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11 早说不喜欢乖的啊
第二天是周末。
京城二中的同学们，在这种日子要么就是上课外补习班，要么就是在家刷题学习。
鲜少有顾烟这样睡到自然醒的闲人，对着作业可以做到两眼一闭，万事不愁。
她打着哈欠，睡眼惺忪地从床上跳到地板上，踩着拖鞋去洗漱，然后下楼给自己泡了个面。
吃到一半，她手机响了。
接起来，是余绯。
“睡醒了？”
“你怎么知道？”顾烟嘴里还塞着面条。
“从早上九点开始，我每隔半小时打一个电话，”余绯在书案前转着笔，“这是你接的第一个。”
“是吗？”顾烟不信邪地回看手机上的未接来电，发现居然是真的：“噢。我起来之后也没仔细看，光顾着吃东西了——你有什么事吗？”
“事情倒是没有，只是好奇你能睡到几点。”余绯合上手中的记事本。
“我么，大闲人一个，又不像某些人周末忙着学习。”顾烟戳着泡面里的牛肉粒，意有所指。
余绯笑笑：“今晚，你在Pink Zoo吗？”
“不知道，可能吧。”顾烟故意不说清楚：“等晚上可以再打我电话问问，说不定我就在呢。”
“好，那我晚上再打。”余绯很好脾气：“下午我有点事儿，可能没时间和你联系。”
“知道了，你们好学生多忙呢。”顾烟只当他是要出门上补习班或者在家自主复习，没当回事儿。
当晚，顾烟化好妆，扎起高马尾，照例去到Pink Zoo。
音乐嘈杂，人声喧嚣，衣衫鬓影，络绎不绝。
在歌曲进行到高潮之际，Pink Zoo的大门忽地被“咣当！”一声推开，一阵冷风骤然袭进室内，正随着音乐摇曳的醉酒者们不禁一个哆嗦，随后便埋怨起来，这年头进门都有人不会好好进。
乐队的表演并没停，本身酒吧里出现些入场“排面大”的人物也是常有的，四人并没有太过关注。
可下一秒变故陡生，随着几声玻璃杯的脆响，顾烟不得不停下了声音，抬手示意身后三人也暂停演奏。
“雷豹？”顾烟自言自语。
虽然说雷豹平时也是Pink Zoo的客人，每回来总要说几句令顾烟不适的话语，但也没有像今天这样，进来就碰碎几个杯子的。
“都别唱了！也别跳了！”雷豹伸出手掌，在空气中拍了几下：“大家都散了，今儿个酒吧不营业了！”
在舞池里的人不乐意了，纷纷指责起来：
“你说不营业就不营业了啊！”
“你谁啊！算老几？是Pink Zoo的老板么？”
“刚摔了酒吧的东西，先得赔钱吧？”
雷豹轻嗤一声，不予理会。
在众说纷纭中，顾烟赶紧跳下舞台，拨开人群来到雷豹面前，乐队三人紧随其后。
今天酒吧老板刚好不在，明面上看来还没有太僵持的意思，顾烟想尽量先稳住局面，别把事情闹大。
“雷豹，你能来看我演出，我很欢迎。”顾烟笑笑：“不过这是干什么？”
“不干什么，”雷豹抬腿，搭在凳子上，长款的外袍耷在地面，“我就是看不得这地儿热闹，想让耳根子静一静。或者，你单独唱给我听，也行。”
“雷豹你是不是找死！”狮子上前一步，被大猫赶紧拉住。
顾烟声音冷下来：“所以你今天来，是故意找茬么？”
“对！”雷豹无赖地看着她，又朝狮子一指：“他要是不把租金缴清，今儿个这家店就别开了，直接倒闭得了！我雷豹又不是什么大善人，白天用着我的店，晚上在这儿逍遥畅快，狮子你倒是得了便宜又会卖乖！”
“个人恩怨没必要闹到这里，让大家都难看。”顾烟试图挽救，毕竟这家店是无辜的：“这样，明天晚上，我们在红狮理发店商议这事，一定给你一个好的答复，怎么样雷豹？”
