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六章 好久不见
暖泉的中央立着一个极曼妙的身姿，虽只有肩膀以上隐约可见，但透过浅纱一样柔和湿润的水雾，阿意依稀还是能看到那女子吹弹可破的玉肌和她那如瀑布一般流泻而下的皎皎青丝。
听到脚步声，那女子缓缓回转过身，笑得婉转温软：“小妮子们，怎地现在才来，莫不是又在路上贪玩斗嘴了，还不快过来服侍我更衣。”
那女子柳眉凤目，嘴唇呈现出一种极润泽极动人的浅绯色，像初夏时成熟得刚刚好的红樱桃，小巧且轮廓圆润，微微一笑，露出一排细密整齐的皓齿。
不笑时端庄大气，笑起来偏又明艳妍丽，不强势，也不隐忍，总是能带给人一种如沐春风的舒适感。
是了，这便是昆仑虚泽灵宫江老阁主宠若明珠的独生爱女，也是穆清时即将迎娶过门的新一任虚妄门掌门夫人——江赛儿。
可是，不知为何，明明阿意和这位江小姐素未谋面，可阿意总觉得她的眉眼给人一种似曾相识之感。
“是，小姐。”碧君和青慈相视一笑，托着手中的凤冠霞帔和脂粉钗环，笑盈盈地走了上去。
阿意扭过了头，看到了湖面上自己歪歪斜斜的倒影，不忿，又落寞，完全被光彩照人的江赛儿碾压。
她握紧拳头向水中的自己打去，却又怕惊动了江赛儿，最终还是生生悬在了距离湖面不过几厘的地方。
“姑爷，你来啦！小姐小姐，姑爷来了！”青慈惊喜娇羞的嗓音扭扭捏捏地传入阿意的耳朵。
穆清时来了！
阿意一惊，来不及多想，轻轻往暖泉里一跃，涟漪层层叠叠地荡漾开来，好在有着水雾的氤绕，谁也不曾发现还有她这么一个不速之客的存在。
暖暖的泉水不断从她的耳鼻侵入，她的身子像一只吸饱了水的海绵，在水里飘飘然打着转，却也丝毫没有减去下沉的趋势。
阿意的眼睛睁得大大的，她看到清哥哥微笑着走向江赛儿，他身上的大红色吉服刺得她眼睛发酸。
明明是从她记忆里走出的人儿，却偏偏不是她记忆中的模样了。
一身红色直裾吉服，左衽处用皂色的丝线刺出一朵又一朵栩栩如生的优昙婆罗，针脚绵密，衣服垂坠挺括，腰间系着一条皂色衣带，中椠半壁上好的白玉玲珑。
那是她送给他的玉玲珑，两人各执一璧，可现在，她的已经不在了，而他的，却被他特意别在了喜服上，仿佛要代替她见证着他人生最盛大的时刻。
风把江赛儿身上罩着的细雪滚纱轻轻扬起，遮住了穆清时的眼眸。
阿意看不清他的神情，但她想，他未必便不开心。
穆清时朝江赛儿微微颔首，两人一起并肩离开了不冻泉，江赛儿的绯罗攒金鸾凤吉服和穆清时的衣摆时而交叠，时而又分开，像一对相依相偎的鸳鸯，时而对望，时而又交颈。
阿意见他们已经走远，缓缓地眨了一下眼，又眨了一下眼。
这才足尖用力猛点，借着水的推力和心中憋着的那股怨气，如离弦的羽箭一般刺穿了水面，她虚立在半空中，双掌凝气，朝着四面八方一处乱打，卷起的一道又一道的水柱不断地撞击冲刷着岸边晶莹剔透的积雪。
“穆清时！”
“我恨你！”
“我好恨你！”
……
“吉时到，恭迎新娘上轿！”
伴随着一声声嘹亮的尖啸声，一碧如洗的天幕上顿时盛放了无数朵尽态极妍的并蒂莲，迷离的光影就像一个极美好的梦一般笼罩在人们的头顶。
好多宾客都情不自禁地伸出了手，仿佛只要这样，这些美丽的希冀和有关爱的光芒就能永远停驻在他们掌心。
穆清时被一群人簇拥着站在天涯桥上，他唇角紧抿，可自始至终都是微笑着的。
新娘乘坐的喜轿离他越来越近，梦幻的烟花在他的头顶盛烈绽放，可他却好像变成了一个瞎子，变成了一个聋子，变成了一个哑巴。
