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4 硫酸纸
在夏艾情绷紧神经屏住呼吸等待宣判的时候，凯修微微俯下身，掏出手机滑动着，两人的距离被拉近，夏艾情闻到了熟悉的香味——
像是一个晴空万里的夏日，海面被金光和水风撩拨得波光粼粼，一艘帆船随着海浪轻轻摇曳，和浪花一样干净清爽的少年对你露出一个有些羞涩的笑，把手中的粉玫瑰给你，连同他自己。
这味道让夏艾情心生好感，后来她才知道，这是凯修的御用香水之一，马吉拉航海日。
不得不说凯修的嘴唇总是微张着的。
夏艾情盯着那上下唇之间恰到好处似有若无的缝隙，突然就很想挤进去用舌尖勾他——
让他干脆张开好了。
凯修此时只要一掀眼皮就能看到夏艾情不合时宜越界的眼神，还好他本人正垂着睫毛翻手机，并未注意。
睫毛好长好密啊——夏艾情贪心地观察着，凯修的睫毛实在也很好看，不像女孩子那样夹出卷翘的太阳花，只是直直软软地覆在眼睑上，像茂密森林为那一汪湖水投下阴影。
这眼睛看谁大概都会很温柔。
但下一秒凯修抬眼，出声，哪个是你？
眼神没有情绪，疏离冷淡，维持着基本的礼貌和客套。
夏艾情没来由地一阵心虚，往前凑了凑，从一群好友申请里指出了自己：
【好名字】：凯修哥哥我是夏艾情(*╹▽╹*)
凯修失笑：“好名字？”
夏艾情理直气壮：“你看——”
说着她大大方方用自己的手机给凯修演示了一遍，在微信更改昵称处的下方有一条提示：
【好名字可以让你的朋友更记住你】
“这就是我为什么叫‘好名字’。”夏艾情甜甜一笑。
眼前明艳动人的女孩和记忆中更稚嫩的一张面孔重合，凯修默不作声点头微笑，点了通过。
那边李少艾招呼着夏艾情撤退，夏艾情忙和凯修说了再见，跟室友离开。
这会儿已经没什么太阳了，灰蓝水洗的天空漫不经心扯出几片刺绣般的云丝，李少艾和夏艾情是走的最晚的，她们从园区离开，在站牌处等公交车。
夏艾情抱着手臂，目送一只胖头胖脑麻雀两只脚并着一跳一跳走了，小朋友拿着硬币对着站台的广告牌敲击划拉出有节奏的声响，卡卡卡卡——卡卡——卡卡卡卡。
头顶天穹有飞鸟划过，或许是此时的温度宜人，气氛也放松，夏艾情突然变得优柔寡断心思暧昧，心想如果下班回家时车站有人等，会是很幸福的一件事吧。
“……话说这个宋老师，有点凶啊……要我说你俩刚好反反，她是萌妹脸御姐心，你是渣女脸少女心。”
李少艾脑袋靠在夏艾情肩膀上，作陈词总结。
·
公交车里冷气很足，夏艾情坐靠窗的位置向外看，大卡车后面跟着小轿车，后者不情不愿地亲吻前者的尾气，大车呼啸出的蒸汽波将车身都扭曲变了形。
这人怎么朋友圈一片空白？从来都不发的吗？！
夏艾情看着简笔画头像下方的空空如也，泄了气。
不过也对，可能他这样百万粉丝的大佬已经习惯在微博上营业了，没什么好在朋友圈中展示的，看上去也不是个分享欲旺盛的人。
凯修这人，看着高冷，头像倒是可爱，是个带披风和王冠的小人。
嗡——手机震动，微信消息弹出。
“怎么样啊？探入敌营没？”
夏艾情有点飘：“你夏姐我已经加上微信了。”
陈书骏当即慷慨又马屁地给夏艾情呈上“牛逼”的表情包。
夏艾情心里很清楚，加上微信只是第一步——甚至都不算什么，毕竟所有的实习学员都加了老师的微信，只是她稍微大胆了点当面要求凯修先通过她的请求而已。
也不知是不是多此一举。
但好像自从把“追凯修”这个任务放在心上，夏艾情就干了很多不知道是不是“多此一举”的事儿。
