夺命凶猫（七）
花园路5号，京沪警备司令部外，戒备森严，气氛严峻。工部局警务处、淞沪警察厅、租界商团几方武装势力将警备司令部团团包围。而与外面剑拔弩张的气氛不同的是，司令部会内部会议室里却正在进行着一场看似十分谦和有礼的商谈。
以工部局总裁希尔顿为首的租界方、以淞沪警察厅副厅长张景恩为代表的地方督办政府在面对着一脸肃然无惧的沈岳麟时，言谈举止都好像有些小心翼翼。看得出，两方在谈及这场涉及到工部局、整个租界的黑猫谋杀案时，都好像在刻意回避着什么。
“沈司令，经过工部局内部协商，一致认为，我们有权将已认罪的嫌犯深田俊、艾丽娜布朗带回工部局警务处调查，另外，我们稍后也会释放贵国公民白渊溟。”希尔顿的翻译说道。
“如果，贵方能释放我国被误抓的公民，我们当然愿意……”
“总裁先生！”还没等曹敬之说完，沈岳麟愤然插言道，“圣母院路127号的主犯此刻还在潜逃中，租界内各国公民的人身安全还处在高度危险之中，我认为目前的当务之急就是我们能真正相互信任，相互合作，共同将凶手尽快缉捕归案。”
租界方听罢翻译的话，其中一名商团司令终于沉不住气说道：“沈司令的意思是我们的态度消极了？可是如果您拒不归还嫌犯，贻误调查时机，我们依照租界法案及相关条约，有权采取适当的应对行动！”
沈岳麟还没等对方的翻译说完，随即用流利的英语厉声反斥：“你是在威胁国民政府军方吗？！我可以很负责地告诉你！既然东北军的少帅能来到这里，那么城外那几个师的奉军就还听北京政府的调令！如果你不想为他人做为无谓的牺牲，就请保持冷静！”
那名所谓的商团司令在听完沈岳麟这番话中有话的言语后，立刻陷入了沉默。
这时，坐在最靠边位置的警察厅副厅长张景恩，连忙打着圆场说道：“呵呵，大家都冷静冷静，我们今天来不就是为了商谈解决问题的嘛！沈司令，孙督办的意思是，从吴奇伟灭门的案开始，再到今天上午的法租界凶杀案，既然都是在租界发生的，理应交由租界方彻查。”张景恩说到这儿，偷瞄了一眼沈岳麟身边面色铁青的曹敬之，又连忙继续说道，“额，可是，吴奇伟毕竟是中国公民，我们民国政府也有权对案情进行调查了解，所以孙督办委托我们淞沪警察厅代警备司令部，全程跟进工部局警务处等部门的实时调查情况，最后再向警备司令部做一个全面的调查报告，所以，不知沈司令您对这个提议有何看法？”
在听完了张景恩这段开始是废话，后来又变成谎话的说辞，沈岳麟冷冷一笑，“京沪警备司令部与上海市政府并不是直属关系，所以地方政府无权干涉我们的正常军事决议，还有，我奉劝张副厅长一句，耳目灵通的您，不会不知道407在昨晚动用了哪些关系吧？所以我劝您千万不要步了你们徐厅长的后尘。”
当张景恩听到沈岳麟的最后一句话时，不由得浑身一颤！“这！……沈司令您说这些是何必呢。”
“呵呵呵，沈司令说得好！”这时，一直没有发言的满铁上海事务所会长金泽淳笑着站起了身，看了看表，开始不慌不忙地一边收拾公文包一边低头说道，“407特务科从成立那天起，就是游离于上海滩黑白两道的存在，所以租界内外才都惧怕你们三分，但这次，贵方很清楚，你们抓住不想放的并不是此时正在地下室关着的两个嫌犯，可惜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金泽淳说到这儿，转身走到门口，背对着沈岳麟又说道：“我对这句中国成语的理解是，本来黄雀也是想吃蝉的，可后来它明白如果不牺牲蝉，更美味的螳螂就不会出现。”
金泽淳说完便走了出去，独留会议室内的政要们都面面相觑。而沈岳麟则好像意识到了什么，他刚想喊身后的秘书过来。会议室的门就又被推开了！紧跟着快走进来一名面色惊慌的407特勤，只见他来到沈岳麟秘书身旁轻声交流着什么。随后那名秘书神色就是一变！当即凑到沈岳麟身边，附耳了几句。沈岳麟听完，面色微微一沉，而后对那名秘书嘱咐了几句后便让其退出了会议室。而一旁的曹敬之，这时却气定神闲地拿起茶杯，品起了茶。
