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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处子秀 2
    按照国际惯例,主队身穿浅色球衣,客队穿深色。

    正式比赛,一支队伍只有七人肯定是不合规定的。直到快开赛时,孟大川才带着一队的四个年轻球员慢吞吞地走过来,坐在板凳席充门面。他本来不必亲自来的,有助教带队就行,但他终究还是存有几分来看热闹的心思:二队选拔的这些大学生妹子,全都是我瞧不上的,我倒要看看你郑指导有多大本事,能把这个烂泥扶不上墙的二队,带成什么样。

    ——你尽管浪,但凡能赢一场,就算我输!

    比赛主持人到达现场,正在介绍双方的首发阵容,以及两支队球的信息。

    远大队首发五个最高的大个儿球员,气势汹汹,恨不得上男队员。众所周知,海西远大几支球队都没什么球技可言,一味追求身高和体重的碾压,江湖盛传他们男队中锋腰围有一米八,别说打篮球,去打狗熊都够了。

    大曜二队这边为了尽量缩小身高差距,首发阵容是常铮铮、蔡小青、赵静雅、董盈、洪丹,双胞胎暂时坐在替补席观战。

    脱热身服时,蔡小青似乎不经意地说了句:“球扔挺远啊,铮爷。”

    “没啥,这两年手感不行了。像刚才那个角度,搁我年轻的时候,进球小意思。”常铮铮大大咧咧地把把手一挥,扯掉裤子搭椅背上,临上场还不忘含情脉脉地秀一波恩爱:“我男朋友库里,能从休斯顿扔到芝加哥!”

    郑梦笔在旁听了很不爽:“现役球员第一人是詹姆斯!你还缺一堂思想教育课!”

    姑娘们将手叠在一起,齐喊“加油”,跑动入场。

    开场争球,赵静雅意外在速度上输给了对手,高空停滞的篮球在她头顶上方被人“啪”地一声拍走。尽管远大的中锋高出她半头,但凭借着超强弹跳力一向都是空中制霸的她感到难以置信,不禁愣了半秒。

    常铮铮飞快追回后场,抽空在她屁股上拍了一记:“回防!”

    赵静雅回过神来,远大的三名队员已经仗着身高优势强行突进内线,互相配合,势如破竹般,在禁区内将球送入篮框。

    这球进得太顺利,可能打破了女篮史上第一节最快得分纪录。

    太业余了!孟大川在场边气得吹胡子瞪眼睛,连连摇头,同时扭头向身旁的一队队员们说了几句什么,指指点点,像是让她们尽快做好上场准备,免得二队输得太难看,毕竟这也代表着女队的集体荣誉。

    郑梦笔瞟了老孟一眼,沉住气,没作声。

    才第一节,对抗强度已经出乎了常铮铮她们的意料,远大队如狼似虎,连嚎叫声都格外嘹亮。大曜二队还不适应这种激烈程度的比赛,节奏瞬间就被打乱了,远大队员连续好几次轻轻松松攻入篮下。

    蔡小青对位那个前锋,由于两人身高差距太大,心态崩了,死亡缠绕难以发挥。

    赵静雅第一次感觉到吃力,身高不再占优势,对方不但高,还壮,背身单打根本顶不进去,就像是狗熊在树上蹭痒痒。

    董盈和洪丹的远投屡次不中,常铮铮冒险抢断,没有达成一次得分。

    相反,远大队从没有如此挥洒自如过,打得十分流利,一扫以前比赛中的颓靡,扬眉吐气。

    想要对方停止得分,除非她们自己失误。

    0:10。

    开局比分惨不忍睹,还是在远大命中率不高的前提下。

    尽管有现场主持人在鼓动观众为主队加油,但观众席上,还是一片死寂,每个人都怀着上坟的心情在看比赛。

    ——占便宜果然是有报应的啊!

    ——大好的周末晚上,不出去找家老店吃小龙虾喝冰啤酒,在这儿看自己主队被打铁队吊打,这就是贪心+手贱抢免费票的报应吧?

    主席台后的VIP区,代绍飞和队友何正宇、季丰收先后坐下,一同观战。

    明天,就在这个场地上,还有一场公开教学赛,是大曜男篮VS海西男篮。这是远大俱乐部提出来的新秀赛条件,既然女篮只是过来陪练,没任何益处,不如趁机要求跟男篮打一场比赛,跟强队培养一下自己的男篮队伍。毕竟大曜曾有两名球员入选过国家队集训,还有不少年轻人参与过国青队的集训,而海西男篮只是一支B级队伍,很少有机会与强敌切磋,磨炼阵容、检验队伍。

    “完了,被打花了。”

    宠妹狂魔赵静龙喃喃自语,他穿着与妹妹同款的鸳鸯鞋,急得直搓手。

    何正宇瞥了焦躁的赵静龙一眼,故意揶揄:“我早就说过这个二队会是一坨屎,没想到正式发布以后,还有点稀。”

    “糙叔你——”赵静龙气急败坏:“你寻思着我不敢干你是吧?”

