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梦境醒来
“请问郡主，牒面如何会丢？”
“只怪本郡主大意，将牒面错纹在一个嘉明殿的送膳宫女身上，那宫女送膳那日，恰逢金兵烧掠郡主府，不知是被埋了还是被烧了，连个尸体都找不到。如今本郡主只有两张牒面，哆狄人是绝对不会将宝藏交出的。”
“寿皇那边呢？”
“他手中的三张安然完好，正做着收复中原的美梦呢。”
“郡主，六张在手，便是取得全部宝藏的保证。如若三张呢？”
“那就只能拿到属于自己的那部分宝藏。现在糟糕的是，本郡主拿不到属于自己的那部分。”
“郡主，哆狄人看物不看人，您的三张牒面就是取得哆狄人信任的唯一信物。只要有三张，至少属于您的那部分宝藏自然就会在您的手里。郡主，您应该很清楚，只要三张。”
燕狐并未直接点破，只是故意将“三张”说得格外沉重。郡主是何等精明之人，眼睛一亮，不由满意而笑。
“不愧是燕狐，几句话就让本郡主醍醐灌顶，真乃拨开云雾见月明！本郡主知道该怎么做了。”
“郡主是否卸下对慕容羽晖的怀疑？”
“现在还不行。本郡主始终觉得这个慕容羽晖是个危险人物，他在金国也有生意来往，恐与金国有勾结，不得不防。如果成为本郡主的人，那是极好，就怕他另有野心。本郡主倒想试他一试，是驴是马，我赤狐馗总是屡试不爽的。”
“遵命。”
燕狐迅速隐去。
懿阳郡主独自站在高台，环视夜色下的琼楼殿瓦，淤积已久的心事此时化了，精神劲儿重新恢复，不觉再次笑了。
“赵昚啊赵昚，你都六十好几的人了，在这世上还能蹦跶几天？还要这么多宝藏干什么，想搬进棺材里不成。”
重华殿内，赵昚猛然一哆嗦，蓦地睁开了眼睛。
内侍听到动静，小心拨开幔帐，在床榻前听候。赵昚目视床头，轻哼一声：“几时了？”
“禀寿皇，刚过戌时三刻。”
赵昚神情怅怅的，叹道：“原来朕才睡了两个时辰，倒觉得漫长。若在平常百姓家，这夜才刚开始。”
他有些沮丧。刚才梦见“荆平纲”了，满眼闪闪金光。不知怎的，竟跟懿阳郡主吵起来，吵得很激烈，懿阳郡主的嘴巴开开合合，不知在说些什么。紧接着赵录出现了，他还是满脸悲痛的样子，目光鹰隼可怕，后面紧随其旧部干将，倾诉着报国无门的失望。他们的后面，中原百姓如蚁密集，慷慨高歌，痛斥其忍辱求和……
这些日子，他总是疑疑惑惑不知所云，对赵惇不满，对李凤娘不满，甚至谢皇后委婉劝说，也让他心生烦意。他不想承认自己老了，只是归之于时不时追想当年种种屈辱往事，激起满腔忠愤又无可奈何，到如今壮志难酬，心情更加悲壮激烈。
他稍作缓和，又问：“霍临可是从宝陀山回来了？”
“启禀寿皇，霍临回来见您已经安睡，未敢惊动。”
“唤他过来。”
霍临来到榻前，将法会之事一一叙述，赵昚心里稍作安慰，虔诚地念了一声阿弥陀佛：“祈求观音菩萨大智大悲、大愿大力，救度众生于苦难……”
待霍临将寿皇服侍安妥，这才谨慎说道：“奴才从宝陀山回来，路经明州城，按礼仪拜会了靖孝王府。”
赵昚眼皮一动，缓慢问道：“你见到他了？”
“见到了。”
“怎么样？还是那个血气方刚的样子？”
“王爷胖了，头发也花白了许多，没啥脾气。”
“哼，才四十几岁的人，过得不如朕。”
霍临又想起一件事，禀道：“在宝陀山，正巧碰上那位之芸姑娘，据她说在临安城做事，寿皇是不是想见她？”
“你说的是阿捷提起的那位姚之芸？算了，朕最近心烦气躁，不想见，等以后再说。”
“是。”
——
之芸站在运河边，对着几条载棉船犹豫不决。
