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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生花
    “徒儿,你深夜来找为师,是有什么事吗?这孤男寡女的深夜共处一室,传出去总是不太好的,毕竟有损你姑娘家的名节!”

    奚泞光出现在叶燎云舱前的时候,他的心脏就开始乱跳,本来画好的避邪符也通通自燃成了灰烬,真是白忙一场。

    开门迎少女进舱更是惹得满室生香,叶燎云手足无措地僵立在了原地,看着比自己矮了一个头的少女面无表情地坐在了他书写的椅子上。

    “你识字吗?”奚泞光冷冰冰地问。

    “识……识啊!”叶燎云磕巴道:“不识字怎么入仙门,心法都看不懂,怎么淬炼道心呢!”

    “那好!”奚泞光将还蘸着朱砂的毛笔拿起来,对着他说:“从今天起,你来教我学习仙法。”

    “好,好,好!”叶燎云什么不敢辩驳连连点头。

    不敢看少女清丽地面容,叶燎云一直低着头去看她的指尖,奚泞光无所谓这个男人对自己的态度,她只想被陌生人算计这种事不再发生。

    一直研习到午夜奚泞光才离去,独自待在舱里的叶燎云已经累惨,可躺在榻上却怎么也睡不着。

    奚泞光的身上有着一股子不知名的花朵香气,若有似无地需要凑近了去闻,刚刚若不是需要手把手地去教画符,他也不会注意到这股子令人回味的气息。

    叶燎云很少会对什么东西上瘾,但对这个徒弟,他却陡然间萌生了一抹生理异样。

    火烧火燎的。

    翻来覆去地睡不着,叶燎云索性起身去甲板上吹风。

    这一临风不要紧,在冗沉的海面上,居然出现了一座硕大且险峻的冰壁。

    将通往北海的大船拦住了。

    船工们束手无策,只好来求助他,叶燎云摸不准庙门,绞尽脑汁在甲板上乱走想办法。

    溟绛清睡觉睡到一半,突然从噩梦中惊醒,他坐起身来听到外边一阵吵闹。

    “怎么好端端地出现了一座冰壁,以前从来都没遇到过啊!”

    “你小点儿声,不觉得自从三皇子上了这船就邪乎吗?你忘了前两日出现的巨蛇了,一口就吞了那个傅征道人,恐怕咱们这次,是被什么邪物盯上了。”

    溟绛清听到冰壁二字,一下子就想到了自己要去北海寻找的两生花,传说这东西能让凡人生出灵髓,就算是个傻子也能变成人人称羡的大能。

    他肉体已于两百年前被焚毁,要想重新拿回曾经的一切,就必须要这具身体里生出灵髓来。

    再也按捺不住,溟绛清掀开被子就跑出了船舱,结果迎面跟一个穿着清凉的少女对上了面。

    “你……大晚上不睡,在我门前做什么?”溟绛清有些戒备地问道。

    奚泞光因为刚学了一些术法,自然是想要一展能力,只见她不由分说间就是一张霹雳符,紫青色地极电在符纸上积蓄,“砰”地一声砸在了少年的胳膊上。

    只觉得一股僵麻袭来,溟绛清的左臂便失去了知觉,垂了下去。

    “你……”一瞬间急火攻心,少年灰败的左眼突然凝亮,顿时一股罡风自他背后升起,一个瞧不清轮廓的虚影提着陌刀凌空就向着一动不动的奚泞光头顶劈来。

    外人或许看不到少年身负的异状,但奚泞光却能瞧得到,早在虚影蓄势的时候她便做好了准备,一缕捆仙绳就出了手,冲着少年就是一个结结实实地捆绑。

    “你有病吧!”

    大船已经离冰壁很近了,他为了寻到这朵两生花,已经在这艘船上吃了不知道多少苦,遭了多少打骂,此刻时机就在眼前,他不能因为这个女人的挑衅而被迫放弃。

    奚泞光不想回答他的话,只觉得叶燎云有点儿本事,刚想转身前去谢谢他,就见大船直直地穿过一面巨大的冰壁,冰冷的寒气如平地乍起的浓雾,一瞬间将她吞噬其中。

    “我说你这个疯子,快放开我!”

    仿佛是时空轮转,奚泞光再睁开眼睛的时候,大船已经搁浅在了一片浑浊地海滩上,到处都是堆叠的白骨与栖息在枝头的血鸦,好多不知名的花,大团大团地拥簇在一起,组合成一个个人脸的模样。

    “这是……哪啊?”奚泞光感到惊奇。

    背后的溟绛清气急道:“说了让你多读点书,这就是世人都想找的魇!”

    奚泞光疑惑地回过头去:“那不是个凶兽吗?”

    溟绛清发笑道:“魇是一种梦,是令你无法苏醒一直徘徊的困境,北海因为靠近魔域,所以会因魔气的滋生而产生各种幻境,魇便是其中最为复杂的一种,而它之所以令人趋之若鹜,是因为里面生长着能令人堕魔的东西,二小姐来此,不应该只是为了散心吧!那你人既然都来了,怎么不提前做好功课呢?”

    奚泞光确实是吃了不读书的亏,以往跟她混在一起的玩伴大多不学无术,喜欢道听途说,以至于她单纯的还信了。

    “你又怎么确定,你自己说得就是真的?”她现在什么都不愿相信了。

    溟绛清道:“都到了这步田地了,我有必要去诓骗你吗?二小姐,你还是先放开我吧,我这身子骨虽然不太行,但是对于魇内的险象还是比你知道的要多的,有我,总比你一个人单独面对要好吧!”

