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恨渐生
    奚泞光的胸口一阵阵温热,这是她长这么大第一次情绪饱满到耳聪目明,她能感受得到周围的空气里弥散着一股子仇恨的味道,也察觉到背后那个与自己性命相连的少年从泥泞中拔出一把骨剑,冲着自己的背心就来了。

    想要孕育两生花的条件很苛刻,这遍地的白骨就是最好的证明,从来就没有什么能令人平白生出灵髓的东西,这是无数修士被榨干了灵力与血肉耗费数百年才凝结而出的恶之花。

    溟绛清在人间徘徊了两百多年,他不能眼睁睁地看着这次脱胎换骨的机会被旁人夺走。

    “去死吧!”

    少年一声惊喝,就像是破开了虚妄的一把钥匙,还不等他奔袭到毫无还手之力地奚泞光身前,一旁一个硕大的光圈绞旋如涡流,眨眼间便送来一个眼神犀利地男人。

    “徒儿,为师来了!”

    短兵相接,擦出一道绚丽地火花,溟绛清到底不如叶燎云强悍,一道灵元爆射就将他弹出了袭击的范围,重重地摔在了不远处地水洼里,抚胸吐血。

    “怎么回事?这小子是想弑师吗?”

    叶燎云一个华丽地站身,挡在了奚泞光的背后,目光睥睨着刚刚还作奸犯科的少年。

    奚泞光的衣衫上都是血,但她被撕裂的皮肤却在两生花的力量下被修复完整,一点儿都瞧不出刚刚濒死的凄怆。

    捂着胸口转过身来,奚泞光看着大口呕血地少年,突然明白了他对自己的杀意从何而来。

    “你是想要这两朵花?”

    溟绛清的肺脏早已被毒素攻击的不堪重负,这副躯体因为生在瘟疫之年,所以被父母忌惮虐待,更是在诸事不顺的时候丧心病狂地用一贴毒药鸩杀了他。

    正是因为少年的身死,他才有了机会夺了这具躯体,借尸还魂,否则,他还要在阴冷的夹缝里飘荡数年。

    溟绛清视野飘忽道:“对!否则我为什么跟条狗一样赖在这艘船上。”

    奚泞光在圣都虽然顽劣,但从不欺行霸市,此时她拿了少年心心念念地东西,虽然不是她刻意的,但还是有些过意不去,可她向来不喜欢随人意愿,冷着脸道:“可惜,你没有这个命拿到它们!”

    奚泞光不说话还好,这一开口,更是令溟绛清恨不得杀了她,他仇视道:“你最好给我好好活着,迟早有一天,我会将它们从你的身体里掏出来的……”

    少年不能动怒,单薄的身体会承受不住,叶燎云刚想说这兔崽子胆子大,眼前的少年已经发软地伏在地上昏死了过去。

    “嘿,这小子该不会一气就气死了吧?”

    叶燎云从来没见过这样一副弱不禁风的躯体,横看竖看都像是被夺舍而来的尸体。

    奚泞光望着少年伏在地上人事不知地模样,脑海里快速滚过一张双眸湿冷的脸,她踌躇了片刻,小心地走过去,蹲在他的身前,伸手去抚摸那张冷冰冰得脸。

    一抹熟悉之感悄然在心底弥散。

    “小泞光,为师觉得你这徒儿不是个什么好东西,不如,我回去求助一下我的师尊,让他老人家寻个法子,将这恶咒为你解除了吧!”

    叶燎云的师尊正是羽渡山的开山祖师邱越鹤,提及他的名讳没有一个圣都的人是不折服与尊崇的。

    奚泞光没有将这句话往心里去,她知道这恶咒对她起不了多大的作用,因为一个天生不祥的人没有什么是能断了她的活路的。

    “不用了,我觉得他很有意思,比较对我的胃口,一个时常想要弑师的徒弟,试问全天下,谁还有此殊荣能遇到呢?”

    奚泞光的表情就像是遇到了一件极其有意思但又很稀少的玩具,叶燎云这个师尊做的,舔徒弟还来不及,更是不可能会去阻拦她的,顺带着,也很认同地点了点头。

    将少年像拖死狗一般弄回了船上,奚泞光嘱咐叶燎云悉心照料便回去睡觉了,后者虽然也很困乏,但却什么都听奚泞光的,亲力亲为地照顾起活死人来。

    折腾了一宿,溟绛清能继续存活地状态才稍稍恢复了一些,叶燎云不知道该如何给他用药,干脆什么都来上了一点儿。

    嗓子发苦地睡了一晚,溟绛清一睁开眼,就看到一颗头杵在了自己的视野里。

    “你可算是没事了,我也该回去睡觉了,这一宿你心脉就跟断了似的,怎么输送灵力都没用……”

    溟绛清夺来的这具躯体本就是横死的凡人,没有灵根是根本就无法寄宿上自己魂体的,他的魂魄一旦离开躯体太久,继续腐烂都是常事。

    溟绛清缓慢地从榻上坐起,瞧着叶燎云那一身冷艳的玄,嗤笑道:“都说道门中人轻逸飘尘,叶道长这一身,怎么看怎么像是魔门出来的。”

    叶燎云将广袖从臂弯放下来,居高临下地冲着他说:“叶某人天生灵骨不全,道心不稳,游走在正邪两边亦是常态,一个人的穿衣打扮皆是出自喜好,小子,看人不能这么肤浅。”

    许多年没被人这样教训,溟绛清还有些地不习惯,他扬起头淡淡地冲着叶燎云笑,说:“师祖天生菩萨心肠,总不能看着小辈这样困苦不渡吧?”