载棉船的主人正苦苦哀求着：“女掌柜，你收棉花，就把船上的都收走吧，若剩下，让我们何处找卖主？”
之芸为难道：“我也是受命办事，只能收一半。主人出远门去了，我不好私自定夺。”
“女掌柜，这可是上等的棉花，是吾等千辛万苦、通过金人重重关卡，从中原运过来的。眼下中原已经开始下雪，江南天气也开始转冷，正需要棉花的时候，你就是收下也会全部脱销的。”
“女掌柜，我们运回去也没用，钱赚不到，又要度过饥寒交迫的冬天。”
“是啊，我们受金人统治，可也是宋朝的父老同胞，年年盼着王师早日北伐啊。”
听着这番含泪诉说，之芸心潮澎湃，一咬牙，道：“全部收了。”
接连几天秋雨，天气变得阴寒。谭克明回来，见到之芸劈头就问，脸色也如深秋一般肃杀。
“谁让你收这么多棉花？”
之芸深知闯下大祸，解释道：“我是看着这些人可怜，又是中原同胞……”
“中原同胞多着去了，你把他们的棉花都收下来？”谭克明颇为生气，叱道，“常言慈不掌兵，情不立事，义不行贾，善不为官，这都是金玉良言。生意场上，你讲义气，讲道义，你就别想行商做买卖。姚之芸，我谭克明从不做亏本买卖，生意场可不是慈善场，你知道不知道？”
之芸深深地垂下头，低声道：“之芸知道了。”
谭克明继续说道：“做生意首先信源要灵敏。今年临安城各商各户已经备下千石棉花，供大于求，棉价势必下降。连续阴雨天，棉花容易发霉。如若滞销的话，堆积的棉花就要扔弃，不如折价抛售了。”
之芸惋惜不已，忙说道：“若是连本钱都保不住，是我的罪过，先想办法原价给别家。”
谭克明不留情面，毫不客气道：“你去想办法吧。”
之芸第一次遇到谭克明这般严厉地对待她，心里又急又愧，回去斟酌再三，无奈来到羽晖的住处求助。
羽晖的住处在钱塘门，二进小院幽雅怡人，周围杨柳依依宛转别致，出门走不远就是烟波浩渺的西湖。小院里只有守门的老叟和几个雇来做些家务的杂役，别无他人。
听完之芸的来意，羽晖倒上一杯茶，慢条斯理地自顾饮起来。
“谭克明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他问道。
之芸诚实回答：“具体我也说不上来，并不是很了解他，或者他根本不想让别人了解。他有点高深莫测，生意上给了我不少忠告，我在他那里学会了很多道理。总之，他善待我，我也感恩与他。”
“原来赵捷的担心不是多余的。”羽晖半开玩笑道。
之芸脸红了，嗔骂：“连你也取笑我。我敢保证，谭爷不是那种人，他对我没有任何非分之想。”
羽晖遗憾地叹气：“我也觉得不是，不然他怎会训斥你一顿之后，还把这么棘手的事情丢给你去办？连个怜香惜玉都没有。”
之芸急得直跺脚：“别笑话我了，我这不是找你想办法吗？”
羽晖这才收起玩笑，匆匆草书一封，将信交给之芸：“我在安庆府有位朋友，正缺棉花，你派人送过去便是。”
事情顺利得以解决，之芸开心极了，人也活泼起来。
“中午我就做道‘西湖醋鱼’给你，那还是从御膳房里学来的呢，蹭个饭，顺便谢谢你。”
羽晖抚掌称好。
之芸蹦跳出了门槛，日光照在她的身上，在羽晖的眼里，就像一道跳跃的精灵。
午饭后，之芸告辞，羽晖送她出门，两人在小径上步行。前面就是西湖，羽晖提议去湖边走走，之芸欣然应允。
刚到湖边，天空阴云密布，又下起小雨。之芸将手中的油布伞撑开，羽晖提着，二人并肩而行。浓秋空阔，落叶无数，小桥栏杆处，一对男女依偎着细语呢哝。
之芸突然害羞起来，拉开与羽晖的距离，羽晖一把攥住她的手，伞朵重新举在她的头顶。
