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12 你丫是不是演我
再后来，顾烟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和乐队三人收拾完的残局，只记得当晚她就失眠了。
不过第二天顾烟神奇地听见了闹钟，而且上学都没迟到。路过楼梯间时，她鬼使神差地走了东面楼梯，路过零班的那一刻，却发现余绯的位置是空的。
接下来的一整个上午，她都没有见到余绯，就连肖泊亦都没看见影子。
中午在去食堂的路上，顾烟随手抓了一个零班的同学，问了才知道，肖泊亦和余绯今天一块儿请假了。
这又是哪一出？
顾烟一下子没了食欲，转身朝学校后门口走。
京城二中的正门是车水马龙的大道，而后门正对着的则是京城著名的美食城。学生中午出校门吃饭一直是被学校公开允许的，只是后门口离教学楼太远，大多同学嫌麻烦，时间不够，所以实际上，很少有学生会中午出校。
顾烟挺久没来这里了，也没挑，直接找了家算是熟悉的爆辣炒米粉店，点了份招牌。
但好巧不巧，她还没吃几口，对面就坐下来个人，“啪！”一下把碗搁在桌上，发出脆响。
顾烟对于拼桌这事儿是无所谓的，可偏偏对面坐的不是别人，而是雷豹。
她愣了一下，警觉地看着对方。
雷豹脖子上依旧戴着串佛珠，不过和前些天的样式不大一样，大抵是冲复数能打折。
顾烟也不怕他，翘起二郎腿，继续吃自己的米粉。
“今儿也是巧，难得自己出来吃个东西，都能跟你遇上。”雷豹往自己的碗里掰了几个蒜，慢条斯理地将手擦干净，才拿起筷子：“在你学校门口，我不挑什么事儿，给你留个面子。”
顾烟没理他，只心道：那我是不是还要谢谢你。
雷豹扒了两口，忽然支起胳膊，抹了一把抬头纹，皱起眉：“不过我还真没看出来，你跟那个余绯关系这么好。毕竟住的地方都不在京城同一个区，居然还能大老远地搭上线。”
顾烟没正眼瞧他，不过吃的动作也慢了一些。
说起来，余绯具体住哪儿，她还真不知道。
如果真是南桥街那一块儿的话，那就真的太远了。
结果雷豹还真就顺着顾烟心意往下说，一边戳着碗里的花生米：“他在南桥街有点儿东西啊。听我兄弟说，他俩几个月前，好不容易在北风巷逮着一趟余绯落单，就是你和狮子几个给救下来的？胆儿挺肥。”
“要你管啊。”顾烟筷子插在碗里，冷着脸回了他四个字。
雷豹轻嗤一声：“顾烟，我也不屑于和你一个半大孩子扯出什么花样。可是就因为我昨晚上砸了你们的宝贝音响，余绯他这家伙风平浪静了这么久，居然今晚上主动提了要把该处理的问题给一块儿处理了。”
顾烟看向他。
“等下，”雷豹捕捉到顾烟表情的不自然，“你今晚上是不是不来啊？你不知道这事儿？”
“不碍事，总之现在知道了。”顾烟心里虽说一点底都没有，但这么多年摸爬滚打，这点演技还是有的：“晚上来不来看我心情，只希望你们最后别面子上太难看，我也尴尬。”
“口气不小，”雷豹冷哼：“一群学生，也跟我叫板。”
“是啊，你老了。”顾烟把碗不轻不重地一搁。
雷豹危险地眯起眼睛，冷冷地盯着顾烟。
顾烟居高临下地看他，眼底亦毫无畏惧。
片刻后，雷豹笑了声，叹了口气，转移目光：“行，小丫头。”
“我会让你知道，姜呢，还是老的辣。”
