的广场,路过街边的小餐馆,便利店水果店,花店。迎面还会走来不少穿着校服的高中生,听他们大声笑着闹着,肆意挥洒青春。

    尽管日子重复,白蓝也想在这二十分钟里用力感受俗世平凡生活的美好。

    瘫在沙发上歇了十分钟,正准备放下手机去洗澡,指尖震动,弹出新邮件提示,发件人显示——李寻。

    白蓝心头一顿,是他。

    打开邮件,果然还是日常分享:最近工作状态如何如何,看了什么好看的电影,听了什么好听的音乐,发生了哪些有趣的事……

    有一年没有收到他的邮件了吧,白蓝都要忽略这个人了。

    可他总是在你快要把他淡忘的时候出来宣示自己的存在。

    李寻是白蓝的初恋,二人分手十年。尽管删除了所有联系方式,但这十年里,对方总是不间断地发送邮件问候,不谈风花雪月,只是简单地分享日常。一开始,白蓝还会礼貌性地回复,感谢对方的关心,并表示不要再发了,对方视若无睹,拉黑一个号就换一个号继续发,比垃圾广告还执着。

    白蓝想不通,他是真的心有愧疚,所以要通过这种方式来为自己寻个心安么?

    拿不起又放不下,自我矛盾的个体,总是自带悲剧色彩和滑稽属性。

    李寻就是这样的人。

    白蓝觉得,这就像是内心深处绷着的一根弦,平时察觉不到,时间一长你以为它不存在了,可始作俑者轻轻拨动两下,就又能在你心里掀起惊涛骇浪。

    而弦那一头连着的人,就是李寻。

    这段故事,要从十年前讲起。

    那个初秋,白蓝十八岁,刚升入高三。

    课桌上堆积如小山的复习资料和模拟试卷就是高三生活的全部,或者说,是大部分人的全部。白蓝不一样,她还有李寻,俩人约好了要考去同一个城市。少年人心智单纯,许下了约定就想要拼尽全部力气去实现。

    白蓝和李寻是彼此的初恋,暗无天日的高三生活里,李寻就是她努力的理由,是精神支柱,是她眼里闪闪发光的人。

    高一刚入校不久的新生表彰大会上,白蓝第一次见到李寻,对方作为资优班的优秀学生代表上台领奖。十六岁的李寻和他身旁自信又意气的大部分好学生不一样,坐在台下的白蓝一眼就看出来了。他站在台上明显不自在,低垂着眉眼,捏着奖状的两只手紧紧攒着。明明是身高拔尖的人,此刻却像个幼童一般,看起来弱小又无助。

    当滔滔不绝的主持老师刚说出请各位回到座位的话,他就明显松了一口气,匆匆下台。

    白蓝的目光一直跟随着他,她自小观察力强,总觉得这位同学身上有一股清冽干净的气质,与班上某些满脑子黄色废料的幼稚男生不一样,这很吸引她。

    旁边的林娅姗拿手肘碰碰她,凑过来八卦:“你看谁呢?”

    白蓝回过神来:“啊,没谁”,低头却红了耳朵。

    自那以后,白蓝总是格外关注这个人,在宽阔的操场上做课间操的间隙,课下十分钟经过的狭窄走廊,中午人声鼎沸的食堂……

    白蓝的目光总是不自觉被吸引,也越来越能够在人群中,迅速捕捉到对方的身影。

    知晓少女心事的林娅姗嘲笑她这样子很傻,并怂恿:“怕什么?上去打招呼啊”,接着又会十分纳闷地说:“真不知道你喜欢他什么,只知道闷头学习的书呆子,长得又不帅。”

    每当这个时候,白蓝都会丢给她三个字——你不懂!

    一转眼高一结束,白蓝也没有勇气上前跟对方说上一句话。

    高二分文理科的时候,得知李寻选择了理科,而且还是在资优班,白蓝不知道是该替对方高兴还是该替自己难过。毕竟努力了一年,自己也仅仅是从高一的普通班进入了高二文科的中等班,跟对方的资优班差了一大截。

    不过在看到林娅姗的名字和自己挨在一起后,白蓝终开心了起来,这种开心,在林娅姗告诉她高一同一个班的第一名现在和李寻在一个班上以后,达到了顶点。

    开学不久后,白蓝想办法从第一名那里要来了李寻的电话号码,据说是作为生活委员的第一名在登记全班同学家庭联系方式的时候抄下来的。但是第一名觉得很委屈,面前这两个女孩子不仅没有感谢他,还面露凶相地威胁他不许告诉别人。

