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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章说漏了嘴
    赵扩到底还是闲不住,心内添了点担忧,很快又说开了。

    “我这趟赴明州,突然出现在皇叔面前,不知道他会不会不欢迎我?要是赶我走怎么办?”

    之芸觉得好笑,以为赵扩的担忧多余,道:“你父皇和老王爷是亲兄弟,你和楷王又是从小一起长大,老王爷欢迎你还来不及呢,怎么会赶你走?”

    “这你就不知道了。”赵扩换了慎重的语气,“我小的时候,只知道皇叔并不讨皇祖父喜欢,他脾气犟,爱顶撞皇祖父。当然,他是武夫,是驰骋疆场的将军,说话难免很冲,不像我父皇,做事小心谨慎,对皇祖父又孝顺。”

    之芸笑了,说道:“听上去倒像是殿下在说皇上的坏话。寿皇就因为这个才禅位于你父皇,而王爷被贬去明州?”

    “那倒不是。皇叔十年前就被贬了,听说是因为廖门事件,皇叔对皇祖父一直怀恨在心。”

    “廖门事件?”

    “是啊,就是阿捷母亲娘家姓廖。十几年前,皇祖父突然下旨,将廖氏九族全都杀了。阿捷的母亲,两个哥哥,还有几个舅舅,全都无一幸免。这事还是去年听我母后无意间提起,我才知道的。唉,瞧我嘴真快,说漏就漏了。”

    “楷王知道此事吗?”

    “连我都不知道的事情,他哪儿知道?他出生不久就被抱养去宫里,太皇太后当时害怕,怕阿捷也在劫难逃,连真名都不敢叫,命令所有的人管阿捷叫‘小麻雀’呢。”

    原来“小麻雀”的小名缘由在此。之芸听了赵扩的叙述,替赵捷既同情又心酸。

    “老王爷不会将事情告诉他?”

    “目前不会。阿捷年年进宫探望太皇太后、皇祖父,足以说明不知此事。再说阿捷羽翼未丰,朝中又无靠山,没必要让他知道徒增恨意。皇叔虽遭谪,拿的还是王爷俸禄,人也老了,过得吃喝不愁高枕无忧,岂不乐哉?”

    “殿下真聪明,思虑这般周全细致。”

    “不是我想出来的,是听我母后说的。”

    “殿下嘴里老是提及皇后娘娘,殿下平日想必是听你母后的话的。”

    “母后就我一个儿子,她一心向着我,我自然听她的了。对了,刚才我说的你可千万别告诉任何人,更不要告诉阿捷,我怕我母后骂我多嘴。”

    “殿下放心,之芸不是那种乱说话的人。可是还有件事情不明白,廖门事件是因为什么引起的?寿皇不会无缘无故下旨杀人吧?”

    赵扩歪着头,百思不得其解,道:“咦?经你这么一问,我也觉得好生奇怪,当年皇祖父为何要杀廖氏一族呢?母后怎么不告诉我?回头我再去问问。”

    之芸劝阻道:“殿下还是不要急着问。皇后娘娘没告诉殿下缘由,也许是皇后娘娘不知情,也许是皇后娘娘不想提起。殿下耐心些,都过去十几年了,两位殿下都长大成人,事情总有一天会水落石出的。”

    赵扩点点头:“对对,你说得对。母后虽然待我好,可她疑心病很重,反而添麻烦。”

    二人还在聊话,赶车的护卫喊了一声:“殿下,明州城到了!”

    赵扩兴奋地揭了车帘子。

    马车到达靖孝王府,听说嘉王亲临明州,赵录父子俩出来迎接。赵录眯着眼睛打量赵扩,神情捉摸不定。赵扩下了马车,朝赵录行了家常礼,喊了声“皇叔”。

    赵录不冷不热的回道:“扩儿这么大了,长得倒不像你母亲那副刻薄样儿。”

    这话太尴尬,赵扩一时结巴说不出话。赵捷看不惯,顶撞父亲道:“爹,您这话什么意思?堂兄大老远的来,您也不说些好听的话。”

    “儿子像娘,金子打墙。我为他可惜,难道不是好听的话?”赵录生气道。

    赵扩也没惹恼,赔笑道:“皇叔,我不用像我娘,我家有金子。”

    见赵扩这般憨憨的模样,赵录反而静了气。

    赵扩只顾照着之芸路上教他的话,继续说道:“今日拜望皇叔,顺便送之芸姑娘回来。对了皇叔,我还给您带来您以前最喜欢的蔷薇露酒、流香酒,还有临安酱鸭、松花饼,全是您最爱吃的,我特地带来孝敬您。”

    赵录这才眉开眼笑,态度急转弯,训起赵捷来:“你看你看,还是扩儿知道你老爹喜欢喝什么,吃什么。哪儿像你?每次去临安回来,不是顺便从宫里带些吃剩的,就是忘了,丢了,一点儿都不知道孝顺!”