“哦。”顾烟低头，抱着碗继续嗦粉，一心一意。
心道：辣死你算了。
雷豹：“……”
他站起来，摔了筷子，掉头就走。
从始至终，顾烟也没抬头。
老板看得一愣一愣的，刚忙着招呼店里伙计去收拾，还问顾烟，小姑娘吓着没。
顾烟绽出一个善解人意的笑，指了指自己的脑门：“没事。他啊，我认识，这儿有点不大好，给你们添麻烦了。”
“我看也是，穿得像个和尚似的，动作又大老粗。”老板松了口气：“不麻烦，您吃好哈。”
“嗳，您也辛苦了。”顾烟笑笑。
等顾烟吃完，回到京城二中时，她又想起这段对话，自己都有点震惊。
嚯，顾烟……你今天，可真他妈的有礼貌。
当天，她在学校思考了半天，也没决定好到底要不要去南桥街看看。
一来，她自小到大，几乎没去过那个区，不熟悉。
二来，是她去了也不知道要做什么。
一向做事果断、从没有选择困难症的顾烟，这回是真犯了愁。
最后她决定还是不去了，就凭自己刚和余绯那个啥过的关系，只怕她光是看见余绯，手心都会冒汗。
傍晚她接到狮子的电话，喊她来Pink Zoo看看。顾烟只当是又有什么人来找麻烦，拿了个手机就跑了过去。
但甫一推门，却见乐队三人正在没有顾客的酒吧里谈情说爱——哦不是，是唱歌打牌。
“烟爷，你看！”狮子展开双臂：“我们仨本来是想过来继续收拾的，没想到一开门就是这样了，连雷豹砸坏的音响都被换了新的！”
顾烟看向老鹰：“谁帮的忙？”
老鹰没说话，大猫则笑眯眯：“还能有谁？就是你想的那个人。”
顾烟想都没想，冲到狮子身边对着他裤子就是一阵翻。
“哇烟爷！非礼勿视啊！”狮子嗷嗷叫。
“少废话，电动车钥匙给我，快！”
狮子从另一边口袋拿出来：“给给给！”
“谢了！”顾烟夺了钥匙就往外奔跑，依稀之间好像听见身后老鹰低声说了句“开慢点”，不过眼下，她也无瑕顾及这些了。
她轻车熟路找到狮子的电驴，打开手机导航一查——妈的。
虽然她知道南桥街挺远的，但没想到远成这样啊！
狮子推开Pink Zoo的门，探出一枚红色脑袋：“要我送吗？”
“不用了！”顾烟“嗖”一下蹿了出去，掀起一阵风，吹落了几小片蔷薇花。
“还打不打了？回来。”狮子身后，老鹰蹲在暗处，手上抓着牌催促道。
“来了来了，这不是怕咱烟爷车技不熟练嘛。”狮子蹲回小圆桌，一家三口继续其乐融融打起斗地主。
而与Pink Zoo家和万事兴的氛围完全不同的，是此时的南桥街路口。
余绯其实没想真的跟雷豹动手，奈何雷豹并不是这么想的。
一来一回，双方很快谈崩，等顾烟姗姗来迟赶到的时候，架都快打完了。
群架部分早已基本结束，就剩个主角收尾。
不过一般来说，电影接近收尾处的也就是全片最高潮部分，顾烟是懂及时赶到的，刚好能够观摩到精华片段。
只见雷豹右手一抬，粗长木棍朝余绯砸去。余绯轻松躲过，转身就是单腿横扫，雷豹避无可避，硬生生挨了一脚，后退几步。
身后一人忽而甩来一根细锁链，余绯空手抓紧，一个用力，那人便被拽至近处。余绯借力使力，铁索转了几圈，在那人身上静静扒牢。
余绯只轻轻一推，对方就像滚筒一般，朝旁滚了个彻底。
“余绯！”肖泊亦大喊，余绯自然会意，挥拳而出，朝后带风。
随着一记闷响，左侧偷袭的人捂着眼嗷嗷大叫，半晌说不出其他字来。
“大哥！还打吗？”有人问。
雷豹脖子上的串珠洒了一地，两眼猩红：“走！”
