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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一  花月痕 第六章  屠城
    第六章  屠城

    原来,秦蜀边境上,一个秦国农夫侵占了一个蜀国农夫半垅田地,二人先是口角转而血斗,秦国农夫将蜀国农夫打杀了。蜀国农夫宗族不依,告进官衙,县丞便将秦国农夫下了大狱。秦国农夫宗亲亦在本地县衙投了状子,秦国官差受命往蜀国要人,不想在蜀国又被那蜀国农夫的宗亲打成重伤,归秦后不及夜半便一命呜呼了。秦国县丞大怒,径直递了折子到秦帝前。

    众人听罢事件始末,宁王凌竽先自按捺不住,出声道:“蜀人实实地欺人太甚,分明是藐视我大秦。”秦帝凌彻看向薛相道:“丞相作何想法?”薛必大道:“此事原是我秦人的不是,但他不合将大秦官差打伤。若不惩治,其余二十六国必定小瞧了我大秦。”凌彻道:“既是要攻打,当指派何人为将?”太子凌箫并端王凌策一齐出列请战,互不相让。姜如璧站将出来,道:“太子贵为储君,不宜轻易出离帝京。端王殿下自幼熟读兵书,胸中自有韬略。谅他西蜀,蕞尔小国,于端王直探囊取物耳。”原来秦帝凌彻易储之心已久,今番商讨不过是为端王立功之计,今见监察御史姜如璧直陈利弊,焉有不从之理?当即下令发兵十万,端王凌策挂帅攻蜀。

    众人从宣室殿出来,在宣武门前作别。太子凌箫回到东宫,面上再是绷不住喜色,将案上简牍尽行扫落在地。丞相薛必大进来,见状,道:“你这般沉不住气,如何与端王斗?”凌箫恨道:“父皇一心向他,我岂能争得过他?”薛必大将他扶起坐下,道:“只要陛下不废黜你,你便仍是太子。你不出大过,陛下便没理由废黜你。至于端王,他早晚会有错处。当今最要紧的,是你万不可行差踏错。”凌箫闻言醒悟,忙起身一揖,道:“全凭外公周全。”

    大军行至兴州地界,凌策命全军安营扎寨。兴州太守见秦国十万大军压境,忙着人上报。比及朝廷得到消息时,已是半月之后,兴州早成了枉死城。

    秦军见兴州闭门不出,只得终日派人在城外叫骂。凌策引着长兴并几个将领,在一处高地,俯临而下,道:“兴州人宁肯做缩头龟,也不愿出城一战。诸位以为当作何计较?”其中一个绿袍将领道:“兵贵神速,我大秦远道而来,本宜速战速决。况年节未完,军士思归心切。”其余将领闻言纷纷点头附议,凌策便下令强攻。

    孰料一连三日,兴州依旧据守,秦军只得退下。凌策大怒,命将滚木礌石尽数运到前军,又挑选出一千死士,拂晓时分,再行攻城。此时的兴州经三日鏖战,已是强弩之末,天亮之时,城墙谯楼之上便满是秦国兵士了。

    凌策带领大军入城,见街道阒寂、空无人踪。兴州百姓见城破了,又逃不出城去,只得各自躲在家中。寻到太守府时,兴州太守薛功金早刎了颈。步至内室,见有个红裙妇人上吊,身子悬在屋梁上,正自左右摇摆。忽而,呜呜抽泣之声,隐隐约约,似有似无。凌策看了长兴一眼,长兴会意,疾趋至榻前,弯腰探身向榻下看去,却是一个四五岁的男童,梳着丱角,戴着金螭璎珞圈,脸颊上泪痕未干。男童见了长兴,反是止住了呜咽。

    长兴抱着男童到凌策面前,凌策见男童模样清秀,心下不由生出恻隐,道:“城外为他寻个好人家。”长兴领命而去。却不想,他这一去,却造就了盘古大陆一时之英俊,亦使得凌策十年困悴。

    第二日,凌策发下文告,教兴州城内百姓集结在太守府前。在府中等了半日,却只有三五人趑趄到到府前来。凌策见状,回首向众将领道:“是他蜀人无理在先,吾大秦远来讨要说法,他不开城相迎就罢了,反屡次教孤吃闭门羹。如此,吾等也不必客气。兴州城内凡是我秦国将士看得上眼的,尽皆拿去。”此令一出,秦军便在兴州城内大肆劫掠、奸淫妇女。

    三日后,秦军粮草足备,凌策坐在太守府中,见左右将领个个面带喜色。便道:“诸位在兴州也尽了兴,可好生随孤直捣锦城否?”众将领齐齐称诺。凌策又低头略一沉吟,道:“兴州既是大秦的囊中物了,岂可留与蜀?”说罢,下令秦军屠城。