    奚泞光不想信任他,转头就自己跳下了船,溟绛清瞧她是个愣头,气急咒骂道:“你要死也先放开我啊,蠢货!”

    奚泞光打小就主意正,谁说都不管用,此时她一个人置身在茂密的花丛中,跟一张张各型各色的脸擦肩而过。

    岛上各种气味冗杂,一时间令她嗅觉失灵,几只血鸦扑煽着翅膀跟着她低低飞舞,更有一只一直飞在她的前方,不知不觉中自己竟然开始跟着它走。

    另一边,叶燎云孤身一人闯进了魇地,他的视野里完全跟奚泞光不一样,这里没有花也没有白骨,只有神魔大战后荒凉萧瑟的古战场。

    传闻数万年前,神魔在天墟爆发了一场你死我活的恶战,起因是众魔为了夺取镇压在血海之底的噬心鼎。

    天地混沌初开的时候,神族因为天生天养,所以占据了灵气充沛的上天界,人族则因为先天有所不足所以只能活在人间,妖类因为心性的原因一直被神人两界所不容,自然就只能在夹缝中求生存,一开始,大家还都能和平相处,各自在各自的地界上繁衍生存,可时间一长,高低贵贱之分令人族与妖族将仇视的目标对准了需要日日仰望的神族,久而久之,魔族就在阴暗的地底诞生了。

    第一个魔是如何产生的,没有人知道,只知道噬心鼎的出现就像是天道拟好的绝品,它一诞世就令无数心怀叵测的人与妖臣服,心甘情愿地被它炼化为魔。

    毕竟,能赋予一个人无上力量的东西,总是能堕化它们的善性。

    叶燎云天生仙骨不全,他的灵髓也不纯净,用他师尊的话来说,他适合修魔。

    幻境因人而异,叶燎云挽着浮尘刚一踏入战场,一辆鬼车上,一个身穿红衣的女子,邪魅地在幕帘后冲着他笑了一下。

    奚泞光跟着血鸦走了许久,来到了一片算不上干净的开阔地,无数人手在泥地里伸出,扭曲地向着天幕抓取,腥臭的污水像海潮一般来而又去。

    “嘎……嘎……”

    血鸦凄厉地叫了两声就化作一道红烟遁去,奚泞光望向沼泽的深处,一株双生并蒂的莲花诡异地在一尊神像的心口开放。

    周围弥漫着一股腥气极重地甜味。

    奚泞光不知道血鸦引她来此是为何,但见那双生的莲花一红一黑,流萤四散,奇异地香气令她忍不住拔足而奔。

    就像一个饥饿了多日的人,偶然瞧见了能果腹的东西,那种迫切与渴望早已将生死抛逐脑后。

    随着奚泞光一块而动的,还有地底蛰伏多年的凶兽,它们在少女奔跑的一刹那便从沉睡中苏醒,愤怒与惊喜参半的怒吼从深渊直射高空,令整座孤岛都开始崩塌摇晃。

    于是大量的魔气从岛上向着四周狂飙,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竟震碎了困束着溟绛清的捆仙绳。

    “这个蠢货!”

    一瞬间得了自由,溟绛清顾不得自己羸弱的身子骨能不能承受得住这滔天的魔气,强行驱动自己的魂魄借来一丝灵力给这副糟瘟的身子。

    奚泞光跋涉的裙摆上都是烂泥与血浆,好不容易来到了神像的跟前,抬起的手指还未触碰到鲜嫩的花瓣,一截粗壮的手臂当胸就给她捅了个对穿。

    “让开……快让来!”

    溟绛清移形换影赶到的时候,只觉得自己心口巨疼,眼前的少女已经被化魔的神像用八臂相拥在了怀中,一个缩小版的石像正在用手去试图掏开她的后背心。

    奚泞光天生五感封闭,不知道疼为何物,她呆呆地盯着神像那双留着血泪的眼睛,而后耳中传递来一句句哭诉地呢喃。

    “心呢?我的心呢?”

    “你把我的心,还给我……”

    感受不到疼痛,并不代表感受不到情感,奚泞光伸手去触摸石像冰冷的面颊,满口血腥地说:“别哭!”

    仿佛是弃儿被迷途知返地母亲寻回,准备撕开少女的石像突然停止了动作,溟绛清的命与奚泞光连在一起,自然是不能令其有事,就在石像停驻的当口,他驱动强大的灵魂,一刀劈在了石像的额头。

    “轰”地一声,石屑飞溅,其中有一粒碎屑迸进了奚泞光的右眼里,视野顿时血红一片。

    视线受阻,奚泞光猛地一垂眸,正巧看到了自己被破开的心口,一时间,她不敢置信地瞪大了仅存的左眼。

    她的胸腔里竟然空荡一片。

    “哇”地一口浓血飚出,尽数浇在了双生的花朵上,奚泞光来不及为自己残缺默哀,只觉得眼前华光万丈,背后一个愤怒至极的嗓音又开始恶话频出。

    “你若敢吞了它,我势必会刨开你的內腹,生取灵髓不可!”

    奚泞光不知道什么叫灵髓,她只知道,自己的血令两生花怒然绽放,许多年都不曾铮动过的心口突然凝结出了一团温热的血肉。

    它们先是小小地生长着,然后慢慢地壮大丰满,“噗通、噗通”地,令她感到满足与快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