正式的实习从实战开始，没有铺垫，直接跟棚，每周四天。
实习生们一般会录一些群杂和龙套，主要以观摩前辈们录音为主，据凯修说，之后会有一些角色从实习生里选人，当然要等大老板回来看了各位的情况再做定夺。
而做起项目来工作室里就不止音浪的人了，有时候几个项目共同进行，还能看到别的cv来串场子，据说还会有明星来给自己的剧配音，只是夏艾情他们暂时没见到。
不过对现在的夏艾情来说，明星什么的不重要，她一门心思所有眼睛都在凯修身上。
M大也有配音课，但只是众多专业课中的一小部分，更多像是象征性的入个门，都是声音领域，播音和配音还是有一定差异的，M大作为播音专业全国顶级的院校，重心其实还在培养“党的喉舌”上。
夏艾情看到凯修，才知道他为什么能成为配音圈顶流。
他录电视剧，口型对得严丝合缝，从来都是一遍过，精准得像个AI，让夏艾情除了佩服还是佩服，再想想自己的配音课结课作品，和同学们录音的时候常常要出岔子，对口型的同时还要把握情绪和戏感的准确，实属不易。
同样出色的业务能力和严谨的态度还体现在广播剧和游戏配音中，夏艾情亲眼见证了凯修自认为对一句话的拿捏不够准确，在导演和录音师都觉得很不错的情况下还是坚持要重录，直到他感觉ok才放过自己。
跟他的认真一比，夏艾情羞赧地想到那句“比你优秀的人还比你努力”，心里惭愧和小骄傲并存。
而此时她的心思并不在实习上，每天搜肠刮肚就在想怎么攻略凯修。
她本想旁敲侧击问一下宋琪蓉凯修的真名，但是不知为何第六感让她脑补出了宋琪蓉冷眼看着她并毫无表情地说“不该问的别问，和你有什么关系”，于是自行吓到闭嘴，而她也并没在跟棚的过程中“侥幸”得知凯修的真名。
配音演员经常跑来跑去的，从这个棚到那个棚，大家基本都约定俗成地称呼圈名，为的就是有些老师不想掉马，夏艾情作为一个图谋不轨又要欲盖弥彰的新人，自然也不好开口主动问，不然多少是有些不知分寸了。
连一向大咧的李少艾都义正言辞：“这确实不要问，有点没礼貌。”末了又安慰老幺，“没事的，等你们关系再近一点了再问，就不尴尬啦！”
夏艾情连声说是，而后对凯修发动了猛烈攻击。
“我在不断成为我，”夏艾情在心里对自己说，“我希望我见你的时候，是我目前为止最好的样子，所以我每天都不会懈怠。”
外貌是最好下手的，也是让人最印象深刻的。
夏艾情看着自己两大袋化妆品，心说你们终于不必闲置至死，可以派上用场了，又翻了翻自己溢出宿舍衣柜以及挂在墙上的衣服，颇有买兵千日用兵一时的感慨。
懒是不可能懒的。
于是每次去工作室，夏艾情都穿得跟走秀一样，妆造绝不重样，但也淡妆浓抹总相宜，七八瓶香水换着用或混着喷，她感觉自己整个人重拾了对生活的热爱和精致的态度，焕然一新如获新生——
感谢凯修，让她终于像个人。
每次李少艾从宿舍就开始念叨“小夏的态度很端正啊姐姐很欣慰”，念叨完夏艾情还得接受宋琪蓉略带审视的目光和别的cv老师新奇的注视，但审视归审视，毕竟不是不穿校服都会被老师大训特训的初高中了，没人能对一个大学生怎么样，何况宋琪蓉也比夏艾情没大几岁，总不能像个较真固执的老阿姨一样说她什么。
夏艾情开屏的这些日子，不是没有收到过赞美和直率地表达好感，随着对配音圈的深入了解，有几个她叫得出名字的cv甚至主动来和她这个新人搭话，在得知她是M大播音生后更多了几分对美女学霸的钦羡，希望加她联系方式，但夏艾情被宋琪蓉紧盯的视线搞得心里发毛，只好一概礼貌回绝。
