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金丝雀的不安
在那个睡不好的晚上，我梦到了有关妈妈的回忆。
很不幸的是我所梦到的时间点并不是一个跟所谓的快乐、所谓的幸福有任何关系的人生阶段。
那时候的我才四五岁，妈妈跪在家门口哭。
她哭的是爸爸抛弃妻女。哭的是她自以为幸福的几十年婚姻。哭的是她怀念却回不去的和爸爸的爱恋时光。
我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办，甚至不知道自己该有什么反应。
我只能看着我最熟悉的、最疼我的女人哭的撕心裂肺。我很着急，也很无助。我不知道她哭什么，我也不知道我哪里帮的上忙。
于是我也哭了。
记忆的最后。妈妈抱着我说，这个世界上，女人最不应该依赖的就是情爱。
她说人从来不是长情的动物。
然后我惊醒了。
枕头被我的泪水浸透。
我不知道我为什么会那么伤心。我的不安在我的心里肆意冲撞。好像要提醒我什么，更像在警告我什么。
“念儿？你怎么了？”
不知道什么时候就在的君长坤守在我的床边，被我染了泪水的面容吓到了。只是柔情地用手轻轻拭去我眼角残留的晶莹。
我望着他的脸，出了神。
我知道我浸满泪水的脸把君长坤吓坏了。
君长坤见我望着他却不回话，轻轻皱了眉头。让下人端来洗漱的温水，亲自拿面巾浸水，为我擦脸。
“谁放你进来的？”
我回过神来，一把夺过面巾自己擦脸，语气不温不冷。
没记错的话，我们先前有过君子协议。不让他擅自进我的寝殿。
“朕下了朝就过来了，想见你。但是你的婢女告诉朕你还未醒，大概是昨夜没睡好。也没让她们唤你。”
看着君长坤信徒似的虔诚，我又瞥了一眼旁边因为自责而身体不自觉缩起来的玉棠，叹了口气。她真像只小兔子。
一只小兔子怎么拦得住这头猛虎呢。
原本想让君长坤去前厅稍候我梳妆。没想到君长坤执意要亲自给我上妆。
一个前山匪头子的帝王会给女子梳妆？我一脸怀疑的神情，他却给我打了包票。说一定会很好看。还说君无戏言。
他的手意外的很巧。
换衣、梳发、作髻、钗簪、上粉、描眉、点唇……样样他都亲力亲为。不让侍女插手。
发髻很好看，选的首饰也很搭我的衣裳。
妆容嘛，打个八分。
他看着镜子里的我，又是似水的眼神，下巴抵在我的肩上：“我阿娘在去世前，曾教过我给女子梳妆。阿娘告诉我，不管我的地位如何崇高或是低若尘埃。在与自己相爱的女子面前，自己都应该是一位称职的相公。要爱护自己的娘子，要呵护自己的娘子，要学会给自己的娘子梳妆……”
他的表情看起来有些寂寞。
我有些同情。
说来，你也是个见不到母亲的可怜人。
我扶着他的头，将自己的头贴过去挨着他。希望能给他一点安慰。
他有些受宠若惊，继而欣喜地趁机在我面庞上蜻蜓点水般亲了一口。然后将我打横抱起，走去前厅用膳。
布好菜的宫女们退却在一边，面上喜色。似乎都在为我感到高兴。
我……
说不清了说不清了……
我原先的不安感也在他的呵护下逐渐淡去。
帝后和睦就帝后和睦吧。也不是啥坏事。
除了有些人来找麻烦。
果不其然，刚送走君长坤。
才刚得君长坤解了禁足的胡嫔就来闹事。
“苏皇后！臣妾听说陛下今日是在您这里用的膳。”胡嫔趾高气昂地仰着头，用鼻孔看人，那一头金光闪闪又各种各样的发簪，我真是看了都嫌重，“臣妾真想请教请教皇后娘娘。这偌大的后宫，陛下你是用了什么计谋独占陛下！”
她真的一副被男人宠坏了的娇纵模样。
靠北啊……
我一个皇后，明媒正娶的正妻。你一个连妃位都不算的小小嫔位，仗着有身孕就来我这里闹啊？当我吃素的？
“你脑子是摆设吗？要挑事儿能不能别那么直白着来？”我正给庭院里的植物浇水呢，一转身，壶里的水差一点甩着她，得亏她机灵，向后蹦了一步，“他宠我，那叫琴瑟和鸣，帝后和睦，天下佳话。他宠你，那叫宠妻灭妾……胡氏也算簪缨世家，怎么就出了你这么个没脑子的……”
我好像想到了什么，直觉告诉我不能说，但是我的嘴比我的脑子快：“不会是因为你是个庶出吧？胡家的庶出教养就只是如此吗？”
是的，这句话戳中了胡嫔的痛点。
