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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章天涯同命鸟
    李凤娘也惊讶的问:“扩儿怎知道?”

    “啊呀!母后啊,孩儿正到处找她!”赵扩一拍大腿,急得直喊,“快把她放下来!快点!”

    李凤娘唬了一跳,命内监将之芸放下来。之芸刚躺倒在地,赵扩扑了过去,抚过她肿胀的脸,又看着她双臂的一大块一大块的淤青,心疼得无以复加似的,扯开喉咙哭起来,哭得惊天动地。

    “母后啊,您怎么把她折磨成这样子?她是孩儿看中的人啊!孩儿以为她死了,还难过了三天三夜呢。刚才在皇祖父那里听说她还活着,孩儿去尚食局、各个膳房都找遍了,到了您这儿,原来您把她绑起来了!”

    李凤娘遭儿子这么一哭闹,搅乱了脑子,半信半疑的问:“扩儿,你是怎么看上她的?她可是膳房里的宫婢。”

    “孩儿就是在宫里碰上她的,就看上她了。不管她是膳房里的,还是扫地、洗衣服的,孩儿看上了,就要!”

    “好好好,你喜欢就好。”李凤娘无奈的叹气,哄儿子道,“别像你父皇,被狐狸精缠住什么都不顾了。嘉王府有的是美女,以后母后再给你选几个王妃,这个姚之芸,用不了多久你就腻烦了。”

    “反正现在不腻烦,孩儿要把她带回去!”

    “好好好,去吧,去吧。”

    ——

    离皇宫不远的僻静处,赵扩看着之芸被扶上马车,朝赵捷释然一笑。

    “好了,完璧归赵。今日我可是一哭三上吊,在我母后面前演了一场好戏。”

    “谢谢你,堂兄。”赵捷由衷地说道。

    赵扩神秘地朝马车内挤挤眼,捅了捅赵捷的胳膊,小声道:“这女子如此重要,堂弟,可是情窦初开了?恭喜啊。”

    “不是不是,堂兄别误会。”赵捷被说得有些难为情起来,解释道,“同城中人,眼看她被抓,路见不平罢了。”

    赵扩颇解风情似的,还拍了拍堂弟的肩膀。赵捷直言手头无细软,赵扩掏出钱袋子,大方地扔给了他。

    赵捷辞别堂兄,带着之芸的马车直接去了南城门,路上免不了数落一顿黎叔。到了南城门,鹜远的天空滚过轰隆隆的雷声,接着狂风大作,天地扬起飞沙走石。眼看天色大变,黎叔连忙将马车赶到一处街巷的雨廊下,主仆二人刚作停顿,滂沱大雨开始覆盖整个临安城。

    雨水顺着瓦片倾注而下,在地上溅起无数水花。主仆二人默默地看着,神情有些迷茫。

    黎叔问道:“主人,咱们要把姚之芸送往哪儿?”

    赵捷回答:“当然是送到她的家里。”

    “可是,奴才刚才被这大雨浇醒,觉得主人此事做得欠妥当。姚之芸这件事,已经闹得满城皆知。她要是回到了家里,郡府张大人自然也会知道。姚之芸怎么放回来了?放回来应该有知会的文书,文书呢?张大人得不到文书肯定上报朝廷,朝廷进而奏明宫内,这事皇后就会知道了。皇后去嘉王府一查……完了,嘉王好事白做,咱们也前功尽弃。”

    闻言,赵捷头一下子涨了,懊恼道:“没想到这么复杂……那你说,我们该怎么办?”

    “依奴才看来,先找个地方落脚比较妥当。等过些时日,请嘉王找个借口,说是这个宫婢嘉王府不要了,以嘉王的名义将姚之芸送回明州。嘉王出面,郡府自然言听计从,就是皇后那边也觉情理之中,不会追查此事了。”

    赵捷听了频频点头:“黎叔,你这场雨浇得清醒,怪我涉世不深,差点又添麻烦了。我去问问,姚之芸有没有另外落脚的地方?”

    赵捷过去揭了车帘,朝里面张望了一下,只见之芸裹着他的披氅,仿佛卸下了千斤重担,竟沉沉的睡着。

    他落下了帘子,嘟起嘴,自言自语道:“我忙得焦头烂额,她倒好,好像全然不关她的事,这打雷下雨的,睡得还挺香。”

    等雨止,已近黄昏时分,赵捷的马车折回到了御街,下榻于皇家驿舍。之芸已经醒转,下车后但见里面气派轩然,布置精致幽雅,更觉舒服异常。赵捷替之芸另外开了一间,见她依然昨日衣着,却脏乱不堪的模样,回房吩咐黎叔将自己的一件紧身窄袖的袍衫递给她。

    之芸梳洗干净,往身上的淤青涂上药膏,再换上赵捷的袍衫。袍衫穿在身上宽宽大大的,系上粗布围腰,倒有一番清逸恬静之姿。正茫然去向不定,外面响起轻轻的叩门声。之芸跑去开门,赵捷刚跨步进来,之芸倒头便拜。

