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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心
    大概十二三年前,青禾镇大搞建设,白蓝父母便承包了工地食堂。夫妻俩忙起来,对白蓝的关注自然就变少了。

    好在白蓝从小就乖巧懂事,长得白白嫩嫩可可爱爱,工地上的叔叔们也都喜欢逗她玩儿,还调侃说蓝蓝长得这么水灵以后一定要找个好人家。

    当时工地里有一个二十多岁的小伙子,叫刘向军。人长得端正,不干活的时候把自己收拾得干干净净,嘴也甜,每天一到饭点,人还没看见,声先传来:“白哥白嫂早上好!””白哥白嫂中午好!”

    打饭的时候,他就靠在窗口,冲着坐在小板凳上的白蓝挤眉弄眼。一边还言语调侃白蓝父母,大家都说他嬉皮笑脸,没个正形。

    有时候他会给白蓝带些小零食和糖果,也会趁着周围没人的时候,亲亲她的脸,拉拉她的手。那会儿白蓝才四五岁,只当是长辈的疼爱和亲近。所以当刘叔叔指着自己的脸说“亲亲我”的时候,她也会照做。可她不明白,为什么刘叔叔要把手伸进自己衣服里。

    放过年假的时候,白蓝父母特意准备了酒菜,请了工地上相熟的一些人来吃饭。在白蓝模糊的记忆里,那天晚上月亮很大很圆,把地面上的一切都照得无比清晰。她坐在门口的小板凳上,听见屋里的大人们推杯换盏。刘向军晃晃悠悠地从屋里走出来,凑上来亲了亲她的脸,坐下后,将她从凳子上抱起来放在自己腿上,把脸凑上来蹭她。

    白蓝只觉得不舒服,但那么小的孩子又懂得什么呢?

    见她躲闪,刘向军掰过她的脸,突然冲着她的嘴唇凑上来……

    一个四五岁的小女孩儿哪来的力气和一个二十多岁的成年男人抗衡。白蓝本能地抗拒,抬起小手拍了对方一巴掌。刘向军把她提溜到墙的拐角处,蹲在她面前,钳着她,在她身上揉/捏。白蓝吓哭了,她不明白为什么平日里那么亲切的刘叔叔突然像变了一个人,让她感到害怕。接着,刘向军一手捂住她的嘴,另一只手拉下了她的裤子……

    “蓝蓝。”

    就在刘向军要有下一步动作的时候,白妈妈的声音传来:“蓝蓝,跑哪儿去了?”

    刘向军急忙拉起白蓝的裤子,胡乱两下抹干白蓝脸上的泪珠,回道:“在这儿呢,白嫂,我带她去上厕所,鞋带散了,我给她系系。”

    白妈妈走过来抱起白蓝,看见白蓝脸上的泪痕,问:“怎么了,怎么哭了?”

    刘向军趁着白妈妈低头给白蓝擦脸的时候,瞪了白蓝一眼,白蓝怯怯望着他,她不懂,也说不出来什么。

    他便说:“可能太冷了,冻着了吧。白嫂你快带她进去,外面太冷了。我就不进去了,回去啦。”

    后来,听说刘向军换了工作,去了别的地方,但他偶尔还会给白家打电话,询问他们的近况,过得好不好之类的。白家夫妇只当是旧友的好意和关心。

    这件事,白蓝没有告诉任何人。一直到很多年以后,她才反应过来小时候刘向军对她做的事意味着什么。

    她不敢把这件事告诉父母,因为她知道他们不会相信,更害怕他们的质疑和职责。有时候她甚至很庆幸,这个人,或许不能称之为人,没有对她做出什么实质性的伤害。她清楚这种心理是不对的,坏人就该得到应有的惩罚。但她没有证据,说出去,谁又会信呢?她的力量太弱小了。

    她把这些事藏在心里的某个角落,偶尔也会想起来,想起来的时候,她就会觉得喘不过气,也会躲在被子里偷偷地哭。长大以后,她觉得自己不是一个值得被爱的人,甚至,有些嫌恶自己。不管是亲情还是爱情,都爱得卑微。

    遇到李寻之后,她便将这件事情彻底尘封心底,做好了准备去迎接一段新的人生。

    可那人却没有丝毫预兆地再次出现,打破了一切美好宁静。

    没有预想中的愤怒。

    听完这一切,李寻的表情很难测,脸上阴晴不定。

    看着白蓝的脸,李寻忽然觉得有些不真实。美是原罪吗?大概不是,可为什么偏偏是白蓝遇到这些事情?

