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七章 云深未知处
陈一舟再次回到监狱上班，并没有受到多大的关注，大家都在热情地私下讨论着关于沈苑杰的婚事，只有老严，曾安，胡音和常新这几个平常玩得较好的人，都过来看她，送她复职小礼物。
由于撤职和复职都是临时决定，所以，股长暂时请了胡音帮忙处理一下急需处理的事情，其他的小事，还是交给了陈一舟去处理。
那些都没什么，都是一些平常处理惯了的事情，只是这回，还多了一项许久未做的任务。胡音走时对陈一舟说，她做不来。
陈一舟翻着档案资料，心里一沉，拿着笔的手都有些抖。不过，她还是很快地抽出了专用纸笔，准备好，放在一旁。时不时，就会看到它。
不管她怎么想要拖住时间，时间都很快地到了那个点。
陈一舟带着纸笔，再次朝着监狱里走去。还是在老严和曾安这两个同事的陪伴下。这个似曾相识的场景。
这次的死囚是一个面相冷静，看起来甚至还有几分聪明的中年妇女。是临时来的男子监狱。
“覃恩，你有什么话需要留给你女儿的吗？我帮你写遗书。”陈一舟例行公事地问。
“遗书吗？是可以亲自交到她手上的，不会交给其他人，是吧？”覃恩疑惑地望了眼他们三个，眼珠子稍稍游移，动了一下。
“嗯。”陈一舟点点头。
覃恩说：“那队长，你就帮我写几句话吧。就说，人生在世，最重要的是对喜怒哀乐的体验。即便，我带给她的是痛苦和悲伤，也请她好好体验，不要抗拒。还有，叫她长大后千万不要和三观不同的人在一起，也不要走我的路，因为她以后的人生我没办法再负责。”
陈一舟照她说的写完一看，发现覃恩果然和她的外表那样聪明。见她没有再说话，便问道：“没有了吗？”
“没有了，谢谢队长。”
“嗯。”陈一舟停下笔，将纸上的内容确认了一遍，便准备离开。老严和曾安先行一步，出了牢门，陈一舟踏了出去，又重新走进来。
“那个，我能请问你一个问题吗？”陈一舟问。
“队长请说吧。”覃恩爽快地答应。
“你看起来那么冷静睿智，为什么——”陈一舟没有说下去。
“为什么要杀我丈夫吗？”
覃恩毫不在意地说着原本应该觉得可怖的事情，听得陈一舟有些愣：“是。”
“队长过来前，肯定看过资料，知道我的丈夫是一个残疾人吧。”
“嗯，知道。”陈一舟点头。
“我丈夫原来还是很爱我的，在谈恋爱的时候，但是，婚姻是一场放大镜，同在一个屋檐下，对有些人来说会放大优点，对有些人来说会无限放大缺点，很不幸，我们是后一种。”
“因为残疾么？”陈一舟问。
“嗯。”覃恩愣了下，继续道，“他每日每日地跟我说，我对他只是怜悯，不是爱情，但是，爱情不就包含了怜悯么？它们什么时候成为对立面了？天上有哪个神仙说过这样的话？可他就是不明白，而人一旦固执起来，力量是惊人的。”
陈一舟没听清她后面说的话，因为被她的那句‘爱情包含怜悯’的话给震在了原地。
没错，她说得对，为什么爱情和怜悯会成为对立面？为什么不是爱情就一定是怜悯？为什么？
之前是陈一舟钻牛角尖了，没意识到事物的本质。听到她的话，陈一舟现在就犹如被人突然打通了奇经八脉，身心膨胀，一刻都呆不住了。
“队长走吧。”覃恩似乎看出了她急着要走的心思。
“嗯。谢谢你，我先走了。”陈一舟说完就跑了出去。现在，她心里的与张司泊之间的疑惑才是真正地消融了。
陈一舟突然想见张司泊，非常非常想立刻就见到他。这种喷薄而出的夹杂着觉得自己蠢笨和对张司泊感激后悔的情感，强烈到令她不能自已。
她马不停蹄地回到办公室，将手上的资料全部整理完，然后看了下时间，就准备收拾东西下班。