什么也看不到，什么也听不到，什么也不能说。
穆清时只是放任目光静静地停滞在某一个虚无的点上，良久，才会回过神来礼貌性地应和一下周边宾客对他络绎不绝的恭喜和祝贺。
“谢谢。”
“多谢。”
“谢谢了。”
突然，他像感觉到了什么似的，扭头望向右后方，只见晏离正安安静静地坐在一片由桃花织就的胭脂云下自斟自酌，白衣胜雪，纤尘不染，恍若一位世外谪仙。
晏离望着他轻轻一笑，可那笑意却不达眼底，像是嘲讽，又像是挑衅，晏离又斟了一杯酒，当着穆清时的面喝得一滴不剩，随即便移开了目光，不再看他。
穆清时也转回了头，嘴角噙着的微笑竟隐隐含了几分苦涩的意味，他知道，晏离心里一直都有一个结，可他又何尝不是呢。
烟花再绚烂，也终究照不进每个人的心。
“新娘到——”
喜娘脸上摞着两团红彤彤的笑，提着身下的洋红绉纱裙摇摇晃晃地走到喜轿前，把江赛儿搀了出来。
穆清时愣了愣，随即快步走上前牵住了江赛儿手里攥着的红绣球绸带。
喜娘忙不迭地把红绣球抖开，把上面的每一道褶皱细细抹平，这才乐呵呵地转过身点头示意可以进行下一步了。
非明和碧君分别托着两个盖着红绸布的乌木托盘走到穆清时和江赛儿的跟前。
喜娘吊着嗓子尖尖地唱道：“新郎——新娘——交换——信物——”
在场的好些个人都暗地里为这个卖力的喜娘捏了把汗，真担心她说到哪个词的时候一不小心就背过气去了，见她有惊无险地说完了，还都长舒了一口气。
穆清时伸手揭开了面前的红绸布，盘子里放着一竿约一尺来长的毛笔，笔身却并不像寻常毛笔一样用竹子或木头制成，而是用兽骨打磨而成的，微微泛着黄晕，古朴圆润，透着一股子历史的沧桑感。
宾客们早就伸长了脖子等着呢，虽然心里已经做好了看到一些稀世奇珍的准备，但还是在看到这支笔的时候炸开了锅，忍不住窃窃思语起来：
“哎哎哎，我没看错吧，泽灵宫这回可是下了血本喽，连镇阁之宝白泽笔都肯拿出来啊，穆掌门真是好福气啊，啧啧啧，赚了，真是赚了。”
“就是就是，白泽乃上古神兽，祥瑞之兆，据说能说人话，通万物之情，通晓天下鬼神万物状貌，全身可都是宝。”
“这白泽笔可是取其筋骨皮毛，召集天下能人巧匠，耗时一年零三个月方才制成的呢，听说啊，这笔不仅有审心，问灵，传情之效，更和白泽一样能通鬼神，识万物，实乃不可多得的一件宝贝！”
“都说江老阁主把江小姐当眼珠子一样疼，果然名不虚传，也不知道虚妄门会出什么宝物，反正我估计不会再名贵过白泽笔了吧。”
非明面有不豫之色，他转过头去看这次帮忙准备新婚信物的苏影，只见苏影几不可察地朝他点了点头，示意无妨，一切照常进行。
他把托盘呈到江赛儿面前，低首躬声道：“请掌门夫人见礼。”
江赛儿莞尔一笑，伸出如柔荑般尖尖嫩嫩的玉手，先柔柔地将非明扶了起来，这才轻轻揭开了托盘上盖着的红绸布。
一把绝世好剑静静地躺在乌木托盘上，像是在等候着它的主人。
剑鞘和剑柄通体散发出一种极温润极曼妙的莹光。剑身则由一种极润极冰的玉石精心打磨而成，半透明的剑脊上蜿蜒着大朵栩栩如生的花蕾和宛转缠绵的细长藤蔓，肆意流淌在冰清玉莹的剑从上。
竟然是辞镜剑！
晏离面色一变，手里的酒樽在一瞬间被他捏成了齑粉。
穆清时也是一脸茫然，他看向身旁的非明和斜刺角守着的梓言和风厘，他们脸上俱是写满了愤愤，错愕，与不忍。
他好像懂了，又好像没懂，唇线紧抿，压低了声音对着苏影道：“你来给我解释解释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苏影无辜地摊摊手：“我不知道我要解释什么。”
