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六章 残月
月光淋在平静的湖面上，被粼粼的波光搅成碎银。
船头一人背对着她，正在摇橹。
虽着一身蓑衣箬笠，依旧不能遮掩他秀颀的身形，墨如鸦羽的乌发从帽檐中漏下，垂在脸颊一侧，更衬得他的肌肤如月一样皎洁，如雪一样晶莹。
阿意抱膝看着天上那轮瘦削的勾月发呆，今晚的月亮真锋利啊，像一把高高举起的，不知道要砍向谁的镰刀。
良久，她才出声：“沈爻，你这样做有意思吗？”
船头的艄公身形一顿，而后慢慢回转过身，“怎么，仅凭一个背影就能认出我，宝贝儿你可真是对我用情至深啊，我很感动，也很满意。”
他伸食指将箬笠勾住，发丝尽数流泻而下，薄唇轻轻一勾，美得惊心动魄，倾倒众生。
正是沈爻。
阿意又重复了一遍：“沈爻，你这样有意思吗？”
沈爻笑道：“有意思啊，当然有意思。你每次回回晦冥城，都有我亲自来接你过冥河，此等殊荣，旁人可是想享受都享受不到呢，你非但不对我感激涕零，还横鼻子竖眼地甩脸色给我看，是不是有点过分了。”
阿意也笑：“你可不得好好地供着我吗，毕竟只有我才是瑶台镜的有缘人，没有我，你的千秋大梦只能是一团泡影。让我来想想，你什么时候发现这个秘密的呢，是在明净寺的时候吗，还是说更早，就连三大门派齐聚明净寺也是你一手安排的。”
沈爻抱手，一副无所谓的态度：“你继续说啊。”
阿意右手紧攥住了船舷，又缓缓放开，“所以，那天在虚妄南峰的相遇也是你计划好的对吗，你算准了我看见血肉模糊的你，一定会心生垂怜，你算准了我会救你。沈爻，你这招苦肉计使得真妙，真值。”
“怪不得明明有很多次我都要死了，你总是会突然出现 ，一而再，再而三地救了我性命。我原本以为你救我，会有一点点是因为我们的情谊，是因为我曾经救过你，是因为你不是他们口中所说的那样冷血无情，自私自利，我真傻。”
沈爻冷笑：“情谊？邪魔外道与名门正派之间能有什么情谊，阮知意，你这不是傻，你是天真，天真得愚蠢。”
阿意从怀里掏出装着碎片的包袱，慢条斯理地打开，“只剩最后一块碎片，瑶台镜就能拼凑完整了呢，沈爻，你想不想知道最后一块碎片在哪？”
“哦？”沈爻饶有兴致地挑了挑眉，“怎么，你又知道了？”
“是啊。”指尖划过碎片锋锐的边缘，登时有血沫渗了出来，可是阿意一点都不觉得痛，看到这扎眼的猩红，她不知道为什么突然有一股想大笑的冲动，于是她便真的笑出了声来。
她笑得前仰后合，笑得眼泪都出来了，空旷的冥河上尽皆回荡着她的笑声。
沈爻也不阻拦她，就由着她笑。
不知过了多久，阿意才渐渐停了下来，她擦了擦眼角笑出的水痕，缓缓坐直。
沈爻冷冷地看着她：“这回笑够了吗？”
阿意没有理他，自顾自地道：“你知道吗，我在空岚山的时候听到一个故事，这个故事有一小部分和瑶台镜有关，于是我便仔仔细细地听完了这个故事，没成想，竟因此从中发现了最后一块碎片的下落。”
“在哪？”
“在一个你无论如何也想不到的地方。”
“阮知意，你知道我这个人没有什么耐心的，我再问你一遍，最后一块碎片在哪？”
阿意笑道：“你不知道吗，这最后一块碎片就在晦冥城，就在你的师父叶澜沧手上。”
“啊。”她夸张地捂了捂嘴：“我倒是忘了，叶澜沧是被你亲手杀死的啊，她的头颅就被你丢弃在冥河的第四段——忘川之中，这最后一块碎片的具体位置你与其问我，倒不如好好地问问你自己。”
“你说的都是真的？”
“我骗你有什么好处吗？”
沈爻笑了笑：“也是。”
“叶澜沧的师父是夜来上神昔日的心腹，更是空冥之役唯一的幸存者。”
顿了顿，阿意道：“你不对我的话提出什么质疑吗，毕竟世人都知道空冥之役惨烈异常，神魔两族皆是全军覆没，无人生还。”
沈爻懒懒地道：“既然我刚才都说了信你了，自然要信到底，否则我不是自相矛盾了吗？更何况，我们都不是那场战争的当事人，当年究竟发生了什么谁也说不准，不是吗？”
