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九章 画眠
那日从地宫离开后，画眠跟着她和沈爻来到了晦冥城。
只是那时阿意刚回到晦冥城就生了一场奇怪的大病，她好像被无数个沉重的，属于她的，又好像不属于她的梦魇压着，久久不能醒来。
待得好不容易挣扎着醒来，又发了一场高烧，昏昏沉沉地又过了好几天，沈爻给她喂点了血，这才一日一日渐好起来。
等到她想起画眠时，画眠已经被沈爻藏起来了，她翻遍整个晦冥城也没能找到那只小狐狸。
阿意去问沈爻，沈爻总是说那是只成精的貌美的公狐狸，怎么能放在她的身边，但是对画眠的去处却只字不提。
后来她被沈爻送去空岚山，又从空岚山被晏离带回减字山庄，而后上昆仑破坏穆清时的婚礼，事情一桩接一桩，一件接一件，回到晦冥城的时间少之又少，那只莫名和她亲昵的小狐狸也渐渐被她忘在了脑后。
阿意将瑶台镜重新包起来，放入怀中，起身前去沈爻栖住的三昧殿。
浅情正双眼红肿地跪在床头，细致地拿起浸在凉水里的帕子绞干，小心翼翼地覆在沈爻额头。
见到阿意，她恨恨地抬起眼：“阮……你，你还有脸来！”
阿意施施然走进，“我为什么没脸来，我说过沈爻变成这样，与我没有关系，我问心无愧，为什么不敢来。”
“我听巫医说，沈爻情况不大好啊，所以我来看看。”
浅情双拳紧握，“你来，就是想看看少主什么时候死吗？”
“如果是这样，那可能你要失望了，我告诉你，少主是不会死的，除非是他自己求死，否则任何人都杀不了他。”
阿意笑了笑，没有再和她就这个问题争辩，而是道：“我知道你不想看见我，我也不想打扰你和沈爻难得的独处时间。我来，是想问你一个问题，你回答了，我就走，一刻都不会多待，要不然在这里，你看着我难受，我看着你也不见得有多好受。”
浅情哼了一声，道：“什么问题？”
“画眠，也就是跟着我从洙州地宫回来的那只六尾神狐，他在哪里？”
浅情眸中闪过一道复杂的情绪，随即敛下眸去，“不知道。”
阿意冷笑一声，上前，捏住她的下巴，胁迫她抬起头来看她：“真不知道还是假不知道，我再给你一次重说的机会。”
阿意的眼神很冷，很冷，冷得像极北苦寒之地的霜雪，泛着寒光，摸不透，看不穿。
即使是那时重生后受尽苦楚，极尽非人折磨的阿意也从未流露出这样的眼神。
浅情忍不住打了个寒战，现在的阿意阴鸷狠毒，喜怒无常，眼睛里有着一股玉石俱焚的无谓，和近乎天真到极致的残忍。
这样的眼神，同当年手刃叶澜沧后的沈爻一模一样。
就是从那天起，沈爻才真正真正变成了另外一个人，无论她怎么努力，都无法再将他的心捂热。
毕竟，你怎么能指望一个已经死去的心灵会重新拥有光和热呢。
浅情看着她，低声道：“知道。”
“那你刚刚为什么骗我？画眠到底在哪？”
“我的确是不知道的。”
“但是少主说，如果有一天你问起画眠的下落，让我告诉你，他在原来关押你二师兄非明的那间牢房里，你就知道了。”
“什么意思？”阿意皱眉：“沈爻早知道我会你问这个问题？他什么时候吩咐你的？”
“在出城去冥河口接你之前。少主吩咐我，如果日后他出了什么事情，让我传下口谕去，晦冥城一切均要以你为尊，所有教众都要臣属于你，见你如见少主，凡有不从者，格杀勿论。”
浅情低声道：“我当时不明白少主为何要同我说这样的话，就好像他已经有了某种不详的预感一样。”
阿意心中一惊，难道沈爻早就看透了她的一举一动，他早就料到了她会做什么，所以在忘川河底，他才会那么地平静，平静到连反抗都不反抗一下，缓缓地闭上了眼，束手就擒。
不！不可能的！
这怎么可能呢？
沈爻是什么样的人，她难道还不够清楚吗？但凡对他心存任何一丝的幻想，都是对自己鲜血淋漓的伤害。
阿意握拳，压下心中所有的惊疑不定，她大步走向书桌，用手扭了扭那方固定在书桌上的端砚，如上次一样，伴随着“轰隆隆”一声巨响，地上出现了三个黑黝黝的大洞。
