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树上君子
第十八章树上君子
卫氏姐弟不通人情世故，数十年如一日，由此可见一斑。景留仙当下被戳破，却也不恼，说道：“皇庭道观里住着一个贵人，又是殿下旧识，我替殿下上香，顺带拜候这个贵人。”顿上一顿，又道：“非是我不肯言明，只是卫兄不是晋人，对于宫闱之事自然不甚了了。这贵人原是先帝废后，观中修行多年，与殿下相熟，情同母子。殿下远在陶邑，不能跟前尽孝，只能我来代劳。”
这边厢，卫茂漪与景留仙两个信步庭中，一路俱是缄默。一炷香功夫后，卫茂漪先自开言道：“裕王扣押文家老儿，原是为了探明内子死了没有，实在可笑。”景留仙颔首，卫茂漪立时眯起眼来，问道：“你早已晓得？”忽而又冷笑道：“裕王待内子的心思，想必留仙君亦是省得的？”
景留仙听得卫茂漪之言，瞪大了两眼，嘴上竟是不由期期艾艾起来，道：“我虽晓得，但此话教我一个外人如何说出口来。”卫茂漪不顾他口吃，接着道：“你要我去求陶澍，就业经逆料到了他的主意好歹？”景留仙忙不迭摆手，几欲舌头咬掉，道：“我猜度小陶君会难为你，可断然想不到他竟要令郎过府。”
卫茂漪看他情状，半是可气半是可笑。景留仙见她失笑，面上一红，扭过脸去。良久，卫茂漪道：“留仙君是经纪人家，诸事利益为先，合该如此行事。”景留仙急欲辩解，嘴却被胶黏一般，张开不得，发声不能；欲要挥手，臂膀力过千钧，抬不来，举不起。卫茂漪见他不言语，以为其意可，心下怅然，面上不肯露出，反含笑道：“我托人送与留仙君的卷轴，原是传递消息之用的。”说罢，掣出景留仙手中卷轴，迎面铺展开来。
一幅雪白卷轴，空无一字。卫茂漪手指白处道：“留仙君但以墨书题，而后浸在清水里，待墨迹散尽，再行取出，日下晾晒即可。至于我需索的消息，内子在世时，留仙君曾卖他的，可依样卖给我。”景留仙凝眸，就着日色，卷轴上宣纸，纹理渐呈血色。
卫茂漪见状，道：“此乃寻常纸张，只是滴染了我的鲜血，留仙君不必失惊。”景留仙愕然，道：“飞鸽传书就可，你何苦自戕？”卫茂漪笑道：“南北路遥，飞鸽难至。况若是密事，飞鸽传送，你我难以安心。”顿了一顿，又说道：“我晓得日溪阁的规矩，留仙君只管开价，我写个字与文家，他家自会如数奉上。”
景留仙俛面，心下轻叹，道：“我与陶君是人情买卖，非是银钱可计。”卫茂漪笑道：“既是如此，我有个小妹，名叫夭夭，目下主理了高阳馆，她少不谙事，烦请留仙君看觑一二。”正说之间，一个青衣少年急急奔至前来，口里一叠声叫道：“夫人原来在此，可教小的好找。”
两人扭头去看时，竟是陶澍生花坊里的笔墨博士。笔墨博士喘吁吁道：“小的出城，一路找寻，逢人就问，绝无踪影，只当是追不上了，回去不免东家责怪。天可怜见的，小的因为口渴，上这黄庭观里讨碗浆水，不想遇上了夫人。”