司泊现在应该还在工作室里工作，他说他落下了一点进度，需要赶上。而陈一舟作为徒弟助手，也理应去帮忙。
陈一舟脱下制服，背着包包出了监狱大门。正好一出门，就遇见了一个邮差，手里拿着一封EMS，似乎在考虑着是要打电话，还是直接交给站岗的同志。
陈一舟心情又急又欢乐，绕过那辆绿色的小车时，好心提醒他：“邮件直接交给我们站岗同志就行了。”
“好的，谢谢。”邮递员立即转身，将快件递给那个站岗的同志：“请帮忙把这个交给陈一舟。”
“陈一舟？就是刚刚那个啊，陈一舟——”站岗同志突然大声地喊了几句陈一舟的名字。
她停下步伐，回头，正好看到门口的他们在朝自己使劲儿挥手。
陈一舟带着一头雾水重新跑回去。接过了那个邮件。
却是她熟悉的字迹。沿着虚线的边拆开。才看了一句话，她就几近晕厥地尖叫着冲进大门：“妈！妈！”
陈妈许是第一次听到她这样凄厉的哭叫声，几乎下一秒就奔到了她的面前。
“怎么了？！舟舟！”陈妈问她，陈一舟泪眼模糊地举着那个信件，喉咙里却被悲伤和震惊填满，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陈妈将信件抢过去，只看一眼，立即就报了警。她显然比陈一舟要镇定多了，抓起她就上了的士，“先别哭，我们必须镇定点，不然，生机被我们弄丢了怎么办。镇定，一定要镇定！”
的士是和警车一起到的现场。
陈一舟捏着那张被泪水泡得皱巴巴的纸，紧紧拽住妈妈的手不放，“妈，这个不是他写的。他的话一直没那么多的，不是吗？语气也不对，我爸什么时候说话变得这么文绉绉的了，对吧？肯定不是他的，妈，我们回家去找爸爸好不好？”
陈妈神情复杂地用力抱着陈一舟，似是要把她重新揉搓回骨血里去，“我们走吧！”。
陈一舟被拉下了车。
她愣愣地望着头顶的青天白云，还有绿树。想起了信上那个人问她的话：舟舟，你快看看天空，老爸选择在这样美丽的地方结束生命，对你们的伤害会不会少一点？
真的会少一点吗？陈一舟不知道。
看着妈妈跟着一群警察同志在四处寻找蒲公英，陈一舟才明白，原来爸爸错了，即便妈妈根本没有勇气看完那封信，她也似乎早就知道爸爸的打算。
反而是陈一舟不知道罢了。
他说：我会在开着许多白色蒲公英的地方，等着你们来找我。他还说：这样的死法是不是也很美丽？应该能够冲淡你们心里的悲伤，只要一点点，就够了。
陈一舟擦去蒙了眼的泪水，穿过人群，跟着妈妈就去寻找长满白色蒲公英的地方。
一个人突然在侧边悬崖前高喊：“找到了！找到了！人在这下面。”
“快去帮忙。动作都给我快点，再快一点。”领队身先士卒，率着弟兄就往危险的地方去。不过在那之前，他们先拦住了陈一舟和她妈妈，死活不让过去。
悬崖大概五六十米高，地势不算险峻，就跟信上说的那样是一个绝对能够把人摔死，还能不对警察同志工作造成太大的人力物力浪费的地方。
信上的那个人，甚至已经把他自己的一切后事都有条不紊地安排好了，灵堂，墓碑，写得那么详细，密密麻麻的，就像千万根针，每看一个字，眼睛和心都会被刺得火辣辣地疼。
警察同志把人从崖底背了上来。背上沾了一身的血。
看到那个人的脸时，陈一舟的心仿佛被人狠狠剜了一刀，呼吸困难，整个人痛得浑身发颤。
那是一张什么样的脸啊！他在落地之前，显然没有掌握好角度，是先撞在崖石的尖角处，被生生切掉了一块深可见骨的肉后，才摔在地上的。
他肯定很疼吧，当时。
他有没有后悔自己竟然没有跟她们母女好好道别，而是以这样的方式出现。
信上的那人，谋划许久的那人，就这样平躺在了他们的眼前。
