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17
算起来，整整十四年零三十七天了。苏棠一直在等这个消息，以至于接到这个电话时整个人都在止不住的颤抖。
“阿棠，你现在状况看起来很不好。”顾珩止从诊室追了出来。
苏棠确实现在脸色很不好，刚才的那个电话让她没办法将自己冷静下来。她捂着额头深吸了口气，尽量让自己平稳一下声音：“抱歉，我有事要先离开，帮我谢谢陆医生。”
顾珩止还想开口，却见苏棠已经低头从包里拿出了手机。
“喂，晓玲，是我，我请了几天假。工作方面的事我待会都安排好。对……”
苏棠是一边讲着电话一边去外面拦出租车的，她挂断电话扶着车门转身：“我没事，放心。就是老家那边有点事需要我回去的一趟。”
这是种明显的抵制和防卫的状态，顾珩止了解她的个性，点了点头。“注意安全，随时跟我联系。”
从G市到A市有直达的高铁，坐在出租车内的苏棠用APP买票，付款密码却一直输不正确。
司机从后视镜里看见乘客的异常，有心搭话：“姑娘，是不是赶时间？要不要我开快点儿？”可是却没有人回应他，等再朝后看的时候，见人低头用双手蒙着脸。
做这一行这么多年，形形色色的人几乎都接触了个遍。“这世上有什么是过不去的事，姑娘你看开点儿。等你到我这年纪，就知道无论什么首先得你自己不能钻牛角尖……”
可是那不是牛角尖，苏棠觉得是一辈子都迈步过去的坎，是时时刻刻困扰着她的梦魇。下车的时候，司机师傅还在很热心的开导她。
苏棠艰难的挤出了一个笑容，说了声“谢谢”。
G市的高铁站落成已经有几年了，算是周围一带枢纽站，人流量特别大的。苏棠去自助换了票后就打了电话给闫晓玲，安排了下手上几桩要跟进的CASE。
“总监……您前天请假时，不是已经安排好了吗？”电话那头的闫晓玲小心翼翼的问。公司创办至今比老板还劳模的苏总监休假十天，郭晓玲整个人都紧绷了状态。所以，那天苏棠安排的每一件事情她都逐一记录了下来。
“嗯？”苏棠愣了下，扶额回忆了片刻才回过神，“……那就好。”说完，她就匆匆挂断了电话。
这种事，苏棠以前从来都没有发生过。也许顾珩止说的没错，她现在状况很糟糕。不，应该说从十四年前的那个晚上开始，自己就已经一团糟糕了。只是她小心翼翼的粉饰太平，没有人发现而已。
手机震动了一下，提示接收到了新的信息。
——你会有报应的。
别以为你做的那些事情，没有人知道。
手机屏幕上的光线投在了苏棠的脸上，使得她的脸色有些发白。发短信的号码是网络号，显然发信人并不想暴露自己的身份。
“各位旅客朋友大家好，欢迎乘坐本次列车，本次列车是G13336次列车，由G市开往A市,本次列车乘务组全体工作人员为您提供全方位自助式服务……”
苏棠把手机塞回包里，在高铁上找到座位后还在想这件事，甚至根本没有留心坐在自己隔壁座位的究竟是谁。
“这种短信虽然加密了号码，不过要查发信方也不难。”
苏棠吓了一跳，抬起头惊疑不定的看着身旁那人，“你……你怎么会在这？”
此刻端端正正坐在旁边位置的不是别人，正是顾珩止。“买票进来的。”为此，他还拿出了那张高铁票，“阿棠，一路同行，多多关照。”
苏棠皱眉，“你最近不是在做毕业论文的吗？怎么能跟我去A市？不要任性。”
“这些我都有考虑。”顾珩止拍了拍随身带的电脑包，“问老师借的笔记本。”所以，他这是有备而来的。对着苏棠的沉默，顾珩止又继续：“我不放心你一个人。”
——我不放心你一个人。
他说这句话的时候，好像带了些许无奈。就好像，苏棠是他的软肋，他不得不一路尾随而来要跟她同行。
那样灼灼发亮的眼睛，苏棠的心都好像要被烫出了个洞。她倏然收回视线，避开了与他的对视，想要藏住眼眸当中腾起的水汽。
苏棠并不是软弱的人，可偏偏就是这样一句话却勾起了她心底的酸楚。她已经一个人生活了好久，久到……她已经习惯了来去都是自己一人。
“刚刚说什么？可以查到？”苏棠岔开了话题，将手机递给了顾珩止。
顾珩止抄录下了这个号码，他是看到短信内容了的。刚才上车后，他就看见苏棠脸色有异的盯着手机，就连他倾侧过去看她都没察觉。她有她的秘密，如果不打算开口，顾珩止也不会逼迫她开口。
