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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不放弃
    自那日回来,沈云笙就像是霜打的茄子,眉眼间再没有那一股子劲儿。一味躲在屋子里,除了吃饭,任谁叫也不出门,对外只说姑娘病了要休息。

    沈爹最近去了外地,葛继萍打发了个老妈子来探望,问了说要不要请大夫,依桃说是不用,不过是染了风寒,喝了热汤睡几日就好了。那老妈子一听这话也没说什么,本就是走一个过场的事,老太太都嫌弃的人,正院都不管,底下的下人们自然之道如何见风使舵。

    莲姑以为是自家姑娘在平昌侯那宴会上受了欺负,在院里骂了几天还不够,还要去正院找夫人问个明白,她们几时看见过沈云笙这样,她本永远都是一副精力充沛的样子,怎么就随二姑娘去了趟外头,回来就成这样了。

    依桃和阿桥就像是莲姑的女儿女婿,莲姑发起脾气来他们可不敢挡。若不是沈云笙以绝食相逼,莲姑这会儿子非闹出些什么不可。

    沈云笙这几日就呆在屋子里,依桃睡在耳房,一刻也不敢走开,生怕发生什么事。

    沈云笙偶尔坐在雕漆拔步床上,有时又坐在靠窗边的书桌前,推开窗子便是一片竹林芭蕉,有时被风吹的摆动,却最能静心。

    可沈云笙的心静不下,她时而脑子放空,坐了半晌却不知都想了什么,时而又是那日的人和事,进到心里,凌乱的找不出头绪。墙上挂着一副《洛神赋卷》,瘦长遒劲的字,沈云笙拿起湖笔锦笺有心临摹,却不知在写到第几个字时已乱了心神。

    到了第五日,沈云笙终于主动让依桃给她送些吃的,依桃高兴的赶紧告诉莲姑,莲姑本在喂鸡,扔下手里的簸箩就过来了。自从这孩子生母走后,自己就跟亲妈似的,这几日沈云笙把自己关在屋里,她的心也似油烹的不是味儿。

    莲姑走进来,看自家姑娘还是坐在书桌前托腮看着外面,床头上的古铜花尊

    换成了一盏斗色晶灯,从天黑燃到天亮。看来这孩子又是一夜没睡。莲姑坐在一旁的绣墩上,从侧面打量着沈云笙,憔悴了不少。“我知你遇到了难事儿,除了你母亲离开,你又何曾这样过,平日里看你猴子一样上蹿下跳,心比天高,我老婆子还担心,现如今看姑娘这样,还不如平日里活灵灵的模样。”

    “莲姑,我母亲是个什么样的人?这么些年我很少问,您也从未提过。”沈云笙转头问,这是这几日来她说的第一句话,她嘴唇泛白,嘴角有些起皮了。

    “你母亲是个十分要强的人。你别看她只是个普通妇人,说话办事从不含糊,就连对你父亲,她也有一说一,极少撒痴撒娇。那时候你还小,你母亲知道自己病重,时日无多,她虽也躺了几日,不搭理人,可之后许是想通了,就每日该做什么做什么,甚至比之前还要忙碌。她还叮嘱下面人绝不可告诉你父亲,那时候你父亲公务繁忙,刚入仕途不久,又得朝廷重用,你母亲说他又不会治病,知道了,也只是徒添烦恼。”

    “可若父亲知道了,她至少能多陪陪母亲。”沈云笙听得触动,若是自己,又会怎样?

    “那又如何?你母亲时日无多,你父亲的前程却是一辈子的事,若时时陪她,恐误了别人一生。”

    沈云笙久久说不出话来,她能想到母亲在漫漫长夜里感受到生命逐渐消逝的惶恐,可却硬生生让自己身披盔甲,“那母亲那时候都忙些什么?”