这时，沈岳麟突然站起身，朝对面的租界代表们缓缓说道：“各位，都不必争论了，刚刚传来消息，两名嫌犯都已在押解室内畏罪自杀了，我现在就要亲自去现场勘察，给各位一个交代，下面的会议就交由曹参谋长全权代理主持，失陪。”说完，便带着几名心腹高级军官匆匆走出了会议室。
“畏罪自杀？噢，天呐！”总裁希尔顿表情有些奇怪地下意识朝刚刚金泽淳所在的座位扫了一眼，随后神情暗淡地摇了摇头，那种状态既像是在庆幸什么，又像是瞬间解脱了什么。而租界其他代表的反应也好像都有意克制似的，相互窃窃私语着。当低徊的议论声渐渐停止后，租界代表们都将目光默契地投向了总裁希尔顿。希尔顿略微带着一丝无奈朝曹敬之说道：“曹参谋长，既然事情突然变成了这样，那就请贵方处理好善后，尽快交由我方妥善安置吧。”
而曹敬之在看到对面这些人的反应后，似乎却并不觉得奇怪，只见他轻轻放下茶杯，配合地说道：“是啊，稍后我会通知工部局警务处前来交接的。”
“这下，问题不就解决了嘛，呵呵呵……”紧接着张景恩的这句话顿时又让屋内的大多数人脸上不觉有些发烫。屋内霎时，陷入了一片尴尬的沉寂。
而就在会议室下面六米深的地方，沈岳麟正站在407特务科一号押解室的门口，神色严峻地看着房间内那个赤裸着上身的男人。这个深田俊以一种极其痛苦而奇怪的姿势将脸死死贴在床铺，半躬着身子跪在在床上，好像是看到了什么恐怖的东西而极度害怕的样子。
“什么时候，怎么发现的？”沈岳麟说着走到深田俊的面前，赫然发现一张布满血痕的脸正侧着头，瞪着空洞的双眼“注视着”自己！而经验丰富的沈岳麟依旧十分沉稳，慢慢凑近先仔细看了看深田俊的脸，然后又观察起了他蜷在身下的双手。
“二十分钟前，我们就听到他在里面乱喊乱叫，我们过去呵止他，他却指着隔壁布朗夫人的房间大喊：有鬼，有猫又鬼什么的，然后又过了十分钟，喊声有点不对劲儿，我们过去查看发现他这次突然向我们跪地求饶说什么是他们让我干的，他们说能救我出去才让我承认的！”通报情况的那名特勤一边回忆一边说道。
“去另外一边看看。”
沈岳麟说完，便带人来到了隔壁的二号押解室内，随后并惊奇地发现那位布朗夫人也以同样的姿势死在了自己的床铺上，且隔着栏杆，与深田俊恰好相反而卧。
“这期间都有谁进来过？”沈岳麟身边的一名高级参谋对两名特勤问道。
“没有谁，都是自己人。”一名特勤答道。
“自己人？谁？”那名参谋又问道。
“小周，秦科长三组的副组长。”
“他现在人呢？！”
“出去了。”
“去干什么了？！”沈岳麟忽然在尸体旁，回身追问道。
“不……不知道。”那名特勤回答得有些不知所措。
“快去把他找到！”那名参谋与沈岳麟对视了一眼，随即会意地命令道。
“额，是！”那名特勤领命立刻跑出去。
“竟敢在司令部里杀人，真是狂妄至极！”沈岳麟说着，神情愤然地走出房间，沉着脸问道，“颜冰和秦钧还没有消息吗？”
“还没有。”另一名特勤回答道。
“他们回来后，第一时间告诉我。”沈岳麟说完，轻叹了口气，便朝那名特勤摆了摆手。当那名特勤走开后，沈岳麟又对身边两名高级参谋与机要秘书低语了几句。那三人听罢，都神色坚定地点了点头，随即便按照指令各自行动去了。
半个小时后，租界与淞沪警察厅两方势力相继带着各自的武装从警备司令部外开始撤离。
而站在办公室窗前正满脸得意看着这一幕的曹敬之万万想象不到的是，此刻，自己的儿子曹俊廷正面无血色地躺在宾夕法尼亚医学院里的手术台上。而围在他四周的医务人员们也并没有忙着抢救，他们都在用仅露出的那双蓝色眼睛全神贯注地盯着曹俊廷，就好像在等待他自己奇迹般地复活过来。
而就在外面走廊尽头的一间更加寂静的房间外，陆铭阳、筱优两人正垂头丧气地坐在长椅上，各自一言不发。又过了一会儿，筱优低着头忽然开口道：“刚到上海的第一天，你午夜从407回到侦探社那晚，为我盖衣服时，看到过那张照片了吧？”
陆铭阳闻听，迟钝地醒了醒神，侧过头看着这个变得与平日里爽朗可爱非常不同的筱优，“是的，当时，我，不想过于冒昧，所以……”
“那是我哥哥，从小到大对我最好，最懂我的人。”筱优强压住哭腔，慢慢地说道。