    “好好,我不孝顺。您就收下这些酒啊饼啊,又可以歌舞宴会上炫耀了,随您高兴。”赵捷一点脸面都不给父亲。

    赵录又想骂儿子,之芸见机,忙道:“这次又多亏了嘉王殿下,不光帮奴婢蒙混过关,还想办法解了奴婢的宫籍,在此多谢嘉王殿下。”

    “正式公文不日就会下达到郡府,我先把人送过来了。”赵扩接话。

    赵录很是替之芸高兴:“之芸姑娘不用东躲西藏了,你恢复了自由身,可以回家和你家人团聚了。”

    之芸郑重地朝众人行了大礼,表示了自己万分感激之情,接着到四明堂收拾衣物去了。赵扩暂别皇叔,与赵捷搭肩去了后院。

    赵捷将堂兄领进自己的院子,刚坐下,就问:“怎么回事?怎么慕容先生突然有事就走了?他的东西还在府里呢。”

    “啊呀,堂弟,我咋知道怎么回事?那慕容先生,来无影去无踪,说风就是风,说雨就是雨。早听说他来了明州,突然又带着之芸姑娘出现,可把我吓了一跳。”

    “是我收到堂兄的信函之后,请他星夜带之芸去你那儿的,原以为他会带她回来。”赵捷不无遗憾道,“我还等着他传授武功呢。”

    赵扩变得神秘兮兮起来,问道:“堂弟,你不顾一切去临安救之芸姑娘,还跑我那儿求助,又将之芸姑娘收留在府里,你和她什么关系?”

    “没什么关系啊,路见不平拔刀相助。”赵捷回答得倒干脆。

    赵扩哧笑出声,不以为然道:“别瞒你堂兄了,我可是阅人无数。你是不是喜欢上她了?”

    赵捷一愣,说话有些忸怩:“堂兄莫乱猜,我只是和她谈得来,说不上什么……喜欢。”

    “这就好。”赵扩如释重负,说道,“这我就放心了。其实我路上一直在纳闷呢,之芸姑娘看上去也是正经姑娘家,我也相信慕容先生的人品,所以不愿相信他们会背着你干出这种事。”

    “什么事?”赵捷眉头一皱。

    “既然你没有喜欢上之芸姑娘,我说出来也无妨。当时我跟我母后一行去花园,看见他两正抱在一起,亲热着呢!”

    闻言,赵捷瞪大了眼睛:“你说什么?”

    “哎呀,你也许不懂,就是一男一女搂在一起,嘴对着嘴,亲嘴呢!”

    赵扩边说边比划着,没想到赵捷满脸通红,胸膛起伏不定,呼吸沉重。

    紧接着,赵捷冲出房门,朝外面的黎叔喊道:“去城东葛家,叫他们过来领人!”待黎叔走后,赵捷兀自坐在椅子上一声不吭,眼里却冒出火苗子来。

    赵扩起初愣愣的,后来恍然醒悟,拍拍自己的脑门,懊恼道:“我今日怎么啦,尽说漏了嘴!该抽!”

    啪的真抽了自己一巴掌。

    ——

    四明堂内。

    之芸收拾完自己的衣物,提着包袱从小厢房出来。她走到羽晖的正房外面,对着紧闭的屋门,犹豫再三,抬手推了推屋门,门开了。

    她小心地跨入,站在屋子中间,环顾四周。

    这是她第一次走进他的屋子。铺得齐整的床前,还挂着他的长袍。长案上,端放着笔墨纸砚,墨汁未干,砚台旁边还有一本厚厚的书,竟是《汉书》。其余的,除了他的随身用品,再也没有了。

    似乎,他只是出了趟门,马上就要回来。她甚至还能听见他轻微的脚步声,只要猛地一回头,他就站在门口,然后脸上带着冷凝之色,问:“没经过我的允许,你怎么进来的?”

    这种神情,她记得清楚。他倏然放开她的时候,就是这样的神情。仿佛,她与他不再相干。

    怎么会不再相干啊?

    她的心里,有丝丝的疼痛,又有些委屈。鼻子酸酸的,又忍住。她有些留恋地回望这个院子,提着包袱沿着小径走。

    王府里的管家呼哧呼哧朝这边跑来,一见她,便喊道:“之芸姑娘,你快去前院,你家里人来领你了!”

    之芸忙谢过,一路几乎小跑着。她以为是父亲、两位哥哥,或者奶奶和之荧、之菁全都来了,满心喜悦地想象他们见面时既激动又开心的团聚场面,待她跑到前院正厅,一见广庭之下站着的几个人,顿时傻了眼。

    葛运易夫妇带着大儿子葛显允、小儿子葛显通,四个人正嘀嘀咕咕说着话,看见之芸出现,全都停止了说话,朝她冷眼以对。

    正厅台阶之上,负手站着赵扩、赵捷。赵扩看见之芸,心虚地挤挤眼睛,朝赵捷努努嘴。赵捷负手站立,看都不看她一眼,一副凛然不可欺的模样。

    葛夫人轻咳一声,小心唤道:“楷王殿下,之芸来了。”

    赵捷问道:“葛家,本王先问你们,姚之芸与葛显允拜过堂没有?”

    “拜了拜了。”葛夫人连忙应道。

    葛运易也跟着应答,暗中捅了大儿子的胳膊。葛显允望了望之芸,双唇紧抿,不吭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