“我有个朋友就是做通讯这一块的。所有手机信息的传输都要依靠基站，应该会很快。”
苏棠点头后，又看了眼顾珩止，心中有点复杂。而顾珩止也恰好回视她，“高铁要四个小时，你先休息会吧。”
“好。”
下午一点，高铁终于到站。
刚出了站台，苏棠的手机就接入了一个陌生来电。之前王警官跟她提过他徒弟会跟进她这边，接听之后果然是个年轻的声音，是个叫宋明昊的年轻警官。
“要不要我回酒店等你？”顾珩止不可能没听见电话，刚才苏棠口中称呼的宋警官十几分钟后会来这边接她。接的人是苏棠，可他能不能一起去，取决也在苏棠。顾珩止知道她有心里防线，所以并不想激进的突围进去。
苏棠沉默了片刻，“你能不能陪我一起去？”
“好。”顾珩止很自然的接过苏棠手里的包。这是多年来总结出的规律，在苏棠面前，退一步更有成效。
不到十分钟，他们就和那位宋警官碰面了。
“你们不要这么客气，喊我明昊就好了。”宋明昊是个二十八九的青年，高大精瘦，皮肤是非常健康的古铜色，浑身上下洋溢着一种常人难有的精气神。“你就是苏棠？”
宋明昊以前是从来都没有见过苏棠的，只是偶尔从他师傅口中听到过几句，且都还是在谈论那件案子的时候。乍一看见，不由自主地多看了两眼。
苏棠看见他这一身警服，莫名有种紧张感。那时候让她记忆最深刻的，就是满眼的血和这样的警服。“抓……到了？”她连开口说话，都有点艰难。
回去路上，宋明昊给他们简单的说了下情况：“抓到了，那小子手脚不干净，行窃时被屋主抓了个正着。就在省会城市，离咱们这也不远。谁能想到呀！都还以为肯定是出了省往西面躲的。”
“说起来，还是师父没放弃，年年要把这案子拿出来组织人攻克。”
所有案子都是拖的时间越长，破案的机会就越是渺茫。不说别人，就是苏棠自己早上接到电话的时候，都有点震惊。
“……当年，是王警官抱我离开的。”苏棠的声音低沉又沙哑，这是最靠近那事件的记忆画面。每一次的想起，都仿佛又让她置身回到了那个场景当中。
当时，她被周围的响动吵醒，看见好多双鞋靠近。有人将她从地上抱了起来，而她看见好多血……
宋明昊也感觉到了沉闷和压抑，为了破案那案子的详细卷宗不知道被他翻来覆去看了多少遍——真的太惨了。他意识到，或许自己不该提这个话题。“嗳，苏小姐，这位是你的男朋友吗？”
苏棠一愣，显然没有想到话题会忽然转到这个上面。车子里的空间狭小，稍微一沉默就让人觉得有股难言的尴尬。
“我们的关系远超过情侣。”最终是顾珩止抢先答了这个话，他还侧过头对着苏棠笑了一笑，“对吗？”
在他出声时，苏棠已经打算回“不是”两个字了。可现在的这个答应，好像也没有让她反驳的地方。
前面开车的宋明昊“哈哈”笑了几声，“这样啊。”
这或许就是雄性生物特有的危机警觉，从看见宋明昊的第一眼起，顾珩止就看出了宋明昊对苏棠时眼中透着光。绝对不是他的错觉，就刚才宋明昊试探着问这个话题的时候，顾珩止还看出了他黝黑皮肤下透出的红晕。
警局这边早就做了安排，苏棠见到王警官时他刚从审讯室出来，一脸凝重。
苏棠忽然意识到不好，站起身问：“是不是嫌疑人那边出了什么问题？”她整个人都紧绷了起来，牙关咬得紧紧的。
“你先坐下。”当年这案子刚发生的时候，王进也不过跟宋明昊差不多的年纪。十几年一晃过去，他也老了，才不过审了几个小时，就掩不住的疲态。“……不肯招。”
“为什么要他招认？！他要是肯招供，就不会逃亡在外十几年了！”苏棠情绪有点激动，她控制不住自己。
顾珩止轻轻握住了苏棠的手，安抚着她，问面对的王警官：“是不是其中有别的内情？”
“小棠你冷静，我比你更想抓住嫌疑人。不过，我们讲究证据的同时，也不能忽略嫌疑人的口供。”王警官语重心长的劝解，当年的小姑娘是被他从凶案现场带回警局的，更是相处了几天。这些年他坚持不放弃这个案子，也就是想给当年的小姑娘讨个公道。
“嫌疑人不承认杀人，只承认入室盗窃 。”
苏棠等了十几年，绝对接受不了这样的说法，“不是他，他为什么要逃跑！不是他还会有谁？”
还会有人？
