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五章 替身
“后来呢？”阿意急切地问道。
卫临苦笑了一下，接着道：“我满心欢喜地将绝梦棠带回了空岚山，可是闻人神医却再未见过我一次。
“直到两个月后我再次发病，呕出黑血，那时候我知道，不论我如何地不服输，不认命，我卫临的大限还是要到了。
我昏迷了七天七夜，意识朦胧间，似乎有一个人一直在照料我，我知道她就是闻人神医。可是当我醒来后，身边却空无一人，我几乎以为那些都是我昏迷时产生的错觉，直到我打开门看见了她放在我门口的那盆绝梦棠。
我去闻人神医居住的木屋找她，可是发现木屋早就空了，我翻遍了整座空岚山，都没有找到闻人神医。
我终于不得不接受闻人神医消失了这个事实，可是当我正准备把那盆绝梦棠搬回屋内的时候，却在花盆底下发现了一封闻人神医留给我的信。
信上说想要活命，就必须严格按照她的话来，每七日取绝梦棠一片花瓣研磨成粉，兑水服下，约莫一年左右，我身体内的毒素就可以去个十之七八。在我身体未完全康复之前，我最好不要离开空岚山，因为空岚山多雾，避免了阳光直射，是除晦冥城之外绝梦棠生长第二适宜的地方，我若想在这一年间确保药源不间断，就必须要精心照顾好这盆绝梦棠。
闻人神医还说了，她走了，她一直以来都只想过那种一个人自由自在，不会被任何不相干的人打扰的日子，她让我别去找她，也别再打扰她了。”
卫临道：“可是我总觉得，事情一定不是这么简单。”
“那日，我离开晦冥城的时候，叶城主曾经意味深长地对我说，如果我有了什么疑问，可以随时回去问她。
可是，那时候我的身子十分虚弱，并不能立刻启程去晦冥城。
我按照闻人神医的叮嘱，每七天采摘一片花瓣，磨成粉末后就水服下，如此一来，大概一月有余，我的身子就恢复了许多，虽然站久了也会吃力咳嗽，但并不需要再一直卧床静养了。
于是，我立刻赶去了晦冥城拜见了叶城主，叶城主好像早就知道我会回来，所以一早就安排人在城门口接引我进城。”
阿意皱眉道：“那叶城主究竟和你说了什么？”
卫临却岔开了话题：“刚才风吹过时，绝梦棠的花瓣拂过你的手腕，你有什么感觉？”
阿意想了想道：“感觉像是有三根冰凉的手指搭上了我的脉搏。”
卫临不置可否。
他淡淡地道：“闻人神医常年手足冰凉，给人诊脉时便是用三根手指。“
阿意惊呼出声：“难道……”
卫临点了点头，继续道：“叶城主见了我，告诉我，她研究了绝梦棠这么多年，发现其实绝梦棠的毒性并不是就真如上古医典所说的那样无药可解，方法是有的，但没有人会这么做。她的医理和毒术都是闻人语教的，她能发现的道理，闻人语自然也能。
其实那时我心中已大概明了了，只是我仍不死心，非要把那层窗户纸捅破，便问叶城主她口中的那个法子究竟是什么样的。”
当时叶城主道：“若想解这绝梦棠的毒，就需找到另一个人也服下绝梦棠，让毒素入侵她的五脏六腑，四肢百骸，而后用她自己作为浇灌绝梦棠的肥料，以毒攻毒，这样重新培育出来的绝梦棠非但不再是毒药，反倒会成为唯一能解绝梦棠之毒的解药。”
“明明有施救之法，绝梦棠却依旧被称为无解之毒，那是因为即使人们知道该如何相救，也没有人愿意为了救旁人做出这样巨大的牺牲，我没有想到师妹竟会为你做到如此地步。”
卫临眼眶有些湿润：“离开晦冥城后，我又回到了空岚山，在空岚山又待了一年半左右，才彻底清去了脏腑里的余毒。那时候，我就应该离开空岚山的，像她信里所说的那样还她一片清净，可是离开了空岚山我又能去哪呢？回家吗？我爹已经故去，由我大伯接任掌门之位，我的至亲已然都不在人世，剩下的那些亲人也早就认为我已经死在外头了，我又何必再回去给他们惊吓。”
“于是思前想后，我留了下来，我住进了她先前所居的木屋里，我扮演着她，思念着她，回忆着她，偶尔会有那种走投无路的病人拜上空岚山来，也许是闻人语的传说已经过去太久太久了，他们都把我当作闻人神医，请求着我的垂怜，可是我一概闭门不见。我知道这样很残忍，很自私，可是我就是有私心，我想把闻人语这个角色扮演好，让天下人都以为那个古怪冷僻的闻人神医还活着。”