人群又再一次沸腾了起来，比前一次更加的热闹，更加的喧嚣。
“这这这不是辞镜剑吗？这难道不是阮知意那个妖女生前的贴身配剑么？虚妄门把这个拿出来做信物，会不会有些欠妥？”
“唉，话也不能这么说，这辞镜剑怎么说也是一把稀世宝剑，再说了，这辞镜剑可是虚妄门历代掌门夫人的佩剑，它代表的可是一种至高无上的地位！”
“那穆掌门当年怎么会把辞镜剑赐给那姓阮的妖女？”
“搞不好是这阮妖女使了什么妖术，才哄骗得穆掌门把辞镜剑给了她。”
“有道理，很有道理，不然就凭她，恐怕连摸一摸辞镜剑的资格都没有。”
风厘铁青着脸望向议论不休的人群，沉声道：“诸位都说够了吗？虚妄门的家事还轮不到各位来嚼舌根。”
江赛儿见穆清时的脸色不大好看，便轻轻扯了扯他的衣袖，白腻的脸颊上绯红一片，她温声细语地道：“谢谢……夫君，夫君的礼物……妾身很是欢喜。”
“不是这样……”
穆清时待要开口解释，只听得一阵悲哀婉转的葭声破空呜咽而来，曲调时断时续，却有一种令闻者堕泪，见者伤悲的魔力，骚动的人群渐渐地安静了下来。
穆清时心底突然浮起一个不切实际的想法，明知道不可能，可他的心脏还是被这种荒唐的想法刺激得加了速。
他缓缓，缓缓，缓缓地朝着葭声传出的方向望过去。
一个全身湿淋淋的妙龄姑娘正一步一步地朝他走近，她赤着足，乌黑的头发披散下来，发梢处还不停地往下渗着水，像是刚从水里被捞起一样。
她穿着一身极艳丽的红裙红衫，脸颊被水泡得呈现出一种雾白，嘴唇隐隐发青，可眼神却是阴鸷的，潮湿的，怨毒的，冷得让人忍不住打个哆嗦。
她的眉，她的眼，她的鼻，她的口，是如此的熟悉。
穆清时身子猛地一震，语调颤抖地厉害，几乎溃不成声，只能吐出几个破碎的字节：“阿……阿意……？”
阿意微扯起一端的嘴角，冷冷颔首：“穆掌门，好久不见。”
听到脚步声，那女子缓缓回转过身，笑得婉转温软：“小妮子们，怎地现在才来，莫不是又在路上贪玩斗嘴了，还不快过来服侍我更衣。”
那女子柳眉凤目，嘴唇呈现出一种极润泽极动人的浅绯色，像初夏时成熟得刚刚好的红樱桃，小巧且轮廓圆润，微微一笑，露出一排细密整齐的皓齿。
不笑时端庄大气，笑起来偏又明艳妍丽，不强势，也不隐忍，总是能带给人一种如沐春风的舒适感。
是了，这便是昆仑虚泽灵宫江老阁主宠若明珠的独生爱女，也是穆清时即将迎娶过门的新一任虚妄门掌门夫人——江赛儿。
可是，不知为何，明明阿意和这位江小姐素未谋面，可阿意总觉得她的眉眼给人一种似曾相识之感。
“是，小姐。”碧君和青慈相视一笑，托着手中的凤冠霞帔和脂粉钗环，笑盈盈地走了上去。
阿意扭过了头，看到了湖面上自己歪歪斜斜的倒影，不忿，又落寞，完全被光彩照人的江赛儿碾压。
她握紧拳头向水中的自己打去，却又怕惊动了江赛儿，最终还是生生悬在了距离湖面不过几厘的地方。
“姑爷，你来啦！小姐小姐，姑爷来了！”青慈惊喜娇羞的嗓音扭扭捏捏地传入阿意的耳朵。
穆清时来了！
阿意一惊，来不及多想，轻轻往暖泉里一跃，涟漪层层叠叠地荡漾开来，好在有着水雾的氤绕，谁也不曾发现还有她这么一个不速之客的存在。
暖暖的泉水不断从她的耳鼻侵入，她的身子像一只吸饱了水的海绵，在水里飘飘然打着转，却也丝毫没有减去下沉的趋势。
阿意的眼睛睁得大大的，她看到清哥哥微笑着走向江赛儿，他身上的大红色吉服刺得她眼睛发酸。
明明是从她记忆里走出的人儿，却偏偏不是她记忆中的模样了。