“好个屁！兄弟们，给我砸！”雷豹一声令下，身后几人纷纷举起凳子就摔，客人全都惊叫着四下奔逃。
顾烟也愣住了，抓住雷豹肩膀：“你是不是疯了！我们会报警！”
“你倒是报啊！”雷豹放声大笑：“狮子还欠着我多少钱你算算，到时候账目一笔笔全算清楚，看他怎么办！”
说着，雷豹朝后道：“狮子那店的租金我就不要了，砸了他们的音响，抵了就行！”
“不行！”顾烟就要往前冲，老鹰死死地拉住她往后带，额上青筋暴起：“别去！他们人太多了！”
若是放在平时，他们定不会如此被动。因为整个北风巷，乐队四人的朋友还是挺多的，要真打起来，根本保不准是哪一方更占优势。
但雷豹今日明显有备而来，带上了几乎所有自己能喊的人，放眼望去乌泱泱的一大片。而且还专门挑选了这个日子，酒吧里除去乐队四人，还真没其他人和他们在同一个战线上。
“没有胜算的事情，我们不能做。”老鹰沉着声，绷紧身体，每一个字都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让他们去闹。”
不知道过去多久，雷豹才笑着离开。
顾烟看着Pink Zoo的模样，竟觉得陌生得可怕，似乎这并不是自己总来散发万丈光芒的舞台，而是风吼马嘶的古战场，鬼影幢幢。
那些霓虹的玻璃碎片是碎肢断臂，七歪八倒的桌椅则是呼号的生灵……至于那些饮料和酒精，则是荒山上堆积而成的血域，慢慢地流，一直流到自己的脚边上。
一眼望去，触目惊心。
就在顾烟蹲下身，准备拾起第一片玻璃的时候，大猫阻止了她：“我去拿扫帚。别用手，会划破。你还要弹琴呢，手可不能受伤。”
顾烟愣愣的：“……哦。”
对于现在的局面，四人都没有怪罪，默默开始整理东西。
忽然一阵突兀的铃声响起来，狮子，大猫和老鹰都看了一眼，不是自己的手机，于是纷纷看向顾烟。
顾烟后知后觉，发现是余绯来电。
她没犹豫，一把掐了。
余绯再打，这次她直接把手机关机了。
“怎么了？”老鹰问。
“一个和我们没关系的人。”顾烟将没碎的幸存酒杯摆放好，叹了一口气。
等余绯赶来时，看见的就是一地破败和狼藉。
成箱的科罗娜啤酒碎了一地，一股股地冒出白色的泡沫，空气中味道有些刺鼻。不仅是酒味，还有烟，脂粉，汗。
一片死寂。
舞台灯白花花地从上往下打，现在店里无人歌唱，这舞台灯便显得格外多余。不过倒也不是全无用场，比如顾烟能借着这份光，看见余绯的深棕色头发与温和眉眼。
“我来了。”余绯站在门口，朝她走近。
顾烟没说话。
直到余绯越过她，自杂物间拿出扫帚时，顾烟才忽然开口，声音夹杂着冷意：“你来干什么？我让你来了吗？”
余绯一怔。
“关机就是不想看见你，这点都不懂吗？”
余绯看着她，没有说话。
没错了，这才是顾烟啊。
锋芒毕露，在北风巷摸爬滚打的顾烟。
二人离得很近，余绯看见她过分苍白的皮肤，原本的长袖小衫目前袖口是挽着的，露出清晰的一小截腕骨。
顾烟的口红掉了大半，但气质依旧和周遭场地吻合。
相比之下，他的白衬衫，灰色球鞋，在这里就尤为格格不入。
早知道就不换衣服，脏着来了。
余绯鬼使神差地想，早知道就不特意赶回家一趟，换这身他自以为顾烟会更喜欢的衣服了。
“对不起。”他说。
他一道歉，顾烟反倒觉得自己也有些不是。毕竟他什么都不知道，自己也不能全然将火气撒在余绯一人身上。
“给我的？”顾烟看向他手中拿的奶茶，不等余绯回话就拿了过来，轻车熟路地把吸管一插，喝了两口，把吸管的包装也丢在地上：“谢谢。好了，东西也给了，你可以走了，这儿没你的事。”
余绯皱眉，伸手去拉她：“你跟我出来。”
