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消失的影子(七)
    第二天清晨,在办公室独坐了一夜的沈岳麟,缓缓站起身,走到窗边,将窗帘拨开一道缝隙,看着院门口的一片狼藉。此刻,院外的地面上还散落有江肖云昨晚扔下的传单。沈岳麟心中一面暗自赞许着白渊溟机警过人的本领,没有让昨晚勘察现场的事被曹敬之的人察觉,而另一面,他又奇怪白渊溟是如何能利用煽动起这么多人来司令部为自己瞒天过海的。

    自从五年前白渊溟回国接受了潜伏任务,直到现在,沈岳麟觉得白渊溟似乎越来越让自己看不透。虽然为了深入潜伏,白渊溟在沈岳麟的暗中协助下,结交了大批上层军政名流,但是沈岳麟还是觉得白渊溟的身边有着一群总是行踪神秘的人在为他做事。

    沈岳麟想到这儿,心里忽然空落落的,紧随而来的是一阵深深的绞痛,是的,他又开始想颜冰了。当初他抱着这个自己和陆少坤战友的遗孤回到家时,她还不满两岁。沈岳麟与妻子久育无子,于是自然就把颜冰就当做自己的孩子一样,他们日复一日地看着颜冰从一个聪明伶俐的小姑娘,逐渐出落成为亭亭玉立的美丽少女,这其中的快乐是无与伦比的。而当白渊溟的久久不归与秦钧的无故离开,使得颜冰性情突变成了一个冷峭淡漠、内心封闭的忧郁女人时,沈岳麟觉得这都应该是自己的错,这其中的痛苦他也只能一个人默默承受。

    他多么希望那个正值十六七岁乖巧可人的颜冰此刻能忽然推开门,走到自己身边,笑着对他说,干爹,又遇到什么烦心事了?

    沈岳麟想到此处,不知不觉双眼已泪影闪烁。他颤抖着拿出烟斗,划着了火柴,正要点上,门外忽然传来了杨森的声音。

    “报告!”

    沈岳麟听到后,立刻晃灭了火柴,神色一凛,又恢复了往日的威严,“进来!”

    随后,杨森便神色匆匆地走进了办公室,来到沈岳麟面前,低声说道:“司令,昨晚曹敬之遇袭了!”

    沈岳麟听罢,深锁双眉,脸色微沉,又转身到窗前看了看院内的停车场,发现曹敬之的车子果然一夜未归。

    “现在什么情况?谁干的?”

    “听说是受了重伤,现在好像被送去了西人隔离医院,至于刺客还没有确切的消息,据当时附近居民的所说,是一伙蒙面的黑衣人,还好像装备有轻机枪和手榴弹。”杨森说道。

    “蒙面人?”沈岳麟自言自语着慢慢走回到桌旁,将手里那个装有全家福的相框放进抽屉,又最后看了一眼照片上站在自己与妻子身后搂着两人,开心笑着的颜冰,然后毅然迅速合上了抽屉。

    “司令,您没事吧?”

    沈岳麟当即摆了摆手,“你继续派人去盯紧就可以了,我们目前的当务之急是查清机要处的案子,不然我们会有更大的麻烦。”

    “更大的麻烦?曹敬之遇刺,至少应该对查案是一个缓冲,那更大的麻烦是……”杨森面露不解地问道。

    “全上海能做出这件事的只有两方势力,金泽淳与袁啸霖,而不管是哪一方,他们很可能都会栽赃给已经成为众矢之的的秦钧。”

    “原来是这样,难道这个曹俊廷真的连自己的父亲都可以舍弃?真是太可怕了,我今天就去沈孟琪那里问一问化验结果出来没有,早日拿到证据抓到他。”杨森说完,一脸坚定地看着沈岳麟。

    “好,一定要保护好沈孟琪。”沈岳麟叮嘱道。

    “是,我已经派人二十四小时暗中保护她了。”杨森立正答道。

    “嗯。”沈岳麟点了点头,“另外,密切监视钟达的动向,我认为曹俊廷应该会现身了。”

    “明白,噢,司令,今天下午陆军本部特别调查组的专列就会抵达上海北站,您看……”杨森试探着看向沈岳麟。

    沈岳麟倏然呼吸变得急促起来,一只手捂住太阳穴,低着头语气虚弱地说道:“戏还是要演下去,正常安排迎接……我和参谋处都要一起去,你准备好后就去忙你的吧。”

    “司令?是不是您又头疼了?!”