“嗯，看来的确非常像，他真的是你哥哥。”陆铭阳点了点头，刚想问照片里的少年穿着美国军装的事，可他看到筱优那黯然神伤的表情后，又立刻忍住了。而筱优却像是看出了陆铭阳的心思，朝他苦奈一笑。
“后来战争爆发，他为了让我们一家人在异乡环境中能得到一些地位的提升与认同，从而让我以此能进入一个好学校有一个好的学业前程，所以他毅然放弃了大学，参了军，不久后，德军就公然在战场使用化学武器，我哥哥所在的一整个连队都被毒气困在了阵地上……”筱优说到这儿，不禁哽咽起来。
“别说了，不要再想这些了。”陆铭阳说着毫不犹豫地伸手将筱优揽入怀中，这一连串的动作，在此时也并没有让从没交过女朋友的陆铭阳有什么羞怯的。
“所以我一直认为哥哥的死是和我父母的急功近利有关，也和我有关，所以我从那一刻起，就想着怎么尽快逃离那个家。”筱优说着，紧紧抓住了陆铭阳的衣襟，“今天我看见哈娜那个样子，一瞬间就想到了哥哥，都是本应该青春绽放的年纪，却要遭受黑暗世道给予他们不公的噩运。”
陆铭阳感觉得到筱优此时的眼泪，好似已经融化进自己的胸膛，使其跳动得更加血脉喷张，“小柚子！我们能好好活着，就是对他们最大的慰藉，我们一定能为哈娜查清真相的！”
“说得对！”秦钧这时走了过来。
“秦大哥。”陆铭阳抬起头看向秦钧。
“告诉你们一个振奋的消息，那七个人之中，竟然趁乱跑掉幸存了一个。”
“什么？！真的吗？是谁？”筱优说着急忙从陆铭阳怀中坐起身。
“全权代理袁家在英美租界内漕运生意的袁氏商会副会长江万春。”
“他现在在哪？”陆铭阳问道。
“目前还不能确定，线人回报的范围应该在闸北区水虎门所在的几个码头附近。”
“秦大哥，那您想怎么利用这条线索？”筱优问道。
“这条线索很重要，我们晚上在夜话再说，现在我要先回司令部，你们两个我会用自己人的出租车送你们去夜话。”秦钧说到这儿，走近俯身对两人轻声说道，“刚刚传回消息，陈清还是被他逃了，各方势力才开始露出庐山真面，接下来的事会更凶险，所以你们两个人必须待在一个安全的地方。”
“我明白，我也会保护好筱优的。”这时陆铭阳像是又想起了什么，突然说道，“额，那个曹俊廷呢？”
“可能被T4的人转移了，目前还查不到下落，很可能就在这所医学院内，不过现在情况不明，不宜打草惊蛇。”秦钧说完，起身朝两人略带鼓励地微微一笑，说道，“你们先去那里等我吧，稍后被释放的白社长也会到那里的，侦探社现在是案发现场，需要勘察清理，还要秘密进行消毒工作，暂时是住不了了。”
“社长？！他被释放了？！太好了！”陆铭阳兴奋地站起身说道。
“这白一毛，满打满算也就在里面待了不到一天一夜嘛，委屈不着他。”筱优则抱着肩膀幽幽地说道。
半个小时后，返回司令部的颜冰和秦钧在得知407重要证人死亡的事后，本来就没抓住陈清的颜冰当即暴怒，先是把从一组到四组所有特勤们骂了个狗血喷头。随后又朝秦钧厉声说道：“秦科长！你的三组负责留守，结果居然出了这种事？你不该说点儿什么吗？”
秦钧听罢，起身面对颜冰郑重地说道：“颜科长，我作为安排留守任务的指挥官，愿意承担全部责任。”
颜冰冷冷瞟了一眼秦钧，“人都死了，你说这些又有什么用？我真是奇怪了，为什么你非要进我的407，在我这里出生入死的，还要被骂，去曹敬之那里天天风风光光不是很好吗？！”
“去哪里还轮不到你说！”
沈岳麟的这一声从门外传来的呵斥，让情报会议室内的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心里都在想，能治住颜冰的救星终于来了！沈岳麟带着机要秘书和两名高级参谋进来后，除颜冰、秦钧外的其他人就都退了出去。
“你又骂人了？”沈岳麟说着坐到颜冰的正座位置上，拿出一支石楠根烟斗点着，含在嘴里，用一种略带心疼的目光看着颜冰。
“司令！这两个人怎么能这么草率就被送还回去呢？”颜冰急切地说道。
“人死了，当然就要送走了。”沈岳麟说完，拿烟斗在桌脚处磕了磕。
“我是说，尸体的死因还没有查清，都已经认罪了的他们怎么可能突然自杀？”颜冰说道。
