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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一章  魍魉长殿
    江赛儿俯下身拾起了地上遗落的白泽骨环,恭敬地戴在了自己右手拇指上,嘴里默诵符咒。

    只见得骨环的上空出现了一层淡金色的微光,光芒左右开阖,幻化出了一头威风凛凛的灵兽,通体雪白,背后生有双翼,仰天一吼,顿时便震得那残破得只剩半道的封印颤悠悠地剥落了下来。

    一个黑黢黢的大洞露了出来。

    江赛儿收起骨环,点头微笑:“可以了,大家可以进去了。”

    人群里一阵骚动,你搡搡我,我搡搡你,大眼瞪小眼的,谁也不肯做第一个下洞的人。

    平日里一个个大义凛然,英勇无畏的的,装得倒挺像模像样的,一来事就秒变怂包,所谓道之正统,也不过如此,阿意冷笑。

    “喂,妖女,你先下去!”

    阿意循声扭过头,见一个着霜色薄罗外裳的少年,正嚣张地拿剑指着她。

    他腰间系的雪青软纱汗巾子她倒还认得,挑挑眉道:“我当是谁呢?原来是霄云宗辛掌门的独生公子啊。”

    那少年冷哼:“难为你还记得我,被你记住也是倒了八辈子血霉了。”

    阿意反唇相讥:“手下败将的名字我一般都是记不住的,只不过你的名字太有特色,反讽色彩浓厚,我想记不住都不行,你说是吧,辛有功?”

    她下意识地去看了晏离一眼,见到这个小时候一直欺辱自己的死对头,晏离神色依然淡淡,并没有什么异常。

    也是,晏离一向都是喜怒不形于色的,倒是她瞎操心了。

    辛有功脸色铁青,他本就因在凌霄竞技上输给阿意而耿耿于怀,后来又得知阿意其实是个女孩子,同门师兄们更是拿这件事嘲笑了他很久,说他连个女孩子都打不过。自此以后,只要人家说话时有意无意地瞅了他一眼,他都会觉得自己的脊梁骨仿佛在被人一点点地戳弯。

    辛有功自小被人捧着长大的,实在咽不下这口恶气,想来想去,总觉得是阮知意害得他这般丢脸的,便毫无道理地记恨上了她。

    “闭嘴,你这妖女,谁知道你是不是使了什么妖术才赢得了我的,有本事我们今天手底下见真章啊!”

    “好啊。” 阿意笑盈盈地走过去,也不多废话,飞起一脚,杀了他一个措手不及,直接就将辛有功这个小心眼头朝下倒栽着踹入了大洞里。

    “啊————”辛有功杀猪般的惨叫声不绝,没过多久地底下就传来一声沉闷的重物坠地声,“嘭————”余音绕梁,惹人回味。

    由此,阿意最起码可以得出两个结论,一是这个洞穴也没有很深,二是辛有功这个蠢货真的摔得很惨

    她心头大爽,这小子小时候不知天高地厚地敢敲晏离的头,现在她就让这坚硬的土壳也来敲敲他的头,看看是地硬还是他空空如也的脑壳硬。

    “哎哟喂——阮知意,我跟你没完!”辛有功最后一句气急败坏的大喊已经带上了几丝哭腔。

    “我倒要看看你究竟是怎么个没完法,大话谁不会说。“阿意凉飕飕地笑:“三年过去了,你还是没有长进,这样不堪一击的你,还犯不着我动用牢甚子的妖术。哦,对了,忘了提醒你,下次说话客气点,嘴巴里放干净点,要不然我见你一次,打你一次,打到你心服口服为止。”

    “你做梦!我是看在你是个女的份上,我才手下留情的,下次,我,下次我一定不会再放过你的。”

    吹,可劲儿了吹!

    阿意充耳不闻,转过头对着晏离道:“听声音,这洞穴也不是很深嘛,这地方能关得住共工的怨灵么?”

    江赛儿冷冷地道:“阮姑娘是在质疑我泽灵宫的能力吗?”