一坨人忙不迭收拾东西跑了，还一边夹带着不干不净的言语。
顾烟看呆。
不是……这战斗力爆表的混混头子他妈是谁啊！
不会就是她刚好认识的那个余绯吧！
是不是有什么不干净的东西魂穿他了啊！
顾烟站在原地，疯狂做着自我心理建设。
咱们就是说，人不能，至少不应该……他妈的。
余绯他就是演她了。
怪不得先前还要假惺惺关切似的问一句她平时去不去南桥街！丫的！
“奶茶妹！奶茶妹你怎么来了！”眼尖如肖泊亦，立即发现了顾烟，朝她挥手打招呼。他脸上有点破皮，但看那傻乐的样，就知道应该没什么事儿。
顾烟原本见余绯没事，想偷偷溜走的，冷不丁被这么一喊，只能硬着头皮上前。
“你怎么来了？”见到顾烟的一瞬间，余绯眉眼间难掩惊诧，朝身后扫了一圈，不满道：“是谁透的风声？不是说了都管住嘴？”
“卑职万万不敢，请老大明察！”小四第一个发言。
众人被无语住了，一时间没有第二个人再开口。
顾烟注意到小四，听其声音，再辨其样貌，总觉得哪儿不对劲。
——等一下。
除了肖泊亦，余绯身后站着的那几个人，怎么全都越看越眼熟？
这不是之前在北风巷，为难余绯说要收保护费的那几个人吗？
包括那个被自己用膝盖狠狠顶了屁股的大高个……顾烟一眼就看见他了。
和顾烟目光对上的那一刻，大高个，也就是小三同学，居然捂起了脸，小声道：“别看我，我会害羞的！”
顾烟继续目瞪狗呆：“……”
敢情从那时候，余绯就在演自己了？
余绯也知道藏不下去了，朝后退了一步，微抬下巴：“都自己去做个介绍。”
身后一排人赶紧上前，大高个两手抓紧，略显害羞地站在顾烟面前：“那个，你好，我是余绯养的小三。”
顾烟嘴角一个抽抽：“？”
“我是小二！”小二跳出来比了个耶，火速救场，顺手给小三来了一拳：“开口前过过脑子，没看见嫂子都误会了吗！”
顾烟这回明白了：“哦哦。”
“我！小五！嫂子好！嫂子真漂亮！”小五表演了个原地转圈。
顾烟：“……我不是。”
“你岂敢随意编排尊贵的公主大人！”小四拎起小五的衣服朝后拖：“快退下！”
这几位方才还很凶猛的混子，突如其来的转变让顾烟有点雷。
不得不说，她这替人尴尬的毛病又开始了。
——还真是只要他们不尴尬，尴尬的就是自己啊。
她挠挠头，手都有点不知道往哪儿放，索性先替这些小三小四的解释清楚：“……余绯，消息不是他们告诉我的。”
余绯插着口袋，闻之，叹了口气：“老肖。你带大家都先走。”
“得嘞，大家都先撤啊，给咱老大留点时间！”肖泊亦招呼着大家。
小五临走前喊道：“嫂子！昨晚上老大可忙了，下午帮咱们这帮兄弟处理家务事，晚上又去看您演出！好像还被您给打了！”
肖泊亦跨上小二的摩托车后座，又朝顾烟很夸张地喊：“还有你那小酒吧的音响，今儿个我和老余可是花了整整一天时间才找到的同款，你一定要珍惜它啊！奶茶妹！听到没，我说珍惜他啊！珍惜他！”
顾烟和余绯无语地看着他们。
“肖哥啊，其实找音响这事儿老大一个人也行，今儿个你分明就是不想去上学，才一起请假的嘛！”小二听了肖泊亦的话，忍不住直摇头。
就在肖泊亦准备反驳时，小二猛地一扭车把，呼啸而去。
“嗳呀妈！”肖泊亦被小二突如其来的驾驶车速给吓了一大跳，立马抱紧了小二。
转瞬间，几辆摩托就一齐没了影，只剩下肖泊亦在空气中残留的那句“珍惜他啊珍惜他~”。