血还在微微流着，滴在青色的草地上。
陈一舟流不出眼泪来了。不知怎地，她望着妈妈扑过去失声痛哭的样子，她反而哭不出来了，只是看着地上躺着的那个人，看着忙碌走过的人群，仿佛自己突然就被甩出了那个画面之外。
直到张司泊帮着办完各种手续，她们木木地配合完调查，然后，陈一舟才重新将那封信紧紧攥在手里，手心出了汗，仍旧死都不肯再让任何人抽走。
红色的血，白色的墙壁，黑色的空气。
这一场被称为‘自杀死亡’的剧目脉络是如此地清晰明了，一张张还热乎着的白纸黑字资料正在被拼命送过来。
尸检报告是：死者陈深，时年53岁，死因是失血过多。并因长期酗酒，患有肝癌晚期，于4月7号这日选择跳崖自杀身亡。属实。
陈妈一直抱着那具冰冷的躯体，哭个不停，后面甚至哭到昏厥，被人送进了医院。
“你去帮我照顾好我妈，好吗？”陈一舟站起来，对旁边的张司泊说，“我还有事情要处理。拜托你了。”
“好，”张司泊应了声，手却紧紧地抓着陈一舟，“那我也拜托你，一定要好好保重身体，知道吗？”
“嗯。别担心。”陈一舟转身就走。她跟着她爸爸匆匆赶过来的几个同事，一起去了殡仪馆。
她要做的事情还有很多。
她给爷爷奶奶那边打了电话，通知他们这件事的始末。
他们说会马上赶过来。
终于紧张了吗？马上，马上是有多快？会比人心凉的速度更快么？陈一舟到底是怨了，恨了。在这点上，她并不想听她爸的话。
什么叫做早死晚死都是死，早点死，还有机会让陈一舟得到爷爷奶奶的疼爱？陈一舟为什么要这种方式得来的疼爱！
陈一舟在她爸几个同事的帮助下，火速预定了灵堂，办理了火化手续。馆长坚持不收她的钱，可是，馆长还说，殡仪馆几乎每天爆满，所以，事实上能留给陈一舟他们吊唁的时间并不长。一般情况下，吊唁小厅里的人，每20分钟就会彻底换一拨人。
馆长能够特许他们留到明天早上，已经很不容易了。
陈一舟在等。
她不许那些人去碰她爸爸。
由于撤职和复职都是临时决定，所以，股长暂时请了胡音帮忙处理一下急需处理的事情，其他的小事，还是交给了陈一舟去处理。
那些都没什么，都是一些平常处理惯了的事情，只是这回，还多了一项许久未做的任务。胡音走时对陈一舟说，她做不来。
陈一舟翻着档案资料，心里一沉，拿着笔的手都有些抖。不过，她还是很快地抽出了专用纸笔，准备好，放在一旁。时不时，就会看到它。
不管她怎么想要拖住时间，时间都很快地到了那个点。
陈一舟带着纸笔，再次朝着监狱里走去。还是在老严和曾安这两个同事的陪伴下。这个似曾相识的场景。
这次的死囚是一个面相冷静，看起来甚至还有几分聪明的中年妇女。是临时来的男子监狱。
“覃恩，你有什么话需要留给你女儿的吗？我帮你写遗书。”陈一舟例行公事地问。
“遗书吗？是可以亲自交到她手上的，不会交给其他人，是吧？”覃恩疑惑地望了眼他们三个，眼珠子稍稍游移，动了一下。
“嗯。”陈一舟点点头。
覃恩说：“那队长，你就帮我写几句话吧。就说，人生在世，最重要的是对喜怒哀乐的体验。即便，我带给她的是痛苦和悲伤，也请她好好体验，不要抗拒。还有，叫她长大后千万不要和三观不同的人在一起，也不要走我的路，因为她以后的人生我没办法再负责。”
陈一舟照她说的写完一看，发现覃恩果然和她的外表那样聪明。见她没有再说话，便问道：“没有了吗？”
“没有了，谢谢队长。”
“嗯。”陈一舟停下笔，将纸上的内容确认了一遍，便准备离开。老严和曾安先行一步，出了牢门，陈一舟踏了出去，又重新走进来。
“那个，我能请问你一个问题吗？”陈一舟问。
“队长请说吧。”覃恩爽快地答应。