“不要。”顾烟试图甩开。
但没想到的是，余绯看着斯文，抓她竟毫无压力，一面沉声道：“别闹。先跟我出来一趟。”
顾烟力气没他大，犟也没用，被余绯扣着手腕，从Pink Zoo室内到了北风巷的弄堂。
乐队三人面面相觑，默契地不吱声。
等到周遭没了人，顾烟终于将他甩开：“你够了没有。”
“没有。”
看着这张凛然正气的脸，顾烟忽而笑了：“我说余绯，你是不是看我好看，所以就特别想跟我亲近啊。”
余绯没想到她换脸这么突然，身体一僵。
只见顾烟又喝了一口奶茶，左手托着右边手肘，嬉笑着靠近他，歪了歪脑袋：“我最后一次提醒你，我的世界不是那么好进来的。给你两个选择，要么走，要么滚。”
“之前是对你太客气了，”顾烟伸出指尖，点了点他的胸口，“但姐姐野起来，你可能真的想不到。”
“顾烟……”余绯眼睫颤动。
“好了，快走吧。”顾烟挽着袖口，边嚼奶茶小料一边笑：“我不和尖子班的乖学生谈恋爱。”
听到了吧，余绯。
我已经够无理，够不学无术，够差劲的了。
面对如此放肆，缺乏教养和基本礼仪的我……快些走吧。
不要有任何的留恋，牵挂，或者对我哪怕一分一毫的同情。
我不愿意让你看见狼狈的我，更不愿意让你走进我的世界。
因为那样的话，我怕脏了你干净的眼，还有那双本该握着笔写字、上台领奖的手。
余绯低着头，棕发挡住深情眼，看起来有些失落：“那，你喜欢什么样的？”
“不明显吗？”顾烟在他的白色衬衫上蹭了蹭手背的灰，打了个哈欠：“坏的，野的，撩的，纵容我胡闹任性，把我宠上天的。总之不是你这样的，懂？”
上天作证，她本想让余绯知难而退。
谁想，后者忽然凑近，掐着顾烟脖子，在她唇上就是一口。
传闻中恋爱无数的不良少女顾烟初吻没了，直接当场原地傻掉：“？”
刚刚发生什么了？
顾烟脑子要炸了。
她嘴角的酥麻感还未褪去，低沉的声线便紧接着萦绕耳畔。
“原来，不喜欢乖的啊。”余绯哂笑，抬起她下巴，让她被迫与自己对视。
“早说么。”他顿了顿：“那我也不装了。”
这下顾烟彻底傻了，手一松，奶茶都掉在了地上。余绯的转变远在顾烟认知之外，莫名其妙的压力袭来，她条件反射地去推他，没想到换来的是余绯更加用力的吻。
“唔！”顾烟不会换气，一时间眼底充斥满了泪花。更过分的是，余绯还掐着她的脖子，不让她动。
而且吻了还不够，他的唇舌竟继续向下，抵在她脖颈之间。
她的后颈好滑……
埋在她锁骨间时，余绯还能细细地嗅到她后脖颈的余香。
那是充满攻击性，不带一丝柔和气息的檀木麝香，刚沾染上时大概是浓烈异常的，现在只剩下一点儿尾调，荡漾出些莫名的甘甜来。
“余绯……余绯！”顾烟挣扎的厉害。
终于在余绯吻够，松手时，顾烟一把推开了他。
“啪！”
她打了一巴掌上去，而余绯生生接了下来。
打完，连顾烟自己都一愣。
而余绯仿佛察觉不到疼似的，抓起她的手腕翻了个面，朝着自己——
只见顾烟的掌心通红，血管似乎都涨起来，可见方才其力道之重。
“都红了。”余绯托起她的手，吹了吹，似乎在对待什么名贵的宝物一般：“消气了吗？没消气，就再打两下。”
顾烟后知后觉地抽回手，后退几步，像是只被挠了的猫一样，防备又惊恐地看着余绯。
她想逃回Pink Zoo，但眼下腿软得要命。
余绯盯了她一眼，不恼，眼神无波无澜。
“噢。”半晌，他就只说了这么一个字。
接着，他歪了歪脑袋，来了一句：“第一次？”
“才不是！”顾烟顿时脸通红。
“是么。”余绯抿了一下唇，轻笑一声，胸腔也跟着起伏：“那反应这么大干什么？”
顾烟噎得说不出话来。