顾烟眼前只剩下余绯，周边一片寂静。
短暂的对视后，顾烟上前一步。
“余绯，你是不是一直在演我。”顾烟感到前所未有的荒唐和……一丝刺激。
昏黄路灯下，余绯倚着桥面上的护栏，缓缓站定，站直，只盯着她，没有说话。
风静静地吹着，周遭再无旁人，连一辆车都没有经过，更别说野猫野狗。
顾烟问完之后，也同样安静地看着对方。
这大概算是自己明明很熟悉，可现在又有些陌生的朋友吧。
挺奇怪的，即便之前他间接性欺骗了自己，顾烟又很讨厌欺骗自己的人，可对面要是余绯的话，她好像也并不怎么生气。
眼前人方才和旁人打了一架，但除去衣衫微乱之外，身上和脸上都没有一点伤痕。若是换套校服，也可以直接去京城二中的司令台上作为学生代表领奖或演说。
半晌过后，余绯舔了下牙关，好像是决定了什么似的，大步走到顾烟面前。
这一次，顾烟没往后退任何一步，余绯都离她很近了，她也没动，就只是直勾勾地盯着眼前人，表情甚至有些挑衅，似乎下一秒就要说“你又能拿我怎么样”。
“今天的口红好漂亮。”对视过后，余绯冷不丁冒出这么一句。
顾烟深呼吸：“和平时没什么两样的。”
余绯莞尔：“就是觉得今天更漂亮。”
“好吧，”顾烟耸肩，“你说怎么样，就是怎么样吧。”
“烟儿，之前你说，不喜欢乖的。”余绯衣领还开着，在学校一向柔软的、垂在额前的头发有好些被吹到了耳旁，颇有点雅痞的意思：“那，我好像不是你想的那个样子。”
顾烟等着他说下一句，可余绯却上前一步，将她整个人拥进怀里。
在顾烟双手无措时，余绯趴在她的耳边，极近距离地说：“所以，现在喜欢了吗？”
好近。
砰砰。
不对。
顾烟脸皮发麻。
真的不对，一切全乱套了。
顾烟本就不那么聪明的脑子，此刻比以往任何时间都要更加混乱如麻——
这人怎么会平时说话清润纯正，现在却是个每说一个字都能让人耳根子发软的低音炮啊……
顾烟只觉得自己的耳朵正在发红发烫，颇有燃起来的趋势，于是在事情朝不可描述的方向发展之前，“啪！”一声推开了余绯，转身就朝自己的，啊不，狮子的小电驴跑去。
余绯立于原地，无奈地笑。
天哪。
他心想。
好可爱啊。
“顾烟！”他喊道：“我以后，还可以来找你吗？”
“随你！”顾烟骑上小电驴，“啪！”一下直直地撞上了马路牙子，在原地弹了一下。
“小心点儿，别急。”余绯继续喊。
“滚！”顾烟调整方向，然后又撞了一下。
“——操！”她骂骂咧咧起来。
余绯笑得胸腔起伏，不忍心再去看她。
完蛋了，这也实在太可爱了。
顾烟瞪了他一眼，右边手腕一转，小电驴一溜烟骑走，只留下空气里很淡的余香。
余绯吸吸鼻子，那气息转瞬即逝。
他忽然再度高声朝那个方向喊：“到家给我发消息！”
“妈妈呀！”顾烟被吓了一跳，一个炸毛，同时一个刹车急停，回头气得大骂：“你这家伙，到底哪儿来那么多话要讲啊！”
余绯笑个不停。
顾烟再次骑走。
只是，等她骑到红狮理发店，终于看见狮子的那一刻。
顾烟自己也没忍住，“噗嗤”一声笑了。
狮子刚送走顾客，就看见她在这儿傻乐，表示摸不着头脑：“我有这么搞笑？”
“对啊！”顾烟将他的电动车停好，说了再见就往家走：“明天见！”
“哦，哦。”狮子后知后觉：“明天见啊烟爷！”
顾烟笑着说好，走路的步伐渐渐地快起来，再后来干脆用了跑的，高马尾在后肆意摇摆。