“你看起来那么冷静睿智，为什么——”陈一舟没有说下去。
“为什么要杀我丈夫吗？”
覃恩毫不在意地说着原本应该觉得可怖的事情，听得陈一舟有些愣：“是。”
“队长过来前，肯定看过资料，知道我的丈夫是一个残疾人吧。”
“嗯，知道。”陈一舟点头。
“我丈夫原来还是很爱我的，在谈恋爱的时候，但是，婚姻是一场放大镜，同在一个屋檐下，对有些人来说会放大优点，对有些人来说会无限放大缺点，很不幸，我们是后一种。”
“因为残疾么？”陈一舟问。
“嗯。”覃恩愣了下，继续道，“他每日每日地跟我说，我对他只是怜悯，不是爱情，但是，爱情不就包含了怜悯么？它们什么时候成为对立面了？天上有哪个神仙说过这样的话？可他就是不明白，而人一旦固执起来，力量是惊人的。”
陈一舟没听清她后面说的话，因为被她的那句‘爱情包含怜悯’的话给震在了原地。
没错，她说得对，为什么爱情和怜悯会成为对立面？为什么不是爱情就一定是怜悯？为什么？
之前是陈一舟钻牛角尖了，没意识到事物的本质。听到她的话，陈一舟现在就犹如被人突然打通了奇经八脉，身心膨胀，一刻都呆不住了。
“队长走吧。”覃恩似乎看出了她急着要走的心思。
“嗯。谢谢你，我先走了。”陈一舟说完就跑了出去。现在，她心里的与张司泊之间的疑惑才是真正地消融了。
陈一舟突然想见张司泊，非常非常想立刻就见到他。这种喷薄而出的夹杂着觉得自己蠢笨和对张司泊感激后悔的情感，强烈到令她不能自已。
她马不停蹄地回到办公室，将手上的资料全部整理完，然后看了下时间，就准备收拾东西下班。
司泊现在应该还在工作室里工作，他说他落下了一点进度，需要赶上。而陈一舟作为徒弟助手，也理应去帮忙。
陈一舟脱下制服，背着包包出了监狱大门。正好一出门，就遇见了一个邮差，手里拿着一封EMS，似乎在考虑着是要打电话，还是直接交给站岗的同志。
陈一舟心情又急又欢乐，绕过那辆绿色的小车时，好心提醒他：“邮件直接交给我们站岗同志就行了。”
“好的，谢谢。”邮递员立即转身，将快件递给那个站岗的同志：“请帮忙把这个交给陈一舟。”
“陈一舟？就是刚刚那个啊，陈一舟——”站岗同志突然大声地喊了几句陈一舟的名字。
她停下步伐，回头，正好看到门口的他们在朝自己使劲儿挥手。
陈一舟带着一头雾水重新跑回去。接过了那个邮件。
却是她熟悉的字迹。沿着虚线的边拆开。才看了一句话，她就几近晕厥地尖叫着冲进大门：“妈！妈！”
陈妈许是第一次听到她这样凄厉的哭叫声，几乎下一秒就奔到了她的面前。
“怎么了？！舟舟！”陈妈问她，陈一舟泪眼模糊地举着那个信件，喉咙里却被悲伤和震惊填满，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陈妈将信件抢过去，只看一眼，立即就报了警。她显然比陈一舟要镇定多了，抓起她就上了的士，“先别哭，我们必须镇定点，不然，生机被我们弄丢了怎么办。镇定，一定要镇定！”
的士是和警车一起到的现场。
陈一舟捏着那张被泪水泡得皱巴巴的纸，紧紧拽住妈妈的手不放，“妈，这个不是他写的。他的话一直没那么多的，不是吗？语气也不对，我爸什么时候说话变得这么文绉绉的了，对吧？肯定不是他的，妈，我们回家去找爸爸好不好？”
陈妈神情复杂地用力抱着陈一舟，似是要把她重新揉搓回骨血里去，“我们走吧！”。
陈一舟被拉下了车。
她愣愣地望着头顶的青天白云，还有绿树。想起了信上那个人问她的话：舟舟，你快看看天空，老爸选择在这样美丽的地方结束生命，对你们的伤害会不会少一点？
真的会少一点吗？陈一舟不知道。
