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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暴露
    郡府为何会出现在葛家?此事还需从太上皇赵昚的那道口谕说起。

    赵昚得知慰恤金未下发到明州,大发雷霆,下旨知合门事赵历诚亲赴明州以表慰问。为了体现宫内对此事的重视,赵历诚到了明州后,先不去拜访靖孝王公赵录,而是径直到了明州郡府衙内。

    知合门事大人光临,郡府张大人连忙出来迎接,并恭敬的请赵历诚正厅就坐。

    赵历诚将事情原委叙述了一通,张大人大为遗憾,说道:“寿皇厚德仁慈,明州百姓感激不已。下官熟悉姚乐胥这个人,算是明州有名的茶农,家境一般,上有老母,下有五个子女皆未成家。姚之芸在女儿中排在老二,却是最聪慧能干的。宫中招募学婢的时候,是下官举荐上去的,万没想到,才短短几个月竟遭此厄运。”

    “所以送些抚恤金,也算是弥补一下姚家丧女之痛。”赵历诚不怎么在意,语气有些淡漠。

    张大人连忙说:“赵大人有所不知,姚乐胥是个出了名的孝子,他的老母为人精明泼辣,姚之芸又是她最疼爱的。当初将姚之芸送进宫,还是下官费了不少口舌,若将此事告知,姚家老母一急,指不定会做出什么事来。”

    赵历诚这才慎重起来,问道:“可有委婉的做法?”

    “烦请赵大人随下官一趟,亲自赴姚家慰问。您是寿皇派来的,姚家感恩寿皇,自然不会吵闹了。”

    赵历诚觉得有理,又有些不甘:“本想来郡府之后,去拜会靖孝王公,王公可是十年未回临安城了,寿皇甚是想念。”

    张大人笑道:“靖孝王公过得安适,府上天天歌舞升平的,什么都可以跟他开玩笑,就是绝对不能提起皇家二字,谁提就赶谁出门。赵大人此番贸贸然去拜访,一提身份,守门的侍卫就会把您撵走的。”

    赵历诚惊得不免汗颜,尴尬道:“多亏郡府大人提醒,若是这样去了,回宫必遭寿皇斥责。”

    二人商议去姚家既不惊动四邻,又说得妥当些,张大人还派虞侯挑来两筐果子、糕点,分头坐上暖轿,由几名官兵抬着出发了。

    快到姚家,在巷子外面落了轿,二人往里面走去,很快到了姚家大门口,只闻得空气中一股熏香味,张大人使劲嗅了嗅,低头见满地的鞭炮碎末子,变色道:“难道这家刚办了喜事?”

    刚巧有邻居经过,张大人叫住,打探到今日姚乐胥嫁女,花轿刚抬走。

    张大人闻言,面露凝重,与赵历诚商议:“看来不巧,一定是姚家的大女儿刚嫁。若将噩耗告知,无疑大煞风景,姚家红白事可要一起办了。

    赵历诚也生出几分悱恻之心,点头道:“今日不妥,要不我等回去,郡府过阵子再来一趟?”

    张大人心想,赵大人是寿皇派来专门慰恤姚家的,居然想借故一走了之,剩下我一个郡府老爷可不好收拾。正进退两难之际,姚家院子里的两只大黑狗闻到陌生人的气息,朝外面狂吠了几声。

    姚家奶奶正和姚乐胥在楼上说话,听到狗吠声,朝楼下唤道:“之菁,瞧瞧门外是不是来了什么陌生人?”

    楼下只有之荧独自在绣女红,听到奶奶的唤声,知道奶奶定是糊涂,忘记之菁已经随花轿当伴娘去了,又不想劳累奶奶和父亲上下楼,没多想就自己开门去了。

    赵历诚和张大人尚在犹豫,姚家大门开了一条缝,有位年轻女子探出头,警惕地朝外张望,见到他们,问:“请问找哪家?”

    张大人愣了愣,好在反应快,堆起笑脸说道:“这是姚乐胥家吧?”

    之荧应了一声。

    张大人笑道:“没错就好。我们是郡府派送果品的,今年招募去宫中的人家都有。”说完朝两名虞侯递了个眼色。之荧见是官府的人,释下疑虑,忙开了大门让两名虞侯抬筐进去。

    张大人趁机又问:“姑娘是姚乐胥大女儿吧?”

    之荧看见身穿官服、头戴官帽的人就莫名的害怕,官爷问她,自然老实回答是。那两名虞侯将两筐果品放在堂外就走,之荧屈礼表示谢意后才关上门。

    张大人和赵历诚眼看姚家大门关上,在巷子里疾走了几步,赵历诚诧异道:“不对啊,张大人,姚家嫁女,怎么大女儿还在啊?”

