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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四章  清者自清
    卫临好不容易抵达空岚山峰顶的时候,闻人语正环抱着手坐在药田里,仰着头望着茫茫夜空,一袭青衫浸润皎洁月光。

    听到身后“沙沙”响起的脚步声,她轻声道:“你来了。”

    卫临手足无措地立在那里,“闻人神医……”

    闻人语打断了他,“像今天这样的发病,你经历过几回了。”

    卫临道:“每隔三四天就会有一次,发病大多都在晚上,自己一个人忍着,忍着忍着就过去了,谁也不知道,挺好的,只是没成想这次怎么大白天的也发病了。”

    闻人语道:“这种苦楚,你能撑到现在,实属不错。”

    卫临被表扬了,俊俏的脸蛋上浮起一丝淡淡的红晕,他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我爹为了治好我这病,请了好多江湖上赫赫有名的大夫,但是他们都说我活不过二十岁。我才不相信我这么命短,后来听一个大夫提起,我这病恐怕只有闻人神医才能治好,所以我便一个人从家里溜了出来,寻上了空岚山。”

    “为什么要溜出来?”

    “治得好固然是好,但如果求医失败或是治不好,也好自己一个人寻个地方安安静静地死了,省得家里人难过,就让他们以为我是一时贪玩跑了出去,在他们看不到的地方活着。”

    闻人语静默了片刻,又道:“你知道自己得的是什么病吗?”

    卫临摇了摇头,“那些大夫都说我得的是一种他们见所未见,闻所未闻的怪病,是从娘胎里带出来的病,能活到现在已经是奇迹了。”

    “你的母亲呢?”

    卫临眸光一黯:“我的母亲生下我没多久后就去世了,我都不知道她长什么样子。”

    闻人语没再说话,侧身拍了拍身边的空地,示意他坐过来。

    终于能近距离挨着自己心中仙女一样的小姐姐坐了,卫临压抑住心下的狂喜,一点点挪了过去,结果连手和脚该怎么摆都不知道,他涨红了脸,觉得不好意思极了,生怕被闻人语看到他这副窘样。

    所幸闻人语并没有看他,她的目光一直是定格在夜幕之中的,卫临顺着她的目光望过去,除了一片黑暗,还是黑暗。

    卫临虽然不知道她究竟在看什么,但既然她在看,他便也聚精会神地看。

    不知看了多久,卫临的眼睛都开始发酸了,他悄悄地眨了眨眼睛,就在这时,闻人语开口道:“你看见了什么?”

    卫临恭恭敬敬地答道:“我看见了漆黑的夜空,除此之外,便什么也没看见了。”

    闻人语道:“你知不知道,这世界上有一个地方,在那里,没有白昼,人们活在无穷无尽的夜晚下,终日不见阳光,只能与黑暗和背叛为伍。”

    卫临想了想,道:“闻人神医说的可是晦冥城?”

    闻人语没有说是,也没有说不是,只是道:“你去过晦冥城吗?”

    “那自然是没有的,晦冥城是魔教的盘据地,他们冷血无情,杀人不眨眼,没有丝毫道义可言,仙林中各派都是严令禁止门下弟子和魔教中人有来往的,更别说是深入他们的巢穴了。”

    “而且,先前有很多门派因不满晦冥城倒行逆施,胡作非为的行径,曾经组成联盟前去讨伐,但均于冥河上损兵折将,伤亡惨重,没有城内人引渡,外人很难进入晦冥城。”

    闻人语侧头望向他:“那如果现在我告诉你,如果你想活命,就必须去一趟晦冥城,你敢去吗?”

    卫临看着她的眼睛,认真点了点头:“敢。”

    闻人语似笑非笑:“此去晦冥城,路途艰险,九死一生,你极有可能就在途中丢了性命,你就不怕我是故意诓你,借魔教之手除了你,这样我就不用再破戒医治你了。”

    卫临想也不想就道:“不怕,因为我知道闻人神医不是这种人。”

    不知那句话触怒了她,闻人语突然敛了笑意,拂袖站起,“我不是这种人?那我又是哪种人?你小子初入江湖,涉世未深,未免将任何人都想得太美好了,要知道知人知面不知心,别用君子之心度小人之腹。”

    她转身朝木屋走去,不知是因为走得太急还是其他原因,她素来波澜不惊的语调此刻却多了些许起伏:“不要太过相信别人,要知道这个世界上让任何人都可能为了爱情,为了利益,为了一切自己想要追逐的而毫不犹豫地背叛你,只有你自己,才是可以相信的,只有你自己,才不会背叛自己。”

    “闻人神医,不是这样的。”卫临急忙从地上站起,“旁人是怎样的,我不知晓,也不感兴趣,但我知道你不是这样的,你曾经有一颗最是善良柔软的内核,而现在你只是用坚硬冷漠的外壳将它包裹了起来,可这并不就代表,那些柔软便消失了。”

    闻人语身形一顿,却没有回头,手一扬,将一幅合拢的卷轴掷向他。

    “卫临,如果你能活着进入晦冥城,并且有幸能见到叶城主的话,把这幅卷轴交给她,她会明白我的意思。”

    “记住,你最多只有半年的时间,如果半年之内,你无法将我要的东西完好无损地带回空岚山,那么就算是神仙,也救不了你的性命,一切都看你的造化了。“

    一语既毕,她快步走入屋内,关上了门。

    只留下卫临一个人立于漆黑夜幕下,呆呆地看着屋内昏黄的烛光,可是很快,这盏烛光也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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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个月后。

    叶澜沧居高临下地望着大殿之上这个浑身是血的少年,娇笑道:“是谁给你的胆子,竟敢孤身一人闯到晦冥城来,不过你也还算有点本事,竟然能活着走到我跟前。”

    她玩弄着指上丹蔻,轻轻吹了口气:“说吧,你来晦冥城做什么?”