“你消消气，刚刚在你骂人的时候，我已经看了张参谋给我的尸检报告，结果证明这个两人是被毒杀的，”秦钧这时说着便将手里的文件递向颜冰。
“尸检报告？”颜冰快步走到秦钧面前，接过去只是随便扫了一眼上面的笔迹，便立刻又抬头看向沈岳麟，“是，您亲自做的尸检？”
“你们两个都忙去了，我老头子只能自己动手了，好久不做了，手法有些生疏了，颜科长凑合着看吧。”沈岳麟对颜冰嘲讽道。
这时，一名参谋对颜冰说道：“这两个人与上海县城外离奇死亡的奉军士兵很像，再结合小周遇见金泽淳后就疑似被催眠的供述，司令猜测很可能是这个陈清在摆脱追捕后，潜伏在司令部周围，趁乱将被金泽淳引出来的小周催眠，然后通过小周，就是入内雀毒菌。”
“原来，谈判是在转移所有人的注意力。”颜冰恨恨地说道。
“说说，你们是怎么把人追丢的？”沈岳麟用烟斗指了指颜冰说道。
“司令，不能全怪颜科长，情报处……”秦钧说了一半，有些迟疑地看了看沈岳麟身后带来的三个人。
沈岳麟立刻看出了秦钧的担心，用烟斗敲了一下桌子说道：“说！别吞吞吐吐的！”
于是，秦钧便把自己从昨天进一毛侦探社后，所经历的事情都说了一遍。沈岳麟听完，猛地一拍桌子！一时竟气得说不出话来。
“曹俊廷竟然会和日本人有瓜葛？”一名参谋一脸惊愕地与身边的机要秘书对视了一眼。
“果然，警察厅与情报处以协助追捕为名，分散我们的注意力，暗中又将我们引向石库门弄堂陷入埋伏。”颜冰说道。
“埋伏？难道曹俊廷他敢……”那名参谋疑惑地看向颜冰，一脸的不敢相信。
“我倒是还希望他早早当面就把尾巴露出来！可惜他们父子只是两个诡诈小人罢了，哼！”颜冰冷哼了一声，随即从衣服口袋里掏出一枚弹壳放在桌上，“这是一枚0.45英寸德国勃朗宁M1911手枪的弹壳，说明埋伏者们装备十分精良，交手过程中，我也发现这些人训练有素，枪法精准，战术动作风格明显不可能是情报处与警察厅的人，而且从身材步态上来看，这群蒙面人还很肯能是一群以白人女人为主的杀手。”
“女人？”沈岳麟听罢，皱了皱眉。
秦钧这时眼神一亮，语气十分肯定地说道：“一定就是她们了！和陈清所使用的武器相同！司令！来宾夕法尼亚医学院的德国医学交流团就是陈清背后的主谋势力！那些女护士们也就是陈清所说的T4！现在多方线索汇集，这也印证了T4成员哈娜所说，而这个德国医学交流团真正的掌控者，就是那个维拉夫人——入内雀二号！”
这时，一名参谋满脸惊讶地反问道：“入内雀二号竟然是T4的人？难道就是那个在纳粹领导下反人道，实施种族清洗优选的T4护士组吗？”
“可分析得再有逻辑，最有价值的两个嫌犯已经死了，还是缺乏实质性的证据。”另一名参谋面色严峻地看着秦钧。
颜冰这时摇了摇头，说道：“不，我们的目的不是要抓她们，而是设法找到她们的实验室，从而摧毁它，彻底粉碎日本人的入内雀计划。”
“不管她们是谁？到了上海，就不能让她们得逞！”沈岳麟说到这儿，用命令般的威严目光看向秦钧和颜冰，“动用407所有的力量，严密监控这个医学交流团与金泽淳的满铁上海事务所，另外司令部内外也要小心，我们目前已经是多方树敌了，目前还是不要与曹氏父子撕破脸，至于情报处我会安排人的，况且，那个一直最为神秘的入内雀三号还没有一点线索，你们一定要多加小心！”
“明白！”秦钧和颜冰随即立正答道。
“还有一件事，在深田俊死前，手中握着的一样东西，你们去查一查。”沈岳麟说完，向身边的秘书递了一个眼色。
那名机要秘书随即会意地从提包中，拿出一个手掌大小的纸包交给了颜冰。
颜冰接过来打开一看，发现里面包着的是一串带着褐色纹路的佛珠。这串珠子一颗颗晶莹剔透，灼色晕彩，上面的纹路恰似阳光下猫的瞳孔一般，整串佛珠看上去十分精美。
秦钧这时凑到颜冰身边，也正想仔细观察一番。不料过于专注的颜冰猛地一转头，两人瞬间鼻尖轻擦，同时前额不轻不重地也触碰在了一起。秦钧在相碰的一刹那就僵在了原地，眼神由窘迫转而变得深情，就那样目不转睛地看着颜冰的脸，而颜冰则立刻躲闪开秦钧的视线，急忙向身后退了两步。
沈岳麟看着两人有些尴尬的样子，轻轻摇了摇头说道：“如今的情势下，不论有什么新仇旧恨，你们两人都要默契配合，年轻人，想放下就放下，不过遇到机会也要懂得重新抓住。”