他无事般目视远山，兴致盎然地吟诗颂词起来：“楚天千里清秋，水随天去秋无际。遥岑远目，献愁供恨，玉簪螺髻。落日楼头，断鸿声里，江南游子。……”
随着羽晖抑扬顿挫的吟词声，不知怎的，之芸无端激荡不已的心跳稳定了下来，人也恢复了平静。他的手心的余温还在，此时此刻，她很希望就在这雨意蒙蒙的湖光山色中沉沦，就如做梦似的坠入，不再醒来。
羽晖停止了吟词，忽然问道：“前方雷峰塔那边就是钱湖门，也就是懿阳郡主的府邸吧？”
提起懿阳郡主，如同当空浇下一桶冷水，之芸从沉思冥想中惊醒，脸上的笑意顿消，心不在焉地回道：“是啊，周家……是临安城的首富，只有慕容家族能够与其相提并论了。”
羽晖不以为然，摇摇头：“慕容家族怎可与周家比拟？周家背靠大树好乘凉，他们有懿阳郡主，皇家是他们强大的后盾。周家的生意不光在临安城是重镇，那可是遍及大江南北，声名远赫，无人敢于撼动。而慕容家族，祖先积累的血汗，来几个盗匪就会化为乌有。”
之芸关心地问：“被盗新会子之事，朝廷难道没有过问？”
羽晖冷笑道：“已经禀报上去了，犹如石沉大海，毫无回音。”
之芸替慕容家族愤愤不平，道：“周家只与朝廷收兑了三万两，这点小数目，连塞牙缝都不够。谭爷的钱庄接了一笔押运生意，江陵府的余家与周家交好，要将二十万两新会子与周家兑换。”
“我已经知道了，这正是我的怀疑之处。”羽晖点点头，“襄阳与江陵并不遥远，慕容家族曾与余家因为生意有过节。据我所知，余家从来没有收兑新会子的事例，这次怎番凭地出现这么大数目的新会子，我怀疑与慕容家族被盗一案有关。”
“你打算怎么办？”
“新会子到了临安城告诉我一声。慕容家族被盗的新会子有印记，我暗中去察验一下。”
“好，我知道了。”
“只怪本郡主大意，将牒面错纹在一个嘉明殿的送膳宫女身上，那宫女送膳那日，恰逢金兵烧掠郡主府，不知是被埋了还是被烧了，连个尸体都找不到。如今本郡主只有两张牒面，哆狄人是绝对不会将宝藏交出的。”
“寿皇那边呢？”
“他手中的三张安然完好，正做着收复中原的美梦呢。”
“郡主，六张在手，便是取得全部宝藏的保证。如若三张呢？”
“那就只能拿到属于自己的那部分宝藏。现在糟糕的是，本郡主拿不到属于自己的那部分。”
“郡主，哆狄人看物不看人，您的三张牒面就是取得哆狄人信任的唯一信物。只要有三张，至少属于您的那部分宝藏自然就会在您的手里。郡主，您应该很清楚，只要三张。”
燕狐并未直接点破，只是故意将“三张”说得格外沉重。郡主是何等精明之人，眼睛一亮，不由满意而笑。
“不愧是燕狐，几句话就让本郡主醍醐灌顶，真乃拨开云雾见月明！本郡主知道该怎么做了。”
“郡主是否卸下对慕容羽晖的怀疑？”
“现在还不行。本郡主始终觉得这个慕容羽晖是个危险人物，他在金国也有生意来往，恐与金国有勾结，不得不防。如果成为本郡主的人，那是极好，就怕他另有野心。本郡主倒想试他一试，是驴是马，我赤狐馗总是屡试不爽的。”
“遵命。”
燕狐迅速隐去。
懿阳郡主独自站在高台，环视夜色下的琼楼殿瓦，淤积已久的心事此时化了，精神劲儿重新恢复，不觉再次笑了。
“赵昚啊赵昚，你都六十好几的人了，在这世上还能蹦跶几天？还要这么多宝藏干什么，想搬进棺材里不成。”
重华殿内，赵昚猛然一哆嗦，蓦地睁开了眼睛。
内侍听到动静，小心拨开幔帐，在床榻前听候。赵昚目视床头，轻哼一声：“几时了？”
“禀寿皇，刚过戌时三刻。”