最后一句话等苏棠反应过来时，心中咯噔了一下，脑中闪过一道不算清晰的画面。
“阿棠，你现在状况看起来很不好。”顾珩止从诊室追了出来。
苏棠确实现在脸色很不好，刚才的那个电话让她没办法将自己冷静下来。她捂着额头深吸了口气，尽量让自己平稳一下声音：“抱歉，我有事要先离开，帮我谢谢陆医生。”
顾珩止还想开口，却见苏棠已经低头从包里拿出了手机。
“喂，晓玲，是我，我请了几天假。工作方面的事我待会都安排好。对……”
苏棠是一边讲着电话一边去外面拦出租车的，她挂断电话扶着车门转身：“我没事，放心。就是老家那边有点事需要我回去的一趟。”
这是种明显的抵制和防卫的状态，顾珩止了解她的个性，点了点头。“注意安全，随时跟我联系。”
从G市到A市有直达的高铁，坐在出租车内的苏棠用APP买票，付款密码却一直输不正确。
司机从后视镜里看见乘客的异常，有心搭话：“姑娘，是不是赶时间？要不要我开快点儿？”可是却没有人回应他，等再朝后看的时候，见人低头用双手蒙着脸。
做这一行这么多年，形形色色的人几乎都接触了个遍。“这世上有什么是过不去的事，姑娘你看开点儿。等你到我这年纪，就知道无论什么首先得你自己不能钻牛角尖……”
可是那不是牛角尖，苏棠觉得是一辈子都迈步过去的坎，是时时刻刻困扰着她的梦魇。下车的时候，司机师傅还在很热心的开导她。
苏棠艰难的挤出了一个笑容，说了声“谢谢”。
G市的高铁站落成已经有几年了，算是周围一带枢纽站，人流量特别大的。苏棠去自助换了票后就打了电话给闫晓玲，安排了下手上几桩要跟进的CASE。
“总监……您前天请假时，不是已经安排好了吗？”电话那头的闫晓玲小心翼翼的问。公司创办至今比老板还劳模的苏总监休假十天，郭晓玲整个人都紧绷了状态。所以，那天苏棠安排的每一件事情她都逐一记录了下来。
“嗯？”苏棠愣了下，扶额回忆了片刻才回过神，“……那就好。”说完，她就匆匆挂断了电话。
这种事，苏棠以前从来都没有发生过。也许顾珩止说的没错，她现在状况很糟糕。不，应该说从十四年前的那个晚上开始，自己就已经一团糟糕了。只是她小心翼翼的粉饰太平，没有人发现而已。
手机震动了一下，提示接收到了新的信息。
——你会有报应的。
别以为你做的那些事情，没有人知道。
手机屏幕上的光线投在了苏棠的脸上，使得她的脸色有些发白。发短信的号码是网络号，显然发信人并不想暴露自己的身份。
“各位旅客朋友大家好，欢迎乘坐本次列车，本次列车是G13336次列车，由G市开往A市,本次列车乘务组全体工作人员为您提供全方位自助式服务……”
苏棠把手机塞回包里，在高铁上找到座位后还在想这件事，甚至根本没有留心坐在自己隔壁座位的究竟是谁。
“这种短信虽然加密了号码，不过要查发信方也不难。”
苏棠吓了一跳，抬起头惊疑不定的看着身旁那人，“你……你怎么会在这？”
此刻端端正正坐在旁边位置的不是别人，正是顾珩止。“买票进来的。”为此，他还拿出了那张高铁票，“阿棠，一路同行，多多关照。”
苏棠皱眉，“你最近不是在做毕业论文的吗？怎么能跟我去A市？不要任性。”
“这些我都有考虑。”顾珩止拍了拍随身带的电脑包，“问老师借的笔记本。”所以，他这是有备而来的。对着苏棠的沉默，顾珩止又继续：“我不放心你一个人。”
——我不放心你一个人。
他说这句话的时候，好像带了些许无奈。就好像，苏棠是他的软肋，他不得不一路尾随而来要跟她同行。
那样灼灼发亮的眼睛，苏棠的心都好像要被烫出了个洞。她倏然收回视线，避开了与他的对视，想要藏住眼眸当中腾起的水汽。
苏棠并不是软弱的人，可偏偏就是这样一句话却勾起了她心底的酸楚。她已经一个人生活了好久，久到……她已经习惯了来去都是自己一人。
“刚刚说什么？可以查到？”苏棠岔开了话题，将手机递给了顾珩止。
顾珩止抄录下了这个号码，他是看到短信内容了的。刚才上车后，他就看见苏棠脸色有异的盯着手机，就连他倾侧过去看她都没察觉。她有她的秘密，如果不打算开口，顾珩止也不会逼迫她开口。
“我有个朋友就是做通讯这一块的。所有手机信息的传输都要依靠基站，应该会很快。”
