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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十五)
    夏日的阳光烈烈地洒满了整个南京城,依旧是那样人声鼎沸的繁华模样。

    少帅府。

    和应府一样,原本挂着的大红色帷幔早被撤了下来。但府里的现状却和应家大相径庭。此刻的少帅府群龙无首,一片慌乱,只有副官在勉强代理着一些事情。

    至于林肃清,他可能死了也不会被人及时发现。

    大婚那天,新娘却逃跑了。他调动了自己所有的手下,搜遍了整个南京城,可就连她的发丝都没有发现一根。

    没有人知道她去了哪里。

    没有新娘,婚礼自然是成为了一泡幻影。短短几天时间里,他便经历了从巅峰坠入崖底的全过程。他,林肃清,成了全南京城的笑柄。

    他已经要娶她三次了。

    第一次,他以救命之恩为借口,她不嫁,没关系,好事多磨。

    第二次,他以夏朗的性命要挟她,她又不嫁,没关系,事不过三,下次一定能成功。

    可是第三次,她依旧是不肯嫁。

    他再也想不出什么理由来安慰自己了。于是他便把自己和一堆酒一起关进了房里,不让任何人接近。他关了自己两天两夜,喝了两天两夜,眼泪也流了两天两夜。

    好像从九岁那一年开始就没流过的眼泪,在这两天里全都流光了。

    就在某个时刻里,他突然想通了。

    她若是想嫁给自己,就不会一次又一次地逃离,更不会将事情引入这样的境地了。这一切……其实都只是他在自作多情罢了。

    或许她确实可以成为补全自己内心空白的那块碎片……可她总归是不会情愿做自己的碎片的……再这样坚持下去,又有什么用呢?

    真是可笑。

    带着几分醉意,他艰难地爬起身。身上还穿着那套精致的朱砂红婚服,他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将它脱了下来随意地放在了地面上。

    他终究没有赋予这套婚服该有的意义。

    林肃清出来的时候,所有人都以为他会大闹一场。可是他却显得意外平静,没有生气,没有闹。他打扮得很从前一样,威武精神,但仔细看一看,谁都能发现他的眼里满满都是疲惫,目光也黯淡了不少。

    他吩咐副官派了辆车,利落地爬上后座上轻声对司机说,去应家。

    他不知道她有没有回来……或许她依旧是不想见自己,不知道躲在了哪里。可他心里总是有一个声音催促着他去应家看一看。

    *

    应伶兰正坐在小屋后的走廊上,安静地看着雨水敲打着湖里开得正好的荷叶,打得它一阵一阵地抖动着,一刻都不得歇。

    夏季的雨,就像应伶兰的脾气一般,来得又急又大。应伶兰只觉得此刻满世界都是“哗哗”的雨声,从四面八方袭来,重重将她包裹了起来。

    她最烦这样的天气了。雨天不仅不能出去玩,还时不时响几声闷雷来唬一唬她,把她搞得整个人都一惊一乍的。

    陆子佩坐在她旁边,正低着头安静地看着一本书,丝毫都不受雨声的影响。应伶兰偷偷地瞄着他,先生他可真好看呐,从前戴了眼镜的他看起来整个人都很严肃,文绉绉的。现在的他摘了眼镜,似乎和以前不大一样了——他的眼睛低垂着,睫毛也微微地颤动着,依旧是那样好看。摘了眼镜后他的眼睛变得更大了,虽然没有之前那般有神,可也显得他温柔了不少,虽然说在应伶兰心里他一直都是温柔的。

    陆子佩似乎察觉到了她的目光,抬起了头来看着她,眼角带着些许笑意问道:“怎么了?”

    “没……没什么,”应伶兰突然觉得自己有些窘迫,赶紧挪开了目光。她突然又想起了什么,站起身来小跑着回了房间,拿出一样东西来。

    她把东西打开,陆子佩这才看清楚,这不就是之前他俩一起画的那副画么?他一眼就看见了被涂黑的自己的落款。他的眉头微微皱了皱眉——换做谁,看到自己的作品被这样糟蹋都不会很开心。

    “这是……”他的语气听起来似乎并没有生气,可还是让应伶兰缩了缩身子。

    “我也不知道是谁搞的,”她怯生生地说着,像个做错事的孩子般一边搓着自己的手一边偷偷地看着他的表情,在确定他没有很生气后才继续小声说道:“先生,对不起……但是您肯定不会怪我的,对吧?”

    看着她那一副贱兮兮的模样,他终究是没能绷起脸来,只是直直地盯着她看了好一会,忽然笑了。他摸了摸应伶兰的脑袋,语气里满是宠溺,“无妨,毁了我就在画一幅就是了。”他扭过头看了看那片荷花,“这池子里的荷花开得正好,要不,我们这次就来画荷花吧?”

    应伶兰有些惊讶,瞪大了眼睛愣了愣,随即放出一个大大的笑,点了点头表示赞同。她赶紧拿出自己带来的那些工具——亏得她平日里丢三落四的,这次却多了个心眼把东西带全了。小心把毛毡和宣纸铺好后,她站在桌子旁看着陆子佩一笔一笔画了起来。

    粉白色的花瓣在他的笔下一下铺展开来,应伶兰只见他的手移了几移,一朵开得正盛的花便跃然在了纸上。

    他就着雨声、闷雷声继续画着,恍惚间,应伶兰似乎见到了那年秋日里,他握着她的手一笔一笔地绘着院子里的秋海棠时的模样。那样远,又那样近,那样真实……似乎她一伸手就能触到那时的他的脸似的。

    *

    夜色中,小屋的灯火阑珊。雨还没有停,但是已经渐渐地小了很多,细细地落在地面上。

    林肃清就是在这个时候来的,没有带任何人,只是自己开着车,缓缓地开过泥泞的郊野小路,最后停在了这小屋简陋的篱墙外。

    现在时间其实还早,不过是戌时而已。换在平日天气好的情况下,现在可能天还是刚刚黑下来不久呢。

    他透过车窗,只是静静地审视着这座小屋。这样寒酸到只点了几盏昏黄纱灯的房子,凭他怎么看都看不出这里有哪点好了,竟然让她舍得离开热闹的南京城孤身跑来。

    正当林肃清犹豫着要不要去看看的时候,门突然被人推开了。他看见了自己最不想见到,理论上也是最不该见到的一个人。

    陆子佩看见他的车子停在外面不由得愣了一愣,第一反应便是想躲开。他本和林肃清没什么交集,可发生了这一系列因他而起的事情,让他总是本能地想要避开他。他似乎和自己是天生的宿敌,两方相遇,总有一个人会受伤。在他们俩之间的战役中,似乎没有谁总是可以全身而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