卫茂漪看着眼前这十三四岁的少年，想笑又觉失礼，待其啰嗦毕，问道：“贵东有何事，定要见我？”笔墨博士探手衣襟里，取出一个紫檀木盒来，道：“东家教小的送这个与小公子。”卫茂漪接过，掀开来看，里面是一支笔，管莹如玉。笔墨博士道：“夫人莫要小瞧了这笔。笔毫乃是小儿胎发做成的，笔管得于一个老匠人的不传秘法，他现在没了。所以普天之下，只此一杆了。”卫茂漪道过谢，又道：“回去上覆贵东，原是我对他不住。不拘他说甚么，做甚么，我都不会心生怨怼，更不致视他为仇敌。我与他是骨肉至亲，惟愿他此生安康喜乐。”
笔墨博士忙忙应诺。卫圆灵并景怀璱一齐自后而来，卫茂漪将檀木盒塞进卫容与怀里，道：“谢过堂兄。”卫容与看看盒子，又看看阿娘，朝着笔墨博士就是一礼。笔墨博士唬得忙不迭还礼，口里连连道：“受不起，受不起。”卫茂漪笑道：“小儿之礼，是行与令东的，你无须慌张。”又回头对景留仙与景怀璱道：“山水迢遥，不好在路耽搁，就此别过。”五人在皇庭道观前作别，卫氏姐弟登车而去。景留仙与景怀璱又说了些散话，俱各回程。
景怀璱虽是文臣，终究武将门楣里长大，不惯坐车坐轿，只喜骑马。当下在鄂侯府门前驻足，门上的接过马缰绳，管事的迎上前来。景怀璱自顾自绕过影壁，穿过跨屋，似有所悟，问道：“怀瑜可在家？”管事的犹豫再三，正要答话，脚步声由远而近。景怀璱回身，果不其然，正是景怀瑜。只见他半垂脑袋，正自神驰魂荡。
景怀瑜晨起梳洗，特特穿了件簇新的绯色撒花直裰，腰上系一根虎钩革带，俊秀有余，英气更彰。出门上马，径自到了状元府上，门上的又推说是息大人公事未归。吃多了闭门羹，不由得人不学乖。景怀瑜且不强争，仍前跨上马，待大门闭上，则打马绕进后巷。一堵围墙两丈有余，他在马背上，轻轻脚尖一点，飞身入了后宅。
走过白玉石蜂腰小桥，远望见一株玉兰树下，两个婢女正在摆放茶水点心。不一时，息灵蕴的贴身使女梅香走来，怀里抱着一架七弦古琴，身后两个小厮，忙将琴桌并小杌，安置在旁。诸务了毕，梅香吩咐婢女小厮退下，息灵蕴方才款步走出。
她身上一件象牙白缠枝莲暗地长袍，额头一点翡翠籽粒眉心坠，比花花解语，比玉玉生香。景怀瑜在玉兰树上向下看，见了美人模样，一似雪狮子向火，酥了半边。息灵蕴手执书册，在小杌子上坐下，含笑对梅香道：“你去罢，这里不须你伺候。”梅香福了一福，告过退，临去又回头看了她一眼。
息灵蕴翻开书册，原来是琴谱《广陵散》。景怀瑜披开绿叶，偷眼去瞧，只见息灵蕴一行觑着琴谱，一行葱指在琴弦间轻拢慢捻。泠泠然如清泉，不一时似飞瀑漱玉，不一时似寒鸦独啸，不一时似西风绕枝。听得出神，看得入迷，不提防手上力大，直抓脱了两片玉兰叶。一片落在琴谱上，一片恰好落在息灵蕴发髻。
但闻得“哎呦”一声，梅香疾步到跟前来，放下新换的茶盏，伸手拂落树叶。抬首上看玉兰树，疑道：“这时节，没雨没风，又不是深秋，为何有叶子落下？”景怀瑜见状，忙跃上树巅，丛叶掩映，故而不仔细瞧看，难知树上藏有一人。息灵蕴闻言，淡淡一笑，道：“方才树上卧了只野猫，大概是这畜生淘气，弄下树叶来。”
梅香听了，忙要唤小厮来捉猫，息灵蕴阻道：“随他去罢，谁家宅子里没个野猫野狗的。过个两三天，他腻厌了，自己便去了，何消你来撵？”
