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古代言情 > 宫·曜变
第65章血迹
    之芸笑着劝阻道:“晚上我还要与谭爷商量些事情,去不了。很久没见嘉王殿下,冒冒失失的过去终归不太好,还是改日再拜访吧。”

    赵捷无奈作罢:“改日我去把慕容兄叫来,咱们一起去。”

    之芸点点头,拍拍赵捷的胳膊:“我去厨房做些吃的,今晚咱俩一起吃。”

    “也好,我就在这里吃了。”赵捷听了非常高兴,说话也变得甜腻,“你做什么,我就吃什么。”

    之芸在厨房找了几条年糕,做了年糕汤,二人吃得津津有味。

    之芸关切地问道:“你这番被召,可是已经赴职?”

    赵捷摇摇头:“尚未派下来,我正闲着呢。应该等过完年。听皇祖父的口气,我会去枢密院韩大人那里。”

    之芸沉默地又给赵捷盛了一碗。

    赵捷观察之芸的神色,忽然问道:“是不是碰上我父亲了?他对你说了什么?他为难你了?”

    之芸笑着说:“没有,我是想象你穿上铜盔铠甲的样子。这也是你一心所愿,只要做你最喜欢的事情。”

    赵捷开心地点点头。

    刚放下饭碗,谭克明和他的一帮属下回来了。

    这回谭克明并未赶赵捷走,接过之芸端上的年糕汤,随意地吃着,随意地与赵捷说话。他已经听说赵捷奉旨待命,不忘揶揄一句:“到底是皇家子孙,仕途开阔,大树底下好乘凉,不费吹灰之力,好命啊!”

    赵捷少年气盛,回敬道:“我就一光杆儿,哪儿跟谭爷比,手下一大堆,都是办事利落的,召之即来挥之即去。”

    “楷王殿下马上就会有的。哪一天碰上楷王殿下带着一帮喽啰在大街上招摇,谭某不足为奇。”

    “那是庸庸之辈的把戏,除非我上战场与敌对峙,可惜谭爷看不到。”

    两个人唇枪舌剑,互不相让。之芸默默地看着,笑而不语。

    ——

    过了几日,赵捷真的叫上羽晖,仨人同坐一辆落帘马车,直往赵扩的嘉王府去了。

    积雪开始融化,道上湿漉漉的,不时听到车轮碾雪沙沙的声音。这是继中秋节西湖赏月后的再一次同行,三个人边聊天边回忆,惬意笼在每个人的脸上。

    到了嘉王府,守门的护卫谄笑说:“正巧皇后娘娘也在呢,奴才这就通报去。”

    仨人没料到皇后在里面,面面相觑,脸上的笑意都消失了。赵捷替之芸担心,道:“要不我们先回避一下……”

    羽晖却道:“怕什么?事情都过去了,之芸已经是宫外人,跟皇后没什么关系。”

    赵捷也安慰之芸:“有我们在,你不用怕皇后,她也不会对你怎样。”

    之芸点头,笑了笑:“以前蒙你们搭救,现在我是自由的,我不会怕她了。”

    说话间,仨人进了厅堂,里面坐着皇后李凤娘和嘉王赵扩,便一起向皇后、嘉王行礼。李凤娘见仨人同时出现,脸色晦暗不明,赵扩倒眉开眼笑,兴奋地过去招呼客人入座。之芸出于位卑,始终站在赵捷和羽晖的后面。

    李凤娘悠悠开口,赞道:“前些日子听说慕容家追回了被盗的新会子,让郡主颜面尽失,慕容先生好计谋。”

    羽晖拱手,谦卑道:“慕容家无意与周家为敌,只是让自家的财物回来罢了。”

    赵扩忙阻止母亲:“母后,这事就不要提了,郡主毕竟是皇家人,够丢脸的……”

    “有什么不好提的?这事可是全城尽知,我才不装糊涂呢。”李凤娘瞪了瞪儿子,一副不屑的表情,“郡主这人,我早就看不惯她了,当面一套,背后一套,你以后防着她点儿。”

    又转向羽晖,继续赞道:“这事做得可真痛快,也算是替本宫出了口气。慕容家可是世代巨贾、名门望族,慕容先生既然是扩儿的朋友,以后可要帮衬着点,替他出出主意。”

    羽晖含笑应允。

    接着李凤娘朝赵捷慈祥而笑,全然关心的样子:“阿捷,你皇祖父召你回来,可是安排什么职位?”

    赵捷如实回答。

    李凤娘替他高兴,笑说:“枢密院韩渠大人哪儿?这可太好了!谁不知道韩大人骁勇善战,曾替我大宋扬眉吐气,你若跟他,那可是前途无量、扶摇直上啊。”

    “母后,皇祖父向来就很看重阿捷的。”赵扩插了一句。

    “你少插嘴。”李凤娘瞪了儿子一眼,环顾四周,又说道,“提起韩渠韩大人,他的侄女最近进了嘉王府,那还是后宫教坊千挑万选出来的,就等下旨册封了。扩儿,怎么没见她的人影?”

    赵扩皱起眉头,不耐地努努嘴:“母后您一下子塞进来两个,嘉王府快人满为患了,我没空理会,安排在后院了。”

    闻言,李凤娘生气道:“扩儿,你失心疯了!那可是母后给你选的准侧妃,不是王府的使唤丫头,你这般对待人家,往后在韩大人面前如何交代?”

