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家。

    之芸叙述完自己的经历，猛然喝了一大口水。纹身之事，她丝毫没有提起。一来因为那个令人悚栗的警告，二来是因为她不想连累家人，让他们无故替她担心。

    一屋子人面色凝重，久久无语。

    奶奶叹道：“宫闱凶险，果然如此。之芸要是不逃出来，这日子可是过得如履薄冰，小命早晚休矣。逃得好，逃得好啊！”

    又拉住之芸的手，老泪纵横，道：“若真生不见人、死不见尸的，你娘九泉之下也不得安生。她生完之菁就病死了，临死前哭着求我照顾好你们兄妹几个，我这把老骨头愿代之芸去死，不然你娘那里没法交代啊！”

    之芸哭着抱住奶奶，全家沉浸在悲愤之中，哭成一团。

    奶奶冷静下来，抹了抹眼泪，吩咐道：“今日发生那么多事，你也累了，大家快去歇了。之芸就和之菁住一个屋，一张床挤一挤。”

    “没关系，我睡地板也无所谓，我不怕老鼠。”之菁天真地摇晃着之芸的手。

    大家这才通笑起来。

    之芸说道：“金人在郡主府烧了宫殿，又杀了人，宫中膳房里的人肯定以为我死了。左邻右舍看见我，倒可以搪塞过去，就怕被官府知道，万一官府来查问就麻烦了。”

    “我正琢磨这事呢。”奶奶点点头，“先别让左邻右舍发现，你暂时在家里避避风头。我估摸着，这荆平纲之事不会完，明州离皇城不远，说不定金人还会往这边来。”

    全家又紧张起来。

    之荧开口道：“让芸妹躲在家里也不是长远之计，她是个闲不住的人。”

    大哥载结拍了拍脑门，想出一计：“干脆明日一早之芸随我去茶林，顺便可以帮爹管理那间茶舍，再说来喝茶的都是陌生人，不会惹人注意。等风头一过，再回家如何？”

    想到明日就可以见到父亲，之芸兴奋的同意了。奶奶也觉此计尚可，也就允了。几个孩子分头进自己屋里睡觉，奶奶让载义搬来刚晒好的被褥，看着两个小孙女快乐地在床上打滚，一脸慈爱的笑。

    奶奶问：“之芸啊，今日多亏了那人救你，还让你搭了顺风船。你有没有问问恩人姓甚名谁，以后找机会谢谢人家。”

    之芸想了想，摇了摇头道：“他不愿告诉我真实姓名，我也不便再问，以后怕是没有机会见到了。”

    “可惜了。”

    奶奶说着，待床上的二人睡下，呼的吹灭了蜡烛。

    ——

    金人将皇城搜了个底朝天，一无所获，不得不暂时撤离，皇城又恢复了宁静。

    赵昚靠在榻椅上，心里卸去了紧张，却一脸疲惫。偌大的重华殿只有他和懿阳郡主二人。郡主依然一身华服，慢慢呷着御用香茶，丝毫没有那日的惊惶无措，倒显从容平稳气度。

    “这次金人闯城，你损失不少啊。”赵昚表示关切。

    郡主淡淡一笑：“比起荆平纲，这点损失算得了什么。”

    赵昚赞许地点点头，眼角皱出几缕笑意，道：“不愧是赤狐馗首领，狡猾多变，把赤盏干达蒙混过去了。他这次搜不到荆平纲，没脸向完颜璟交代。看来荆平纲已经送到安全隐匿的地方，他们永远也找不到了。我大宋复兴指日可待，你立下头功，会载入史册的。”

    郡主也恭维道：“皇兄您在位二十七年，专心理政，韬光养晦，百姓过得太平，世人也会歌颂您的丰功伟绩的。”

    “可惜这恢复中原之图志，最后都徒劳无功啊。”赵昚大是感叹，“现在这把年纪，又退了位，更是力不从心了。多亏懿阳暗中助朕，这宏图大业，有生之年定会完成。”

    郡主的嘴角勾起一缕得意的笑，凑近赵昚，小声说道：“皇兄说的极是，荆平纲就在你我手里，别人休想得到。这次哆狄人替我们准备了六张牒面，三张牒面在您手里，另外三张在我那里，只有六张牒面合并才会显示宝藏秘诀，哆狄人才会交出宝藏。皇兄，你我精诚团结，可是缺一不可啊。”

    “这是当然。”赵昚感觉满意极了，“你先回去安抚周家，郡主府还需修缮。那些宫婢家奴被杀的被杀，活埋的活埋，也是惨啊，督促下去想方设法慰恤死者家人。”

    郡主起身告辞，又想起什么，皱眉道：“赤盏干达率兵闯入我府的时候，身边站着一个人，那人蒙着面看不清模样，但我发现此人死盯着我，目光凌厉，隐感其身上有股锐气。究竟是谁，我始终猜不明白。”

    赵昚警觉起来，面色一下子变得凝重，沉吟道：“能与赤盏干达并肩而立的，其身份不会是一般人。完颜璟少年即位，据说为人慷慨大方，手下不乏睿智勇猛之人，不得不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