她开心的理由很简单。
因为她喜欢的人，也恰好喜欢着自己。
世上再没有比这，更令人心动的事情。
不过第二天顾烟神奇地听见了闹钟，而且上学都没迟到。路过楼梯间时，她鬼使神差地走了东面楼梯，路过零班的那一刻，却发现余绯的位置是空的。
接下来的一整个上午，她都没有见到余绯，就连肖泊亦都没看见影子。
中午在去食堂的路上，顾烟随手抓了一个零班的同学，问了才知道，肖泊亦和余绯今天一块儿请假了。
这又是哪一出？
顾烟一下子没了食欲，转身朝学校后门口走。
京城二中的正门是车水马龙的大道，而后门正对着的则是京城著名的美食城。学生中午出校门吃饭一直是被学校公开允许的，只是后门口离教学楼太远，大多同学嫌麻烦，时间不够，所以实际上，很少有学生会中午出校。
顾烟挺久没来这里了，也没挑，直接找了家算是熟悉的爆辣炒米粉店，点了份招牌。
但好巧不巧，她还没吃几口，对面就坐下来个人，“啪！”一下把碗搁在桌上，发出脆响。
顾烟对于拼桌这事儿是无所谓的，可偏偏对面坐的不是别人，而是雷豹。
她愣了一下，警觉地看着对方。
雷豹脖子上依旧戴着串佛珠，不过和前些天的样式不大一样，大抵是冲复数能打折。
顾烟也不怕他，翘起二郎腿，继续吃自己的米粉。
“今儿也是巧，难得自己出来吃个东西，都能跟你遇上。”雷豹往自己的碗里掰了几个蒜，慢条斯理地将手擦干净，才拿起筷子：“在你学校门口，我不挑什么事儿，给你留个面子。”
顾烟没理他，只心道：那我是不是还要谢谢你。
雷豹扒了两口，忽然支起胳膊，抹了一把抬头纹，皱起眉：“不过我还真没看出来，你跟那个余绯关系这么好。毕竟住的地方都不在京城同一个区，居然还能大老远地搭上线。”
顾烟没正眼瞧他，不过吃的动作也慢了一些。
说起来，余绯具体住哪儿，她还真不知道。
如果真是南桥街那一块儿的话，那就真的太远了。
结果雷豹还真就顺着顾烟心意往下说，一边戳着碗里的花生米：“他在南桥街有点儿东西啊。听我兄弟说，他俩几个月前，好不容易在北风巷逮着一趟余绯落单，就是你和狮子几个给救下来的？胆儿挺肥。”
“要你管啊。”顾烟筷子插在碗里，冷着脸回了他四个字。
雷豹轻嗤一声：“顾烟，我也不屑于和你一个半大孩子扯出什么花样。可是就因为我昨晚上砸了你们的宝贝音响，余绯他这家伙风平浪静了这么久，居然今晚上主动提了要把该处理的问题给一块儿处理了。”
顾烟看向他。
“等下，”雷豹捕捉到顾烟表情的不自然，“你今晚上是不是不来啊？你不知道这事儿？”
“不碍事，总之现在知道了。”顾烟心里虽说一点底都没有，但这么多年摸爬滚打，这点演技还是有的：“晚上来不来看我心情，只希望你们最后别面子上太难看，我也尴尬。”
“口气不小，”雷豹冷哼：“一群学生，也跟我叫板。”
“是啊，你老了。”顾烟把碗不轻不重地一搁。
雷豹危险地眯起眼睛，冷冷地盯着顾烟。
顾烟居高临下地看他，眼底亦毫无畏惧。
片刻后，雷豹笑了声，叹了口气，转移目光：“行，小丫头。”
“我会让你知道，姜呢，还是老的辣。”
“哦。”顾烟低头，抱着碗继续嗦粉，一心一意。
心道：辣死你算了。
雷豹：“……”
他站起来，摔了筷子，掉头就走。
从始至终，顾烟也没抬头。
老板看得一愣一愣的，刚忙着招呼店里伙计去收拾，还问顾烟，小姑娘吓着没。