她真的太心虚了，好像自己来这里真的很不务正业，还有点……占着什么什么不什么什么的负罪感。
但凯修一直很淡定，对她的费心打扮不予置评，就好像她每天穿什么化什么妆都不能引起他的惊讶和多看两眼的偏爱，夏艾情甚至单方面觉得他还有一种“我看看你还能玩出什么花”的挑衅，李少艾都看不下去了，嘀嘀咕咕在老幺耳边吹风：
“……我看这个凯修不会是弯的吧？对咱们貌美小夏都无动于衷？他没反应我都快弯了……”
夏艾情赶快捂住她李姐的嘴，瞪大眼睛惊恐道：“别！我怕姐夫来跟我干架！”
李少艾立刻从善如流闭嘴，并在听到“姐夫”二字时露出难得羞涩的甜笑。
夏艾情：“……”
夏艾情不止开屏，还恨不得身体力行每一个毛孔都叫嚣着“我喜欢凯修我是他粉丝”。
凯修有时候来得急，风尘仆仆推门而入时，夏艾情就会瞪大眼睛双手捂嘴，克制地发出“啊啊啊啊啊啊”的尖叫，活像粉丝见到爱豆的那种不掩饰的激动。但每一次夏艾情还是会为这种突然撞入眼帘的刺激而心潮澎湃不能自已。
然后她就会收到来自凯修的苦笑和匆匆而来匆匆离去的背影，以及小伙伴们目瞪口呆但很快心领神会讳莫如深的眼神。
中午在休息间吃外卖她总能“恰巧”坐在凯修对面，然后对着手中的减脂三明治无从下口，盘算着怎么吃从哪里下嘴才能吃得比较好看比较优雅，在她做了美甲的手指捏着白嫩的三明治目光却偷偷黏在对面的人身上时，对面的人却心外无物地安静垂眸低头吃自己的健身餐，丝毫不在意夏艾情自顾自的扭捏。
夏艾情不相信凯修没有感受到落在他身上的视线，可他就是气定神闲视而不见，夏艾情只好泄愤似的狠狠咬下一大口夹着翠绿生菜叶和粉嫩番茄片的三明治，还要用闲着的一只手锤一下身侧看好戏憋笑的李少艾。
除了线下，线上她也没闲着，仗着俩人有微信，夏艾情开始使用消息轰炸大法。
感谢线上交流，虽然让一些人的距离更远了，但也让一些难以启齿的话能被说出来、羞于做到的事被付诸实践。
喜欢一个人，似乎意味着可以发现很多生活中遗失错漏忽略的美好。
比如今天的月亮很圆很亮，比如路边的某朵花很可爱，某片叶子的形状太好看了，都想分享给他。
于是凯修的手机里就经常收到除去工作信息之外的奇奇怪怪的东西。
有时候是一张摆盘精致的食物，配上“xx餐厅”的解说；有时候是一只脏兮兮的小猪摆件，在半截树桩上被人发现，拍下一张照片发来，还要强调“给你看快乐piggy，要开心哦”；还有时候是“最近疫情又猖狂啦，你如果去别的地方录音要做好防护哦~”、“明天要下雨，记得带伞！”这类无关痛痒甚至太像客套的话。
……
发件人全部都是那个好名字。
说“谢谢”太别扭，回复“收到”又很诡异，凯修常常不知道怎么回。
比较正常的也就是夏艾情问“你用的是什么香水？”，他还能正常地回一句“航海日”。
夏艾情立马下单了同款。
这些消息更像是单方面的分享，就像一个人赤诚又真挚地捧出这个世界的美好给你看，但又不求你回应，好像只是单纯想让你开心，或者是，单纯想让你注意到她的存在。
甚至，这语气和发送频率，还莫名有一种亲近的占有欲。
仿佛两个人根本不陌生，甚至是深交已久的亲密关系。
而对夏艾情来说，尽管她和凯修的聊天界面常常是一片绿中偶尔一条白，她也觉得无伤大雅，因为她自己也知道有些话很难回应，可她就是控制不住想分享，想发给他。
天气预报谁都能看到，凯修又不是不通网，可夏艾情还是觉得自己有义务提醒他。
甚至连对生活的态度都发生了改变。
以前走在路上只低头看路，用耳机里的音乐隔绝外界，现在则恨不得三百六十度全方位扫视所有风景，只为了有些别致的可爱能成为分享的理由。