    他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是忽然觉得眼前的人有几分陌生。

    两人沉默了一路。

    回到学校,李寻将白蓝送到宿舍楼下,嘱咐她不要多想,好好休息,有什么事就告诉他。

    看着眼前离去的背影,白蓝心里像是有什么预感一样,眼泪又不受控制地冲了出来。

    那之后,往日两人之间亲密无间的交流越来越少。李寻还是一如既往地关心她,白蓝却总觉得这之间多了一道无形的隔阂。

    高考前夕,学校放了几天假,白蓝回了家,为高考做最后的准备。

    某天下午,白蓝正在附近的同学家借书,白妈妈打电话让她早点回家,说是家里来客人了。回到家,白蓝看到了坐在沙发上的刘向军,心里“咯噔”一下。

    白爸爸叫她:“愣着干什么,不认识啦?这是你刘叔叔啊,小时候你不是最爱跟他玩儿嘛。快叫人。”

    白蓝压抑住心里的恶心,不带任何感情地叫了一句:“刘叔叔”,默默回了屋。

    “小孩子,不懂事儿”,白爸爸随口说。

    吃饭的时候,白蓝推说不饿,白爸爸坚持要让她上桌,说不然没礼貌。刘向军坐在白蓝对面,若无其事的样子,跟白爸爸边吃边聊,话题不知怎么就转到了白蓝身上。

    “这么多年不见,蓝蓝也长成大姑娘啦。白哥,你可得看好了,现在的小男孩儿都可坏了。”

    白爸爸打着哈哈,“这个我不操心,她打小就懂事儿,我们也省心不少。”

    “是嘛”,刘向军似笑非笑地扫了白蓝一眼。

    趁着白蓝爸爸去厨房帮妈妈盛汤的空档,刘向军用只有他们俩人才能听到的声音对白蓝说:“放心吧,你跟那小子的事儿,我没告诉你爸妈”,说完又是一通挤眉弄眼。

    恶心的感觉又泛上来,白蓝冲到洗手间,胃里止不住地翻涌。

    白妈妈端着汤出来,刘向军急忙装作关切地问:“蓝蓝这是怎么啦?”

    白妈妈看着洗手间的门,担忧地说:“她最近老是这样,要高考啦,压力大。这孩子,有什么事儿也不愿意跟我们说。”

    “嗐,现在小孩儿都这样。来来来,白哥,咱们继续喝。”

    高考如期来临,身心俱疲的白蓝回到学校,和李寻见了一面。李寻一个劲儿地跟她讲各种考试注意事项,决口不提其他事情。

    考完试的第二天上午,李寻把白蓝约到河滨公园,说有事要跟她说。在白蓝的记忆里,那是她最后一次坐李寻的单车后座。

    两人沿着河堤走了好久好久,好几次,白蓝都感觉到了李寻的欲言又止。后者还是像往常一样牵着她的手,白蓝跟在身侧,低头望着地上相依的人影。

    像是下定了决心一般,白蓝重重握了握李寻的手,然后放开,停在原地,问出了一直想问的话:“你退缩了吗?”

    “什么?”李寻不解地回头,一时没反应过来。

    “你也认为我不干净?还是你害怕了?”白蓝继续追问。

    李寻愣住,他没想到白蓝如此直白坦荡。

    “我……不是,我没……”

    “算了。”

    白蓝打断他,率先说出了她认为对方一直想说的话:“算了吧李寻,我们分手吧。”

    李寻错愕在原地。他承认,自从白蓝告诉他那些事情以后,他很震惊,震惊之余,还有一丝无法接受。白蓝是他心里的高岭之花,他一直捧在手心里呵护的女孩,居然有着这样的过往。虽然他知道这不是白蓝的错,但他无法控制自己的思想。那以后,每当和白蓝待在一起,他总是不由自主地想到她说的那些事情。

    她本该是一张白纸啊,怎么会这样?

    年少的李寻还不明白,没有人会是一张白纸。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过去,或是秘密。

    作为家里的幼子,他自小在全家人的宠爱下长大。“好孩子”“好学生”就是他身上最显眼的标签。可就算是如此,他还是带白蓝回家见了父母,他找到了他认为是全天下最好的女孩,他希望能得到家人的承认和祝福。

    李寻有些懊恼地想,如果当初没有去那个地方就好了,如没有遇到那个男人就好了,如果……那这些事情他就永远也不会知道,那她在他心里,就永远都是纯洁无瑕的,他也会用自己之后的人生,来好好保留住这份无暇。

    白蓝还在他对面说着什么,他听不到,只能透过模糊的视线,看到她一张一合的唇。风吹起她的长发,发丝轻扬,掠过眼睛,越过鼻子,抚过嘴唇,落定在脸颊。

    她还是那么美。

    身旁有小孩笑闹着跑过,李寻回过神,听见白蓝说谢谢,那声音伴随着耳内的轰鸣,仿佛自天际传来。他看到她转身离去,背影越来越模糊。

    他想追上去,身体却像被施了咒语一般,动弹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