    “没错。”何正宇笑眯眯地点了点头。

    身边两人斗嘴,代绍飞只是抱着双臂,皱眉不语。

    优秀的女篮内线球员普遍稀缺,远大的队伍里全部都是185+的大个儿,膀大腰圆,横冲直撞,大曜二队这些瘦高腼腆型的学生妹子,对抗根本跟不上。

    任何竞技体育,女性想要达到更高的水平,都会往男性化的发展方向靠扰,所以女篮的核心也一向是偏男性化。据说,WNBA的一些女球员会服用激素,将身体强化到比绝大部分男人还强壮,身子骨弱一点的,挨她一肘子,你整个赛季就报销了。

    第一节暂停时,郑梦笔冷静地质问常铮铮:“第一节,三个抢断,两次犯规!你这双新球鞋怕是找别人借来的,急着还,是吧?别忘了你是进攻型球员,不是防守型的!”

    常铮铮低下头,不说话,心中默默盘算着什么。

    “我不怕你们输,我怕的是比赛不好看。篮底动不动就漏人,动不动就被别人轻松突破上篮得分,这种比赛就算大比分赢了,对观众来说也不好看。”

    郑梦笔知道姑娘们此时已经压力山大了,所以说得轻描淡写,有句话他还忍住了没讲出来:

    “越是队伍低迷的时刻,越能考验一个队长的关键球能力。”

    短短的暂停结束,上场后,常铮铮接到队友传球,试图找机会晃过防守队员投篮时,遭到了疯狂的封盖,对方两手十指在她面前乱撩,她脑子里闹哄哄地响起一首配乐“我一巴掌呼上你的眼睛,让你猜猜我是谁”。

    身材魁梧的远大队员像几座山一样集合在三分线内,禁区附近,张牙舞爪,滴水不漏。

    她下意识退后一步,余光闪过,发现自己踩在三分线上。

    赵静雅身在篮底,好不容易挣出了一线空隙,常铮铮迅速将球传过去,同时比划了一个战术手势。赵静雅心领神会,接球后作势突投,这么一个假动作,吸引了远大两个最高最壮的队员同时朝她包抄过去,将常铮铮漏在外线。

    机会!

    常铮铮退出三分线,伸手要球,持球瞬间,出手跳投,甚至没有思考。

    哨声响起,第一节结束了。

    而篮球尚在空中,划出一个完美的抛物线,“唰——”,应声入网,全场陡然叫好。裁判随即高高地伸出三根手指,示意三分压哨有效。这时,常铮铮脑海中迅速闪过的,是在江城大学的篮球场上,那一个震惊全座的后撤三分,那个画面几乎与今天这一球重合,她不由得微微一笑:怎么对手越狠,我心越荡?

    赵静雅喘着粗气走过来,诚心诚意地,跟她击了一次掌。

    大家各自坐回到自己的板凳上,喝水的喝水,擦汗的擦汗,互相交流心得战术与策略。郑梦笔:“对方体型庞大,就肯定不够灵活,毕竟咱们不是比摔跤。接下来,你们只需要打出自己的速度,避免无意义的身体接触,注意安全……”

    孟大川冷着脸打断:“今天球队总经理在现场,再这么打下去,这支队伍怕是要解散。”

    郑梦笔不为所动:“教练有两种,一种要安全稳定,一种要比赛成绩。”

    他拍了拍自己的右腿,苦笑道:“我曾经也是全队最要成绩的那个,受点小伤,觉得不要紧,打个止痛针就继续上场,结果耽误了伤情,等到下场以后怎么治也治不好了。”脸上的苦笑慢慢隐去,他叹了一口气:“年轻的时候,我做过一个决定,要把这条命献给篮球。后来我没死,是年轻替我抵了命。”

    孟大川张了张嘴,没说出话来。

    第二节开始。

    双胞胎获得上场机会,她俩个子虽小,但却是双人挡拆的高手,常铮铮利用队友替自己挡人,突破成功,直指篮下,假动作后运一下急停跳投。她速度太快,对方中锋被晃懵了,回过身来的时候根本来不及起跳封盖,情势紧急,直接鲁莽地用肩膀将她扛出底线。

    她整个人向前扑倒,在出界之前,以一个近乎“犀牛望月”的姿势抛出了手中的球。

    如有神助,皮球颠进。

    远大中锋违体犯规,常铮铮成功打出2+1,并获得中场球权,掀起了一波小高潮。

    这惊人的篮下Finish能力!一个人怎么可能在身体完全失去重心的情况下,还能从不可思议的角度把球投进?这到底靠的是技术,还是本能?场外的代绍飞来不及思考,出于激赏的心情站起身来,鼓了鼓掌,喝了一声彩:“漂亮!!”

    对方转过身,兴奋地跳起来跟队友击了个掌,他才发现她是谁。

    ——行不更名、坐不改姓的常铮铮。

    赵静龙在他身旁拼命拍手,激动得脸都红了,口不择言,不知道该怎么夸这球才能抒发感情:“好球!好!好一个打水漂上篮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