    “她忙的事很多,一部分时间是家里的事和照顾你,一些时候她抓紧一切空闲做了一本诗册,叫什么《流云集》,你母亲虽不算是高门里的闺阁小姐,可却也自幼饱读诗书,她喜欢作诗,曾经与你父亲一起,后来你父亲忙了,她也未曾丢过。”

    “那那本诗呢?”

    莲姑摇摇头,“自你母亲走后,你父亲悲痛不已,所有你母亲的遗物都收在他那里。我同你说了这么多,也不知今日怎么提起你母亲了,你母亲不愿把自己的走让人当成什么惊天动地的事儿,她说她一直都在的,化作风,化作雨,化作天上的星辰,陪着你呢。”

    沈云笙像是被打开了什么,心里咯噔一下,忽然感觉到豁然开朗,也不知是什么,有可能是因为听了母亲的故事,忽觉得自己也应该如她一样从不应放弃。

    “莲姑,我懂了。您说的对,我母亲她一直都在,我懂得。”此时依桃端了一碗香菇鸡肉热汤面放到外厅的嵌理石圆桌上,“听说姑娘想吃东西,又不知吃什么最好,这热汤面有吃有喝,还补气,姑娘快来吃吧。”

    此时阿桥也来了,他不能进屋子,就规规矩矩的站在外面。依桃看到了,挑眉教训起他,“你来做什么?不是让你去领些炭火来,屋子里这几日又冷了,你却来这里躲懒。”

    阿桥被训也不闹,挠挠头,“领了领了,我一早就去了。生怕姑娘冷着。我哪里是躲懒,只是听说姑娘要吃东西,我高兴,来瞅瞅。

    “倒是这几日委屈你们了,跟着我犯愁。”沈云笙听到他们说话从内室走出来,伸了个懒腰说道。

    “姑娘这一闷倒没什么,依桃却日日魂不守舍,心里着急就拿我撒气。”阿桥说着,还是不是偷瞄依桃,十分的怂。

    “好啊,你敢在姑娘面前告状了,胆儿肥了是吧。”依桃可不管,揪起他的耳朵就骂,平日里依桃虽乖巧,可对阿桥那是想怎么欺负就怎么欺负。

    “哎呦哎呦,女侠饶命,女侠饶命。”阿桥捂着耳朵不断的求饶,屋子里瞬间就热闹起来,沈云笙也笑的合不拢嘴。

    “好了好了,你们两个小兔崽子,姑娘这儿刚好,你们倒闹个没完。”莲姑出来制止道。

    今天是第五日,正是和覃斯厉约定的时间,沈云笙一滴不剩的吃完热汤面,好似元气归神一样,整个人都暖乎乎的。见她又换上男装要出门,莲姑竟破天荒的没说她,不仅如此,还帮她整理头上的方巾,腰间的青玉带板。

    “莲姑,你不说我了?我却有些不习惯。不怕我嫁不出去啦?”

    莲姑撇撇嘴,翻了个白眼,她手上还有残留着那鸡窝子的味儿,“说你做什么,我知这深闺里的四方天根本困不住你,你想要和外头那些男人们比肩,咱也有那本事,我老婆子以后不说了。只是一样,保护好自己。”

    “好。”沈云笙说着忍不住一把抱住莲姑。

    “还有我呢。”一旁的依桃撅嘴跺脚娇嗔到。

    “你?不是有阿桥呢。”这话一出依桃顿时羞红了脸跑了出去。“姑娘真讨厌!”

    ——

    沈云笙先是去了硕言堂,张连没来,听岑启说他已好几日都没来了。她本与旁人在东边周元昌临时借住的屋子里和人说话,只有岑启看出来她瘦了些,并死活要给她买猪蹄吃。

    她带了几本《元史》,被人叫出去的空档,回来的时候那书页里就多了一张字条——酉时一刻,颜明街槿艳馆。沈云笙左右四下看看,大家依旧说说闹闹,都是熟悉的面孔,这么一小会儿,是谁放进来的,竟没人看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