她急眼了。
这女人气得身体发抖，刚要冲上来抓我，突然腹部一阵绞痛，又弓下腰去捂住肚子。
“来人啊！……孩子……我的孩子……！”胡嫔叫喊道。
看这样子好像是动了胎气。
我见状不妙：“快传太医！”
……
孩子好歹是没什么太大的事情。但是，这件事确实是出在凤仪宫不假。再加上胡嫔有意将事情闹大。
胡氏一族知晓这件事后，在朝廷给君长坤施压。说什么小胡副将在外征战，自己的堂姐却在后宫受这么大的委屈，被苏家的嫡女仗势欺人，还说什么苏家嫡女小心眼，看不起庶出。一阵大作文章。恭顺老实如苏家，被一泼脏水也差点坐不住了。
胡家还仗着家里有人出征，一个劲挑事儿，大肆其言，差点跟苏家的人在朝堂上掐了起来。
原本只是以为胡嫔没脑子，没想到一整个胡家也都没脑子。
甚至有胡家的人在朝堂上一时脑热，说什么这么小心眼的苏家嫡女德不配位，理应废后。
然后这人就被君长坤当堂废为平民。
若是要就事论事，一开始就是胡嫔找茬。胡家本就理亏却非要整的这么热闹纯属是仗着出征的小胡副将以及胡嫔的身孕。
原来簪缨世家也不需要多有脑子，甚至有些皇帝就是喜欢他们没脑子。以方便自己利用来打压另外势头较大的家族。比如君长坤。
这些朝堂里的事情，我本是不知。
是我去眷书阁检查教学质量的时候，楼耶佳赫同我说的。
这些时日相处下来，这楼耶佳赫性子随和，与我甚是投缘。故而也经常和我聊皇子玄的学习、宫内外的八卦，偶尔会提朝廷上闹得比较大的事情。
“若非娘娘母族势力雄厚，盘踞朝廷多年。娘娘此番也是多少要吃些苦头。”楼耶佳赫一边查阅皇子玄的作业，一边说道，“日后还请娘娘言行谨慎些，自己多做些打算。千万别只仰仗君王的恩宠。自古帝王多薄情。”
他说的也不无道理。
从眷书阁返回凤仪宫的时候已是傍晚了。
一路上我反复回味着楼耶佳赫的话。
抬起头时才觉，高高的宫墙将慢慢灰暗下来的天空夹得好小。仿佛我看到了那若隐若现的、将我关起的黄金笼。
今日闹出来的事端，楼耶佳赫的劝解，再加上我那个晚上的梦。三者相叠，乱了我的心神。
让人恍惚间有种窒息的感觉。
很不幸的是我所梦到的时间点并不是一个跟所谓的快乐、所谓的幸福有任何关系的人生阶段。
那时候的我才四五岁，妈妈跪在家门口哭。
她哭的是爸爸抛弃妻女。哭的是她自以为幸福的几十年婚姻。哭的是她怀念却回不去的和爸爸的爱恋时光。
我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办，甚至不知道自己该有什么反应。
我只能看着我最熟悉的、最疼我的女人哭的撕心裂肺。我很着急，也很无助。我不知道她哭什么，我也不知道我哪里帮的上忙。
于是我也哭了。
记忆的最后。妈妈抱着我说，这个世界上，女人最不应该依赖的就是情爱。
她说人从来不是长情的动物。
然后我惊醒了。
枕头被我的泪水浸透。
我不知道我为什么会那么伤心。我的不安在我的心里肆意冲撞。好像要提醒我什么，更像在警告我什么。
“念儿？你怎么了？”
不知道什么时候就在的君长坤守在我的床边，被我染了泪水的面容吓到了。只是柔情地用手轻轻拭去我眼角残留的晶莹。
我望着他的脸，出了神。
我知道我浸满泪水的脸把君长坤吓坏了。
君长坤见我望着他却不回话，轻轻皱了眉头。让下人端来洗漱的温水，亲自拿面巾浸水，为我擦脸。
“谁放你进来的？”
我回过神来，一把夺过面巾自己擦脸，语气不温不冷。
没记错的话，我们先前有过君子协议。不让他擅自进我的寝殿。
“朕下了朝就过来了，想见你。但是你的婢女告诉朕你还未醒，大概是昨夜没睡好。也没让她们唤你。”
看着君长坤信徒似的虔诚，我又瞥了一眼旁边因为自责而身体不自觉缩起来的玉棠，叹了口气。她真像只小兔子。
一只小兔子怎么拦得住这头猛虎呢。
原本想让君长坤去前厅稍候我梳妆。没想到君长坤执意要亲自给我上妆。
一个前山匪头子的帝王会给女子梳妆？我一脸怀疑的神情，他却给我打了包票。说一定会很好看。还说君无戏言。
他的手意外的很巧。
换衣、梳发、作髻、钗簪、上粉、描眉、点唇……样样他都亲力亲为。不让侍女插手。