以工部局总裁希尔顿为首的租界方、以淞沪警察厅副厅长张景恩为代表的地方督办政府在面对着一脸肃然无惧的沈岳麟时，言谈举止都好像有些小心翼翼。看得出，两方在谈及这场涉及到工部局、整个租界的黑猫谋杀案时，都好像在刻意回避着什么。
“沈司令，经过工部局内部协商，一致认为，我们有权将已认罪的嫌犯深田俊、艾丽娜布朗带回工部局警务处调查，另外，我们稍后也会释放贵国公民白渊溟。”希尔顿的翻译说道。
“如果，贵方能释放我国被误抓的公民，我们当然愿意……”
“总裁先生！”还没等曹敬之说完，沈岳麟愤然插言道，“圣母院路127号的主犯此刻还在潜逃中，租界内各国公民的人身安全还处在高度危险之中，我认为目前的当务之急就是我们能真正相互信任，相互合作，共同将凶手尽快缉捕归案。”
租界方听罢翻译的话，其中一名商团司令终于沉不住气说道：“沈司令的意思是我们的态度消极了？可是如果您拒不归还嫌犯，贻误调查时机，我们依照租界法案及相关条约，有权采取适当的应对行动！”
沈岳麟还没等对方的翻译说完，随即用流利的英语厉声反斥：“你是在威胁国民政府军方吗？！我可以很负责地告诉你！既然东北军的少帅能来到这里，那么城外那几个师的奉军就还听北京政府的调令！如果你不想为他人做为无谓的牺牲，就请保持冷静！”
那名所谓的商团司令在听完沈岳麟这番话中有话的言语后，立刻陷入了沉默。
这时，坐在最靠边位置的警察厅副厅长张景恩，连忙打着圆场说道：“呵呵，大家都冷静冷静，我们今天来不就是为了商谈解决问题的嘛！沈司令，孙督办的意思是，从吴奇伟灭门的案开始，再到今天上午的法租界凶杀案，既然都是在租界发生的，理应交由租界方彻查。”张景恩说到这儿，偷瞄了一眼沈岳麟身边面色铁青的曹敬之，又连忙继续说道，“额，可是，吴奇伟毕竟是中国公民，我们民国政府也有权对案情进行调查了解，所以孙督办委托我们淞沪警察厅代警备司令部，全程跟进工部局警务处等部门的实时调查情况，最后再向警备司令部做一个全面的调查报告，所以，不知沈司令您对这个提议有何看法？”
在听完了张景恩这段开始是废话，后来又变成谎话的说辞，沈岳麟冷冷一笑，“京沪警备司令部与上海市政府并不是直属关系，所以地方政府无权干涉我们的正常军事决议，还有，我奉劝张副厅长一句，耳目灵通的您，不会不知道407在昨晚动用了哪些关系吧？所以我劝您千万不要步了你们徐厅长的后尘。”
当张景恩听到沈岳麟的最后一句话时，不由得浑身一颤！“这！……沈司令您说这些是何必呢。”
“呵呵呵，沈司令说得好！”这时，一直没有发言的满铁上海事务所会长金泽淳笑着站起了身，看了看表，开始不慌不忙地一边收拾公文包一边低头说道，“407特务科从成立那天起，就是游离于上海滩黑白两道的存在，所以租界内外才都惧怕你们三分，但这次，贵方很清楚，你们抓住不想放的并不是此时正在地下室关着的两个嫌犯，可惜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金泽淳说到这儿，转身走到门口，背对着沈岳麟又说道：“我对这句中国成语的理解是，本来黄雀也是想吃蝉的，可后来它明白如果不牺牲蝉，更美味的螳螂就不会出现。”
金泽淳说完便走了出去，独留会议室内的政要们都面面相觑。而沈岳麟则好像意识到了什么，他刚想喊身后的秘书过来。会议室的门就又被推开了！紧跟着快走进来一名面色惊慌的407特勤，只见他来到沈岳麟秘书身旁轻声交流着什么。随后那名秘书神色就是一变！当即凑到沈岳麟身边，附耳了几句。沈岳麟听完，面色微微一沉，而后对那名秘书嘱咐了几句后便让其退出了会议室。而一旁的曹敬之，这时却气定神闲地拿起茶杯，品起了茶。
这时，沈岳麟突然站起身，朝对面的租界代表们缓缓说道：“各位，都不必争论了，刚刚传来消息，两名嫌犯都已在押解室内畏罪自杀了，我现在就要亲自去现场勘察，给各位一个交代，下面的会议就交由曹参谋长全权代理主持，失陪。”说完，便带着几名心腹高级军官匆匆走出了会议室。