床后一个，书架旁一个，大殿中央一个。
阿意熟门熟路地走向床后面的那个大洞，跳下去之前，她鬼使神差地看了一眼床榻上昏睡着的沈爻。
沈爻就那样乖乖巧巧地躺在那里，嘴角噙着甜蜜的微笑，纤长的睫毛微微颤抖。
让人完全肖想不出来，眼前这个美好若斯的男人在醒着的时候，是如何残忍寡情的一个大魔头。
想到这里，阿意厌恶地收回视线，纵身向洞中跃去。
若不是下来的洞口和石室的分布和上次还是一模一样的，阿意几乎要怀疑自己是不是来错了地方。
原本甬道里及膝深的血泊和满地的残骸头颅已经尽皆不见，那口被八具无头尸骨围着的太平缸也不知所踪，所有的所有都变得再正常不过。
这实在不符合沈爻这个变态的口味啊。
有好几次阿意都想掉头，重新上去问问浅情，这是怎么回事，可是转念想了想，浅情也不可能什么都知道，毕竟沈爻这个人一向只相信自己，问了也是白问。
难道是因为她上次来的时候刚喝了酒所以神智不大清醒，记错了当时情形吗？
不应该啊。
算了，快点过去看看，画眠是不是在上次关押非明的那间牢房里，一切不就清楚了吗？
至于这里为什么会大变样，那是沈爻的事，和她又有何干？
阿意快步走到墙根处，食指微蜷，指关节轻轻在一面石砖上敲击起来，三下短，三下长，只听得几声沉重的摩擦声和旋转声，石墙竟与两边相接的石壁剥离割裂开来，缓缓向左开阖，一连排的玄铁栏杆闯入了她的视线。
不过上次玄铁栏杆后的是一间非常典型，非常素朴的牢房，而现在却变成了一间干净宽敞，看起来甚至还有点舒适温馨的卧房。
错觉，错觉，一定是错觉。
一团毛茸茸的，白乎乎的大东西正背对着她在大吃大嚼。
……
看上去总觉得哪里不太对劲……
这种不对劲感在那团大东西缓缓转身的时候达到了顶峰。
“女侠！！！”
那团毛茸茸的大东西径直飞扑向了她，劲道之大，阿意都觉得迎面袭来一股劲风，如果不是有那排玄铁栏杆的遮挡，她发誓，她能生生被扑出去好几米远。
“女侠，你不认得我了吗”
对方白乎乎，软绵绵的爪子可怜巴巴地蜷在铁栏杆上，咧着一张笑脸，哼哧哼哧喘气：“呜呜呜，女侠，我是画眠啊。”
画眠……
画眠？？？
若不是对方正殷勤地摇摆着身后毛茸茸，蓬松柔软的六条大尾巴，阿意几乎觉得这时有人在恶意冒名顶替。
要知道，初见时候的画眠还是一只婀娜多姿，身段妖娆，不是母狐狸，却比母狐狸更风姿绰约，千娇百媚的公六尾神狐啊！！！
现在怎么就快胖成一只大白狗了！！！
她平复了一下心情，惊叹道：“画眠，你怎么变成这样了？你这一天天的都啥伙食啊？”
目光瞥到画眠刚刚正在专心致志，大嚼特嚼得的那盆熏肉，还有桌上摆着的腊肠，酥肉，阿意顿时心下了然。
“你这一天天的都吃的这些？”
“对啊。”画眠点了点头，眯起眼睛笑道：“每天都有好多肉，幸福，可比在地宫过的苦巴巴的日子好多了，谁让那死封烈不肯一起过来，后悔死他！”
阿意扶额，她本来还以为就以沈爻那种变态的，见不得别人好的心思，见到画眠的时候，画眠铁定瘦得不成人形了，谁能想到……
沈爻这家伙是不是故意的啊，本着谁都能是好人，但沈爻绝对不可能的想法，阿意这样想道。
就这种大鱼大肉的伙食，像不胖都难吧，也不知道到时画眠和依旧英姿飒爽的封烈见了面，到底谁更后悔。
画眠呜呜道：”女侠，你终于想起我来了，我等了好久，你一直都没有来看过我，只有那个跟冰块一样冷的家伙有时会过来陪我说说话。”
阿意有点不好意思：“从地宫出来，回到晦冥城没多久，我就被沈爻派出去做任务了，前不久才回来。”
画眠又高兴起来：“原来女侠不是忘了我啊，而是太忙了啊，那画眠就不难过了。嘻嘻嘻，女侠你知道吗，画眠才不想和大冰块聊天呢，画眠只想和女侠聊天。”
阿意奇道：“你俩聊天？你俩有共同语言吗，聊得到一起去吗？”
“有啊。”画眠重重地点头。
阿意颇有兴致地问道：”那你俩都聊什么？”
画眠睁着黑漆漆，湿漉漉的大眼睛，倏忽盯住了她，笑得阳光灿烂，人畜无害：“我们都聊女侠你啊。”
