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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9章表白心迹
    之荧近乎激烈疯狂的反应,让之芸默然无语。她心痛地望着大姐,又不忍心再去刺激她,哽咽之下,眼里泛起泪花。

    就在此时,奶奶出现了,冲着大孙女叱道:“一大家子的都忍着你,你倒越发刁蛮了,越说越不像人话!人都死了,活着的人不该快活不是?奶奶我不到二十岁,你爷爷就死了,不照样把你爹养大?把你们兄弟姐妹养大?照你这样要死要活的,我早就进棺材了,还轮到你们在世上?你才多大的年纪,心智像个巷外的那棵老苦楝,照我看,你连老苦楝都不如!”

    遭奶奶如此一顿痛斥,之荧竟不吭声。

    奶奶继续叱道:“想我年轻时候,死了丈夫的女人,身边没有宽慰的亲人,只有朝我戳指头吐口水的,我硬是挺过来了。你有那么多的亲人在关心你,安慰你,你却将亲情视而不见,任性妄为,你辜负他们知道不知道!”

    之荧掩面而泣。

    奶奶并未上前理会之荧,索性拉起之芸就走,一直上楼梯进了房门,才边喘气边朝之芸摆手道:“二丫头啊,不是奶奶赶你走,是你不该回家受气!看看家里乱成啥样?你还是回临安吧。”

    之芸朝窗外望了一眼,担心道:“可是之荧……”

    “你就甭管她!”奶奶咬牙道,“这孩子怕是没救了。你越理会她,她越矫情。我今天骂也骂了,她想得开是好,想不开也随便她!”

    “大姐也是奶奶的心头肉,奶奶怎会舍得她?”之芸笑了,“我看她多少有所触动,她这么聪慧之人,定会理解奶奶的良苦用心。她会好起来的,只是这段日子……”

    奶奶接话道:“所以这段日子叫你别理她。你临安的事情都忙不过来,还顾着你姐,太难为你了。”

    之芸犹豫了一下,欲言又止。奶奶似乎看出点端倪,忙问:“钱庄可是出了什么事?”

    之芸摇头,无事般笑了笑:“我又会有什么事?奶奶不用担心,钱庄最近空闲,我只是告几天假回家一趟。让大姐静一静也好,我明日去茶林看看。”

    奶奶这才打消了疑虑。

    翌日之芸独自来到了茶林。姚家的茶圃失而复得,姚乐胥分外珍惜,终日忙碌在坡上坡下,甚至整天不见其出现在自家茶屋里。之芸大哥姚载结自从成亲后,一半心思被媳妇召了去,这不之芸刚到茶林,载结就趁机回家去见媳妇,惹得之芸笑他“这是急着想给姚家抱个大胖孙子不成”。

    之芸给父亲煮了碗鸡蛋面,提着竹篮满山坡找,终于在山坡的另一头找到了父亲。姚乐胥停止了手里的活儿,在溪边洗了手,坐在石头上津津有味地吃着女儿做的面。之芸望着被整理得不沾杂草的田垅,若有所思,道:“如果姚家的高山云雾能够出价高些,爹也不会这么辛苦了。”

    “爹是劳碌命,闲不住。”姚乐胥满足地笑了,“之芸你见多识广,自然见过名茶珍品,那是达官贵人显摆给世人的。姚家的云雾茶出自你父亲之手,也就流于乡野草民、市井人家,高不得价钱的。”

    “可是爹,姚家的云雾茶无论色香味形,即使算不得名品,也与个中名茶不分伯仲,只是少了名气而已。”

    “哎呀之芸,你这么一说,爹可是会想入非非的。回头抬高了价钱,弄得高不成低不就,名茶算不得,市井人家也不要了,姚家云雾茶可就无人问津了。之芸啊,别吓唬你爹。”

    “我知道爹为人老实厚道,可是这茶值多少价就该值多少价,断不能委屈了它。当年爹将茶籽从华顶引入,又花了二十几年心血,在之芸眼里,爹可是有魄力之人!”

    遭女儿如此慷慨之说,姚乐胥有所动容,将面汤喝得干干净净,用袖口抹了抹嘴,呵呵笑起来。

    “之芸啊,爹向来将你当儿子看待,因为你比你的两位哥哥还有胆魄,说话有股男人的气势,爹喜欢听你说话。可是爹受了不少苦,有些东西还是承受不起,是不敢。爹胆子小,自从家里人口越来越多,爹越是畏手畏脚只求四平八稳。爹其实还有一桩心事,那就是欠的人情。谭爷帮咱们拿回地契,虽然他不要咱们还,可是咱们不能视为理所当然,这终归是欠了他的。”

    之芸面色凝重,连连点头道:“爹您说得对,咱们一定要还给人家。”

    姚乐胥拍拍女儿的肩膀,道:“所以之芸啊,你就不要呆在这个荒山野岭里了,回临安吧。谭爷这么忙的生意人,怎么会放任你回家逍遥自在?一定是你惹他生气了。爹以男人的角度去看,谭爷是个重情重义之人,别人爹不相信,唯独谭爷,爹不会看错人。”

    “爹……”之芸又犹豫了。

    所有的人都在催她回去,似乎她在临安谭记才是天经地义的。可是那件事,她该不该说?

