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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赤孜假日2
    常铮铮带头翻墙进了县中学,腿脚比猴儿还利索,代绍飞踌躇两秒,双手搭墙用力一撑,也跟着她跳了过去。

    ——不得不说,一旦接受了这种瞎胡闹的设定,感觉今天过得还有点小刺激。

    常铮铮站在偌大的操场边,腆起肚皮,临风而立,一脚踩着砖头搭成的乒乓球台,一手连挥舞带比划,活像哪个欺男霸女的土皇帝在指点自己抢下的江山:“看,这就是我的母校,我还有四个冠军奖杯摆在图书馆里。当初,我爸爸在学校任教的时候,这里是全省最有名一所篮球名校。所以,如果我不进职业队的话,毕业以后也会来这里当体育老师,一样能为祖国的篮球事业做贡献!”

    她声音里有浓浓的自豪,干燥的空气,充满了回忆的味道。

    赤孜县位置偏北,夏季气温比江城低10度左右,操场上夜风烈烈,她的头发与衣袂飘摆不定,像要起飞。

    代绍飞敏感地问:“你冷不冷?”

    “跟我来!”

    常铮铮用力招了招手,走向校园另一角,那边有个相当简陋的室内篮球馆,像是由废旧仓库改建的,高高的窗户上没有一片完整的玻璃,大门外的铁锁已经锈得扣不上了,只是虚张声势地挂在那儿,拧几下就能取掉。

    球馆里四个球架,都是最老式的那种,昏暗的墙边,柜子里有几个篮球。

    坑坑洼洼的水泥地面上,到处都是一块一块修补的痕迹,各种区域的漆也是断断续续、颜色不一。代绍飞摸着锈迹斑斑的球架,环顾四周,心里颇不是滋味。常铮铮走上前去,抓住球架轻轻晃了晃,头顶上的篮板和篮筐立刻像个风烛残年的老人一样,各处关节都发出哐哐抖动的声响。

    “贫困县,篮校名校,也就是这样的训练环境。”

    她言简意赅地总结了一下,语气不胜唏嘘,“这几年,学校翻新了教学楼、图书馆,但资金有限,体育设施还是老样子。像你这种一场比赛换好几双订制球鞋、自己还有一个专用场馆的大明星,应该没见过这么恶劣的场地吧?你应该也没有见识过,在贫穷落后地区,这些生活在最底层的孩子们追求体育运动的热情……我十来岁的时候,可能刚到一米七,三分线外打不到篮板,五个折返跑;助跑摸高不到2米9,五个折返跑……我贴了一张樱木花道的卡片在篮板上,每天激励自己跳得更高,总有一天可以伸手就够到喜欢的人……后来,我剪了一张库里的海报贴上去……再后来……”

    她絮絮叨叨的声音突然断了。

    代绍飞淡淡追问一句:“再后来怎样呢?”

    “……就改贴你的照片了。”

    “哦。”

    温柔月光下,突如其来的表达,代绍飞似乎也略微赧然了。

    “所以,既然你亲自来找我,请我归队,那么我有一个条件。”常铮铮抬起头,直勾勾地盯着他的眼睛,“让赤孜县中学,也加入大曜的少年篮球公益计划!”

    众所周知,大曜是全国最热衷于扶持篮球发展的企业,一贯秉承“少年强,则中国强”的宗旨,其“少年篮球公益计划”惠及整个华东地区的多个城镇,为许多中小学颁发“少年篮球人才库”证书,捐建全新篮球馆,组织免费的培训活动,等等。每年暑期开放月之后的一周,正值九月开学周,大曜会选择一个合作学校,举办休整期最后的慈善收尾活动,当天,在校球馆将举行扣篮表演,通常会燃爆全场,成为无数孩子们的狂欢日,因此又被称为“灌篮节”,表演所得收入全部捐赠给学校用以购买全新的体育设备。同时,大曜球星们还会亲自下场,指导学校篮球队,与孩子们互动。

    常铮铮当然知道,大曜的公益计划仅限于华东地区,所以,这算是一个非分要求。

    但她没料到,代绍飞想也没想,就点了头:“行。”

    “你……你同意了?”

    “同意。”

    “呃,你不用先打个电话,征求老板的意见吗?万一,俱乐部名额有限……”

    “那我个人出这个钱。”

    代绍飞淡淡一句,声音不大,但落入常铮铮耳中却特别响亮。

    “仗义!大气!不愧是我的男神!”