对一个人上心就是，从功利主义的角度来说，明明没什么说的必要，但要是碰上那个人，再小的事也非要掰开揉碎了小题大做。
想和你靠近，所以连客套话都愿意一遍遍说。
而不上心，就是连一句多余的解释都懒得给，还会觉得怎么这么麻烦。
虽然但是，凯修并没有觉得夏艾情麻烦，相反还咂摸出了一丝丝……可爱。
这点他也觉得奇怪。
人有时候确实连自己的心也搞不懂。
六月初的傍晚从远处的尽头燃烧起一大片金红，翻滚着向上跃动，捧出一枚炽热明亮的落日堪堪悬于电线杆之上，像五线谱上滴落了一滴金色的蜜糖，鱼鳞般的云截断着聚集，密布于从远到近的天幕，被染上从橙红到灰白的色泽。
跟棚一结束，夏艾情就窜了个没影，凯修还有点奇怪，毕竟她几乎每天都会刻意在自己周围晃悠，就算已经录完了群杂可以走了，还是要等在楼梯口，只为和他说一声凯修老师再见。
今天这是？有急事？
算了，我操心她干什么。
凯修自嘲似的笑了笑，不知道她又要搞什么鬼。
是准备和十一年前一样，让人会错意然后再狠狠地打一巴掌吗？
宋琪蓉跟录音师沟通完，和凯修并肩走入休息室，两人在桌子前停下，宋琪蓉半靠着桌子，手撑在光洁的桌面上，以一个放松又风情的姿势缓缓开口：
“我们今晚，要不要一起出去吃饭？”
她这个姿势让锁骨明显的突出，上面有隐隐约约的细闪，是高光的功效。
然而凯修并没有注意到，此时他的注意力在自己的杯子上。
那杯底溢出了一个欲盖弥彰的小尖角，隐秘又引人注意。
白皙的指尖轻轻一抽，一张便利贴大小的硫酸纸暴露在空气中。
凯修对着窗户举起那张半透明又流光溢彩的纸，嗅到一股酸甜的桃金娘和柠檬味儿，晚霞灿红粉紫的光透过玻璃射进硫酸纸，将上面白色高光笔写的字映得清晰——
【你的声音像子弹，射进我心里】
像是一个晴空万里的夏日，海面被金光和水风撩拨得波光粼粼，一艘帆船随着海浪轻轻摇曳，和浪花一样干净清爽的少年对你露出一个有些羞涩的笑，把手中的粉玫瑰给你，连同他自己。
这味道让夏艾情心生好感，后来她才知道，这是凯修的御用香水之一，马吉拉航海日。
不得不说凯修的嘴唇总是微张着的。
夏艾情盯着那上下唇之间恰到好处似有若无的缝隙，突然就很想挤进去用舌尖勾他——
让他干脆张开好了。
凯修此时只要一掀眼皮就能看到夏艾情不合时宜越界的眼神，还好他本人正垂着睫毛翻手机，并未注意。
睫毛好长好密啊——夏艾情贪心地观察着，凯修的睫毛实在也很好看，不像女孩子那样夹出卷翘的太阳花，只是直直软软地覆在眼睑上，像茂密森林为那一汪湖水投下阴影。
这眼睛看谁大概都会很温柔。
但下一秒凯修抬眼，出声，哪个是你？
眼神没有情绪，疏离冷淡，维持着基本的礼貌和客套。
夏艾情没来由地一阵心虚，往前凑了凑，从一群好友申请里指出了自己：
【好名字】：凯修哥哥我是夏艾情(*╹▽╹*)
凯修失笑：“好名字？”
夏艾情理直气壮：“你看——”
说着她大大方方用自己的手机给凯修演示了一遍，在微信更改昵称处的下方有一条提示：
【好名字可以让你的朋友更记住你】
“这就是我为什么叫‘好名字’。”夏艾情甜甜一笑。
眼前明艳动人的女孩和记忆中更稚嫩的一张面孔重合，凯修默不作声点头微笑，点了通过。
那边李少艾招呼着夏艾情撤退，夏艾情忙和凯修说了再见，跟室友离开。
这会儿已经没什么太阳了，灰蓝水洗的天空漫不经心扯出几片刺绣般的云丝，李少艾和夏艾情是走的最晚的，她们从园区离开，在站牌处等公交车。