    卫临朗声道:“不知叶城主可识得在空岚山避世不出的闻人神医?”

    叶澜沧动作一顿,她收起手掌,正视着卫临,脸上的神色复杂,不知是喜还是悲,“她,闻人语她还活着?”

    卫临有些不满:“不知叶城主为何会问出这种问题,闻人神医身体康健,过得很好。”

    叶澜沧一怔,喃喃道:“这……不可能,她明明……明明……”

    卫临疑道:“明明什么?”

    “没什么。”叶澜沧迅速回过神来,“既然你说是闻人语遣你来的,那她遣你来所为何故?”

    卫临从袖中摸出一幅卷轴,“闻人神医要我把这幅画交给你,说你看了这幅画自然就会明白她的意思。”

    叶澜沧点了点头,身边的侍女立刻低着头走下台阶接过了那幅画,恭恭敬敬地呈给了叶澜沧。

    她缓缓展开卷轴,一朵奇异诡谲的花一点点映入眼帘。

    只见光秃秃的枝茎上并无一片叶子,而花瓣却极清澈透明,如梦一样的美丽,勾人摄魄,但也如梦一样孱弱易碎,令人不敢轻易触碰。

    这正是当年闻人语在向她介绍何为绝梦棠时,生怕自己说得不清楚,特意为她绘制的绝梦棠的花像。

    而她叶澜沧正是凭着这幅画像,在晦冥城寻到了绝梦棠,并在师父离世的当夜,将绝梦棠花瓣碾制的粉末放入了闻人语饮用的水中。

    叶澜沧变了颜色,眼波里戾气横生:“怎么,闻人语此举是想提醒本座做了什么,要来秋后算账的意思?”

    “你回去告诉闻人语,本座从不为自己做过的事情后悔,从不!”

    卫临道:“叶城主误解了闻人神医的意思,闻人神医此次遣我来,是为了向叶城主讨画上的东西好带回空岚山。”

    “绝梦棠?她要绝梦棠做什么?”

    叶澜沧心念电转,“你过来,到我的跟前来。”

    卫临迟疑了一下,缓缓向叶澜沧走近,还不及走到她的跟前,叶澜沧就一把抓住了他的手腕,长长的指甲直嵌进他的肉里。

    可是卫临不敢乱动,他看出来了,叶澜沧对他并无恶意,她在给他诊脉。

    不知道是不是他想多了,他总觉得叶澜沧诊脉的手法和闻人神医如出一辙。

    良久,叶澜沧才放开他的手腕,不可置信地道:“你也中了绝梦棠的毒?你怎么会中这种毒的?”

    卫临揉着手腕道:“绝……什么梦棠的是什么东西我不知道,我只知道大夫们都说我这病是娘胎里带出来的。”

    叶澜沧冷笑一声,“她是不是和你说这绝梦棠是用来救你的?”

    卫临点点头,“是啊。”

    “那是她骗你的。绝梦棠是天下至毒,根本就无药可解,她若是有办法解这毒素,又何必在空岚山一躲就是好几年,断情绝爱,成天过着行尸走肉,生不如死的日子。”

    “这不可能!”

    叶澜沧露出一抹嘲弄的笑:“怎么,你不相信我的话?好啊,你回去问问她,你问问她,如果她真有办法能救你,那她为何不先救救自己,她自己都已经是泥菩萨过河——自身难保了,还想着要救别人,真是愚蠢得可笑。”

    “这不是愚蠢,这是善良。”卫临双目通红地道:“像你们这种杀人不眨眼,为了自己的目的和利益不择手段的邪魔外道,自然不会理解。”

    叶澜沧挑唇:“哟,这还急红眼了,我说的是闻人语,你急什么啊?难不成你这个小毛孩也爱上她了?”

    这回胀红的不仅是双目了,卫临白皙的脸蛋也一下子涨得通红,他嗫嚅道:“我不知道叶城主你在说些什么。”

    “你真爱上她了?”叶澜沧不知为何突然大怒,狠狠掐住了卫临的脖子,咬牙切齿道:“闻人语她到底有什么好的,你们一个个的都爱她,都爱她!”

    卫临艰难地道:“闻人神医哪都好,她是这个世界上最好的人。”

    “呵——”叶澜沧冷笑一声,松开了他,“最好的人?只可惜好人并没有好报,这个你所谓的世界上最好的人很快也要死了,你们两个黄泉路上正好可以做个伴。”

    “怎么,你不相信?好啊,你们不是想要绝梦棠吗,我给你们绝梦棠,你把这绝梦棠呵护好了,完整无损地带回去给她,你看看她是不是真就能治好你。来人,取一株长得最好的绝梦棠过来。”

    侍女低着头,将一盆开得极盛的绝梦棠递到卫临手上。

    卫临接过,道了一声谢,转身便欲离去。

    “且慢。”

    叶澜沧的声音在空旷的大殿上响起。

    卫临遂又转身,“叶城主还有什么吩咐吗?”

    叶澜沧停了一停,道:“她就没有什么话要你带给我?”

    卫临笑了。

    叶澜沧又惊又怒:”你笑什么?“

    “闻人神医早就料到了叶城主会有这么一问。”

    “她说,本来是没有什么好说的,但如果叶城主主动问起的话,她还是当年的那句话。”

    清者自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