只是那时阿意刚回到晦冥城就生了一场奇怪的大病，她好像被无数个沉重的，属于她的，又好像不属于她的梦魇压着，久久不能醒来。
待得好不容易挣扎着醒来，又发了一场高烧，昏昏沉沉地又过了好几天，沈爻给她喂点了血，这才一日一日渐好起来。
等到她想起画眠时，画眠已经被沈爻藏起来了，她翻遍整个晦冥城也没能找到那只小狐狸。
阿意去问沈爻，沈爻总是说那是只成精的貌美的公狐狸，怎么能放在她的身边，但是对画眠的去处却只字不提。
后来她被沈爻送去空岚山，又从空岚山被晏离带回减字山庄，而后上昆仑破坏穆清时的婚礼，事情一桩接一桩，一件接一件，回到晦冥城的时间少之又少，那只莫名和她亲昵的小狐狸也渐渐被她忘在了脑后。
阿意将瑶台镜重新包起来，放入怀中，起身前去沈爻栖住的三昧殿。
浅情正双眼红肿地跪在床头，细致地拿起浸在凉水里的帕子绞干，小心翼翼地覆在沈爻额头。
见到阿意，她恨恨地抬起眼：“阮……你，你还有脸来！”
阿意施施然走进，“我为什么没脸来，我说过沈爻变成这样，与我没有关系，我问心无愧，为什么不敢来。”
“我听巫医说，沈爻情况不大好啊，所以我来看看。”
浅情双拳紧握，“你来，就是想看看少主什么时候死吗？”
“如果是这样，那可能你要失望了，我告诉你，少主是不会死的，除非是他自己求死，否则任何人都杀不了他。”
阿意笑了笑，没有再和她就这个问题争辩，而是道：“我知道你不想看见我，我也不想打扰你和沈爻难得的独处时间。我来，是想问你一个问题，你回答了，我就走，一刻都不会多待，要不然在这里，你看着我难受，我看着你也不见得有多好受。”
浅情哼了一声，道：“什么问题？”
“画眠，也就是跟着我从洙州地宫回来的那只六尾神狐，他在哪里？”
浅情眸中闪过一道复杂的情绪，随即敛下眸去，“不知道。”
阿意冷笑一声，上前，捏住她的下巴，胁迫她抬起头来看她：“真不知道还是假不知道，我再给你一次重说的机会。”
阿意的眼神很冷，很冷，冷得像极北苦寒之地的霜雪，泛着寒光，摸不透，看不穿。
即使是那时重生后受尽苦楚，极尽非人折磨的阿意也从未流露出这样的眼神。
浅情忍不住打了个寒战，现在的阿意阴鸷狠毒，喜怒无常，眼睛里有着一股玉石俱焚的无谓，和近乎天真到极致的残忍。
这样的眼神，同当年手刃叶澜沧后的沈爻一模一样。
就是从那天起，沈爻才真正真正变成了另外一个人，无论她怎么努力，都无法再将他的心捂热。
毕竟，你怎么能指望一个已经死去的心灵会重新拥有光和热呢。
浅情看着她，低声道：“知道。”
“那你刚刚为什么骗我？画眠到底在哪？”
“我的确是不知道的。”
“但是少主说，如果有一天你问起画眠的下落，让我告诉你，他在原来关押你二师兄非明的那间牢房里，你就知道了。”
“什么意思？”阿意皱眉：“沈爻早知道我会你问这个问题？他什么时候吩咐你的？”
“在出城去冥河口接你之前。少主吩咐我，如果日后他出了什么事情，让我传下口谕去，晦冥城一切均要以你为尊，所有教众都要臣属于你，见你如见少主，凡有不从者，格杀勿论。”
浅情低声道：“我当时不明白少主为何要同我说这样的话，就好像他已经有了某种不详的预感一样。”
阿意心中一惊，难道沈爻早就看透了她的一举一动，他早就料到了她会做什么，所以在忘川河底，他才会那么地平静，平静到连反抗都不反抗一下，缓缓地闭上了眼，束手就擒。
不！不可能的！
这怎么可能呢？
沈爻是什么样的人，她难道还不够清楚吗？但凡对他心存任何一丝的幻想，都是对自己鲜血淋漓的伤害。
阿意握拳，压下心中所有的惊疑不定，她大步走向书桌，用手扭了扭那方固定在书桌上的端砚，如上次一样，伴随着“轰隆隆”一声巨响，地上出现了三个黑黝黝的大洞。
床后一个，书架旁一个，大殿中央一个。
阿意熟门熟路地走向床后面的那个大洞，跳下去之前，她鬼使神差地看了一眼床榻上昏睡着的沈爻。