苏棠点头后，又看了眼顾珩止，心中有点复杂。而顾珩止也恰好回视她，“高铁要四个小时，你先休息会吧。”
“好。”
下午一点，高铁终于到站。
刚出了站台，苏棠的手机就接入了一个陌生来电。之前王警官跟她提过他徒弟会跟进她这边，接听之后果然是个年轻的声音，是个叫宋明昊的年轻警官。
“要不要我回酒店等你？”顾珩止不可能没听见电话，刚才苏棠口中称呼的宋警官十几分钟后会来这边接她。接的人是苏棠，可他能不能一起去，取决也在苏棠。顾珩止知道她有心里防线，所以并不想激进的突围进去。
苏棠沉默了片刻，“你能不能陪我一起去？”
“好。”顾珩止很自然的接过苏棠手里的包。这是多年来总结出的规律，在苏棠面前，退一步更有成效。
不到十分钟，他们就和那位宋警官碰面了。
“你们不要这么客气，喊我明昊就好了。”宋明昊是个二十八九的青年，高大精瘦，皮肤是非常健康的古铜色，浑身上下洋溢着一种常人难有的精气神。“你就是苏棠？”
宋明昊以前是从来都没有见过苏棠的，只是偶尔从他师傅口中听到过几句，且都还是在谈论那件案子的时候。乍一看见，不由自主地多看了两眼。
苏棠看见他这一身警服，莫名有种紧张感。那时候让她记忆最深刻的，就是满眼的血和这样的警服。“抓……到了？”她连开口说话，都有点艰难。
回去路上，宋明昊给他们简单的说了下情况：“抓到了，那小子手脚不干净，行窃时被屋主抓了个正着。就在省会城市，离咱们这也不远。谁能想到呀！都还以为肯定是出了省往西面躲的。”
“说起来，还是师父没放弃，年年要把这案子拿出来组织人攻克。”
所有案子都是拖的时间越长，破案的机会就越是渺茫。不说别人，就是苏棠自己早上接到电话的时候，都有点震惊。
“……当年，是王警官抱我离开的。”苏棠的声音低沉又沙哑，这是最靠近那事件的记忆画面。每一次的想起，都仿佛又让她置身回到了那个场景当中。
当时，她被周围的响动吵醒，看见好多双鞋靠近。有人将她从地上抱了起来，而她看见好多血……
宋明昊也感觉到了沉闷和压抑，为了破案那案子的详细卷宗不知道被他翻来覆去看了多少遍——真的太惨了。他意识到，或许自己不该提这个话题。“嗳，苏小姐，这位是你的男朋友吗？”
苏棠一愣，显然没有想到话题会忽然转到这个上面。车子里的空间狭小，稍微一沉默就让人觉得有股难言的尴尬。
“我们的关系远超过情侣。”最终是顾珩止抢先答了这个话，他还侧过头对着苏棠笑了一笑，“对吗？”
在他出声时，苏棠已经打算回“不是”两个字了。可现在的这个答应，好像也没有让她反驳的地方。
前面开车的宋明昊“哈哈”笑了几声，“这样啊。”
这或许就是雄性生物特有的危机警觉，从看见宋明昊的第一眼起，顾珩止就看出了宋明昊对苏棠时眼中透着光。绝对不是他的错觉，就刚才宋明昊试探着问这个话题的时候，顾珩止还看出了他黝黑皮肤下透出的红晕。
警局这边早就做了安排，苏棠见到王警官时他刚从审讯室出来，一脸凝重。
苏棠忽然意识到不好，站起身问：“是不是嫌疑人那边出了什么问题？”她整个人都紧绷了起来，牙关咬得紧紧的。
“你先坐下。”当年这案子刚发生的时候，王进也不过跟宋明昊差不多的年纪。十几年一晃过去，他也老了，才不过审了几个小时，就掩不住的疲态。“……不肯招。”
“为什么要他招认？！他要是肯招供，就不会逃亡在外十几年了！”苏棠情绪有点激动，她控制不住自己。
顾珩止轻轻握住了苏棠的手，安抚着她，问面对的王警官：“是不是其中有别的内情？”
“小棠你冷静，我比你更想抓住嫌疑人。不过，我们讲究证据的同时，也不能忽略嫌疑人的口供。”王警官语重心长的劝解，当年的小姑娘是被他从凶案现场带回警局的，更是相处了几天。这些年他坚持不放弃这个案子，也就是想给当年的小姑娘讨个公道。
“嫌疑人不承认杀人，只承认入室盗窃 。”
苏棠等了十几年，绝对接受不了这样的说法，“不是他，他为什么要逃跑！不是他还会有谁？”
还会有人？
最后一句话等苏棠反应过来时，心中咯噔了一下，脑中闪过一道不算清晰的画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