    杨森见状急忙倒了杯水,端到沈岳麟面前,又从抽屉里拿出药,帮着沈岳麟服下。

    过了好一会儿,满头大汗的沈岳麟无力地抬起头,用长短不均的气息对杨森说道:“杨森,不管军部调查组最后做出了什么样的决定,你……你一定要协助白渊溟阻……阻止日本人的入内雀计划。”

    “我明白,请司令放心!您一定要保住身体,不要过度为颜科长的牺牲而伤心,您最近发病的次数越来越频繁了。”杨森面色忧虑地一边说着一边将沈岳麟扶到一旁的沙发上,“您先好好休息,一切由我来处理。”

    沈岳麟靠在沙发上,缓缓闭上眼睛,强忍脑中的刺痛,朝杨森微笑着点了点头。

    虹口港袁家别墅内,钱伯步履匆忙地走进了袁啸霖的书房。

    钱伯见袁啸霖正在练字,于是轻轻关上门,放慢脚步来到宽大的黄花梨桌案前,看着袁啸霖在最后一画上顿笔藏锋。待袁啸霖抬起笔,钱伯才说道:“老爷,事情有变。”

    袁啸霖将毛笔放下,一边看着自己刚刚写的那个四个字,一边有些怅然地说道:“看来是天意啊,我现在也有些后悔了。”

    “额,老爷,我的意思是,昨晚日本人似乎也想动手。”钱伯沉吟了一下说道。

    “日本人?”袁啸霖听罢,猛然抬起头看了一眼钱伯,紧接着闷哼了一声,“哼,还没把袁氏商会弄垮,金泽淳就这么着急做这种兔死狗烹的事来了。”

    “据昨晚回来人说,曹敬之的车子刚开到宾夕法尼亚医学院附近,车里的司机与警卫就突然被隐藏在暗处的枪手给打死了,随后我们的人安在路边的炸弹也爆炸了,那些日本人刚想冲出去,见情况有变,后来便临时收手撤走了。”

    “金泽淳为什么这么着急又要将曹敬之置于死地?而不是我呢?难道是想故意挑起事端,成就他更大的阴谋?哼!”袁啸霖说着狠狠拍了一下桌子,砚台上的墨汁当即被震得飞溅到了那幅字上,“不管他们有什么目的,我就偏不让他得逞,派人盯着宾夕法尼亚医学院与曹敬之,这里面一定另有变数,还有,给我在虹口、杨浦的码头上继续煽动罢工!我看他金泽淳能扛多久!”

    “是,老爷。”钱伯随即点头领命,然后稍微停顿了一下说道,“还有一件事,昨晚肖云少爷带人去了警备司令部。”

    袁啸霖听罢一皱眉,“肖云?我不是准了他和他弟弟去为他爹报仇吗?他去警备司令部干什么?”

    钱伯摇了摇头,“不清楚,听说肖云少爷突然接到了一个电话,然后就留下肖雨少爷一个人等待曹敬之,自己直接去了司令部,听说还纠集了好多人,把司令部闹得天翻地覆的。”

    “他就这么等不及,去司令部找曹敬之报仇去了?算了,流过洋的想法总是琢磨不透,他想怎么样就怎么样吧,毕竟老二这件事上,我是有责任的。”袁啸霖说着深深叹了一口气,转而问道,“伯秋,这两天都在干什么?”

    钱伯闻听,立刻欣慰地笑道:“少爷,这些天一直在码头忙和商会两头奔忙,尽心尽心力,舞厅酒吧也很少去了,看来真的是成熟持重了不少。”

    “嗯,这我就放心了,只要伯秋肯把心思用在生意上,只要码头还是咱们袁氏商会的,咱们做咱们的生意就好,金泽淳与曹敬之他们喜欢狗咬狗,就让他们咬去吧。”

    “老爷说得是,那我就先去安排了。”钱伯陪笑着点点头,便恭敬地退出了书房。

    袁啸霖随后,又低下头看着桌面宣纸上“天地不仁”这四个大字,陷入了久久的沉默之中,那已满是沧桑的眉间还是隐隐皱起一丝不安。

    午后,谭诒君别墅内,在窗前坐了一整夜的白渊溟将头向后仰去,用力捏了捏眉心,然后睁开布满血丝的双眼,用一种义无反顾的眼神看着窗外逐渐阴郁起来的天色,忽然站起身转身踏过一地的烟头,走出了房间。

    白渊溟一开门,却发现谭诒君正站在门口。而谭诒君像是在门口犹豫了很久的样子,以至于房门开启的瞬间她不由得向后退了两步,随即有些尴尬地微微低下了头。

    “谭老板,有什么事吗?”白渊溟紧盯着谭诒君问道。

    “额,噢,我想着你从昨晚回来到现在应该都没吃东西吧,我刚刚亲手为你煮了点三鲜小混沌,想叫你下去,又怕打扰你……”