    只有自己知道,绝不能说。

    她不能让家人担心,也不能让家人失望,也不能让那个解雇她的人失望吧。

    姚乐胥以为女儿在撒娇,劝慰她:“回去好好说话,别使小孩子性子。”

    之芸佯装答应,提着竹篮慢吞吞走回茶屋。她一路心思百转,直到听到木屋外的黑狗吠了几声,她才抬起头。

    有人站在那里望着她,身姿挺拔,面呈微笑,几缕烟岚萦绕在他周围。

    “慕容……羽晖。”仓促间,之芸嚅嗫不知如何叫唤。

    “你家黑狗不认识我,一定以为我是偷鸡的。”羽晖用轻松的语气说道。

    他近到之芸面前,用闲散的目光环视周围景致,神情也是悠闲的,仿佛这一路风尘只是稍振无形的翅膀,他就可以轻轻松松飞抵此地。之芸抬着头望定他,心口有一股暖流涌入,她的眼里竟是湿湿的。

    “你怎么知道我在这儿?”她傻傻的问。

    “想知道你在哪儿,我有的是办法。”他露齿而笑,“大老远的来看你,不请我进屋坐吗?”

    之芸请羽晖入内,端了把小木凳,倒了茶。羽晖轻呷一口,这才缓缓说道:“事情我已经知道了,有点惊讶。”

    “你是听谁说的?谭爷说不会对外声张。”

    “谭记钱庄的老总管,他也辞了。”

    之芸内疚道:“我的事情还连累了老总管,真是过意不去。是我失职,原本掌柜重任已是不堪承担,又过于自信,太高估自己了,教训深刻啊。”

    羽晖悠悠道:“此事怪不得你。谭克明想留你,也就不会让这种事发生。”

    之芸只当羽晖在安慰她,淡然一笑,“谭爷不是神仙,谭记这么多铺子,这么多号人,他不可能什么都管得住。”

    “看来你跟了谭爷这么久,还是没有真正了解他。”羽晖感叹道。

    “你的意思是……”

    “你不觉得事有蹊跷吗?谭爷带人突然查账,你的账册突然莫名消失,又被人做了手脚,是偶然还是故意所为?你是谭克明最为器重的人,他这样将你解雇,未免太过草率了,你不觉得吗?”

    之芸凝神沉思,神情由惊讶转为困惑:“如此一想,确实是谭爷他故意这样……他为什么要这样待我呢?”

    “这也是我疑惑不解的地方。他解雇你,究竟是出于什么目的呢?”

    望着之芸满脸不安的模样,羽晖关切的问道:“或许你知道了他的某些秘密,又或许他是出于保护你的目的。之芸,你有什么瞒着我?”

    之芸脸色苍白,剧烈地摇头:“我真的不知道谭爷有什么秘密!我拿你当朋友,被谭记解雇,我当即就去找你,根本不会瞒着你什么!”

    之芸委屈得直掉眼泪,羽晖拿出袖巾帮她擦眼泪,内疚道:“是我多虑了。过来的路上我想了很多,也许谭克明不是我想象中的那种人,但是有一点你我是肯定的,此事是谭克明故意所为,无论出于什么目的。”

    “谢谢你提醒我,我知道了。”之芸收起了眼泪,感激道。

    羽晖开玩笑道:“我这朋友够仗义了吧,大老远的来安慰你。好了,我也谢谢你的好茶,天色不早,我该回去了。”

    羽晖大踏步的走,之芸心里充满了依依,她一直送羽晖到山道口。羽晖的身影在烟岚里缥缈如仙,之芸看得痴了,心胸涨得鼓鼓的,一种控制已久的情绪突然爆发,她朝他大喊出声。

    “带我走吧!”

    闻声,羽晖停止了脚步,他缓缓地回过身来,眉心紧蹙,脸色明暗不定。

    之芸根本顾不得这些,她哑着声音说话,努力让自己平静。

    “我喜欢你!喜欢上了你!你带我走,无论去哪儿,无论让我干什么,我都愿意!我能吃苦,我什么都不怕!你带我走!”

    她一字一顿的喊,大口大口地喘气,腮边布满了红晕,额角渗出汗水,似乎已经拼尽全身力气。

    羽晖无声地望着眼前向他表白心迹的女子,仿佛这一幕他已习惯,他不屑如此,以至于神情也明显的冷漠起来。

    他异常冷峻地回答道:“你大概误会我的意思了,我对你的关心,只是出于朋友的仗义,不是所谓男女之间的情意。我不是你理想中的那个人,你也不是。所以,姚之芸,别把眼光投向我,你应该投向更远更辽阔的地方。前路漫漫无绝期,我在走,但绝不会为你而驻足!”

    他毫无表情地别过脸去,走得近乎决然,如他所言,不会驻足停留。

    之芸的身心被抽空了一般,膝下一软,瘫坐在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