她！要！炸！了！
京城二中的同学们，在这种日子要么就是上课外补习班，要么就是在家刷题学习。
鲜少有顾烟这样睡到自然醒的闲人，对着作业可以做到两眼一闭，万事不愁。
她打着哈欠，睡眼惺忪地从床上跳到地板上，踩着拖鞋去洗漱，然后下楼给自己泡了个面。
吃到一半，她手机响了。
接起来，是余绯。
“睡醒了？”
“你怎么知道？”顾烟嘴里还塞着面条。
“从早上九点开始，我每隔半小时打一个电话，”余绯在书案前转着笔，“这是你接的第一个。”
“是吗？”顾烟不信邪地回看手机上的未接来电，发现居然是真的：“噢。我起来之后也没仔细看，光顾着吃东西了——你有什么事吗？”
“事情倒是没有，只是好奇你能睡到几点。”余绯合上手中的记事本。
“我么，大闲人一个，又不像某些人周末忙着学习。”顾烟戳着泡面里的牛肉粒，意有所指。
余绯笑笑：“今晚，你在Pink Zoo吗？”
“不知道，可能吧。”顾烟故意不说清楚：“等晚上可以再打我电话问问，说不定我就在呢。”
“好，那我晚上再打。”余绯很好脾气：“下午我有点事儿，可能没时间和你联系。”
“知道了，你们好学生多忙呢。”顾烟只当他是要出门上补习班或者在家自主复习，没当回事儿。
当晚，顾烟化好妆，扎起高马尾，照例去到Pink Zoo。
音乐嘈杂，人声喧嚣，衣衫鬓影，络绎不绝。
在歌曲进行到高潮之际，Pink Zoo的大门忽地被“咣当！”一声推开，一阵冷风骤然袭进室内，正随着音乐摇曳的醉酒者们不禁一个哆嗦，随后便埋怨起来，这年头进门都有人不会好好进。
乐队的表演并没停，本身酒吧里出现些入场“排面大”的人物也是常有的，四人并没有太过关注。
可下一秒变故陡生，随着几声玻璃杯的脆响，顾烟不得不停下了声音，抬手示意身后三人也暂停演奏。
“雷豹？”顾烟自言自语。
虽然说雷豹平时也是Pink Zoo的客人，每回来总要说几句令顾烟不适的话语，但也没有像今天这样，进来就碰碎几个杯子的。
“都别唱了！也别跳了！”雷豹伸出手掌，在空气中拍了几下：“大家都散了，今儿个酒吧不营业了！”
在舞池里的人不乐意了，纷纷指责起来：
“你说不营业就不营业了啊！”
“你谁啊！算老几？是Pink Zoo的老板么？”
“刚摔了酒吧的东西，先得赔钱吧？”
雷豹轻嗤一声，不予理会。
在众说纷纭中，顾烟赶紧跳下舞台，拨开人群来到雷豹面前，乐队三人紧随其后。
今天酒吧老板刚好不在，明面上看来还没有太僵持的意思，顾烟想尽量先稳住局面，别把事情闹大。
“雷豹，你能来看我演出，我很欢迎。”顾烟笑笑：“不过这是干什么？”
“不干什么，”雷豹抬腿，搭在凳子上，长款的外袍耷在地面，“我就是看不得这地儿热闹，想让耳根子静一静。或者，你单独唱给我听，也行。”
“雷豹你是不是找死！”狮子上前一步，被大猫赶紧拉住。
顾烟声音冷下来：“所以你今天来，是故意找茬么？”
“对！”雷豹无赖地看着她，又朝狮子一指：“他要是不把租金缴清，今儿个这家店就别开了，直接倒闭得了！我雷豹又不是什么大善人，白天用着我的店，晚上在这儿逍遥畅快，狮子你倒是得了便宜又会卖乖！”
“个人恩怨没必要闹到这里，让大家都难看。”顾烟试图挽救，毕竟这家店是无辜的：“这样，明天晚上，我们在红狮理发店商议这事，一定给你一个好的答复，怎么样雷豹？”
“好个屁！兄弟们，给我砸！”雷豹一声令下，身后几人纷纷举起凳子就摔，客人全都惊叫着四下奔逃。
顾烟也愣住了，抓住雷豹肩膀：“你是不是疯了！我们会报警！”