赵昚神情怅怅的，叹道：“原来朕才睡了两个时辰，倒觉得漫长。若在平常百姓家，这夜才刚开始。”
他有些沮丧。刚才梦见“荆平纲”了，满眼闪闪金光。不知怎的，竟跟懿阳郡主吵起来，吵得很激烈，懿阳郡主的嘴巴开开合合，不知在说些什么。紧接着赵录出现了，他还是满脸悲痛的样子，目光鹰隼可怕，后面紧随其旧部干将，倾诉着报国无门的失望。他们的后面，中原百姓如蚁密集，慷慨高歌，痛斥其忍辱求和……
这些日子，他总是疑疑惑惑不知所云，对赵惇不满，对李凤娘不满，甚至谢皇后委婉劝说，也让他心生烦意。他不想承认自己老了，只是归之于时不时追想当年种种屈辱往事，激起满腔忠愤又无可奈何，到如今壮志难酬，心情更加悲壮激烈。
他稍作缓和，又问：“霍临可是从宝陀山回来了？”
“启禀寿皇，霍临回来见您已经安睡，未敢惊动。”
“唤他过来。”
霍临来到榻前，将法会之事一一叙述，赵昚心里稍作安慰，虔诚地念了一声阿弥陀佛：“祈求观音菩萨大智大悲、大愿大力，救度众生于苦难……”
待霍临将寿皇服侍安妥，这才谨慎说道：“奴才从宝陀山回来，路经明州城，按礼仪拜会了靖孝王府。”
赵昚眼皮一动，缓慢问道：“你见到他了？”
“见到了。”
“怎么样？还是那个血气方刚的样子？”
“王爷胖了，头发也花白了许多，没啥脾气。”
“哼，才四十几岁的人，过得不如朕。”
霍临又想起一件事，禀道：“在宝陀山，正巧碰上那位之芸姑娘，据她说在临安城做事，寿皇是不是想见她？”
“你说的是阿捷提起的那位姚之芸？算了，朕最近心烦气躁，不想见，等以后再说。”
“是。”
——
之芸站在运河边，对着几条载棉船犹豫不决。
载棉船的主人正苦苦哀求着：“女掌柜，你收棉花，就把船上的都收走吧，若剩下，让我们何处找卖主？”
之芸为难道：“我也是受命办事，只能收一半。主人出远门去了，我不好私自定夺。”
“女掌柜，这可是上等的棉花，是吾等千辛万苦、通过金人重重关卡，从中原运过来的。眼下中原已经开始下雪，江南天气也开始转冷，正需要棉花的时候，你就是收下也会全部脱销的。”
“女掌柜，我们运回去也没用，钱赚不到，又要度过饥寒交迫的冬天。”
“是啊，我们受金人统治，可也是宋朝的父老同胞，年年盼着王师早日北伐啊。”
听着这番含泪诉说，之芸心潮澎湃，一咬牙，道：“全部收了。”
接连几天秋雨，天气变得阴寒。谭克明回来，见到之芸劈头就问，脸色也如深秋一般肃杀。
“谁让你收这么多棉花？”
之芸深知闯下大祸，解释道：“我是看着这些人可怜，又是中原同胞……”
“中原同胞多着去了，你把他们的棉花都收下来？”谭克明颇为生气，叱道，“常言慈不掌兵，情不立事，义不行贾，善不为官，这都是金玉良言。生意场上，你讲义气，讲道义，你就别想行商做买卖。姚之芸，我谭克明从不做亏本买卖，生意场可不是慈善场，你知道不知道？”
之芸深深地垂下头，低声道：“之芸知道了。”
谭克明继续说道：“做生意首先信源要灵敏。今年临安城各商各户已经备下千石棉花，供大于求，棉价势必下降。连续阴雨天，棉花容易发霉。如若滞销的话，堆积的棉花就要扔弃，不如折价抛售了。”
之芸惋惜不已，忙说道：“若是连本钱都保不住，是我的罪过，先想办法原价给别家。”
谭克明不留情面，毫不客气道：“你去想办法吧。”
之芸第一次遇到谭克明这般严厉地对待她，心里又急又愧，回去斟酌再三，无奈来到羽晖的住处求助。
羽晖的住处在钱塘门，二进小院幽雅怡人，周围杨柳依依宛转别致，出门走不远就是烟波浩渺的西湖。小院里只有守门的老叟和几个雇来做些家务的杂役，别无他人。