顾烟绽出一个善解人意的笑，指了指自己的脑门：“没事。他啊，我认识，这儿有点不大好，给你们添麻烦了。”
“我看也是，穿得像个和尚似的，动作又大老粗。”老板松了口气：“不麻烦，您吃好哈。”
“嗳，您也辛苦了。”顾烟笑笑。
等顾烟吃完，回到京城二中时，她又想起这段对话，自己都有点震惊。
嚯，顾烟……你今天，可真他妈的有礼貌。
当天，她在学校思考了半天，也没决定好到底要不要去南桥街看看。
一来，她自小到大，几乎没去过那个区，不熟悉。
二来，是她去了也不知道要做什么。
一向做事果断、从没有选择困难症的顾烟，这回是真犯了愁。
最后她决定还是不去了，就凭自己刚和余绯那个啥过的关系，只怕她光是看见余绯，手心都会冒汗。
傍晚她接到狮子的电话，喊她来Pink Zoo看看。顾烟只当是又有什么人来找麻烦，拿了个手机就跑了过去。
但甫一推门，却见乐队三人正在没有顾客的酒吧里谈情说爱——哦不是，是唱歌打牌。
“烟爷，你看！”狮子展开双臂：“我们仨本来是想过来继续收拾的，没想到一开门就是这样了，连雷豹砸坏的音响都被换了新的！”
顾烟看向老鹰：“谁帮的忙？”
老鹰没说话，大猫则笑眯眯：“还能有谁？就是你想的那个人。”
顾烟想都没想，冲到狮子身边对着他裤子就是一阵翻。
“哇烟爷！非礼勿视啊！”狮子嗷嗷叫。
“少废话，电动车钥匙给我，快！”
狮子从另一边口袋拿出来：“给给给！”
“谢了！”顾烟夺了钥匙就往外奔跑，依稀之间好像听见身后老鹰低声说了句“开慢点”，不过眼下，她也无瑕顾及这些了。
她轻车熟路找到狮子的电驴，打开手机导航一查——妈的。
虽然她知道南桥街挺远的，但没想到远成这样啊！
狮子推开Pink Zoo的门，探出一枚红色脑袋：“要我送吗？”
“不用了！”顾烟“嗖”一下蹿了出去，掀起一阵风，吹落了几小片蔷薇花。
“还打不打了？回来。”狮子身后，老鹰蹲在暗处，手上抓着牌催促道。
“来了来了，这不是怕咱烟爷车技不熟练嘛。”狮子蹲回小圆桌，一家三口继续其乐融融打起斗地主。
而与Pink Zoo家和万事兴的氛围完全不同的，是此时的南桥街路口。
余绯其实没想真的跟雷豹动手，奈何雷豹并不是这么想的。
一来一回，双方很快谈崩，等顾烟姗姗来迟赶到的时候，架都快打完了。
群架部分早已基本结束，就剩个主角收尾。
不过一般来说，电影接近收尾处的也就是全片最高潮部分，顾烟是懂及时赶到的，刚好能够观摩到精华片段。
只见雷豹右手一抬，粗长木棍朝余绯砸去。余绯轻松躲过，转身就是单腿横扫，雷豹避无可避，硬生生挨了一脚，后退几步。
身后一人忽而甩来一根细锁链，余绯空手抓紧，一个用力，那人便被拽至近处。余绯借力使力，铁索转了几圈，在那人身上静静扒牢。
余绯只轻轻一推，对方就像滚筒一般，朝旁滚了个彻底。
“余绯！”肖泊亦大喊，余绯自然会意，挥拳而出，朝后带风。
随着一记闷响，左侧偷袭的人捂着眼嗷嗷大叫，半晌说不出其他字来。
“大哥！还打吗？”有人问。
雷豹脖子上的串珠洒了一地，两眼猩红：“走！”
一坨人忙不迭收拾东西跑了，还一边夹带着不干不净的言语。
顾烟看呆。
不是……这战斗力爆表的混混头子他妈是谁啊！
不会就是她刚好认识的那个余绯吧！
是不是有什么不干净的东西魂穿他了啊！