阿意接着道：“他临死之前，将两块瑶台镜的碎片，分别给了他的大徒弟叶澜沧和小徒弟闻人语。“
沈爻还未来得及说话，此时阿意膝前摆着的三块碎片突然发生震颤，而后一齐发出了莹润的光芒。
“这是……这是碎片之间有感应了吗？沈爻，现在我们在哪里？”
沈爻看了看周围，沉声道：“忘川，现在我们在忘川之上。”
“看来，这最后一块碎片就在忘川底部了。”
沈爻大喜，“那我们先回晦冥城从长计议，制定捕捞方案，然后再派人下水，哪怕是抽干忘川的水，我也要找到这最后一块碎片。”
阿意摇摇头道：“等到回晦冥城制定好方案，再抽调合适人选，中途又要浪费多少时间。”
沈爻挑了挑眉：“哦，那我们的右使大人有何高见？”
“我听闻沈城主精熟水性，我虽然比不上沈城主，但也决计不会拖什么后腿。”
“你的意思是我们现在就下水一探究竟？”沈爻似笑非笑地望着阿意，“没看出来啊，阮知意，你怎么比我还要心急？”
阿意抬眸，直视着他道：“一旦我帮你集齐瑶台镜的碎片，对你而言，我就再没有任何利用价值了吧，既然这样，那我是走是留，你应该也不会勉强吧。”
沈爻眼神一肃：“你就这么急着要逃离我？”
“阮知意，你的师父，你的大师兄，还有晏离，你一切可以依靠，可以寻求庇护的人，都已经死了，离不离开晦冥城，对你来说有这么重要吗？”
“重要。”阿意点了点头，“外面的世界确实已经没有了让我可以留恋的人，可是外面没有你，哪怕只凭这一点也已经足够了。”
沈爻神色阴鸷，墨黑的眸子里有一丝愠怒闪过，他转过头去：“忘川的水会腐蚀人的记忆，如果我们就这样贸贸然下去，肯定不行，别到时候碎片还没找到呢，我们俩先变成两个什么也不记得的傻子。”
阿意走到沈爻跟前，盯着他道：“沈爻，你身上每日会携带很多毒药和解药，你这个人最擅长未雨绸缪，我不信你现在身上没有一种可以解除忘川之水毒性的解药。”
沈爻望着她，良久良久，嘴角才绽放出一抹笑意。
他说：“阮知意，这么久了，你还真是对我该死地了解啊。”
船头一人背对着她，正在摇橹。
虽着一身蓑衣箬笠，依旧不能遮掩他秀颀的身形，墨如鸦羽的乌发从帽檐中漏下，垂在脸颊一侧，更衬得他的肌肤如月一样皎洁，如雪一样晶莹。
阿意抱膝看着天上那轮瘦削的勾月发呆，今晚的月亮真锋利啊，像一把高高举起的，不知道要砍向谁的镰刀。
良久，她才出声：“沈爻，你这样做有意思吗？”
船头的艄公身形一顿，而后慢慢回转过身，“怎么，仅凭一个背影就能认出我，宝贝儿你可真是对我用情至深啊，我很感动，也很满意。”
他伸食指将箬笠勾住，发丝尽数流泻而下，薄唇轻轻一勾，美得惊心动魄，倾倒众生。
正是沈爻。
阿意又重复了一遍：“沈爻，你这样有意思吗？”
沈爻笑道：“有意思啊，当然有意思。你每次回回晦冥城，都有我亲自来接你过冥河，此等殊荣，旁人可是想享受都享受不到呢，你非但不对我感激涕零，还横鼻子竖眼地甩脸色给我看，是不是有点过分了。”
阿意也笑：“你可不得好好地供着我吗，毕竟只有我才是瑶台镜的有缘人，没有我，你的千秋大梦只能是一团泡影。让我来想想，你什么时候发现这个秘密的呢，是在明净寺的时候吗，还是说更早，就连三大门派齐聚明净寺也是你一手安排的。”
沈爻抱手，一副无所谓的态度：“你继续说啊。”
阿意右手紧攥住了船舷，又缓缓放开，“所以，那天在虚妄南峰的相遇也是你计划好的对吗，你算准了我看见血肉模糊的你，一定会心生垂怜，你算准了我会救你。沈爻，你这招苦肉计使得真妙，真值。”
“怪不得明明有很多次我都要死了，你总是会突然出现 ，一而再，再而三地救了我性命。我原本以为你救我，会有一点点是因为我们的情谊，是因为我曾经救过你，是因为你不是他们口中所说的那样冷血无情，自私自利，我真傻。”
沈爻冷笑：“情谊？邪魔外道与名门正派之间能有什么情谊，阮知意，你这不是傻，你是天真，天真得愚蠢。”