    “那走吧。”还没等谭诒君说完,白渊溟就径自朝楼梯口走了过去。

    谭诒君则是一副局促不安的样子紧跟在白渊溟身后,几番犹疑后试探着问道:“我看你一回来脸色就特别不好,是不是出,出什么事了?有什么我能帮得上……”

    “先吃饭。”白渊溟又一次打断了谭诒君的话,那声音像是让人喝了一杯放了冰块的温水,温舒退去后,一股莫名的寒意骤然间阵阵袭来。

    谭诒君再也没有说话。两人默默下了楼,在那张长桌前相对而坐。谭诒君拄着双腮静静地看着白渊溟大口吞咽馄饨的样子,嘴角浮起一丝淡淡的笑意,眼中却隐隐噙着泪光。这是她第一次和眼前这个男人安静地待在一起这么久。

    不禁使这位在上海滩名动一方的谭老板想起了自己曾经的往事。那时,民国政府突然撤销了上海镇守使,将松江、上海两镇守使合并为松沪护军使,自己的父亲在军阀派系的明争暗斗中成为了牺牲者。而家世败落的谭诒君并没有任由命运摆布,既没有将自己委身于得势的军阀,也没有离开上海,而是在父亲旧部的相助下,在上海经营起了一家小有起色的歌舞厅。曾经的军门闺秀变为了八面玲珑的交际女郎,世俗的讽刺与好好活着,谭诒君毅然选择了后者。可好景不长,一方大的娱乐公司意图并购,在软硬兼施都无果后,最后动用了租界的力量强行霸占。

    然而就是在此时,她遇到了白渊溟,这个整天泡在歌舞厅高档酒馆的花花公子,却又那样与众不同地从人群中拎着酒瓶,摇摇晃晃地站了出来,顺手便将酒瓶狠狠砸在了那个拉扯谭诒君的巡捕探长头上!当时所有人,包括谭诒君在内都以为这个醉鬼一定活不成了,可后来,那个巡捕探长的手下们转眼间竟然都被这个醉鬼打翻在地。而令谭诒君更没想到的是,这个醉鬼第二天晚上又衣着光鲜地准时出现在自己的歌舞厅内。而谭诒君也是事后才知道,这个醉鬼居然会有卢小嘉这样的朋友,而卢小嘉又偏偏是当时权势在握的浙江督军卢永祥的儿子。

    后来,这片乌云就那样轻易地在白渊溟微醺的笑意中散去了,谭诒君还记得那个娱乐公司的老板,亲自登门跪在自己面前瑟瑟发抖求情的模样,也清楚地记得就站在自己身边的白渊溟醉迷风趣的英俊脸庞。

    当谭诒君收回虚离的目光,才发现白渊溟已将碗里的馄饨吃个了精光,并且连汤都喝干了。谭诒君刚想问白渊溟还是否想吃,忽然发现白渊溟把碗恰好放在了两人的正中间。谭诒君错以为白渊溟是真的没吃饱,于是便笑着伸手去拿碗,不料却突然被白渊溟一把攥住了手。

    “这么好吃的馄饨,你放了什么?”

    谭诒君看着白渊溟似笑非笑的神情,脸上的笑意却渐渐消失得无影无踪,她的目光从白渊溟的脸上黯然滑落到那只碗上,眼神中只留下了一丝无奈。

    正在两人僵视之际,房门一响,紧接着是一阵杂乱的脚步声。门厅方向随即传来了陆铭阳的声音。

    “结果出来了,社长!”

    “我在这儿。”白渊溟说着松开了谭诒君的手,表情恢复成了一种平静,一种让谭诒君觉得再也无法接近的平静。

    “社长,我们现在……”有些兴奋的陆铭阳走进餐厅,看到谭诒君也在,当即将后面的话又咽了回去,可一时间,心里又觉得有些尴尬。

    “欧阳少爷,沈小姐你们也来了。”谭诒君看着跟在陆铭阳与筱优进餐厅的欧阳宸和沈孟琪,朝二人非常亲和地笑了笑,然后将两人让到了刚刚自己的位置,“你们聊,我上去陪陪楚怡。”

    沈孟琪和欧阳宸刚对谭诒君刚打了个招呼,正寒暄着,白渊溟随即插话道:“无妨,谭老板如果有兴趣,也可以听听。”