    张大人也是惊讶万分道:“刚才他家大女儿开门,下官也吓了一跳,好在脑袋瓜还算机灵,多问了几句,确认就是姚乐胥的大女儿。下官也纳闷,按理姚乐胥的小女儿刚及豆蔻年纪,不大可能大的还未嫁,小的这么早就嫁了。”

    “那嫁出去的是谁?”赵历诚一脸疑惑。

    张大人思忖道:“赵大人您没发现?姚家嫁女,家里可是冷冷清清,一丝一毫的喜色都没有,下官看不像是嫁女,倒像是偷偷摸摸做什么事情。”

    赵历诚恍然,眼睛一亮,道:“莫非姚之芸没死,逃到家里来了?姚乐胥怕被人发现,偷偷将姚之芸嫁了。张大人,如若这样,那姚之芸可是诈死啊。”

    “赵大人如此想象,真所谓天马行空啊。”张大人心下既惊又疑,倒替姚家说话了,“若姚之芸没死,她又没犯什么宫规法度,没必要逃回来吧?再说她是入了宫籍,三年后可以回家的。”

    赵历诚冷笑道:“这些年,大宋宫规算不上严谨,那些宫婢内监做些鼠窃狗盗之事倒是屡见不鲜。郡主府当时乱糟糟的,金人在抢值钱的东西,下人们也在顺势捞一把,再来个逃之夭夭。”

    又指着手里的抚恤金,似乎越说越觉得自己有理:“姚乐胥得了便宜还卖乖,又可以替女儿立个贞烈牌坊,想想真周到。”

    如此一说,张大人更不想背黑锅,自然要把事情搞个清清楚楚,便安慰赵历诚稍安勿躁,一起率众官兵前去新郎家查问,如若事情确凿,便将姚之芸押赴临安领罪。赵历诚频频点头,二人匆匆上了暖轿往城东去了。

    姚家,奶奶和姚乐胥听到下面有人说话,一起下楼,看见堂外放着两筐果品,问之荧是谁送来的。之荧便将刚才的事情叙述一番。奶奶和姚乐胥将信将疑,一起开门朝巷口张望,正望见一众官兵抬着暖轿匆匆离去的背影。

    “今日真巧,郡府还送东西来了。若早一些,咱们定会请他们进来,还不知道回敬什么好呢。”姚乐胥感慨道。

    “咦,回去为何如此慌张?不像是官爷,倒像是偷东西的。”奶奶不解,笑着嘀咕道。

    姚乐胥庆幸道:“看来郡府还不知道之芸的事情,她这一逃,算逃过去了。”

    奶奶哼了哼:“宫里失踪了一个丫头,谁会管得着是死是活?之芸好歹这关过了,剩下的就是葛家这一关。”

    正好邻居又出来朝他们打招呼,说是刚才碰上郡府张大人,还问起姚家嫁女之事。闻言,姚乐胥不禁疑惑万分,回到堂外,盯着那两筐果品出神。

    “原来郡府张大人也来了……他是知道我的,也了解我家的境况,可为何走得那么匆忙呢?”

    突然一拍大腿,对着之荧叫道:“不好!张大人见到你,你就暴露了,难道……”

    奶奶随即也明白过来,惊得说话都乱了:“张大人开始以为是之荧出嫁,一见之荧,张大人就……就怀疑了,嫁的人不是之荧,难道就是……天哪天哪,张大人定是去城东探虚实去了!完了完了,闯祸了!”

    之荧幡然醒悟,哭着道:“是我错了……我不该去开门,是我害芸妹……爹,奶奶,这可怎么办?”

    姚乐胥急得团团转,已经惊出一身冷汗,顿了顿神,又忙着安慰道:“都别慌,也许事情不是想象的那么糟糕。我现在就去葛家,万一之芸有什么事,我可以挡一挡。”

    奶奶利落地换上一双老粗布鞋,说道:“葛家要是有对姚家不利的地方,我这把老骨头也可以派上用场。之荧,走,咱们一起去!”

    三个人关上大门,急急忙忙跑城东葛家而去。

    ——

    赵历诚随张大人到达葛家附近,正巧吹打声响起,新郎新娘开始拜堂。赵大人先派人过去打听,回来的人如此这般将新娘子外貌描述,二人初步断定是姚之芸了,于是率官兵闯进葛家,发生了刚才的那一幕。

    之芸在洞房里听到外面闹哄哄,让之菁偷偷去瞧个究竟,一会儿之菁慌里慌张跑进来,惊呼道:“二姐不好了,官府来人了,要把你抓走!”

    “两位哥哥呢?”之芸问。

    “大哥他们还在,可是已经出不去了。”

    之芸明白,此时她已经彻底暴露,索性褪下新娘子霞帔,连花冠都摘了,端着一张素净白面的脸出现在众人面前。

    赵历诚朝众人说道:“此女子既然承认自己是姚之芸,本官就将她带去临安,交给宫中处置。”接着令人绑了姚之芸。

    “二姐!”

    之菁吓得惊叫,双手死死抱住之芸,不让官兵带走。载结、载义也冲了进来,企图护住妹妹。

    赵历诚不无得意地说道:“听听,张大人,在叫‘二姐’呢,果然姚之芸没错。”

    之菁哭着对之芸说:“二姐对不起,是我说漏嘴了。”

    之芸却微笑地安慰道:“我本来就是你的二姐。乖,在家要听奶奶、大姐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