“畏罪自杀？噢，天呐！”总裁希尔顿表情有些奇怪地下意识朝刚刚金泽淳所在的座位扫了一眼，随后神情暗淡地摇了摇头，那种状态既像是在庆幸什么，又像是瞬间解脱了什么。而租界其他代表的反应也好像都有意克制似的，相互窃窃私语着。当低徊的议论声渐渐停止后，租界代表们都将目光默契地投向了总裁希尔顿。希尔顿略微带着一丝无奈朝曹敬之说道：“曹参谋长，既然事情突然变成了这样，那就请贵方处理好善后，尽快交由我方妥善安置吧。”
而曹敬之在看到对面这些人的反应后，似乎却并不觉得奇怪，只见他轻轻放下茶杯，配合地说道：“是啊，稍后我会通知工部局警务处前来交接的。”
“这下，问题不就解决了嘛，呵呵呵……”紧接着张景恩的这句话顿时又让屋内的大多数人脸上不觉有些发烫。屋内霎时，陷入了一片尴尬的沉寂。
而就在会议室下面六米深的地方，沈岳麟正站在407特务科一号押解室的门口，神色严峻地看着房间内那个赤裸着上身的男人。这个深田俊以一种极其痛苦而奇怪的姿势将脸死死贴在床铺，半躬着身子跪在在床上，好像是看到了什么恐怖的东西而极度害怕的样子。
“什么时候，怎么发现的？”沈岳麟说着走到深田俊的面前，赫然发现一张布满血痕的脸正侧着头，瞪着空洞的双眼“注视着”自己！而经验丰富的沈岳麟依旧十分沉稳，慢慢凑近先仔细看了看深田俊的脸，然后又观察起了他蜷在身下的双手。
“二十分钟前，我们就听到他在里面乱喊乱叫，我们过去呵止他，他却指着隔壁布朗夫人的房间大喊：有鬼，有猫又鬼什么的，然后又过了十分钟，喊声有点不对劲儿，我们过去查看发现他这次突然向我们跪地求饶说什么是他们让我干的，他们说能救我出去才让我承认的！”通报情况的那名特勤一边回忆一边说道。
“去另外一边看看。”
沈岳麟说完，便带人来到了隔壁的二号押解室内，随后并惊奇地发现那位布朗夫人也以同样的姿势死在了自己的床铺上，且隔着栏杆，与深田俊恰好相反而卧。
“这期间都有谁进来过？”沈岳麟身边的一名高级参谋对两名特勤问道。
“没有谁，都是自己人。”一名特勤答道。
“自己人？谁？”那名参谋又问道。
“小周，秦科长三组的副组长。”
“他现在人呢？！”
“出去了。”
“去干什么了？！”沈岳麟忽然在尸体旁，回身追问道。
“不……不知道。”那名特勤回答得有些不知所措。
“快去把他找到！”那名参谋与沈岳麟对视了一眼，随即会意地命令道。
“额，是！”那名特勤领命立刻跑出去。
“竟敢在司令部里杀人，真是狂妄至极！”沈岳麟说着，神情愤然地走出房间，沉着脸问道，“颜冰和秦钧还没有消息吗？”
“还没有。”另一名特勤回答道。
“他们回来后，第一时间告诉我。”沈岳麟说完，轻叹了口气，便朝那名特勤摆了摆手。当那名特勤走开后，沈岳麟又对身边两名高级参谋与机要秘书低语了几句。那三人听罢，都神色坚定地点了点头，随即便按照指令各自行动去了。
半个小时后，租界与淞沪警察厅两方势力相继带着各自的武装从警备司令部外开始撤离。
而站在办公室窗前正满脸得意看着这一幕的曹敬之万万想象不到的是，此刻，自己的儿子曹俊廷正面无血色地躺在宾夕法尼亚医学院里的手术台上。而围在他四周的医务人员们也并没有忙着抢救，他们都在用仅露出的那双蓝色眼睛全神贯注地盯着曹俊廷，就好像在等待他自己奇迹般地复活过来。
而就在外面走廊尽头的一间更加寂静的房间外，陆铭阳、筱优两人正垂头丧气地坐在长椅上，各自一言不发。又过了一会儿，筱优低着头忽然开口道：“刚到上海的第一天，你午夜从407回到侦探社那晚，为我盖衣服时，看到过那张照片了吧？”
陆铭阳闻听，迟钝地醒了醒神，侧过头看着这个变得与平日里爽朗可爱非常不同的筱优，“是的，当时，我，不想过于冒昧，所以……”
“那是我哥哥，从小到大对我最好，最懂我的人。”筱优强压住哭腔，慢慢地说道。
“嗯，看来的确非常像，他真的是你哥哥。”陆铭阳点了点头，刚想问照片里的少年穿着美国军装的事，可他看到筱优那黯然神伤的表情后，又立刻忍住了。而筱优却像是看出了陆铭阳的心思，朝他苦奈一笑。