    因此回到教室后,他特意多看了李寻几眼,心想这个不近人情的家伙到底哪点比我讨女孩子喜欢,改天一定要套套近乎取取经。

    仿佛进行某种仪式,周六晚上,白蓝洗漱完,锁好房间门,拿出手机,又从笔记本里翻出写了电话号码的小纸条,再倒上一杯水,将这些整整齐齐地摆在桌子上。做了一番心理斗争后,喝两口水润润嗓子,她终于鼓起勇气拿起手机按下了纸条上的一串数字。

    是座机号码,按下播放键的前一刻,白蓝先入为主地想,李寻这种好学生,一定没有自己的手机吧。

    “喂?”电话那头传来了一个中年女声。

    白蓝被吓到,一下子跳起来,迅速摁了挂断,连带打翻了桌上的水杯。

    幸好杯子没碎,白蓝拿纸巾擦干桌上的水,屏住呼吸蹑手蹑脚凑到门边听动静:还好没有吵醒爸妈。

    她鼓起勇气再次拨通那个号码。

    还是一个“喂”字,只不过这次是个温润又青涩的男声。

    是他吧?这是他吧?白蓝激动地要叫出来,但她还是没有勇气开口问好,正发着愣,对面又礼貌性地问了一句:“喂?请问是谁?”

    白蓝一怔,迅速挂断电话,泄了气似地钻进被窝沉沉睡去。

    之后,不甘心的白蓝又从第一名那里弄来了李寻的社交账号,代价是一个星期的早餐。搜索号码,添加好友需要问题验证。

    午休时间,白蓝穿过走廊,下了三层楼,来到一楼理科资优(一)班的后门口,鬼鬼祟祟地朝里张望。

    正专心致志搜寻第一名的身影,想着这家伙跑哪去了,不会又躲到厕所偷偷抽烟去了吧,就感觉背后一阵火辣辣,白蓝一回头,顿时一颗心提到嗓子眼儿:第一名和李寻正抱着厚厚的练习册往这边走过来!

    第一名一眼就看到了猫在后门的她,大声打着招呼:“嘿!白蓝,你鬼鬼祟祟的干嘛呢?是专程来找我的吗?我好感动哦~”

    最后一句话阴阳怪气,第一名边说着还瞅了一眼旁边的李寻,又转过头来冲着白蓝挤眉弄眼。

    头顶似乎要冒烟,白蓝努力压着怦怦狂跳的心脏,站直身子,故作镇定地说:“我是来监督你有没有在好好学习。”

    说这话的时候瞟了一眼李寻,对方还是那副云淡风轻事不关己的样子。

    路过二人身旁时,她又半是警告半是威胁地对第一名说:“下晚自习的时候在这等我。”

    刚准备回教室,身后又传来第一名贱兮兮的声音:“好嘞,晚上记得带饭卡哈,没有早餐,晚餐也OK的哦。”

    下晚自习后,等到人都走得差不多了,白蓝才拖着林娅姗下去。下到一楼一看,第一名果然在走廊等着,白蓝心想这小子还算听话,饭卡没白刷,人还没走近便张口叫对方:“第一名!够意思啊,居然真的在这等。”

    第一名无奈地回道:“搞清楚哈,我等的可不是你,是你的饭卡。”

    看清楚和白蓝一起下来的人后,又强调:“说了多少次不要叫我第一名,我有名字的。”

    几个人站在后门处,白蓝问:“怎么样?李寻好友申请的问题验证答案是……什……么……”,后半句声音越来越弱。

    第一名见白蓝直勾勾地盯着自己身后,转身一看,李寻正好从教室里走出来,仿佛什么都没听到,关了灯锁上门,对第一名说道:“走吧,回宿舍了。”

    转过身来后,似是不经意地瞥了白蓝一眼。

    原来正主也在,白蓝当场石化原地。

    第一名伸手揽上李寻的肩:“回什么宿舍啊,这么早,我饿了,去吃晚餐吧。”

    李寻经过身旁时,空气中飘来清爽的肥皂味,白蓝回过神,脸涨得通红,忙不迭说道:“你们去吃吧,我还有事先走了。”

    扯着林娅姗就要走,第一名一把将她拽回来,另一只手搭上她的肩膀:“急什么,还早啊,一起吃吧。”

    一到食堂,第一名就拿了白蓝的饭卡冲向档口准备大刷特刷,林娅姗被周围尴尬的空气波及到,一刻也不想跟身边两人多待,便叫住第一名:“等着我跟你一起去!”

    第一名扬着手里的饭卡,十分不要脸地说:“走啊走啊我请你。”

    白蓝的心在滴血:完了,这星期的饭钱都要没了。

    “你吃什么?”头顶传来李寻的声音。

    白蓝僵硬地回头,顺势在旁边的位子上坐下,努力让自己看起来自然些:“啊,我还不怎么饿,你先去吧,我等张宣他们回来再说。”

    “走吧,刷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