“你倒是报啊！”雷豹放声大笑：“狮子还欠着我多少钱你算算，到时候账目一笔笔全算清楚，看他怎么办！”
说着，雷豹朝后道：“狮子那店的租金我就不要了，砸了他们的音响，抵了就行！”
“不行！”顾烟就要往前冲，老鹰死死地拉住她往后带，额上青筋暴起：“别去！他们人太多了！”
若是放在平时，他们定不会如此被动。因为整个北风巷，乐队四人的朋友还是挺多的，要真打起来，根本保不准是哪一方更占优势。
但雷豹今日明显有备而来，带上了几乎所有自己能喊的人，放眼望去乌泱泱的一大片。而且还专门挑选了这个日子，酒吧里除去乐队四人，还真没其他人和他们在同一个战线上。
“没有胜算的事情，我们不能做。”老鹰沉着声，绷紧身体，每一个字都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让他们去闹。”
不知道过去多久，雷豹才笑着离开。
顾烟看着Pink Zoo的模样，竟觉得陌生得可怕，似乎这并不是自己总来散发万丈光芒的舞台，而是风吼马嘶的古战场，鬼影幢幢。
那些霓虹的玻璃碎片是碎肢断臂，七歪八倒的桌椅则是呼号的生灵……至于那些饮料和酒精，则是荒山上堆积而成的血域，慢慢地流，一直流到自己的脚边上。
一眼望去，触目惊心。
就在顾烟蹲下身，准备拾起第一片玻璃的时候，大猫阻止了她：“我去拿扫帚。别用手，会划破。你还要弹琴呢，手可不能受伤。”
顾烟愣愣的：“……哦。”
对于现在的局面，四人都没有怪罪，默默开始整理东西。
忽然一阵突兀的铃声响起来，狮子，大猫和老鹰都看了一眼，不是自己的手机，于是纷纷看向顾烟。
顾烟后知后觉，发现是余绯来电。
她没犹豫，一把掐了。
余绯再打，这次她直接把手机关机了。
“怎么了？”老鹰问。
“一个和我们没关系的人。”顾烟将没碎的幸存酒杯摆放好，叹了一口气。
等余绯赶来时，看见的就是一地破败和狼藉。
成箱的科罗娜啤酒碎了一地，一股股地冒出白色的泡沫，空气中味道有些刺鼻。不仅是酒味，还有烟，脂粉，汗。
一片死寂。
舞台灯白花花地从上往下打，现在店里无人歌唱，这舞台灯便显得格外多余。不过倒也不是全无用场，比如顾烟能借着这份光，看见余绯的深棕色头发与温和眉眼。
“我来了。”余绯站在门口，朝她走近。
顾烟没说话。
直到余绯越过她，自杂物间拿出扫帚时，顾烟才忽然开口，声音夹杂着冷意：“你来干什么？我让你来了吗？”
余绯一怔。
“关机就是不想看见你，这点都不懂吗？”
余绯看着她，没有说话。
没错了，这才是顾烟啊。
锋芒毕露，在北风巷摸爬滚打的顾烟。
二人离得很近，余绯看见她过分苍白的皮肤，原本的长袖小衫目前袖口是挽着的，露出清晰的一小截腕骨。
顾烟的口红掉了大半，但气质依旧和周遭场地吻合。
相比之下，他的白衬衫，灰色球鞋，在这里就尤为格格不入。
早知道就不换衣服，脏着来了。
余绯鬼使神差地想，早知道就不特意赶回家一趟，换这身他自以为顾烟会更喜欢的衣服了。
“对不起。”他说。
他一道歉，顾烟反倒觉得自己也有些不是。毕竟他什么都不知道，自己也不能全然将火气撒在余绯一人身上。
“给我的？”顾烟看向他手中拿的奶茶，不等余绯回话就拿了过来，轻车熟路地把吸管一插，喝了两口，把吸管的包装也丢在地上：“谢谢。好了，东西也给了，你可以走了，这儿没你的事。”
余绯皱眉，伸手去拉她：“你跟我出来。”
“不要。”顾烟试图甩开。
但没想到的是，余绯看着斯文，抓她竟毫无压力，一面沉声道：“别闹。先跟我出来一趟。”