阿意从怀里掏出装着碎片的包袱，慢条斯理地打开，“只剩最后一块碎片，瑶台镜就能拼凑完整了呢，沈爻，你想不想知道最后一块碎片在哪？”
“哦？”沈爻饶有兴致地挑了挑眉，“怎么，你又知道了？”
“是啊。”指尖划过碎片锋锐的边缘，登时有血沫渗了出来，可是阿意一点都不觉得痛，看到这扎眼的猩红，她不知道为什么突然有一股想大笑的冲动，于是她便真的笑出了声来。
她笑得前仰后合，笑得眼泪都出来了，空旷的冥河上尽皆回荡着她的笑声。
沈爻也不阻拦她，就由着她笑。
不知过了多久，阿意才渐渐停了下来，她擦了擦眼角笑出的水痕，缓缓坐直。
沈爻冷冷地看着她：“这回笑够了吗？”
阿意没有理他，自顾自地道：“你知道吗，我在空岚山的时候听到一个故事，这个故事有一小部分和瑶台镜有关，于是我便仔仔细细地听完了这个故事，没成想，竟因此从中发现了最后一块碎片的下落。”
“在哪？”
“在一个你无论如何也想不到的地方。”
“阮知意，你知道我这个人没有什么耐心的，我再问你一遍，最后一块碎片在哪？”
阿意笑道：“你不知道吗，这最后一块碎片就在晦冥城，就在你的师父叶澜沧手上。”
“啊。”她夸张地捂了捂嘴：“我倒是忘了，叶澜沧是被你亲手杀死的啊，她的头颅就被你丢弃在冥河的第四段——忘川之中，这最后一块碎片的具体位置你与其问我，倒不如好好地问问你自己。”
“你说的都是真的？”
“我骗你有什么好处吗？”
沈爻笑了笑：“也是。”
“叶澜沧的师父是夜来上神昔日的心腹，更是空冥之役唯一的幸存者。”
顿了顿，阿意道：“你不对我的话提出什么质疑吗，毕竟世人都知道空冥之役惨烈异常，神魔两族皆是全军覆没，无人生还。”
沈爻懒懒地道：“既然我刚才都说了信你了，自然要信到底，否则我不是自相矛盾了吗？更何况，我们都不是那场战争的当事人，当年究竟发生了什么谁也说不准，不是吗？”
阿意接着道：“他临死之前，将两块瑶台镜的碎片，分别给了他的大徒弟叶澜沧和小徒弟闻人语。“
沈爻还未来得及说话，此时阿意膝前摆着的三块碎片突然发生震颤，而后一齐发出了莹润的光芒。
“这是……这是碎片之间有感应了吗？沈爻，现在我们在哪里？”
沈爻看了看周围，沉声道：“忘川，现在我们在忘川之上。”
“看来，这最后一块碎片就在忘川底部了。”
沈爻大喜，“那我们先回晦冥城从长计议，制定捕捞方案，然后再派人下水，哪怕是抽干忘川的水，我也要找到这最后一块碎片。”
阿意摇摇头道：“等到回晦冥城制定好方案，再抽调合适人选，中途又要浪费多少时间。”
沈爻挑了挑眉：“哦，那我们的右使大人有何高见？”
“我听闻沈城主精熟水性，我虽然比不上沈城主，但也决计不会拖什么后腿。”
“你的意思是我们现在就下水一探究竟？”沈爻似笑非笑地望着阿意，“没看出来啊，阮知意，你怎么比我还要心急？”
阿意抬眸，直视着他道：“一旦我帮你集齐瑶台镜的碎片，对你而言，我就再没有任何利用价值了吧，既然这样，那我是走是留，你应该也不会勉强吧。”
沈爻眼神一肃：“你就这么急着要逃离我？”
“阮知意，你的师父，你的大师兄，还有晏离，你一切可以依靠，可以寻求庇护的人，都已经死了，离不离开晦冥城，对你来说有这么重要吗？”
“重要。”阿意点了点头，“外面的世界确实已经没有了让我可以留恋的人，可是外面没有你，哪怕只凭这一点也已经足够了。”
沈爻神色阴鸷，墨黑的眸子里有一丝愠怒闪过，他转过头去：“忘川的水会腐蚀人的记忆，如果我们就这样贸贸然下去，肯定不行，别到时候碎片还没找到呢，我们俩先变成两个什么也不记得的傻子。”
阿意走到沈爻跟前，盯着他道：“沈爻，你身上每日会携带很多毒药和解药，你这个人最擅长未雨绸缪，我不信你现在身上没有一种可以解除忘川之水毒性的解药。”
沈爻望着她，良久良久，嘴角才绽放出一抹笑意。
他说：“阮知意，这么久了，你还真是对我该死地了解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