一身红色直裾吉服，左衽处用皂色的丝线刺出一朵又一朵栩栩如生的优昙婆罗，针脚绵密，衣服垂坠挺括，腰间系着一条皂色衣带，中椠半壁上好的白玉玲珑。
那是她送给他的玉玲珑，两人各执一璧，可现在，她的已经不在了，而他的，却被他特意别在了喜服上，仿佛要代替她见证着他人生最盛大的时刻。
风把江赛儿身上罩着的细雪滚纱轻轻扬起，遮住了穆清时的眼眸。
阿意看不清他的神情，但她想，他未必便不开心。
穆清时朝江赛儿微微颔首，两人一起并肩离开了不冻泉，江赛儿的绯罗攒金鸾凤吉服和穆清时的衣摆时而交叠，时而又分开，像一对相依相偎的鸳鸯，时而对望，时而又交颈。
阿意见他们已经走远，缓缓地眨了一下眼，又眨了一下眼。
这才足尖用力猛点，借着水的推力和心中憋着的那股怨气，如离弦的羽箭一般刺穿了水面，她虚立在半空中，双掌凝气，朝着四面八方一处乱打，卷起的一道又一道的水柱不断地撞击冲刷着岸边晶莹剔透的积雪。
“穆清时！”
“我恨你！”
“我好恨你！”
……
“吉时到，恭迎新娘上轿！”
伴随着一声声嘹亮的尖啸声，一碧如洗的天幕上顿时盛放了无数朵尽态极妍的并蒂莲，迷离的光影就像一个极美好的梦一般笼罩在人们的头顶。
好多宾客都情不自禁地伸出了手，仿佛只要这样，这些美丽的希冀和有关爱的光芒就能永远停驻在他们掌心。
穆清时被一群人簇拥着站在天涯桥上，他唇角紧抿，可自始至终都是微笑着的。
新娘乘坐的喜轿离他越来越近，梦幻的烟花在他的头顶盛烈绽放，可他却好像变成了一个瞎子，变成了一个聋子，变成了一个哑巴。
什么也看不到，什么也听不到，什么也不能说。
穆清时只是放任目光静静地停滞在某一个虚无的点上，良久，才会回过神来礼貌性地应和一下周边宾客对他络绎不绝的恭喜和祝贺。
“谢谢。”
“多谢。”
“谢谢了。”
突然，他像感觉到了什么似的，扭头望向右后方，只见晏离正安安静静地坐在一片由桃花织就的胭脂云下自斟自酌，白衣胜雪，纤尘不染，恍若一位世外谪仙。
晏离望着他轻轻一笑，可那笑意却不达眼底，像是嘲讽，又像是挑衅，晏离又斟了一杯酒，当着穆清时的面喝得一滴不剩，随即便移开了目光，不再看他。
穆清时也转回了头，嘴角噙着的微笑竟隐隐含了几分苦涩的意味，他知道，晏离心里一直都有一个结，可他又何尝不是呢。
烟花再绚烂，也终究照不进每个人的心。
“新娘到——”
喜娘脸上摞着两团红彤彤的笑，提着身下的洋红绉纱裙摇摇晃晃地走到喜轿前，把江赛儿搀了出来。
穆清时愣了愣，随即快步走上前牵住了江赛儿手里攥着的红绣球绸带。
喜娘忙不迭地把红绣球抖开，把上面的每一道褶皱细细抹平，这才乐呵呵地转过身点头示意可以进行下一步了。
非明和碧君分别托着两个盖着红绸布的乌木托盘走到穆清时和江赛儿的跟前。
喜娘吊着嗓子尖尖地唱道：“新郎——新娘——交换——信物——”
在场的好些个人都暗地里为这个卖力的喜娘捏了把汗，真担心她说到哪个词的时候一不小心就背过气去了，见她有惊无险地说完了，还都长舒了一口气。
穆清时伸手揭开了面前的红绸布，盘子里放着一竿约一尺来长的毛笔，笔身却并不像寻常毛笔一样用竹子或木头制成，而是用兽骨打磨而成的，微微泛着黄晕，古朴圆润，透着一股子历史的沧桑感。
宾客们早就伸长了脖子等着呢，虽然心里已经做好了看到一些稀世奇珍的准备，但还是在看到这支笔的时候炸开了锅，忍不住窃窃思语起来：
“哎哎哎，我没看错吧，泽灵宫这回可是下了血本喽，连镇阁之宝白泽笔都肯拿出来啊，穆掌门真是好福气啊，啧啧啧，赚了，真是赚了。”