待息灵蕴自抱了琴回房，转过回廊，不见了身影，景怀瑜才从玉兰树落地。仍前翻墙而出，跨坐上乌骓骏马，原想厉王府上与龙允炎共谋一醉，又怕他拿话讥讽，于是循原路回府。绕过影壁，忽听得上首有人喝道：“你何处鬼混去了？弄得自己失魂落魄。”
景怀瑜抬头，恰与景怀璱四目交对，笑道：“我今日兴高，不同你计较。”景怀璱将他打量，确实神采奕奕，然而衣裳几处湿痕不干，肩头腰腹尚有零星草叶，于是嗤笑道：“想来又是姓息的丫头不许你进门，你爬墙躲在树上偷看。如此还自云兴高，我的弟弟，你的廉耻之心都喂进狗肚子里去了。”
景怀瑜被他说中，少年人心性，受不得羞辱，登时面皮紫胀，詈骂道：“你是那丫头的败军，有何面目说我的不是。”景怀瑜立在阶上，俯看幼弟，大有居高临下之势，应道：“她虽是状元，可我不比她差甚么。陛下点她状元，是别有计较。你则不同，无职无爵，饱食终日，只知跑马游猎，饮酒剧谈。息灵蕴是个主意大的，岂会瞧得上你这浪荡公子？”景怀瑜回驳道：“再过五年，我就要袭爵了。”
景怀璱轻笑出声，道：“靠吃祖上的残膏剩馥，就能抱得美人归？你方才在树上，莫非脚软，是摔将下来的？”景怀瑜张大了嘴，还待要申辩，眼波一瞬，朗声道：“三年后大比，我定要考个武状元回来，休教你小觑了我。”说罢，左顾右盼，而后从头上抽出一支青玉簪来，攥在掌心，立时折作两半，掷到景怀璱脚边，道：“我若食言，身如此簪。”
景怀璱看着景怀瑜拽开脚步，向内宅行去，唇瓣浮起一丝笑意。
卫氏姐弟不通人情世故，数十年如一日，由此可见一斑。景留仙当下被戳破，却也不恼，说道：“皇庭道观里住着一个贵人，又是殿下旧识，我替殿下上香，顺带拜候这个贵人。”顿上一顿，又道：“非是我不肯言明，只是卫兄不是晋人，对于宫闱之事自然不甚了了。这贵人原是先帝废后，观中修行多年，与殿下相熟，情同母子。殿下远在陶邑，不能跟前尽孝，只能我来代劳。”
这边厢，卫茂漪与景留仙两个信步庭中，一路俱是缄默。一炷香功夫后，卫茂漪先自开言道：“裕王扣押文家老儿，原是为了探明内子死了没有，实在可笑。”景留仙颔首，卫茂漪立时眯起眼来，问道：“你早已晓得？”忽而又冷笑道：“裕王待内子的心思，想必留仙君亦是省得的？”
景留仙听得卫茂漪之言，瞪大了两眼，嘴上竟是不由期期艾艾起来，道：“我虽晓得，但此话教我一个外人如何说出口来。”卫茂漪不顾他口吃，接着道：“你要我去求陶澍，就业经逆料到了他的主意好歹？”景留仙忙不迭摆手，几欲舌头咬掉，道：“我猜度小陶君会难为你，可断然想不到他竟要令郎过府。”
卫茂漪看他情状，半是可气半是可笑。景留仙见她失笑，面上一红，扭过脸去。良久，卫茂漪道：“留仙君是经纪人家，诸事利益为先，合该如此行事。”景留仙急欲辩解，嘴却被胶黏一般，张开不得，发声不能；欲要挥手，臂膀力过千钧，抬不来，举不起。卫茂漪见他不言语，以为其意可，心下怅然，面上不肯露出，反含笑道：“我托人送与留仙君的卷轴，原是传递消息之用的。”说罢，掣出景留仙手中卷轴，迎面铺展开来。