    阿意摊手:“随口问问而已,江小姐不必如此敏感。”

    晏离道:“说关的住不是又给放出来了么?说关不住偏又关了那么多年,这可说不好。”顿了顿,他又低声道:“阿意,以后这样的话不要当着别人的面说,你这样拂他们的面子,只会被他们记恨。”

    阿意不在乎地道:“这样的话是什么话?”

    晏离一愣,随即温柔地笑了:“实话。”

    “我才不怕他们呢。”阿意拧过头去,故作讶异地冲着霄云宗一干按剑不语的弟子痛心疾首:“呀!你们怎么还干巴巴地站在这里啊?你们师父的宝贝儿子都摔下去了,你们怎么还傻站在这里,千载难逢的好机会啊,我要是你们,还不争着抢着跳下去,打破了头也得在师父面前博个好印象不是?一群呆头鹅!”

    辛掌门面皮涨得铁青,但涵养甚好,只是沉沉地道:“阮知意,你好得很,好得很啊。”

    阮知意假装听不懂他话中的意思,笑嘻嘻地道:“多谢辛掌门夸奖。”

    辛掌门并未理她,手一挥,身后的弟子都很识眼色地跃入了洞中,那辛有功约莫是被哪个不长眼地自家师兄弟给砸到了,在下面叽里呱啦地乱骂,气急败坏的声音透过幽暗的石壁一层层传将上来,越发显得滑稽了。

    有几个小辈忍不住,刚笑了几下,就立刻被自家长辈抽了后脑勺,硬生生地把嗓子眼里的笑又咽了回去。

    辛掌门在下洞前,走到了阿意面前,居高临下地望着她,满眼不屑:“妖女,你猖狂得了一时,却未必便能猖狂得了一世,你死了一次,也未必代表你就不会再死千次万次。”

    阿意眨眨眼:“这就不劳辛掌门费心了。”

    “凭你也配?”

    余下的各派见霄云宗已经先下去了,并没有什么异常,便也都放了心,带着门下的弟子鱼贯而入,看起来倒是井然有序的很。

    阿意和晏离不远不近地跟在队伍后面,少了那些刻板讨人厌的正义使者,原先那股子同仇敌忾的劲儿一下子也不知道溜哪去了,一时间两个人谁也没有说话。

    阿意心下和明镜一样敞亮,可却愣是装出了一副神经大条的样儿,逮着一个机会就咋咋唬唬地喊:“晏离晏离,你看那是什么?”

    晏离一愣,随即心下了然。

    凝神望去,只见石壁上镶嵌着数也数不清的石棺,或短或长,或宽或窄,错落交杂,每个棺盖上都钉着一根长约寸许的粗壮得有些过分的铁钉,锈迹斑斑,却闪动着妖冶的光芒。

    他温声安慰:“不要怕,就是一些看起来有些诡异的棺材罢了。”

    阿意继续叨叨:“你说那些棺材里装着的会不会就是祖巫豢养的怨灵巫妖?”

    “有可能。”

    “奇怪,他们怎么会被钉在棺材里呢?共工把它们炼制出来可不是为了让他们在这里安安稳稳睡大觉的吧?你说他们现在要是被放出来了我们会不会很危险?”

    晏离微笑,并没有回答她的问题,只是道:“我会保护你的。”

    这个话题聊到这里好像就该结束了,可是没有话说,两个人又着实尴尬的很……

    阿意沉默了一阵,又开始扯晏离的袖子:“晏离晏离,你看这又是什么啊?”