夏艾情抱着手臂，目送一只胖头胖脑麻雀两只脚并着一跳一跳走了，小朋友拿着硬币对着站台的广告牌敲击划拉出有节奏的声响，卡卡卡卡——卡卡——卡卡卡卡。
头顶天穹有飞鸟划过，或许是此时的温度宜人，气氛也放松，夏艾情突然变得优柔寡断心思暧昧，心想如果下班回家时车站有人等，会是很幸福的一件事吧。
“……话说这个宋老师，有点凶啊……要我说你俩刚好反反，她是萌妹脸御姐心，你是渣女脸少女心。”
李少艾脑袋靠在夏艾情肩膀上，作陈词总结。
·
公交车里冷气很足，夏艾情坐靠窗的位置向外看，大卡车后面跟着小轿车，后者不情不愿地亲吻前者的尾气，大车呼啸出的蒸汽波将车身都扭曲变了形。
这人怎么朋友圈一片空白？从来都不发的吗？！
夏艾情看着简笔画头像下方的空空如也，泄了气。
不过也对，可能他这样百万粉丝的大佬已经习惯在微博上营业了，没什么好在朋友圈中展示的，看上去也不是个分享欲旺盛的人。
凯修这人，看着高冷，头像倒是可爱，是个带披风和王冠的小人。
嗡——手机震动，微信消息弹出。
“怎么样啊？探入敌营没？”
夏艾情有点飘：“你夏姐我已经加上微信了。”
陈书骏当即慷慨又马屁地给夏艾情呈上“牛逼”的表情包。
夏艾情心里很清楚，加上微信只是第一步——甚至都不算什么，毕竟所有的实习学员都加了老师的微信，只是她稍微大胆了点当面要求凯修先通过她的请求而已。
也不知是不是多此一举。
但好像自从把“追凯修”这个任务放在心上，夏艾情就干了很多不知道是不是“多此一举”的事儿。
正式的实习从实战开始，没有铺垫，直接跟棚，每周四天。
实习生们一般会录一些群杂和龙套，主要以观摩前辈们录音为主，据凯修说，之后会有一些角色从实习生里选人，当然要等大老板回来看了各位的情况再做定夺。
而做起项目来工作室里就不止音浪的人了，有时候几个项目共同进行，还能看到别的cv来串场子，据说还会有明星来给自己的剧配音，只是夏艾情他们暂时没见到。
不过对现在的夏艾情来说，明星什么的不重要，她一门心思所有眼睛都在凯修身上。
M大也有配音课，但只是众多专业课中的一小部分，更多像是象征性的入个门，都是声音领域，播音和配音还是有一定差异的，M大作为播音专业全国顶级的院校，重心其实还在培养“党的喉舌”上。
夏艾情看到凯修，才知道他为什么能成为配音圈顶流。
他录电视剧，口型对得严丝合缝，从来都是一遍过，精准得像个AI，让夏艾情除了佩服还是佩服，再想想自己的配音课结课作品，和同学们录音的时候常常要出岔子，对口型的同时还要把握情绪和戏感的准确，实属不易。
同样出色的业务能力和严谨的态度还体现在广播剧和游戏配音中，夏艾情亲眼见证了凯修自认为对一句话的拿捏不够准确，在导演和录音师都觉得很不错的情况下还是坚持要重录，直到他感觉ok才放过自己。
跟他的认真一比，夏艾情羞赧地想到那句“比你优秀的人还比你努力”，心里惭愧和小骄傲并存。
而此时她的心思并不在实习上，每天搜肠刮肚就在想怎么攻略凯修。
她本想旁敲侧击问一下宋琪蓉凯修的真名，但是不知为何第六感让她脑补出了宋琪蓉冷眼看着她并毫无表情地说“不该问的别问，和你有什么关系”，于是自行吓到闭嘴，而她也并没在跟棚的过程中“侥幸”得知凯修的真名。
配音演员经常跑来跑去的，从这个棚到那个棚，大家基本都约定俗成地称呼圈名，为的就是有些老师不想掉马，夏艾情作为一个图谋不轨又要欲盖弥彰的新人，自然也不好开口主动问，不然多少是有些不知分寸了。