“这么多年，我看她留下的医书，打理着她生前栽培的草药，我住在她住过的房子里，过着和她从前一样孤独的生活，我把自己活成了她。在世人眼中，死的是卫临，活的是闻人语，这样挺好。”
卫临望向阿意：“阿意，你会不会觉得我疯了？”
阿意摇了摇头，“卫先生这是用情至深的表现。”
阿意又道：“只是不知道，卫先生这么多年是怎么一直维持着容颜不老的。”
卫临走向门口的那盆绝梦棠，手指轻轻抚上那透明的花瓣：“起先我也觉得奇怪，但后来我发现这可能是用以毒攻毒的法子来解绝梦棠毒性时产生的副产物。不过也好，这样我就能在这空岚山里守上她几百年，几千年，若是她的神识有幸能飘回空岚山，那么看到我的样子，她也不至于认不出我。”
他转头，望向阿意，微笑：”阿意，我想我现在可以回答你之前的疑问了。”
卫临轻轻抬手，只见花盆底部突然一阵莹光大盛，而后那股莹光缓缓沿着绝梦棠的根茎一点点向上攀升，进入花萼，最后从花心中央捧出一块碎片来。
他接过碎片，把它珍而重之地放在了阿意掌心。
阿意手足无措地道：“卫先生就不怕我是坏人吗？”
“你是吗？”
阿意低下头去，轻轻地道：“我不是坏人，但我也不是好人。”
卫临笑道：“这不重要，重要的是你是这瑶台镜的有缘人。”
阿意疑惑道：“卫先生为何会得出这样的结论。”
卫临看着他，温声道：“还记得我方才同你说的那个故事吗，在那个故事里，闻人语的师父同她说，能集齐所有碎片的就是瑶台镜的有缘人，若非有缘人，旁人就算费尽心思也不能得到一块。”
“你已经获得了两块瑶台镜的碎片了，若你都不是瑶台镜在等的那个有缘人，还有谁是呢？”
阿意静默了片刻，问道：“卫先生，你接下来要怎么办呢？”
卫临笑了笑，望着那盆绝梦棠道：“你还是叫我闻人神医或者闻人先生吧，听起来习惯些。”
卫临虽没有正面回答，但阿意已经知道了他的答案。
“那么闻人先生，我们就后会有期了。”
“且慢。”
卫临苦笑了一下，接着道：“我满心欢喜地将绝梦棠带回了空岚山，可是闻人神医却再未见过我一次。
“直到两个月后我再次发病，呕出黑血，那时候我知道，不论我如何地不服输，不认命，我卫临的大限还是要到了。
我昏迷了七天七夜，意识朦胧间，似乎有一个人一直在照料我，我知道她就是闻人神医。可是当我醒来后，身边却空无一人，我几乎以为那些都是我昏迷时产生的错觉，直到我打开门看见了她放在我门口的那盆绝梦棠。
我去闻人神医居住的木屋找她，可是发现木屋早就空了，我翻遍了整座空岚山，都没有找到闻人神医。
我终于不得不接受闻人神医消失了这个事实，可是当我正准备把那盆绝梦棠搬回屋内的时候，却在花盆底下发现了一封闻人神医留给我的信。
信上说想要活命，就必须严格按照她的话来，每七日取绝梦棠一片花瓣研磨成粉，兑水服下，约莫一年左右，我身体内的毒素就可以去个十之七八。在我身体未完全康复之前，我最好不要离开空岚山，因为空岚山多雾，避免了阳光直射，是除晦冥城之外绝梦棠生长第二适宜的地方，我若想在这一年间确保药源不间断，就必须要精心照顾好这盆绝梦棠。
闻人神医还说了，她走了，她一直以来都只想过那种一个人自由自在，不会被任何不相干的人打扰的日子，她让我别去找她，也别再打扰她了。”
卫临道：“可是我总觉得，事情一定不是这么简单。”
“那日，我离开晦冥城的时候，叶城主曾经意味深长地对我说，如果我有了什么疑问，可以随时回去问她。
可是，那时候我的身子十分虚弱，并不能立刻启程去晦冥城。
我按照闻人神医的叮嘱，每七天采摘一片花瓣，磨成粉末后就水服下，如此一来，大概一月有余，我的身子就恢复了许多，虽然站久了也会吃力咳嗽，但并不需要再一直卧床静养了。
于是，我立刻赶去了晦冥城拜见了叶城主，叶城主好像早就知道我会回来，所以一早就安排人在城门口接引我进城。”
阿意皱眉道：“那叶城主究竟和你说了什么？”
卫临却岔开了话题：“刚才风吹过时，绝梦棠的花瓣拂过你的手腕，你有什么感觉？”