一幅雪白卷轴，空无一字。卫茂漪手指白处道：“留仙君但以墨书题，而后浸在清水里，待墨迹散尽，再行取出，日下晾晒即可。至于我需索的消息，内子在世时，留仙君曾卖他的，可依样卖给我。”景留仙凝眸，就着日色，卷轴上宣纸，纹理渐呈血色。
卫茂漪见状，道：“此乃寻常纸张，只是滴染了我的鲜血，留仙君不必失惊。”景留仙愕然，道：“飞鸽传书就可，你何苦自戕？”卫茂漪笑道：“南北路遥，飞鸽难至。况若是密事，飞鸽传送，你我难以安心。”顿了一顿，又说道：“我晓得日溪阁的规矩，留仙君只管开价，我写个字与文家，他家自会如数奉上。”
景留仙俛面，心下轻叹，道：“我与陶君是人情买卖，非是银钱可计。”卫茂漪笑道：“既是如此，我有个小妹，名叫夭夭，目下主理了高阳馆，她少不谙事，烦请留仙君看觑一二。”正说之间，一个青衣少年急急奔至前来，口里一叠声叫道：“夫人原来在此，可教小的好找。”
两人扭头去看时，竟是陶澍生花坊里的笔墨博士。笔墨博士喘吁吁道：“小的出城，一路找寻，逢人就问，绝无踪影，只当是追不上了，回去不免东家责怪。天可怜见的，小的因为口渴，上这黄庭观里讨碗浆水，不想遇上了夫人。”
卫茂漪看着眼前这十三四岁的少年，想笑又觉失礼，待其啰嗦毕，问道：“贵东有何事，定要见我？”笔墨博士探手衣襟里，取出一个紫檀木盒来，道：“东家教小的送这个与小公子。”卫茂漪接过，掀开来看，里面是一支笔，管莹如玉。笔墨博士道：“夫人莫要小瞧了这笔。笔毫乃是小儿胎发做成的，笔管得于一个老匠人的不传秘法，他现在没了。所以普天之下，只此一杆了。”卫茂漪道过谢，又道：“回去上覆贵东，原是我对他不住。不拘他说甚么，做甚么，我都不会心生怨怼，更不致视他为仇敌。我与他是骨肉至亲，惟愿他此生安康喜乐。”
笔墨博士忙忙应诺。卫圆灵并景怀璱一齐自后而来，卫茂漪将檀木盒塞进卫容与怀里，道：“谢过堂兄。”卫容与看看盒子，又看看阿娘，朝着笔墨博士就是一礼。笔墨博士唬得忙不迭还礼，口里连连道：“受不起，受不起。”卫茂漪笑道：“小儿之礼，是行与令东的，你无须慌张。”又回头对景留仙与景怀璱道：“山水迢遥，不好在路耽搁，就此别过。”五人在皇庭道观前作别，卫氏姐弟登车而去。景留仙与景怀璱又说了些散话，俱各回程。
景怀璱虽是文臣，终究武将门楣里长大，不惯坐车坐轿，只喜骑马。当下在鄂侯府门前驻足，门上的接过马缰绳，管事的迎上前来。景怀璱自顾自绕过影壁，穿过跨屋，似有所悟，问道：“怀瑜可在家？”管事的犹豫再三，正要答话，脚步声由远而近。景怀璱回身，果不其然，正是景怀瑜。只见他半垂脑袋，正自神驰魂荡。
景怀瑜晨起梳洗，特特穿了件簇新的绯色撒花直裰，腰上系一根虎钩革带，俊秀有余，英气更彰。出门上马，径自到了状元府上，门上的又推说是息大人公事未归。吃多了闭门羹，不由得人不学乖。景怀瑜且不强争，仍前跨上马，待大门闭上，则打马绕进后巷。一堵围墙两丈有余，他在马背上，轻轻脚尖一点，飞身入了后宅。