连一向大咧的李少艾都义正言辞：“这确实不要问，有点没礼貌。”末了又安慰老幺，“没事的，等你们关系再近一点了再问，就不尴尬啦！”
夏艾情连声说是，而后对凯修发动了猛烈攻击。
“我在不断成为我，”夏艾情在心里对自己说，“我希望我见你的时候，是我目前为止最好的样子，所以我每天都不会懈怠。”
外貌是最好下手的，也是让人最印象深刻的。
夏艾情看着自己两大袋化妆品，心说你们终于不必闲置至死，可以派上用场了，又翻了翻自己溢出宿舍衣柜以及挂在墙上的衣服，颇有买兵千日用兵一时的感慨。
懒是不可能懒的。
于是每次去工作室，夏艾情都穿得跟走秀一样，妆造绝不重样，但也淡妆浓抹总相宜，七八瓶香水换着用或混着喷，她感觉自己整个人重拾了对生活的热爱和精致的态度，焕然一新如获新生——
感谢凯修，让她终于像个人。
每次李少艾从宿舍就开始念叨“小夏的态度很端正啊姐姐很欣慰”，念叨完夏艾情还得接受宋琪蓉略带审视的目光和别的cv老师新奇的注视，但审视归审视，毕竟不是不穿校服都会被老师大训特训的初高中了，没人能对一个大学生怎么样，何况宋琪蓉也比夏艾情没大几岁，总不能像个较真固执的老阿姨一样说她什么。
夏艾情开屏的这些日子，不是没有收到过赞美和直率地表达好感，随着对配音圈的深入了解，有几个她叫得出名字的cv甚至主动来和她这个新人搭话，在得知她是M大播音生后更多了几分对美女学霸的钦羡，希望加她联系方式，但夏艾情被宋琪蓉紧盯的视线搞得心里发毛，只好一概礼貌回绝。
她真的太心虚了，好像自己来这里真的很不务正业，还有点……占着什么什么不什么什么的负罪感。
但凯修一直很淡定，对她的费心打扮不予置评，就好像她每天穿什么化什么妆都不能引起他的惊讶和多看两眼的偏爱，夏艾情甚至单方面觉得他还有一种“我看看你还能玩出什么花”的挑衅，李少艾都看不下去了，嘀嘀咕咕在老幺耳边吹风：
“……我看这个凯修不会是弯的吧？对咱们貌美小夏都无动于衷？他没反应我都快弯了……”
夏艾情赶快捂住她李姐的嘴，瞪大眼睛惊恐道：“别！我怕姐夫来跟我干架！”
李少艾立刻从善如流闭嘴，并在听到“姐夫”二字时露出难得羞涩的甜笑。
夏艾情：“……”
夏艾情不止开屏，还恨不得身体力行每一个毛孔都叫嚣着“我喜欢凯修我是他粉丝”。
凯修有时候来得急，风尘仆仆推门而入时，夏艾情就会瞪大眼睛双手捂嘴，克制地发出“啊啊啊啊啊啊”的尖叫，活像粉丝见到爱豆的那种不掩饰的激动。但每一次夏艾情还是会为这种突然撞入眼帘的刺激而心潮澎湃不能自已。
然后她就会收到来自凯修的苦笑和匆匆而来匆匆离去的背影，以及小伙伴们目瞪口呆但很快心领神会讳莫如深的眼神。
中午在休息间吃外卖她总能“恰巧”坐在凯修对面，然后对着手中的减脂三明治无从下口，盘算着怎么吃从哪里下嘴才能吃得比较好看比较优雅，在她做了美甲的手指捏着白嫩的三明治目光却偷偷黏在对面的人身上时，对面的人却心外无物地安静垂眸低头吃自己的健身餐，丝毫不在意夏艾情自顾自的扭捏。
夏艾情不相信凯修没有感受到落在他身上的视线，可他就是气定神闲视而不见，夏艾情只好泄愤似的狠狠咬下一大口夹着翠绿生菜叶和粉嫩番茄片的三明治，还要用闲着的一只手锤一下身侧看好戏憋笑的李少艾。
除了线下，线上她也没闲着，仗着俩人有微信，夏艾情开始使用消息轰炸大法。
感谢线上交流，虽然让一些人的距离更远了，但也让一些难以启齿的话能被说出来、羞于做到的事被付诸实践。
喜欢一个人，似乎意味着可以发现很多生活中遗失错漏忽略的美好。