看着妈妈跟着一群警察同志在四处寻找蒲公英，陈一舟才明白，原来爸爸错了，即便妈妈根本没有勇气看完那封信，她也似乎早就知道爸爸的打算。
反而是陈一舟不知道罢了。
他说：我会在开着许多白色蒲公英的地方，等着你们来找我。他还说：这样的死法是不是也很美丽？应该能够冲淡你们心里的悲伤，只要一点点，就够了。
陈一舟擦去蒙了眼的泪水，穿过人群，跟着妈妈就去寻找长满白色蒲公英的地方。
一个人突然在侧边悬崖前高喊：“找到了！找到了！人在这下面。”
“快去帮忙。动作都给我快点，再快一点。”领队身先士卒，率着弟兄就往危险的地方去。不过在那之前，他们先拦住了陈一舟和她妈妈，死活不让过去。
悬崖大概五六十米高，地势不算险峻，就跟信上说的那样是一个绝对能够把人摔死，还能不对警察同志工作造成太大的人力物力浪费的地方。
信上的那个人，甚至已经把他自己的一切后事都有条不紊地安排好了，灵堂，墓碑，写得那么详细，密密麻麻的，就像千万根针，每看一个字，眼睛和心都会被刺得火辣辣地疼。
警察同志把人从崖底背了上来。背上沾了一身的血。
看到那个人的脸时，陈一舟的心仿佛被人狠狠剜了一刀，呼吸困难，整个人痛得浑身发颤。
那是一张什么样的脸啊！他在落地之前，显然没有掌握好角度，是先撞在崖石的尖角处，被生生切掉了一块深可见骨的肉后，才摔在地上的。
他肯定很疼吧，当时。
他有没有后悔自己竟然没有跟她们母女好好道别，而是以这样的方式出现。
信上的那人，谋划许久的那人，就这样平躺在了他们的眼前。
血还在微微流着，滴在青色的草地上。
陈一舟流不出眼泪来了。不知怎地，她望着妈妈扑过去失声痛哭的样子，她反而哭不出来了，只是看着地上躺着的那个人，看着忙碌走过的人群，仿佛自己突然就被甩出了那个画面之外。
直到张司泊帮着办完各种手续，她们木木地配合完调查，然后，陈一舟才重新将那封信紧紧攥在手里，手心出了汗，仍旧死都不肯再让任何人抽走。
红色的血，白色的墙壁，黑色的空气。
这一场被称为‘自杀死亡’的剧目脉络是如此地清晰明了，一张张还热乎着的白纸黑字资料正在被拼命送过来。
尸检报告是：死者陈深，时年53岁，死因是失血过多。并因长期酗酒，患有肝癌晚期，于4月7号这日选择跳崖自杀身亡。属实。
陈妈一直抱着那具冰冷的躯体，哭个不停，后面甚至哭到昏厥，被人送进了医院。
“你去帮我照顾好我妈，好吗？”陈一舟站起来，对旁边的张司泊说，“我还有事情要处理。拜托你了。”
“好，”张司泊应了声，手却紧紧地抓着陈一舟，“那我也拜托你，一定要好好保重身体，知道吗？”
“嗯。别担心。”陈一舟转身就走。她跟着她爸爸匆匆赶过来的几个同事，一起去了殡仪馆。
她要做的事情还有很多。
她给爷爷奶奶那边打了电话，通知他们这件事的始末。
他们说会马上赶过来。
终于紧张了吗？马上，马上是有多快？会比人心凉的速度更快么？陈一舟到底是怨了，恨了。在这点上，她并不想听她爸的话。
什么叫做早死晚死都是死，早点死，还有机会让陈一舟得到爷爷奶奶的疼爱？陈一舟为什么要这种方式得来的疼爱！
陈一舟在她爸几个同事的帮助下，火速预定了灵堂，办理了火化手续。馆长坚持不收她的钱，可是，馆长还说，殡仪馆几乎每天爆满，所以，事实上能留给陈一舟他们吊唁的时间并不长。一般情况下，吊唁小厅里的人，每20分钟就会彻底换一拨人。
馆长能够特许他们留到明天早上，已经很不容易了。
陈一舟在等。
她不许那些人去碰她爸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