顾烟力气没他大，犟也没用，被余绯扣着手腕，从Pink Zoo室内到了北风巷的弄堂。
乐队三人面面相觑，默契地不吱声。
等到周遭没了人，顾烟终于将他甩开：“你够了没有。”
“没有。”
看着这张凛然正气的脸，顾烟忽而笑了：“我说余绯，你是不是看我好看，所以就特别想跟我亲近啊。”
余绯没想到她换脸这么突然，身体一僵。
只见顾烟又喝了一口奶茶，左手托着右边手肘，嬉笑着靠近他，歪了歪脑袋：“我最后一次提醒你，我的世界不是那么好进来的。给你两个选择，要么走，要么滚。”
“之前是对你太客气了，”顾烟伸出指尖，点了点他的胸口，“但姐姐野起来，你可能真的想不到。”
“顾烟……”余绯眼睫颤动。
“好了，快走吧。”顾烟挽着袖口，边嚼奶茶小料一边笑：“我不和尖子班的乖学生谈恋爱。”
听到了吧，余绯。
我已经够无理，够不学无术，够差劲的了。
面对如此放肆，缺乏教养和基本礼仪的我……快些走吧。
不要有任何的留恋，牵挂，或者对我哪怕一分一毫的同情。
我不愿意让你看见狼狈的我，更不愿意让你走进我的世界。
因为那样的话，我怕脏了你干净的眼，还有那双本该握着笔写字、上台领奖的手。
余绯低着头，棕发挡住深情眼，看起来有些失落：“那，你喜欢什么样的？”
“不明显吗？”顾烟在他的白色衬衫上蹭了蹭手背的灰，打了个哈欠：“坏的，野的，撩的，纵容我胡闹任性，把我宠上天的。总之不是你这样的，懂？”
上天作证，她本想让余绯知难而退。
谁想，后者忽然凑近，掐着顾烟脖子，在她唇上就是一口。
传闻中恋爱无数的不良少女顾烟初吻没了，直接当场原地傻掉：“？”
刚刚发生什么了？
顾烟脑子要炸了。
她嘴角的酥麻感还未褪去，低沉的声线便紧接着萦绕耳畔。
“原来，不喜欢乖的啊。”余绯哂笑，抬起她下巴，让她被迫与自己对视。
“早说么。”他顿了顿：“那我也不装了。”
这下顾烟彻底傻了，手一松，奶茶都掉在了地上。余绯的转变远在顾烟认知之外，莫名其妙的压力袭来，她条件反射地去推他，没想到换来的是余绯更加用力的吻。
“唔！”顾烟不会换气，一时间眼底充斥满了泪花。更过分的是，余绯还掐着她的脖子，不让她动。
而且吻了还不够，他的唇舌竟继续向下，抵在她脖颈之间。
她的后颈好滑……
埋在她锁骨间时，余绯还能细细地嗅到她后脖颈的余香。
那是充满攻击性，不带一丝柔和气息的檀木麝香，刚沾染上时大概是浓烈异常的，现在只剩下一点儿尾调，荡漾出些莫名的甘甜来。
“余绯……余绯！”顾烟挣扎的厉害。
终于在余绯吻够，松手时，顾烟一把推开了他。
“啪！”
她打了一巴掌上去，而余绯生生接了下来。
打完，连顾烟自己都一愣。
而余绯仿佛察觉不到疼似的，抓起她的手腕翻了个面，朝着自己——
只见顾烟的掌心通红，血管似乎都涨起来，可见方才其力道之重。
“都红了。”余绯托起她的手，吹了吹，似乎在对待什么名贵的宝物一般：“消气了吗？没消气，就再打两下。”
顾烟后知后觉地抽回手，后退几步，像是只被挠了的猫一样，防备又惊恐地看着余绯。
她想逃回Pink Zoo，但眼下腿软得要命。
余绯盯了她一眼，不恼，眼神无波无澜。
“噢。”半晌，他就只说了这么一个字。
接着，他歪了歪脑袋，来了一句：“第一次？”
“才不是！”顾烟顿时脸通红。
“是么。”余绯抿了一下唇，轻笑一声，胸腔也跟着起伏：“那反应这么大干什么？”
顾烟噎得说不出话来。
她！要！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