    “你什么意思呀?”

    溟绛清人畜无害道:“师祖,我想要一副灵髓,仙魔都可……”

    叶燎云就知道这小子盯上小泞光是居心叵测,他用一枚咒印,不但绑缚上了圣都的权贵,还想让自己成为他的跑腿。

    “你还是歇着吧,真当灵髓那么好找呢?要是得来如此简单,我又何必放着自己的灵骨不全在这突破不了境界呢?做人还是不要异想天开地好!”

    叶燎云骂骂咧咧地走了,他给溟绛清留下了几瓶修复心脉的秘药,提醒他每个月初与月末都吃上一颗。

    此次北海之行,溟绛清一无所获,还狗急跳墙将自己的性命跟个女人相连,真是要多气有多气。

    一连在舱内修养了三日,奚泞光才神清气爽地打开了舱门,还有一日大船就可以靠岸了,北海之上的冰岛之行也就到达了目的地。

    三皇子一直未露面,奚泞光也没想起他这个人,午间时分她拿着自己包袱里所带的糕点,敲开了溟绛清的舱门。

    “我的好师尊,你终于想起你的徒弟来了!”一脸阴阳怪气地迎少女进了舱,溟绛清没有丝毫待客之道地躺在了床上,还盖上了被子,一副柔弱不能自理地病恹模样。

    “别躺了,给你带了糕点,起来吃。”

    溟绛清食不果腹,这三日虽然吃上了饱饭但也都是清汤寡水的,嘴里早就没了滋味,此刻听闻有糕点吃,又不计前嫌地起来下床。

    “谢谢师尊!”

    奚泞光带来的点心都是宫里的技艺,外边是买不到的,溟绛清自从附身在了具躯体里吃什么都没太大的味道,好与坏他尝不出来。

    吃得满嘴是渣,奚泞光破天荒地为他倒了一杯水,递到他的跟前说:“叶燎云说你跟他求一副灵髓?”

    溟绛清横着眼睛瞧她:“对!”

    “你看上哪一副了?”

    摸不准这少女葫芦里卖什么药,溟绛清玩味儿地刺激她:“自然是你身体里这副,数万修士滋养出来的两生花,一旦在你身体里结成灵髓,那就是白白得了一整个合体期的修为,试问,眼下还有哪个人比你更适合?”

    奚泞光不懂修仙,但她知道融进身体里的东西就跟那个咒印一样,与性命休戚相关,想让她吐出来,是不可能的。

    “除了我,你再换一个!”

    溟绛清将最后一块糕点塞进嘴巴里,说:“带我上羽渡山,我自己慢慢挑!”

    羽渡山上能人无数,金丹修士更是不少,大乘期地弄来费劲,摸个元婴期的还是可以的。

    “行!”奚泞光很是爽快地答应道:“明日就到冰岛了,我瞧着三皇子在求逍遥丹,这东西对你有用吗?”

    溟绛清觉出了一丝丝补偿的意味儿,但又不是很确定,盯着奚泞光那双无波无澜地眼睛,冷声道:“逍遥丹就是一颗定颜药,只有无知的人才会认为那是颗能延年益寿的东西,比起逍遥丹,我更想要冰堡里的冰蚕,那东西入药能延缓我身体的衰败。”

    得到答案,奚泞光站起来道:“好,明日待大船靠了岸,我就跟叶燎云去冰堡。”

    少女说完便准备走,溟绛清出声叫住她:“为什么突然这么好心?”

    奚泞光道:“我怕你死了,再连累我。”

    溟绛清道:“你都是羽渡山的弟子了,上山让叶道长去求求邱越鹤,这咒印不就指日可解了?”

    他实在是想象不出这个无心无性地少女会有什么好心。

    奚泞光背对着他的脸上流过一丝不忍,她说:“我就是不想看到你死了,我这个人从来都与世俗是不同的,既然旁人都想让你死,那我就偏偏要你活。”

    “嘁~~”大言不惭!

    奚泞光一走,溟绛清就将自己摊在榻上,冰堡何其凶险,哪怕是身负大乘期修为,也没法抵抗得了那里面的灵兽与机关。

    单凭简简单单地一句承诺,他就已经想好这两生花被无知少女白白浪费的可能。

    昏昏沉沉地在床上睡了两夜,冰岛上爆发了一阵又一阵触动阵法的灵光,皇室带去的人跟车轮子似的一波又一波地上去填鸭,搞得整座冰岛震颤频繁。

    做饭的厨子留在了船上,其余的船工都登岛看戏去了,溟绛清睡得整个人四肢发僵,干脆起来活动一下筋骨。

    岛上战火激烈,沿岸线自然也不能幸免,深海里怪异地化魔之物纷纷冒出了头,瞪着一双血红的眼睛盯着冰堡的方向。

    冰岛顾名思义就是岸上全是冰雪,这里是魔域的最外围,也是第一场试炼之地。

    溟绛清将避寒的衣服裹紧,岛上的雪沫能淹没脚背,他按照先前去人的路线走了一段,赫然瞧见一只硕大的蛇头伏在冰堡的上空,灵气尽数冲击过后,地底蛰伏的魔气开始复苏。

    蛇影就像一张吞天的巨口,灵气魔气一概都吞噬,就在溟绛清以为岛上这些年又盘恒了什么特别的邪物时,他冰冷的心口骤然一疼,紧接着,干净的衣衫上洇出了一块血迹。

    他顿觉不妙,扬起冰白的面颊冲着灵光漫天的冰堡呢喃道:“那女人受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