走过白玉石蜂腰小桥，远望见一株玉兰树下，两个婢女正在摆放茶水点心。不一时，息灵蕴的贴身使女梅香走来，怀里抱着一架七弦古琴，身后两个小厮，忙将琴桌并小杌，安置在旁。诸务了毕，梅香吩咐婢女小厮退下，息灵蕴方才款步走出。
她身上一件象牙白缠枝莲暗地长袍，额头一点翡翠籽粒眉心坠，比花花解语，比玉玉生香。景怀瑜在玉兰树上向下看，见了美人模样，一似雪狮子向火，酥了半边。息灵蕴手执书册，在小杌子上坐下，含笑对梅香道：“你去罢，这里不须你伺候。”梅香福了一福，告过退，临去又回头看了她一眼。
息灵蕴翻开书册，原来是琴谱《广陵散》。景怀瑜披开绿叶，偷眼去瞧，只见息灵蕴一行觑着琴谱，一行葱指在琴弦间轻拢慢捻。泠泠然如清泉，不一时似飞瀑漱玉，不一时似寒鸦独啸，不一时似西风绕枝。听得出神，看得入迷，不提防手上力大，直抓脱了两片玉兰叶。一片落在琴谱上，一片恰好落在息灵蕴发髻。
但闻得“哎呦”一声，梅香疾步到跟前来，放下新换的茶盏，伸手拂落树叶。抬首上看玉兰树，疑道：“这时节，没雨没风，又不是深秋，为何有叶子落下？”景怀瑜见状，忙跃上树巅，丛叶掩映，故而不仔细瞧看，难知树上藏有一人。息灵蕴闻言，淡淡一笑，道：“方才树上卧了只野猫，大概是这畜生淘气，弄下树叶来。”
梅香听了，忙要唤小厮来捉猫，息灵蕴阻道：“随他去罢，谁家宅子里没个野猫野狗的。过个两三天，他腻厌了，自己便去了，何消你来撵？”
待息灵蕴自抱了琴回房，转过回廊，不见了身影，景怀瑜才从玉兰树落地。仍前翻墙而出，跨坐上乌骓骏马，原想厉王府上与龙允炎共谋一醉，又怕他拿话讥讽，于是循原路回府。绕过影壁，忽听得上首有人喝道：“你何处鬼混去了？弄得自己失魂落魄。”
景怀瑜抬头，恰与景怀璱四目交对，笑道：“我今日兴高，不同你计较。”景怀璱将他打量，确实神采奕奕，然而衣裳几处湿痕不干，肩头腰腹尚有零星草叶，于是嗤笑道：“想来又是姓息的丫头不许你进门，你爬墙躲在树上偷看。如此还自云兴高，我的弟弟，你的廉耻之心都喂进狗肚子里去了。”
景怀瑜被他说中，少年人心性，受不得羞辱，登时面皮紫胀，詈骂道：“你是那丫头的败军，有何面目说我的不是。”景怀瑜立在阶上，俯看幼弟，大有居高临下之势，应道：“她虽是状元，可我不比她差甚么。陛下点她状元，是别有计较。你则不同，无职无爵，饱食终日，只知跑马游猎，饮酒剧谈。息灵蕴是个主意大的，岂会瞧得上你这浪荡公子？”景怀瑜回驳道：“再过五年，我就要袭爵了。”
景怀璱轻笑出声，道：“靠吃祖上的残膏剩馥，就能抱得美人归？你方才在树上，莫非脚软，是摔将下来的？”景怀瑜张大了嘴，还待要申辩，眼波一瞬，朗声道：“三年后大比，我定要考个武状元回来，休教你小觑了我。”说罢，左顾右盼，而后从头上抽出一支青玉簪来，攥在掌心，立时折作两半，掷到景怀璱脚边，道：“我若食言，身如此簪。”
景怀璱看着景怀瑜拽开脚步，向内宅行去，唇瓣浮起一丝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