“后来战争爆发，他为了让我们一家人在异乡环境中能得到一些地位的提升与认同，从而让我以此能进入一个好学校有一个好的学业前程，所以他毅然放弃了大学，参了军，不久后，德军就公然在战场使用化学武器，我哥哥所在的一整个连队都被毒气困在了阵地上……”筱优说到这儿，不禁哽咽起来。
“别说了，不要再想这些了。”陆铭阳说着毫不犹豫地伸手将筱优揽入怀中，这一连串的动作，在此时也并没有让从没交过女朋友的陆铭阳有什么羞怯的。
“所以我一直认为哥哥的死是和我父母的急功近利有关，也和我有关，所以我从那一刻起，就想着怎么尽快逃离那个家。”筱优说着，紧紧抓住了陆铭阳的衣襟，“今天我看见哈娜那个样子，一瞬间就想到了哥哥，都是本应该青春绽放的年纪，却要遭受黑暗世道给予他们不公的噩运。”
陆铭阳感觉得到筱优此时的眼泪，好似已经融化进自己的胸膛，使其跳动得更加血脉喷张，“小柚子！我们能好好活着，就是对他们最大的慰藉，我们一定能为哈娜查清真相的！”
“说得对！”秦钧这时走了过来。
“秦大哥。”陆铭阳抬起头看向秦钧。
“告诉你们一个振奋的消息，那七个人之中，竟然趁乱跑掉幸存了一个。”
“什么？！真的吗？是谁？”筱优说着急忙从陆铭阳怀中坐起身。
“全权代理袁家在英美租界内漕运生意的袁氏商会副会长江万春。”
“他现在在哪？”陆铭阳问道。
“目前还不能确定，线人回报的范围应该在闸北区水虎门所在的几个码头附近。”
“秦大哥，那您想怎么利用这条线索？”筱优问道。
“这条线索很重要，我们晚上在夜话再说，现在我要先回司令部，你们两个我会用自己人的出租车送你们去夜话。”秦钧说到这儿，走近俯身对两人轻声说道，“刚刚传回消息，陈清还是被他逃了，各方势力才开始露出庐山真面，接下来的事会更凶险，所以你们两个人必须待在一个安全的地方。”
“我明白，我也会保护好筱优的。”这时陆铭阳像是又想起了什么，突然说道，“额，那个曹俊廷呢？”
“可能被T4的人转移了，目前还查不到下落，很可能就在这所医学院内，不过现在情况不明，不宜打草惊蛇。”秦钧说完，起身朝两人略带鼓励地微微一笑，说道，“你们先去那里等我吧，稍后被释放的白社长也会到那里的，侦探社现在是案发现场，需要勘察清理，还要秘密进行消毒工作，暂时是住不了了。”
“社长？！他被释放了？！太好了！”陆铭阳兴奋地站起身说道。
“这白一毛，满打满算也就在里面待了不到一天一夜嘛，委屈不着他。”筱优则抱着肩膀幽幽地说道。
半个小时后，返回司令部的颜冰和秦钧在得知407重要证人死亡的事后，本来就没抓住陈清的颜冰当即暴怒，先是把从一组到四组所有特勤们骂了个狗血喷头。随后又朝秦钧厉声说道：“秦科长！你的三组负责留守，结果居然出了这种事？你不该说点儿什么吗？”
秦钧听罢，起身面对颜冰郑重地说道：“颜科长，我作为安排留守任务的指挥官，愿意承担全部责任。”
颜冰冷冷瞟了一眼秦钧，“人都死了，你说这些又有什么用？我真是奇怪了，为什么你非要进我的407，在我这里出生入死的，还要被骂，去曹敬之那里天天风风光光不是很好吗？！”
“去哪里还轮不到你说！”
沈岳麟的这一声从门外传来的呵斥，让情报会议室内的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心里都在想，能治住颜冰的救星终于来了！沈岳麟带着机要秘书和两名高级参谋进来后，除颜冰、秦钧外的其他人就都退了出去。
“你又骂人了？”沈岳麟说着坐到颜冰的正座位置上，拿出一支石楠根烟斗点着，含在嘴里，用一种略带心疼的目光看着颜冰。
“司令！这两个人怎么能这么草率就被送还回去呢？”颜冰急切地说道。
“人死了，当然就要送走了。”沈岳麟说完，拿烟斗在桌脚处磕了磕。
“我是说，尸体的死因还没有查清，都已经认罪了的他们怎么可能突然自杀？”颜冰说道。
“你消消气，刚刚在你骂人的时候，我已经看了张参谋给我的尸检报告，结果证明这个两人是被毒杀的，”秦钧这时说着便将手里的文件递向颜冰。
“尸检报告？”颜冰快步走到秦钧面前，接过去只是随便扫了一眼上面的笔迹，便立刻又抬头看向沈岳麟，“是，您亲自做的尸检？”