    “额,我哪听得懂这些啊,你们聊。”谭诒君说完,便一边招呼佣人奉茶,一边快步走出了餐厅。

    “你们?……”筱优指着谭诒君的背影,奇怪地看向白渊溟。

    “先说正事吧。”白渊溟说着拿起桌上的茶壶给沈孟琪倒了一杯红茶,然后又掏出钱递给走进来的佣人刘妈,“刘妈,麻烦您出门帮我买两盒哈德门香烟。”

    稍后,沈孟琪见餐厅里再无外人,于是便从包中拿出一份化验报告交给白渊溟,“机要处处长曾卫明茶杯中的晶体是雷酸银,与死者体内的提取物吻合,而根本不是警卫科科长钟达在案情分析报告中所说的氰化钠。”

    “雷酸银?也是剧毒……”

    白渊溟摸着青虚虚的下巴,若有所思地看着化验报告。而他如此冷静的表情也完全在陆铭阳与欧阳宸的意料之中。他们都在等待白渊溟对案件做着最后的案情推演。

    这时,沈孟琪继续对白渊溟点头说道:“是的,它的毒性不亚于氰化物,而且这种物质在热水中可溶,冷水中微溶,可在热水中重结晶,所以案发后那杯变凉的茶水中才会析出晶体。”

    欧阳宸随即又补充道:“而且,我又把机要处鬼影玻璃上与机密文件袋内的附着物也做了化验,结果证明您的猜测是正确的,玻璃上的黑色物质有两种,一种是氧化铜,另一种就是金属银,而文件袋内的物质只有金属银,加之玻璃上刺鼻的氨水气味来判断,凶手应该是用溶有氧化铜与卤化银精确配比的氨水涂在了玻璃上,在那晚强烈闪电的作用下,才让卤化银分解出金属银使得影子显形的,而在闪电过后其中的氧化铜又将这个分解反应逆向还原,从而让大部分卤素单质与单质银重新变回了卤化银,影子也就消失了。”

    “没错!”陆铭阳这时将几张机要处书架的照片摊在了桌上,并且指着书架上那些血痕说道,“结合书架上鲜血的喷溅痕迹来判断,曾卫明的确是被割断了动脉,但是我和沈小姐仔细反复确认过,根据照片上的血液喷溅状态来看,这只是一种人死后的超生反应,其喷射幅度远远小于正常人动脉的喷射压力。”

    “什么……超生反应?”筱优一脸疑惑地插问道。

    “就是法医学中所定义的一种生物死后的应激反应,人死后,人体内的血压还是会短暂存在一段时间的,动脉被割破也会像生前一样喷射而出。”陆铭阳转向筱优耐心地解释道。

    筱优听罢,立刻恍然大悟地点指着照片,“也就是说,这个曾卫明是在死后才被割断动脉的,他的直接死因还是雷酸银中毒。”

    “聪明!”陆铭阳说着打了个响指,朝筱优投去满满赞许的目光,随即又十分坚定地看向白渊溟,“所以社长,我和欧阳一致的推断是,凶手先用雷酸银毒杀了机要处处长曾卫明,然后潜进机要处办公室内,在玻璃上制造出影子,随后开始盗取布防图,而按时间上推测,曾卫明被割破颈动脉大约也是在这个时间,也就是说凶手很可能是两个人,一个开保险柜盗摄情报,一个制造现场,迷惑那名机要秘书,让他以为黑影是曾卫明在屋内走动,最后两人也是借着影子为掩护,趁机逃离了现场。”

    “你们现在都这么厉害了,我没什么可说的了。”白渊溟听罢不住地点着头,然后慢慢站起身,神情冷峻地朝楼上望了望,然后自言自语,“雷酸银?卤化银?凶手这么大费周章选用这么金贵的化学药品下毒,反而真的不选取钟达所提到的更高效方便一些的氰化物作案?而且日租界就那几家化工厂,为什么杨森那边还没有消息?”

    白渊溟的这个问题使得刚刚还十分兴奋的几人瞬间都陷入了一阵沉默。片刻过后,陆铭阳突然站起身,用疑惑的眼神看向白渊溟的背影。

    “难道是,杨森搜索的范围出现了问题?”

    白渊溟慢慢转过身,对陆铭阳点了点头,“雷酸银,高爆雷管的重要原料之一,没有哪家化工厂可以随便制备。”

    “所以说,不应该是化工厂,而是兵工厂?”欧阳宸说着若有所悟地立刻看向身边的沈孟琪,“这附近有兵工厂吗?”