    晏离配合地仰头,看着洞顶上悬着的一排尖尖长长的石笋,手里的火把被不知从哪里灌来的冷风吹得忽明忽灭的,暗黑的影子在晶莹剔透的石笋上翩然起舞。

    明时,仿佛置身于一间光影缭乱,寒气逼人的兵器间,长矛林立,杀机四起;暗时,便只袅袅余余地只剩了一片黑暗,瘆人的,无边无际。

    他神情微肃,仍是轻描淡写地道:“没什么,就是溶洞里最常见的钟乳石罢了。”

    “哦。”

    阿意觉得自己好像又把话题聊死了呢……

    反思了一会以后,她深深地觉得刚刚着实不应该就以一个“哦”字了解这段对话的,怎么着也应该从什么是钟乳石,钟乳石是怎么形成的入手,问他个十句八句的,他再解答个十句八句的,自己再夸奖他个十句八句的,这段对话的长度不就出来了么?

    长度一出来可就好办了,深度广度紧接着都会出来,有这么一长串话做热身,阿意就不信他俩还能像现在一样尴尬,她决定再接再厉……

    “晏离啊,你说我们走了这么久,会不会已经走出了昆仑山啊。”

    “不会的,共工若是真有这本事能在被封印的情况下把地宫建出昆仑,他也不会被颛顼帝扣押了万年之久,能跑早跑了。”他环顾了一圈,道:“现在,我们应该是在昆仑山的山腹中央。”

    阿意点了点头:“有道理。”

    然后,没有然后了……阿意不得不承认,她聊天是真的尬啊……

    气氛再次陷入一团僵局,就在阿意抓耳挠腮一门心思想话题的时候,晏离突然柔和地出了声:“阿意,我觉得这样就已经很好了,哪怕什么也不说,我也依然很满足。”

    “我们依然是朋友,我希望你在我身边的时候整个人是放松的舒适的,而不是歉疚的小心翼翼的。”

    “这一点,沈爻比我做得好。”

    讷了讷,阿意低声说道:“谢谢你。”

    “谢我什么?”晏离问道。

    是啊,谢什么呢?

    这一路走来,晏离对她的回护和帮助早已胜过她当年对他那一点微末恩情的千倍万倍,他全心全意地待她,爱她,为了她可以放弃他苦心经营的一切,可是这样的他却被她轻易地舍弃了,一次又一次。

    良久,阿意才道:“谢谢你还是我的朋友。”

    晏离轻轻地笑了:“这句话应该是我和你说才对。”

    阿意鼻子一酸,她扭过头用力吸了吸鼻子,好容易才把情绪调整过来,刚想开口,忽地一道阴风刮过,众人手里的火把竟一齐熄灭了。

    一股子蹊跷的阴森的幽谧顺着石笋侵蚀而下,前面嘈杂纷乱,人群突然暴动起来,耳旁劲风呼啸而过,只听得晏离一声怒吼,随即身子下意识地想挡到她身前:“什么人?”

    与此同时,是剑刃入肉的沉钝声响,阿意心下一凉,鼻子里嗅到了几丝熟悉的血腥味儿,无情出鞘,飞速地搅入黑暗之中,盛烈的白光刺痛了她的眼。

    她看到穆清时无力地趴在她的肩头,辛有功的长剑狠狠地刺在穆清时的胸口。

    阿意还看到,无情剑也正正钉在辛有功的胸口,他的脸颊上有几道盘错扭曲的暗紫色的巫纹,从两腮一直蔓延至额头,他的眼眶里只有两弧诡异的白,像死了的鱼,翻出惨淡的白色鱼肚,没有了神智,只剩下浑身驱也驱不散的煞气,被无情禁锢着,嘴里还兀自发出“嗬嗬”如野兽一般的嘶吼。

    她不知道辛有功是怎么从队伍的首端来到她们的身后的,她也不知道前方究竟发生了什么不好的事情,辛有功为什么会变成这般模样。

    明明事发之时,穆清时站得离她很远不是吗,可是,在最千钧一发的时刻,他冲到了自己身前,替自己挡去了致命的一剑。

    “阿意,你没事吧。”晏离望着她,眼眸里的担忧之色显而易见,他纤尘不染的白衫上有一朵鲜红灼灼绽放,不知道是穆清时的,还是辛有功的。

    一阵轰鸣铺天盖地地席卷而来,“大师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