听完之芸的来意，羽晖倒上一杯茶，慢条斯理地自顾饮起来。
“谭克明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他问道。
之芸诚实回答：“具体我也说不上来，并不是很了解他，或者他根本不想让别人了解。他有点高深莫测，生意上给了我不少忠告，我在他那里学会了很多道理。总之，他善待我，我也感恩与他。”
“原来赵捷的担心不是多余的。”羽晖半开玩笑道。
之芸脸红了，嗔骂：“连你也取笑我。我敢保证，谭爷不是那种人，他对我没有任何非分之想。”
羽晖遗憾地叹气：“我也觉得不是，不然他怎会训斥你一顿之后，还把这么棘手的事情丢给你去办？连个怜香惜玉都没有。”
之芸急得直跺脚：“别笑话我了，我这不是找你想办法吗？”
羽晖这才收起玩笑，匆匆草书一封，将信交给之芸：“我在安庆府有位朋友，正缺棉花，你派人送过去便是。”
事情顺利得以解决，之芸开心极了，人也活泼起来。
“中午我就做道‘西湖醋鱼’给你，那还是从御膳房里学来的呢，蹭个饭，顺便谢谢你。”
羽晖抚掌称好。
之芸蹦跳出了门槛，日光照在她的身上，在羽晖的眼里，就像一道跳跃的精灵。
午饭后，之芸告辞，羽晖送她出门，两人在小径上步行。前面就是西湖，羽晖提议去湖边走走，之芸欣然应允。
刚到湖边，天空阴云密布，又下起小雨。之芸将手中的油布伞撑开，羽晖提着，二人并肩而行。浓秋空阔，落叶无数，小桥栏杆处，一对男女依偎着细语呢哝。
之芸突然害羞起来，拉开与羽晖的距离，羽晖一把攥住她的手，伞朵重新举在她的头顶。
他无事般目视远山，兴致盎然地吟诗颂词起来：“楚天千里清秋，水随天去秋无际。遥岑远目，献愁供恨，玉簪螺髻。落日楼头，断鸿声里，江南游子。……”
随着羽晖抑扬顿挫的吟词声，不知怎的，之芸无端激荡不已的心跳稳定了下来，人也恢复了平静。他的手心的余温还在，此时此刻，她很希望就在这雨意蒙蒙的湖光山色中沉沦，就如做梦似的坠入，不再醒来。
羽晖停止了吟词，忽然问道：“前方雷峰塔那边就是钱湖门，也就是懿阳郡主的府邸吧？”
提起懿阳郡主，如同当空浇下一桶冷水，之芸从沉思冥想中惊醒，脸上的笑意顿消，心不在焉地回道：“是啊，周家……是临安城的首富，只有慕容家族能够与其相提并论了。”
羽晖不以为然，摇摇头：“慕容家族怎可与周家比拟？周家背靠大树好乘凉，他们有懿阳郡主，皇家是他们强大的后盾。周家的生意不光在临安城是重镇，那可是遍及大江南北，声名远赫，无人敢于撼动。而慕容家族，祖先积累的血汗，来几个盗匪就会化为乌有。”
之芸关心地问：“被盗新会子之事，朝廷难道没有过问？”
羽晖冷笑道：“已经禀报上去了，犹如石沉大海，毫无回音。”
之芸替慕容家族愤愤不平，道：“周家只与朝廷收兑了三万两，这点小数目，连塞牙缝都不够。谭爷的钱庄接了一笔押运生意，江陵府的余家与周家交好，要将二十万两新会子与周家兑换。”
“我已经知道了，这正是我的怀疑之处。”羽晖点点头，“襄阳与江陵并不遥远，慕容家族曾与余家因为生意有过节。据我所知，余家从来没有收兑新会子的事例，这次怎番凭地出现这么大数目的新会子，我怀疑与慕容家族被盗一案有关。”
“你打算怎么办？”
“新会子到了临安城告诉我一声。慕容家族被盗的新会子有印记，我暗中去察验一下。”
“好，我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