    “兵工厂?”沈孟琪微微斜抬起头,想了想,忽然脱口而出,“那就,应该是上海城外龙华寺附近的龙华兵工厂了!可是我听我父亲说过,那里年初就已经关闭了。”

    这时,白渊溟走回到桌子前,然后将沈孟琪还没来得及喝的那杯红茶拿到了面前,随即又扫视了一遍在场的四个人,“龙华路2577号,龙华兵工厂,淞沪护军使署裁撤后,就由上海总商会接管,驻防有商会武装。”

    “袁啸霖的地盘?”陆铭阳惊讶地紧盯着那杯红茶。

    白渊溟说着又从一旁拿来两个空杯子,逐一与那杯红茶排成一线,并且指着这两个空杯子分别说道:“这个是圣约翰医学院,极司非而路1575号,这个杯子,是地处花园路的警备司令部,医院、兵工厂、司令部,在地图上前后顺序趋近于一条直线,而在杨森提供给我们的线索之中,有一条信息就是,钟达曾在案发前两个小时内离开过司令部,而开车往返这条直线的时间恰好是两小时。”

    “这么说,是钟达把曹俊廷带进了司令部。”陆铭阳迫不及待地说道。

    白渊溟摩挲着胡子说道:“从407被杀的那名特勤与周围的环境来判断,407内没有过多打斗挣扎的痕迹,死者又是被拧断了脖子,说明凶手是个精通格斗的熟人,所以我怀疑这个人很可能就是钟达。”

    筱优听到这儿,一脸焦急地对白渊溟问道:“那我们现在到底该怎么办?”

    “我会找人盯住钟达,曹敬之这一出事,那个蠢货肯定会去找他的小主子摇尾巴以求日本人的庇护,到时候自然就会露出破绽,而现在最要紧的一件事,是请你父亲与陈光甫出面说服一个人来帮我们。”白渊溟紧盯着沈孟琪,端起红茶猛喝了一口,然后一股股用力吞咽着,喉结也随着缓缓起伏抖动着,就仿佛他喝下的是一口苦涩的毒药。

    “我父亲?和陈伯伯?您希望他们去说服谁?”沈孟琪疑惑地看着白渊溟。

    “袁啸霖。”白渊溟一字一顿地说道。

    “袁啸霖,会帮我们?”欧阳宸一皱眉,与沈孟琪相互对视了一眼,“难道说,袁啸霖对这机要处长曾卫明的真正死因并不知情?”

    “袁啸霖历来不管在军火交易还是烟土交易上都是通过曹敬之这个中间人来完成的,更何况因为江万春的事两人已然决裂,他怎么会冒着风险去帮曹敬之和金泽淳呢,可是,谁让曹敬之与袁啸霖都有两个好儿子呢,我猜测是曹俊廷与袁伯秋暗地里达成了什么交易。”白渊溟说着掏出那支银色的鹰徽打火机,将其打着,神色凝重看着灼热火苗后欧阳宸的微微抖动的身影,“当然,所以我们也才有了这个最后的机会,证明载有钟达与曹俊廷的车到过兵工厂,从而彻底为秦钧洗脱嫌疑。”

    “没错!不管是机要处的案子,还是曹敬之遇刺,这些幕后黑手都已经等不及要找到秦大哥去当这个替罪羊了。”陆铭阳说着猛地一拍桌子,看向白渊溟,“社长,需要我做些什么?”

    “你要做的就是尽快把布防图的照片都洗出来,以做为我们和袁啸霖谈判的筹码。”白渊溟说着又看向筱优,“还有小柚子你,跟我回侦探社,我要教你一样好玩东西。”而白渊溟在说最后一句话时,表情却异常严峻。

    “我?”筱优十分惊诧地瞪大眼睛看着白渊溟,她从来没见过白渊溟如此严肃对自己说话,一时间也不知道白渊溟到底在谋划着什么。

    “那杨森那边……”

    “也继续查,正好也可以掩护我们。”白渊溟说着朝陆铭阳点了点头,然后仰面不停地用食指与中指敲轻轻打着嘴唇,似乎是烟瘾发作了。

    恰在此时,刘妈从外面回来了。陆铭阳见她有些匆忙地走到白渊溟身边,将两包烟递给了一脸迫不及待的白渊溟,“白先生,您的烟。”

    “多谢。”白渊溟急忙接过烟盒,立刻点上了一支烟,猛吸了起来。

    此时,刘妈并没有退出餐厅,而是直接转向筱优说道:“筱优小姐,我在门口碰到一位先生,先生说要找您。”

    “是谁?”陆铭阳警觉地问道。

    “那位先生说他叫高泽。”刘妈回道。

    刘妈话落,筱优与陆铭阳相顾就是一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