“你们两个都忙去了，我老头子只能自己动手了，好久不做了，手法有些生疏了，颜科长凑合着看吧。”沈岳麟对颜冰嘲讽道。
这时，一名参谋对颜冰说道：“这两个人与上海县城外离奇死亡的奉军士兵很像，再结合小周遇见金泽淳后就疑似被催眠的供述，司令猜测很可能是这个陈清在摆脱追捕后，潜伏在司令部周围，趁乱将被金泽淳引出来的小周催眠，然后通过小周，就是入内雀毒菌。”
“原来，谈判是在转移所有人的注意力。”颜冰恨恨地说道。
“说说，你们是怎么把人追丢的？”沈岳麟用烟斗指了指颜冰说道。
“司令，不能全怪颜科长，情报处……”秦钧说了一半，有些迟疑地看了看沈岳麟身后带来的三个人。
沈岳麟立刻看出了秦钧的担心，用烟斗敲了一下桌子说道：“说！别吞吞吐吐的！”
于是，秦钧便把自己从昨天进一毛侦探社后，所经历的事情都说了一遍。沈岳麟听完，猛地一拍桌子！一时竟气得说不出话来。
“曹俊廷竟然会和日本人有瓜葛？”一名参谋一脸惊愕地与身边的机要秘书对视了一眼。
“果然，警察厅与情报处以协助追捕为名，分散我们的注意力，暗中又将我们引向石库门弄堂陷入埋伏。”颜冰说道。
“埋伏？难道曹俊廷他敢……”那名参谋疑惑地看向颜冰，一脸的不敢相信。
“我倒是还希望他早早当面就把尾巴露出来！可惜他们父子只是两个诡诈小人罢了，哼！”颜冰冷哼了一声，随即从衣服口袋里掏出一枚弹壳放在桌上，“这是一枚0.45英寸德国勃朗宁M1911手枪的弹壳，说明埋伏者们装备十分精良，交手过程中，我也发现这些人训练有素，枪法精准，战术动作风格明显不可能是情报处与警察厅的人，而且从身材步态上来看，这群蒙面人还很肯能是一群以白人女人为主的杀手。”
“女人？”沈岳麟听罢，皱了皱眉。
秦钧这时眼神一亮，语气十分肯定地说道：“一定就是她们了！和陈清所使用的武器相同！司令！来宾夕法尼亚医学院的德国医学交流团就是陈清背后的主谋势力！那些女护士们也就是陈清所说的T4！现在多方线索汇集，这也印证了T4成员哈娜所说，而这个德国医学交流团真正的掌控者，就是那个维拉夫人——入内雀二号！”
这时，一名参谋满脸惊讶地反问道：“入内雀二号竟然是T4的人？难道就是那个在纳粹领导下反人道，实施种族清洗优选的T4护士组吗？”
“可分析得再有逻辑，最有价值的两个嫌犯已经死了，还是缺乏实质性的证据。”另一名参谋面色严峻地看着秦钧。
颜冰这时摇了摇头，说道：“不，我们的目的不是要抓她们，而是设法找到她们的实验室，从而摧毁它，彻底粉碎日本人的入内雀计划。”
“不管她们是谁？到了上海，就不能让她们得逞！”沈岳麟说到这儿，用命令般的威严目光看向秦钧和颜冰，“动用407所有的力量，严密监控这个医学交流团与金泽淳的满铁上海事务所，另外司令部内外也要小心，我们目前已经是多方树敌了，目前还是不要与曹氏父子撕破脸，至于情报处我会安排人的，况且，那个一直最为神秘的入内雀三号还没有一点线索，你们一定要多加小心！”
“明白！”秦钧和颜冰随即立正答道。
“还有一件事，在深田俊死前，手中握着的一样东西，你们去查一查。”沈岳麟说完，向身边的秘书递了一个眼色。
那名机要秘书随即会意地从提包中，拿出一个手掌大小的纸包交给了颜冰。
颜冰接过来打开一看，发现里面包着的是一串带着褐色纹路的佛珠。这串珠子一颗颗晶莹剔透，灼色晕彩，上面的纹路恰似阳光下猫的瞳孔一般，整串佛珠看上去十分精美。
秦钧这时凑到颜冰身边，也正想仔细观察一番。不料过于专注的颜冰猛地一转头，两人瞬间鼻尖轻擦，同时前额不轻不重地也触碰在了一起。秦钧在相碰的一刹那就僵在了原地，眼神由窘迫转而变得深情，就那样目不转睛地看着颜冰的脸，而颜冰则立刻躲闪开秦钧的视线，急忙向身后退了两步。
沈岳麟看着两人有些尴尬的样子，轻轻摇了摇头说道：“如今的情势下，不论有什么新仇旧恨，你们两人都要默契配合，年轻人，想放下就放下，不过遇到机会也要懂得重新抓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