顾烟站在原地，疯狂做着自我心理建设。
咱们就是说，人不能，至少不应该……他妈的。
余绯他就是演她了。
怪不得先前还要假惺惺关切似的问一句她平时去不去南桥街！丫的！
“奶茶妹！奶茶妹你怎么来了！”眼尖如肖泊亦，立即发现了顾烟，朝她挥手打招呼。他脸上有点破皮，但看那傻乐的样，就知道应该没什么事儿。
顾烟原本见余绯没事，想偷偷溜走的，冷不丁被这么一喊，只能硬着头皮上前。
“你怎么来了？”见到顾烟的一瞬间，余绯眉眼间难掩惊诧，朝身后扫了一圈，不满道：“是谁透的风声？不是说了都管住嘴？”
“卑职万万不敢，请老大明察！”小四第一个发言。
众人被无语住了，一时间没有第二个人再开口。
顾烟注意到小四，听其声音，再辨其样貌，总觉得哪儿不对劲。
——等一下。
除了肖泊亦，余绯身后站着的那几个人，怎么全都越看越眼熟？
这不是之前在北风巷，为难余绯说要收保护费的那几个人吗？
包括那个被自己用膝盖狠狠顶了屁股的大高个……顾烟一眼就看见他了。
和顾烟目光对上的那一刻，大高个，也就是小三同学，居然捂起了脸，小声道：“别看我，我会害羞的！”
顾烟继续目瞪狗呆：“……”
敢情从那时候，余绯就在演自己了？
余绯也知道藏不下去了，朝后退了一步，微抬下巴：“都自己去做个介绍。”
身后一排人赶紧上前，大高个两手抓紧，略显害羞地站在顾烟面前：“那个，你好，我是余绯养的小三。”
顾烟嘴角一个抽抽：“？”
“我是小二！”小二跳出来比了个耶，火速救场，顺手给小三来了一拳：“开口前过过脑子，没看见嫂子都误会了吗！”
顾烟这回明白了：“哦哦。”
“我！小五！嫂子好！嫂子真漂亮！”小五表演了个原地转圈。
顾烟：“……我不是。”
“你岂敢随意编排尊贵的公主大人！”小四拎起小五的衣服朝后拖：“快退下！”
这几位方才还很凶猛的混子，突如其来的转变让顾烟有点雷。
不得不说，她这替人尴尬的毛病又开始了。
——还真是只要他们不尴尬，尴尬的就是自己啊。
她挠挠头，手都有点不知道往哪儿放，索性先替这些小三小四的解释清楚：“……余绯，消息不是他们告诉我的。”
余绯插着口袋，闻之，叹了口气：“老肖。你带大家都先走。”
“得嘞，大家都先撤啊，给咱老大留点时间！”肖泊亦招呼着大家。
小五临走前喊道：“嫂子！昨晚上老大可忙了，下午帮咱们这帮兄弟处理家务事，晚上又去看您演出！好像还被您给打了！”
肖泊亦跨上小二的摩托车后座，又朝顾烟很夸张地喊：“还有你那小酒吧的音响，今儿个我和老余可是花了整整一天时间才找到的同款，你一定要珍惜它啊！奶茶妹！听到没，我说珍惜他啊！珍惜他！”
顾烟和余绯无语地看着他们。
“肖哥啊，其实找音响这事儿老大一个人也行，今儿个你分明就是不想去上学，才一起请假的嘛！”小二听了肖泊亦的话，忍不住直摇头。
就在肖泊亦准备反驳时，小二猛地一扭车把，呼啸而去。
“嗳呀妈！”肖泊亦被小二突如其来的驾驶车速给吓了一大跳，立马抱紧了小二。
转瞬间，几辆摩托就一齐没了影，只剩下肖泊亦在空气中残留的那句“珍惜他啊珍惜他~”。
顾烟眼前只剩下余绯，周边一片寂静。
短暂的对视后，顾烟上前一步。
“余绯，你是不是一直在演我。”顾烟感到前所未有的荒唐和……一丝刺激。
昏黄路灯下，余绯倚着桥面上的护栏，缓缓站定，站直，只盯着她，没有说话。