“就是就是，白泽乃上古神兽，祥瑞之兆，据说能说人话，通万物之情，通晓天下鬼神万物状貌，全身可都是宝。”
“这白泽笔可是取其筋骨皮毛，召集天下能人巧匠，耗时一年零三个月方才制成的呢，听说啊，这笔不仅有审心，问灵，传情之效，更和白泽一样能通鬼神，识万物，实乃不可多得的一件宝贝！”
“都说江老阁主把江小姐当眼珠子一样疼，果然名不虚传，也不知道虚妄门会出什么宝物，反正我估计不会再名贵过白泽笔了吧。”
非明面有不豫之色，他转过头去看这次帮忙准备新婚信物的苏影，只见苏影几不可察地朝他点了点头，示意无妨，一切照常进行。
他把托盘呈到江赛儿面前，低首躬声道：“请掌门夫人见礼。”
江赛儿莞尔一笑，伸出如柔荑般尖尖嫩嫩的玉手，先柔柔地将非明扶了起来，这才轻轻揭开了托盘上盖着的红绸布。
一把绝世好剑静静地躺在乌木托盘上，像是在等候着它的主人。
剑鞘和剑柄通体散发出一种极温润极曼妙的莹光。剑身则由一种极润极冰的玉石精心打磨而成，半透明的剑脊上蜿蜒着大朵栩栩如生的花蕾和宛转缠绵的细长藤蔓，肆意流淌在冰清玉莹的剑从上。
竟然是辞镜剑！
晏离面色一变，手里的酒樽在一瞬间被他捏成了齑粉。
穆清时也是一脸茫然，他看向身旁的非明和斜刺角守着的梓言和风厘，他们脸上俱是写满了愤愤，错愕，与不忍。
他好像懂了，又好像没懂，唇线紧抿，压低了声音对着苏影道：“你来给我解释解释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苏影无辜地摊摊手：“我不知道我要解释什么。”
人群又再一次沸腾了起来，比前一次更加的热闹，更加的喧嚣。
“这这这不是辞镜剑吗？这难道不是阮知意那个妖女生前的贴身配剑么？虚妄门把这个拿出来做信物，会不会有些欠妥？”
“唉，话也不能这么说，这辞镜剑怎么说也是一把稀世宝剑，再说了，这辞镜剑可是虚妄门历代掌门夫人的佩剑，它代表的可是一种至高无上的地位！”
“那穆掌门当年怎么会把辞镜剑赐给那姓阮的妖女？”
“搞不好是这阮妖女使了什么妖术，才哄骗得穆掌门把辞镜剑给了她。”
“有道理，很有道理，不然就凭她，恐怕连摸一摸辞镜剑的资格都没有。”
风厘铁青着脸望向议论不休的人群，沉声道：“诸位都说够了吗？虚妄门的家事还轮不到各位来嚼舌根。”
江赛儿见穆清时的脸色不大好看，便轻轻扯了扯他的衣袖，白腻的脸颊上绯红一片，她温声细语地道：“谢谢……夫君，夫君的礼物……妾身很是欢喜。”
“不是这样……”
穆清时待要开口解释，只听得一阵悲哀婉转的葭声破空呜咽而来，曲调时断时续，却有一种令闻者堕泪，见者伤悲的魔力，骚动的人群渐渐地安静了下来。
穆清时心底突然浮起一个不切实际的想法，明知道不可能，可他的心脏还是被这种荒唐的想法刺激得加了速。
他缓缓，缓缓，缓缓地朝着葭声传出的方向望过去。
一个全身湿淋淋的妙龄姑娘正一步一步地朝他走近，她赤着足，乌黑的头发披散下来，发梢处还不停地往下渗着水，像是刚从水里被捞起一样。
她穿着一身极艳丽的红裙红衫，脸颊被水泡得呈现出一种雾白，嘴唇隐隐发青，可眼神却是阴鸷的，潮湿的，怨毒的，冷得让人忍不住打个哆嗦。
她的眉，她的眼，她的鼻，她的口，是如此的熟悉。
穆清时身子猛地一震，语调颤抖地厉害，几乎溃不成声，只能吐出几个破碎的字节：“阿……阿意……？”
阿意微扯起一端的嘴角，冷冷颔首：“穆掌门，好久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