    赵捷反显得不知所措,伸手将之芸扶起,道:“这样多不好意思,我就回趟临安,顺便救了你。”

    之芸由衷的谢道:“此番被皇后抓走,命悬一线,真的以为从此成了孤魂野鬼。刚才醒来,恍然一梦,方觉自己尚在人世。是王爷屡次救我,姚之芸今世无从报答。”

    “别说报答不报答的,是我堂兄关键时候救了你,要谢就谢他吧。”

    赵捷不甚在乎地回答,一只脚又跨出门槛,朝之芸道:“走吧,雨后夜风清爽,临安城的夜市一定很热闹,咱们填饱肚子去。”

    之芸这才发觉自己饥肠辘辘,投以开心的微笑,大大方方跟着赵捷出去了。

    皇城最繁华最热闹的便是天街,从大内一直到朝天门外清河坊,纵贯全城。每当夜幕降临,整条街灯烛辉煌,宛如金龙蜿蜒。夹岸垂柳满地,小桥流水廊庑掩映,而街的两边,酒楼瓦市绣旗飘动,望铺子摆着珍珠匹帛、饮食果子等等琳琅满目。街面上,梳满头髻的孩童奔走嬉戏,不时还有鼻挺目深的藩客游来走去,诸色杂卖不断吆喝,穿着鲜艳的姑娘列队站在瓦子门口招揽生意。

    赵捷带着之芸沿街行走,不时选些珍奇小吃边吃边行,到了一家上等的酒楼,黎叔在楼下候着,赵捷与之芸上了楼。酒楼老板亲自过来迎客,将他们迎到靠窗的雅座。赵捷甚是兴奋,点上几道名牌好菜,不一会儿,已是满满一桌珍馐佳肴。

    “这么多,我怕吃不完。”之芸有些担心,她觉得实在太浪费了。

    “没事,吃吧吃吧。”赵捷毫不在意地说着,还给之芸满满倒了一杯花雕酒,“算是压压惊。”

    说完,赵捷率先将面前的花雕一饮而尽。之芸也是说不出的自在,没有丝毫的忸怩,豪爽地饮了。初次跟一个姑娘独处对饮,赵捷的心里充满了新奇,又有莫名的刺激。如此三杯酒下肚,两个年轻人的脸上已泛起红晕,话语也比先前更热烈。

    赵捷道:“这是我第二次逛夜市了。第一次还是很小的时候,跟我堂兄偷偷跑出宫,在街上到处乱跑。结果皇祖父封了整个夜市,找到了我俩,关了我俩三天三夜,直到太皇祖母出来求情才放出来。”

    “小时候你住在宫里吗?”之芸问。

    “从我记事起,已经由太皇祖母抚养了。”

    “你娘呢?你娘不养你吗?”

    赵捷的眼里有了一丝伤感,呢喃道:“我娘很早就去世了。”

    “真抱歉,我不该问你的家事。”之芸的心里充满了歉意,忙安慰赵捷道,“我也是很小没了娘,我还记得我娘死去的模样。我们家人多,又穷,还不是磕磕绊绊走过来了?其实,没娘的孩子往往比别人坚强,更多的替别人考虑。比如我家,我觉得除了我奶奶、我爹,我可以坐第三把交椅了。”

    赵捷露齿笑了,点头道:“所以,我第一眼就觉得你与众不同,原来是这么回事。跟你说话也不用多想,看你一身穿着,我还当你是男子看待了。”

    两人开怀笑起来。

    赵捷想了想,又豪爽道:“回去明州之后,你若没有别的落脚的地方,暂时住在我府上吧。我家很大,空房又多,我爹除了日夜笙歌,平时很少管束我。不过你在我家找些事干,不然被我爹发现,他会起疑心的。”

    之芸思忖片刻,也就同意了,于是说道:“王爷能够给我一个隐蔽之处,民女已经很感激了。民女不会做游手好闲之人,什么杂活都会干,凭王爷吩咐就是。”

    “你别王爷王爷,民女民女的,多别扭,私下叫我名字就好。”

    “叫你小麻雀?”之芸调皮道。

    赵捷一愣,才恍然想起以往之事,不禁憨憨的笑了:“随便。”

    眼见时辰不早,赵捷唤来酒楼老板结账。老板报了菜钱,赵捷摸摸衣兜,说钱袋在扈从身上,吩咐伙计将楼下等候的黎叔唤来结账。伙计蹭蹭下楼,又匆匆上来,说人已喝得酩酊大醉。赵捷和之芸顿觉惊讶,一起下楼,果然看见黎叔趴在酒桌前,酣醉得不省人事。

    “我叫你楼下守候,你吃什么都可以,怎么饮起酒来?身为扈从,忘了恪守规矩了?”

    赵捷心里暗骂,本就对下半夜客栈进盗贼之事已是不满,这会儿更是生气,拍打黎叔的脸又见其迷迷糊糊的,只好亲自掏他的衣兜,可是掏了半天,连个钱袋子的影子都没有。赵捷暗叫不妙,神色变得有些惊慌。老练的酒楼老板见了,板了脸,招呼众伙计将三人团团围住,直接向赵捷要酒菜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