    兴州百姓好容易等到秦军出城,正欲出门探看。秦军却天降般,径直登堂入室,不拘老幼,逢人便杀。不及一日,兴州城已然尸积如山、血流成河。满城哭声凄厉,不绝于耳。凌策见事了,便跨坐上五花马,带领秦军浩浩汤汤出了兴州城,望西而去。

    秦军一路过关斩将,直逼葭萌而来。葭萌正在剑阁东北,若葭萌失守,秦军径取剑阁,蜀国必亡。葭萌守将韩彰见秦军将至,远无援军,近无良谋,终朝愁闷。这一日,正在府衙长吁短叹,城里一个富户,被官差领进来。

    韩彰近日被城中权势富贵之家逼问军况,早是不耐。今见又一个富户来到,再没精神虚与委蛇,道:“卿若是来问秦军的,本官无可奉告。”不承想,这富户向他一揖,道:“小人是来为大人献上退敌之计的。”韩彰闻言,顿觉神清气爽,忙问道:“卿有何妙计?”只见富户缓缓道来,因此此计,致令秦军阵前受挫,灵修国巫咸人殒身灭。

    凌策率军行至葭萌,便命在葭萌三十里外扎下营寨。当夜,同众将领商议军事直到宵分,各归营帐。抬头见朗月烛照,满天的星斗,不料人尚未行至营帐,一阵冷雨飘过,不一时,瓢泼也似倾将下来。人不及回神,冰雹又铁蒺藜般打在身上,吃痛生疼。蜀国天暖,秦军只穿了春衫而来,不曾带上冬衣。不料天气乍暖还寒,薄被倏地冷如坚冰,秦军只在被中瑟瑟发抖。

    一连数日皆是如此,秦军无心作战,只相拥取暖。凌策寻思无计,只得上书秦帝,求其整备冬衣上边。不承想,奏疏方着快马带出秦营,忽感身上骤热,展眼见面前将领有的揩汗,有的扇风,心下不免疑窦丛生。这时节,一个紫袍将领出列奏道:“禀殿下,臣以为此必是巫觋作祟。臣早年游历,曾听人说灵修国巫觋有驾驭天时之能。想来是葭萌韩彰找了巫觋帮忙。”凌策听罢,沉吟半晌,又修书一封,派人快马送去长安。

    凌策遣散众将,径自向内营行去。掀开帘子,抬头见卫茂漪正在垂首整理衵服,忙退将出去。卫茂漪正自疑怪,却见他满面怒容进来,道:“你灵修国人甘为他人役使的倒不在少数。”说着,挺身坐在卫茂漪榻上。卫茂漪不解,道:“你这话甚么意思?”凌策便将这两日军营里奇奇怪怪的事,一五一十说与她。卫茂漪也觉近日天气有异,今听了凌策之言,心下不由狐疑乱拟,想在灵修国,能有此修为的,必是灵力最强的巫咸。却是强口道:“你没凭没据就说是我灵修国人,不正是虚词假说么?我灵修人向来只侍奉神明,从不曾受凡人驱使。”凌策站起身来道:“你不信也罢。不出几日,真假自明。适时,你的话只能填自己的口了。”说罢,也不再多言,又出营去了。

    十日之后,虎帐中来了个身穿红绡的女子,腰佩梅花令牌,只十七八岁年纪。向着凌策下拜,取下梅花腰牌双手奉上,道:“下臣红线,领徐阁领之命前来,特向端王殿下问安。”凌策见了来人,知是个女子,面上不悦。命她起身,道:“徐世德果然雷霆手段。只是不知你本领如何?可有胆量孤身闯敌营,擒拿生人否?”红线道:“且看今夜,殿下自知下臣本领高低。”

    是夜,红线一身玄色夜行衣,只身前往葭萌。只见她身似飞鹘、动如脱兔,纵身在屋脊上跳跃。不一时,便落进官衙院内。轻易绕过巡夜官差,贴壁摸到一处厢房,取出小刀将房门撬开,随即闪身入内。见榻上正横卧着一人,髭须半白,面色和顺,叹道:“是你造化不好,开罪了秦人。来世托生在平头人家,切莫再与秦人敌对。”红线身轻足细,没发出半点声响,榻上人正自酣睡。于是将绵被裹作一卷,扛在肩上,飞身越出重垣,瞥若翅翎,疾如鹰隼,不一时,便没了影踪。

    第二日,葭萌守将韩彰着人来唤时,却见门首闷香燃烬,推开门去,内里空无一人,忙报与韩彰。韩彰闻言,急来查看,比及见了室内景况,知是被人掳了去。自恨之余,不免忧惧,便多添官差,日夜持刀剑护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