    赵扩却一脸认真:“母后,选媳妇这事么,让皇儿自己选……”

    李凤娘偏听不进去,令道:“去将韩淑苓叫来,本宫想见见她。这里还有客人,慕容先生曾经救过她的命,恩人在此,她理应出来感谢才是。”

    不大一会儿,韩淑苓端着茶盏茶壶,施施然进了厅堂。施礼后,她向皇后、嘉王敬茶,又挨次走向赵捷和羽晖,她刚在赵捷的茶盏上倒满茶,徐缓来到羽晖面前。起初她一直低眉垂眼,待发现面前的客人是谁,倒茶的手颤动了一下,想是烫着了,不由哎呦一声。

    “小心。”羽晖不由轻呼。

    茶水还是溅到了盏外,韩淑苓忍痛不吭声。之芸站在羽晖的后面,有些不忍心,关切地轻声问:“烫着了没有?”

    韩淑苓抬起眼,目光落在之芸的身上,眉心微蹙,又很快转向羽晖,再次与他施礼,说了几句谢恩的话。

    李凤娘这才满意,又与儿子耳语了一番,方率众人离开。

    皇后前脚刚走,赵扩后脚便将韩淑苓支开。

    赵捷开玩笑道:“堂兄也太不怜香惜玉了吧?韩姑娘可是出自权贵人家,又这般知书达理,太伤她的心了。”

    赵扩不以为然的撇嘴:“整个皇城,不缺的就是这样的女子,我可是看得多了。你多赞她几分,她就多矫揉造作几分。换了你,你是喜欢之芸姑娘这样的,还是韩姑娘这样的?”

    赵捷叫道:“之芸也是知书达理的好不好!”

    赵扩见堂弟这般着急,大笑着解释:“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说,别管人家什么身份,首先要看顺眼的。慕容先生,我这话,你说对不对?”

    羽晖笑而不语。

    赵扩又打圆场:“慕容先生可别在意,我母后就是这样,一旦确定你是慕容家的,你的形象立马在她眼里高大三分,她就对你和颜悦色,百般套近乎。不过话说回来,你以后确实要多帮我。”

    “堂兄这般怼你母后,让她听见,少不得骂你。”赵捷笑得直揉肚子。

    没有了旁人,四个人毫无顾忌地谈笑着,直至筵席已备,赵扩请诸位就坐。

    席间四人说着话,谈的多是奇闻异事,之芸多半在听,时不时给三个年轻的男子斟酒夹菜。酒过三巡,赵扩脸上酡红一片,嘴上却越说越兴奋。

    “前几天,我碰到一件很恐怖的事情,心里至今还有点后怕,若说出来,你们可不许往外传。”

    赵捷兴致勃勃道:“堂兄尽管说,我最爱听你说惊悚的故事。小时候你说后宫闹鬼,我独自去那个荒废的院子守了一夜,鬼没撞上,自己倒受寒躺了三天三夜。”

    看众人饶有兴趣的样子,赵扩咳了一声,绘声绘色地叙述起来。

    “前些天不是下了大雪吗?我去宫里向父皇母后请安,出来后,又去皇祖父那儿。走到甬道的时候,积雪太厚,抬步辇的人总是一滑一滑的,我说你们不要抬了,重华殿离这儿不远,我自己走过去就行。当时只有侍从桂仁跟着,我看御花园那边道上有脚印,路好走些,又抄近路,就往那边去了。走了一段路,刚拐进莲花池,看见池边树下站着一个人,是个宫女。当时我有点纳闷,这么冷的下雪天,池水都结冰了,又没什么好景致,她在那边站着干什么?待我走近一看,哎呦妈呀,原来是个死人,被吊在树下呢!”

    说到这里,赵扩故意停顿,又饮了一杯酒。另外仨人聚精会神地听着,之芸给赵扩盛满酒,说道:“被吊在树下?这宫女不是自尽的,是被杀的了。”

    “之芸姑娘聪慧,马上说到点子上了。”

    赵扩赞了一句,继续说道:“当时我吓得连滚带爬,感觉后面有人提着大刀在追我们。好容易逃进重华殿,向皇祖父禀报,皇祖父命令霍临几个太监带我一起去御花园。我战战兢兢地来到老地方,你们说奇怪不奇怪,树下什么都没有,连个血迹都没有。皇祖父斥我定是鬼体附身,脑子不好使,还不许我胡说。可是我和桂仁都看见了,千真万确!”

    羽晖和赵捷一直认真地听着,问:“你当时看见了些什么?”

    赵扩的眼里闪过一缕恐惧,努力回忆道:“我看见那宫女露着上身……不是不是,确切的说,是裸着后背,那背上的肌肤像是被人刮去了一层,血淋淋的瘆人,那血好像还未冻住,正一滴一滴往下淌呢。”

    听到这里,之芸猛地打了个颤,她不由伸手抚住后背,那里似有千万条蛆虫攀附着,啃噬着她的肌肤,她痛苦地闭上了眼。

    “你怎么啦?脸色这么难看?”恍惚里,羽晖关切的声音。

    之芸摇了摇头,睁开眼睛,努力让声音平静。

    “没什么……我只是听了害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