    她激动得眼睛里星星乱闪,双手攥拳,抵住下巴,要不是怕被他一巴掌盖了火锅,真恨不得跳上去亲他一口。

    “嗯,跟你说说我的身世吧。”代绍飞担心她在“男神”这个话题上继续纠缠,赶紧截断她的话,“我不是生在富贵之家,也不是生来就有今天的地位。”

    他讲述得十分缓慢,脚步也略显沉重,慢慢踱到门口明亮处,身旁就是水泥墩子砌成的三垛看台,边沿已经被时光雕琢得残缺不堪。他俯身一吹,吹掉了石墩表面上的一层浮灰,坐下去,继续把自己的故事说完:“我老家在吉林省,拚阳县,离长白山不远,也是个贫困县。四岁,我父亲去世,然后母亲改嫁走了,是七个叔老爷把我抚养长大的。我第一次接触篮球是在十一岁,大概五年级的时候,长到一米七几,参加县级运动会得了跳高比赛第一名,然后小学还没毕业就被体校老师选走了,第一年学跳高,第二年打篮球。”

    常铮铮见他坐下来,晃晃脖子,松了口气。

    她身高178,高大威锰,生活中很少仰着脖子看人,但自从进了大曜,认识了代绍飞赵静龙何正宇他们,经常需要抬头看人,有时感觉自己整个颈椎都不好了。

    “厉害了!”

    她冲代绍飞竖起大拇指:“别人是一个爷爷养七个葫芦娃,你这是七个爷爷养一个葫芦娃!”

    代绍飞忍俊不禁,笑了半天,才重新板起脸。

    “我听说,你被禁赛过,是真的吗?”常铮铮小心翼翼地追问。

    这件事情算是代绍飞的禁忌,一直以来,都只是坊间传闻,虽然被黑粉们列为他的人生污点,但是由于篮协从来没有公开过对未成年球员的处罚决定,拿不出实锤,所以大曜球迷都打死不承认。

    “嗯,是真的。”提起这件事,代绍飞沉默了一秒,“小时候,年轻气盛,在青少年联赛犯了错误,被禁赛两年。”

    常铮铮倒抽一口凉气。

    ——许多恶意犯规也只不过被禁赛两场,禁赛两年,堪称史无前例的超级罚单。

    ——换成别的球员,禁赛一年就废了。

    她忍不住脱口而出:“你放火烧了体育馆吗?”

    “那场是预选赛,观众不多,安保也没到位,对方球迷扔饮料瓶干扰我罚球,我叔老爷上去拦他,被推倒了。当时我还站在罚线球上,直接把球一扔,上去干他,结果引发一场双方混战,导致比赛中断。那天正好有个观众带刀进场,没查出来,一口气捅伤好几个,构成了刑事案件,影响极其恶劣,所以我们双方从队员到教练再到体校,全都被狠狠罚了,仲裁判定我带头挑事,罚得最重。”

    这段旧事,他从未对外人提起过,不知为何,常铮铮一问,他就自然而然说了出来,神情中满是不堪回首的懊丧。

    尽管当时伤人的并不是他,但一切事端由他而起。

    那几个伤者被刺倒地时,痛苦的翻滚呻吟,以及旁观者的惊呼奔逃,至今还历历在目、萦绕在耳,时刻提醒着他,作为一个公众人物必须懂得克制与自律,输出温和友爱的观念,而不是暴力违法。

    两年禁赛,换回一份沉甸甸的社会责任感,因此他才能有今天的地位。

    常铮铮愣了一会儿,语气尽量放轻松:“年轻人,谁没犯过浑呢?想当年我去市里参加中考,死活挤不上公交,有个同学急得打电话报警,最后警察叔叔给我们安排了一辆押送犯人的囚车,隔着铁栅栏感觉自己十分凄凉……”

    她努力描述了一下坐囚车的感受,可这两件事情的严重程度,依然不在一个档次。

    ——这个笨蛋该不会以为我需要安慰吧?

    代绍飞心里虽然觉得好笑,但还是被她给暖到了,有点想拍拍这个笨蛋的头,念头甫起,便被强大的自控力压制下去。

    中元节刚过,月亮还很圆,清亮的银光从大门倾泄而入,将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

    代绍飞背门而坐,常铮铮正面对着他,习惯性地跷起一只脚踩在石凳上,因此从影子看,就好像是跨坐在他腿上一样。

    他立即起身,提议:“不早了,我送你回去吧。”

    “好好好。”常铮铮一边随口附和着,一边摸出手机,根据代绍飞刚才所回忆的情节,飞快地搜索到了他参加青年联赛时期的资料图,献宝似的举到他眼前,“这就是你小时候的照片,对吧?好可爱啊!真羡慕你七个爷爷,能见到小时候软萌可爱奶声奶气的你……”

    这是第二个,用“可爱”来形容他的女人吧?

    代绍飞冷不防被她夸了一句,又被手机屏幕的光芒刺了一下眼睛,心中着恼,不禁皱起眉头。常铮铮却看得一呆,那种微微带点羞涩的怒气,是他脸上从来没有见到过的,好看极了!

    “你是不是突然有点喜欢我了?”她追上去问。

    只得到斩钉截铁的“没有”两个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