风静静地吹着，周遭再无旁人，连一辆车都没有经过，更别说野猫野狗。
顾烟问完之后，也同样安静地看着对方。
这大概算是自己明明很熟悉，可现在又有些陌生的朋友吧。
挺奇怪的，即便之前他间接性欺骗了自己，顾烟又很讨厌欺骗自己的人，可对面要是余绯的话，她好像也并不怎么生气。
眼前人方才和旁人打了一架，但除去衣衫微乱之外，身上和脸上都没有一点伤痕。若是换套校服，也可以直接去京城二中的司令台上作为学生代表领奖或演说。
半晌过后，余绯舔了下牙关，好像是决定了什么似的，大步走到顾烟面前。
这一次，顾烟没往后退任何一步，余绯都离她很近了，她也没动，就只是直勾勾地盯着眼前人，表情甚至有些挑衅，似乎下一秒就要说“你又能拿我怎么样”。
“今天的口红好漂亮。”对视过后，余绯冷不丁冒出这么一句。
顾烟深呼吸：“和平时没什么两样的。”
余绯莞尔：“就是觉得今天更漂亮。”
“好吧，”顾烟耸肩，“你说怎么样，就是怎么样吧。”
“烟儿，之前你说，不喜欢乖的。”余绯衣领还开着，在学校一向柔软的、垂在额前的头发有好些被吹到了耳旁，颇有点雅痞的意思：“那，我好像不是你想的那个样子。”
顾烟等着他说下一句，可余绯却上前一步，将她整个人拥进怀里。
在顾烟双手无措时，余绯趴在她的耳边，极近距离地说：“所以，现在喜欢了吗？”
好近。
砰砰。
不对。
顾烟脸皮发麻。
真的不对，一切全乱套了。
顾烟本就不那么聪明的脑子，此刻比以往任何时间都要更加混乱如麻——
这人怎么会平时说话清润纯正，现在却是个每说一个字都能让人耳根子发软的低音炮啊……
顾烟只觉得自己的耳朵正在发红发烫，颇有燃起来的趋势，于是在事情朝不可描述的方向发展之前，“啪！”一声推开了余绯，转身就朝自己的，啊不，狮子的小电驴跑去。
余绯立于原地，无奈地笑。
天哪。
他心想。
好可爱啊。
“顾烟！”他喊道：“我以后，还可以来找你吗？”
“随你！”顾烟骑上小电驴，“啪！”一下直直地撞上了马路牙子，在原地弹了一下。
“小心点儿，别急。”余绯继续喊。
“滚！”顾烟调整方向，然后又撞了一下。
“——操！”她骂骂咧咧起来。
余绯笑得胸腔起伏，不忍心再去看她。
完蛋了，这也实在太可爱了。
顾烟瞪了他一眼，右边手腕一转，小电驴一溜烟骑走，只留下空气里很淡的余香。
余绯吸吸鼻子，那气息转瞬即逝。
他忽然再度高声朝那个方向喊：“到家给我发消息！”
“妈妈呀！”顾烟被吓了一跳，一个炸毛，同时一个刹车急停，回头气得大骂：“你这家伙，到底哪儿来那么多话要讲啊！”
余绯笑个不停。
顾烟再次骑走。
只是，等她骑到红狮理发店，终于看见狮子的那一刻。
顾烟自己也没忍住，“噗嗤”一声笑了。
狮子刚送走顾客，就看见她在这儿傻乐，表示摸不着头脑：“我有这么搞笑？”
“对啊！”顾烟将他的电动车停好，说了再见就往家走：“明天见！”
“哦，哦。”狮子后知后觉：“明天见啊烟爷！”
顾烟笑着说好，走路的步伐渐渐地快起来，再后来干脆用了跑的，高马尾在后肆意摇摆。
她开心的理由很简单。
因为她喜欢的人，也恰好喜欢着自己。
世上再没有比这，更令人心动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