发髻很好看，选的首饰也很搭我的衣裳。
妆容嘛，打个八分。
他看着镜子里的我，又是似水的眼神，下巴抵在我的肩上：“我阿娘在去世前，曾教过我给女子梳妆。阿娘告诉我，不管我的地位如何崇高或是低若尘埃。在与自己相爱的女子面前，自己都应该是一位称职的相公。要爱护自己的娘子，要呵护自己的娘子，要学会给自己的娘子梳妆……”
他的表情看起来有些寂寞。
我有些同情。
说来，你也是个见不到母亲的可怜人。
我扶着他的头，将自己的头贴过去挨着他。希望能给他一点安慰。
他有些受宠若惊，继而欣喜地趁机在我面庞上蜻蜓点水般亲了一口。然后将我打横抱起，走去前厅用膳。
布好菜的宫女们退却在一边，面上喜色。似乎都在为我感到高兴。
我……
说不清了说不清了……
我原先的不安感也在他的呵护下逐渐淡去。
帝后和睦就帝后和睦吧。也不是啥坏事。
除了有些人来找麻烦。
果不其然，刚送走君长坤。
才刚得君长坤解了禁足的胡嫔就来闹事。
“苏皇后！臣妾听说陛下今日是在您这里用的膳。”胡嫔趾高气昂地仰着头，用鼻孔看人，那一头金光闪闪又各种各样的发簪，我真是看了都嫌重，“臣妾真想请教请教皇后娘娘。这偌大的后宫，陛下你是用了什么计谋独占陛下！”
她真的一副被男人宠坏了的娇纵模样。
靠北啊……
我一个皇后，明媒正娶的正妻。你一个连妃位都不算的小小嫔位，仗着有身孕就来我这里闹啊？当我吃素的？
“你脑子是摆设吗？要挑事儿能不能别那么直白着来？”我正给庭院里的植物浇水呢，一转身，壶里的水差一点甩着她，得亏她机灵，向后蹦了一步，“他宠我，那叫琴瑟和鸣，帝后和睦，天下佳话。他宠你，那叫宠妻灭妾……胡氏也算簪缨世家，怎么就出了你这么个没脑子的……”
我好像想到了什么，直觉告诉我不能说，但是我的嘴比我的脑子快：“不会是因为你是个庶出吧？胡家的庶出教养就只是如此吗？”
是的，这句话戳中了胡嫔的痛点。
她急眼了。
这女人气得身体发抖，刚要冲上来抓我，突然腹部一阵绞痛，又弓下腰去捂住肚子。
“来人啊！……孩子……我的孩子……！”胡嫔叫喊道。
看这样子好像是动了胎气。
我见状不妙：“快传太医！”
……
孩子好歹是没什么太大的事情。但是，这件事确实是出在凤仪宫不假。再加上胡嫔有意将事情闹大。
胡氏一族知晓这件事后，在朝廷给君长坤施压。说什么小胡副将在外征战，自己的堂姐却在后宫受这么大的委屈，被苏家的嫡女仗势欺人，还说什么苏家嫡女小心眼，看不起庶出。一阵大作文章。恭顺老实如苏家，被一泼脏水也差点坐不住了。
胡家还仗着家里有人出征，一个劲挑事儿，大肆其言，差点跟苏家的人在朝堂上掐了起来。
原本只是以为胡嫔没脑子，没想到一整个胡家也都没脑子。
甚至有胡家的人在朝堂上一时脑热，说什么这么小心眼的苏家嫡女德不配位，理应废后。
然后这人就被君长坤当堂废为平民。
若是要就事论事，一开始就是胡嫔找茬。胡家本就理亏却非要整的这么热闹纯属是仗着出征的小胡副将以及胡嫔的身孕。
原来簪缨世家也不需要多有脑子，甚至有些皇帝就是喜欢他们没脑子。以方便自己利用来打压另外势头较大的家族。比如君长坤。
这些朝堂里的事情，我本是不知。
是我去眷书阁检查教学质量的时候，楼耶佳赫同我说的。
这些时日相处下来，这楼耶佳赫性子随和，与我甚是投缘。故而也经常和我聊皇子玄的学习、宫内外的八卦，偶尔会提朝廷上闹得比较大的事情。
“若非娘娘母族势力雄厚，盘踞朝廷多年。娘娘此番也是多少要吃些苦头。”楼耶佳赫一边查阅皇子玄的作业，一边说道，“日后还请娘娘言行谨慎些，自己多做些打算。千万别只仰仗君王的恩宠。自古帝王多薄情。”
他说的也不无道理。
从眷书阁返回凤仪宫的时候已是傍晚了。
一路上我反复回味着楼耶佳赫的话。
抬起头时才觉，高高的宫墙将慢慢灰暗下来的天空夹得好小。仿佛我看到了那若隐若现的、将我关起的黄金笼。
今日闹出来的事端，楼耶佳赫的劝解，再加上我那个晚上的梦。三者相叠，乱了我的心神。
让人恍惚间有种窒息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