沈爻就那样乖乖巧巧地躺在那里，嘴角噙着甜蜜的微笑，纤长的睫毛微微颤抖。
让人完全肖想不出来，眼前这个美好若斯的男人在醒着的时候，是如何残忍寡情的一个大魔头。
想到这里，阿意厌恶地收回视线，纵身向洞中跃去。
若不是下来的洞口和石室的分布和上次还是一模一样的，阿意几乎要怀疑自己是不是来错了地方。
原本甬道里及膝深的血泊和满地的残骸头颅已经尽皆不见，那口被八具无头尸骨围着的太平缸也不知所踪，所有的所有都变得再正常不过。
这实在不符合沈爻这个变态的口味啊。
有好几次阿意都想掉头，重新上去问问浅情，这是怎么回事，可是转念想了想，浅情也不可能什么都知道，毕竟沈爻这个人一向只相信自己，问了也是白问。
难道是因为她上次来的时候刚喝了酒所以神智不大清醒，记错了当时情形吗？
不应该啊。
算了，快点过去看看，画眠是不是在上次关押非明的那间牢房里，一切不就清楚了吗？
至于这里为什么会大变样，那是沈爻的事，和她又有何干？
阿意快步走到墙根处，食指微蜷，指关节轻轻在一面石砖上敲击起来，三下短，三下长，只听得几声沉重的摩擦声和旋转声，石墙竟与两边相接的石壁剥离割裂开来，缓缓向左开阖，一连排的玄铁栏杆闯入了她的视线。
不过上次玄铁栏杆后的是一间非常典型，非常素朴的牢房，而现在却变成了一间干净宽敞，看起来甚至还有点舒适温馨的卧房。
错觉，错觉，一定是错觉。
一团毛茸茸的，白乎乎的大东西正背对着她在大吃大嚼。
……
看上去总觉得哪里不太对劲……
这种不对劲感在那团大东西缓缓转身的时候达到了顶峰。
“女侠！！！”
那团毛茸茸的大东西径直飞扑向了她，劲道之大，阿意都觉得迎面袭来一股劲风，如果不是有那排玄铁栏杆的遮挡，她发誓，她能生生被扑出去好几米远。
“女侠，你不认得我了吗”
对方白乎乎，软绵绵的爪子可怜巴巴地蜷在铁栏杆上，咧着一张笑脸，哼哧哼哧喘气：“呜呜呜，女侠，我是画眠啊。”
画眠……
画眠？？？
若不是对方正殷勤地摇摆着身后毛茸茸，蓬松柔软的六条大尾巴，阿意几乎觉得这时有人在恶意冒名顶替。
要知道，初见时候的画眠还是一只婀娜多姿，身段妖娆，不是母狐狸，却比母狐狸更风姿绰约，千娇百媚的公六尾神狐啊！！！
现在怎么就快胖成一只大白狗了！！！
她平复了一下心情，惊叹道：“画眠，你怎么变成这样了？你这一天天的都啥伙食啊？”
目光瞥到画眠刚刚正在专心致志，大嚼特嚼得的那盆熏肉，还有桌上摆着的腊肠，酥肉，阿意顿时心下了然。
“你这一天天的都吃的这些？”
“对啊。”画眠点了点头，眯起眼睛笑道：“每天都有好多肉，幸福，可比在地宫过的苦巴巴的日子好多了，谁让那死封烈不肯一起过来，后悔死他！”
阿意扶额，她本来还以为就以沈爻那种变态的，见不得别人好的心思，见到画眠的时候，画眠铁定瘦得不成人形了，谁能想到……
沈爻这家伙是不是故意的啊，本着谁都能是好人，但沈爻绝对不可能的想法，阿意这样想道。
就这种大鱼大肉的伙食，像不胖都难吧，也不知道到时画眠和依旧英姿飒爽的封烈见了面，到底谁更后悔。
画眠呜呜道：”女侠，你终于想起我来了，我等了好久，你一直都没有来看过我，只有那个跟冰块一样冷的家伙有时会过来陪我说说话。”
阿意有点不好意思：“从地宫出来，回到晦冥城没多久，我就被沈爻派出去做任务了，前不久才回来。”
画眠又高兴起来：“原来女侠不是忘了我啊，而是太忙了啊，那画眠就不难过了。嘻嘻嘻，女侠你知道吗，画眠才不想和大冰块聊天呢，画眠只想和女侠聊天。”
阿意奇道：“你俩聊天？你俩有共同语言吗，聊得到一起去吗？”
“有啊。”画眠重重地点头。
阿意颇有兴致地问道：”那你俩都聊什么？”
画眠睁着黑漆漆，湿漉漉的大眼睛，倏忽盯住了她，笑得阳光灿烂，人畜无害：“我们都聊女侠你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