阿意想了想道：“感觉像是有三根冰凉的手指搭上了我的脉搏。”
卫临不置可否。
他淡淡地道：“闻人神医常年手足冰凉，给人诊脉时便是用三根手指。“
阿意惊呼出声：“难道……”
卫临点了点头，继续道：“叶城主见了我，告诉我，她研究了绝梦棠这么多年，发现其实绝梦棠的毒性并不是就真如上古医典所说的那样无药可解，方法是有的，但没有人会这么做。她的医理和毒术都是闻人语教的，她能发现的道理，闻人语自然也能。
其实那时我心中已大概明了了，只是我仍不死心，非要把那层窗户纸捅破，便问叶城主她口中的那个法子究竟是什么样的。”
当时叶城主道：“若想解这绝梦棠的毒，就需找到另一个人也服下绝梦棠，让毒素入侵她的五脏六腑，四肢百骸，而后用她自己作为浇灌绝梦棠的肥料，以毒攻毒，这样重新培育出来的绝梦棠非但不再是毒药，反倒会成为唯一能解绝梦棠之毒的解药。”
“明明有施救之法，绝梦棠却依旧被称为无解之毒，那是因为即使人们知道该如何相救，也没有人愿意为了救旁人做出这样巨大的牺牲，我没有想到师妹竟会为你做到如此地步。”
卫临眼眶有些湿润：“离开晦冥城后，我又回到了空岚山，在空岚山又待了一年半左右，才彻底清去了脏腑里的余毒。那时候，我就应该离开空岚山的，像她信里所说的那样还她一片清净，可是离开了空岚山我又能去哪呢？回家吗？我爹已经故去，由我大伯接任掌门之位，我的至亲已然都不在人世，剩下的那些亲人也早就认为我已经死在外头了，我又何必再回去给他们惊吓。”
“于是思前想后，我留了下来，我住进了她先前所居的木屋里，我扮演着她，思念着她，回忆着她，偶尔会有那种走投无路的病人拜上空岚山来，也许是闻人语的传说已经过去太久太久了，他们都把我当作闻人神医，请求着我的垂怜，可是我一概闭门不见。我知道这样很残忍，很自私，可是我就是有私心，我想把闻人语这个角色扮演好，让天下人都以为那个古怪冷僻的闻人神医还活着。”
“这么多年，我看她留下的医书，打理着她生前栽培的草药，我住在她住过的房子里，过着和她从前一样孤独的生活，我把自己活成了她。在世人眼中，死的是卫临，活的是闻人语，这样挺好。”
卫临望向阿意：“阿意，你会不会觉得我疯了？”
阿意摇了摇头，“卫先生这是用情至深的表现。”
阿意又道：“只是不知道，卫先生这么多年是怎么一直维持着容颜不老的。”
卫临走向门口的那盆绝梦棠，手指轻轻抚上那透明的花瓣：“起先我也觉得奇怪，但后来我发现这可能是用以毒攻毒的法子来解绝梦棠毒性时产生的副产物。不过也好，这样我就能在这空岚山里守上她几百年，几千年，若是她的神识有幸能飘回空岚山，那么看到我的样子，她也不至于认不出我。”
他转头，望向阿意，微笑：”阿意，我想我现在可以回答你之前的疑问了。”
卫临轻轻抬手，只见花盆底部突然一阵莹光大盛，而后那股莹光缓缓沿着绝梦棠的根茎一点点向上攀升，进入花萼，最后从花心中央捧出一块碎片来。
他接过碎片，把它珍而重之地放在了阿意掌心。
阿意手足无措地道：“卫先生就不怕我是坏人吗？”
“你是吗？”
阿意低下头去，轻轻地道：“我不是坏人，但我也不是好人。”
卫临笑道：“这不重要，重要的是你是这瑶台镜的有缘人。”
阿意疑惑道：“卫先生为何会得出这样的结论。”
卫临看着他，温声道：“还记得我方才同你说的那个故事吗，在那个故事里，闻人语的师父同她说，能集齐所有碎片的就是瑶台镜的有缘人，若非有缘人，旁人就算费尽心思也不能得到一块。”
“你已经获得了两块瑶台镜的碎片了，若你都不是瑶台镜在等的那个有缘人，还有谁是呢？”
阿意静默了片刻，问道：“卫先生，你接下来要怎么办呢？”
卫临笑了笑，望着那盆绝梦棠道：“你还是叫我闻人神医或者闻人先生吧，听起来习惯些。”
卫临虽没有正面回答，但阿意已经知道了他的答案。
“那么闻人先生，我们就后会有期了。”
“且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