比如今天的月亮很圆很亮，比如路边的某朵花很可爱，某片叶子的形状太好看了，都想分享给他。
于是凯修的手机里就经常收到除去工作信息之外的奇奇怪怪的东西。
有时候是一张摆盘精致的食物，配上“xx餐厅”的解说；有时候是一只脏兮兮的小猪摆件，在半截树桩上被人发现，拍下一张照片发来，还要强调“给你看快乐piggy，要开心哦”；还有时候是“最近疫情又猖狂啦，你如果去别的地方录音要做好防护哦~”、“明天要下雨，记得带伞！”这类无关痛痒甚至太像客套的话。
……
发件人全部都是那个好名字。
说“谢谢”太别扭，回复“收到”又很诡异，凯修常常不知道怎么回。
比较正常的也就是夏艾情问“你用的是什么香水？”，他还能正常地回一句“航海日”。
夏艾情立马下单了同款。
这些消息更像是单方面的分享，就像一个人赤诚又真挚地捧出这个世界的美好给你看，但又不求你回应，好像只是单纯想让你开心，或者是，单纯想让你注意到她的存在。
甚至，这语气和发送频率，还莫名有一种亲近的占有欲。
仿佛两个人根本不陌生，甚至是深交已久的亲密关系。
而对夏艾情来说，尽管她和凯修的聊天界面常常是一片绿中偶尔一条白，她也觉得无伤大雅，因为她自己也知道有些话很难回应，可她就是控制不住想分享，想发给他。
天气预报谁都能看到，凯修又不是不通网，可夏艾情还是觉得自己有义务提醒他。
甚至连对生活的态度都发生了改变。
以前走在路上只低头看路，用耳机里的音乐隔绝外界，现在则恨不得三百六十度全方位扫视所有风景，只为了有些别致的可爱能成为分享的理由。
对一个人上心就是，从功利主义的角度来说，明明没什么说的必要，但要是碰上那个人，再小的事也非要掰开揉碎了小题大做。
想和你靠近，所以连客套话都愿意一遍遍说。
而不上心，就是连一句多余的解释都懒得给，还会觉得怎么这么麻烦。
虽然但是，凯修并没有觉得夏艾情麻烦，相反还咂摸出了一丝丝……可爱。
这点他也觉得奇怪。
人有时候确实连自己的心也搞不懂。
六月初的傍晚从远处的尽头燃烧起一大片金红，翻滚着向上跃动，捧出一枚炽热明亮的落日堪堪悬于电线杆之上，像五线谱上滴落了一滴金色的蜜糖，鱼鳞般的云截断着聚集，密布于从远到近的天幕，被染上从橙红到灰白的色泽。
跟棚一结束，夏艾情就窜了个没影，凯修还有点奇怪，毕竟她几乎每天都会刻意在自己周围晃悠，就算已经录完了群杂可以走了，还是要等在楼梯口，只为和他说一声凯修老师再见。
今天这是？有急事？
算了，我操心她干什么。
凯修自嘲似的笑了笑，不知道她又要搞什么鬼。
是准备和十一年前一样，让人会错意然后再狠狠地打一巴掌吗？
宋琪蓉跟录音师沟通完，和凯修并肩走入休息室，两人在桌子前停下，宋琪蓉半靠着桌子，手撑在光洁的桌面上，以一个放松又风情的姿势缓缓开口：
“我们今晚，要不要一起出去吃饭？”
她这个姿势让锁骨明显的突出，上面有隐隐约约的细闪，是高光的功效。
然而凯修并没有注意到，此时他的注意力在自己的杯子上。
那杯底溢出了一个欲盖弥彰的小尖角，隐秘又引人注意。
白皙的指尖轻轻一抽，一张便利贴大小的硫酸纸暴露在空气中。
凯修对着窗户举起那张半透明又流光溢彩的纸，嗅到一股酸甜的桃金娘和柠檬味儿，晚霞灿红粉紫的光透过玻璃射进硫酸纸，将上面白色高光笔写的字映得清晰——
【你的声音像子弹，射进我心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