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章 死不相见
第六十章 死不相见
却说，卫茂漪诸人正要往金陵去，大荒山下忽而闯入百余兵士，且断不出其来历。卫茂漪沉吟片刻，问道：“柔祇，当年圆灵教给你的阵形变换之法，可还记得？”卫柔祇摇首答道：“时日太久，都不记得了。”
于是乎，卫茂漪又看向景留仙，问道：“留仙君可懂阵法？”手向山下一指，接着道：“此是舍弟布下的九宫八卦阵，虽不能杀敌，敌人亦不能轻易进出。我当年亲见他随意调换阵法，不知留仙君通晓此道否？”景留仙面上一红，道：“我向来不涉兵书，怕是无能为力。”
卫茂漪道了一声“不妨”，两手按上栅栏，盯紧山下之人，一瞬不瞬。俄尔，喟然一叹，道：“我既是满身罪孽，多些又如何？”说罢，回转身来，说出一条毒计。卫柔祇听罢，连道不可，说道：“阿姐，阿姐，要是此计能成，将来你永不得安宁。”卫茂漪瞟了景留仙一眼，含笑道：“安宁不安宁的，躲过此劫才知道。损阴骘的事，我一力担下，其余的，你只依我的吩咐就是了。”
不一时，卫柔祇搬来六个猪脬在瞭望台，俱是鼓鼓囊囊。一个七八岁的孩子奉上竹弓与六支絜矢。景留仙见弓色如金，一尺十节，料想必非常物，于是说道：“这竹弓倒是个罕物。”卫茂漪将弓递到他面前，道：“此乃巨笋制作。我的族人常拣向阳巨笋，编织竹笼罩住，待到笋高四尺，便换置稍大竹笼，随其生长。秋深时节，拿去竹笼，再行砍伐。”
景留仙听罢，称奇不迭。卫茂漪斜乜了一眼山下，高声唤了卫柔祇，又从景留仙手中取过笋弓。看看敌人逼近，卫茂漪发了声喊，卫柔祇扬起手臂，奋勇将猪脬掷出。这边厢，卫茂漪就着灯火，点燃絜矢，弯弓直射将出去。
姊妹两个合作无间，一个抛出猪脬，一个射脱絜矢。但见絜矢如一道烛焰，触到猪脬处，猪脬瞬间开裂，石脂水四处迸溅。然而尚未落地，便化作千万火球，滚滚堕下。须臾之间，密林里一片火红，如同霞光映照。有人竭力嘶喊，有人抱头鼠窜，慌忙里分不清路头，一滴石脂水沾衣，顷刻便腾起火焰来，而后乱嚷乱叫，跑向同袍。旁人躲不是，救不得，有的呆看，有的自顾奔命。
卫柔祇看在眼中，老大不忍，便扭过头去。卫茂漪秀眉皱起，只将双眸锁了密林敌人。约莫小半个时辰，林子里逃得性命的，都拚命奔出。卫茂漪徐徐开言道：“柔祇，你带领族人前去善后罢。”卫柔祇应诺，飞身下了瞭望台，引领一干幼童，步入密林，将火扑灭，把烧焦尸骸就地掩埋。
卫茂漪不愿多看，仿佛打了一场大仗，身虚脚软，竟是立脚不住，于是索性坐在瞭望台上。景留仙前来搀扶，道：“我送你回房歇息罢。”卫茂漪朝他摆手，一边调匀呼吸，一边应道：“少刻，我要到盘古像前祷告。”
却说，慕容铮着了卫茂漪掷出的银簪，跌下马来，捂着眼睛痛呼出声。马上僚属见状，疾来搀扶，只见他满面鲜血，浑身不住颤栗。然而，慕容铮无愧是铁马杀神，强忍疼痛，拔下银簪。当下，右眼血涌如注，透湿衣襟。僚属替他敷了金疮药，包扎毕，便要返燕。慕容铮坚执不肯，无奈眼睛有伤，疼不可耐，想来无法指挥。思量再三后，决计加派军士，追踪卫茂漪而去，自己则折回燕国。
孰料，他方才踏上国土，便不愿前行。寻思道：“朕向来攻无不克，战无不胜，今番却被一个妇人算计了。不惟没能得出帑藏所在，反教她刺了眼睛。”他愈想，愈感无颜，索性寻了个边陲小镇住下，静等僚属消息。
约莫十日，慕容铮创处换药毕，早已不知疼痛，便不时环转眼轮，自认大有康复之期。正在此时，一个僚属慌遽奔进屋子，倒头就拜，口里道：“启禀陛下，追去的人回来了。”慕容铮闻言一喜，他眼睛昏蒙，瞧不出来人神色，只道是有佳音。忙问道：“人在何处？因何不来关白？”
僚属嗫嚅半晌，答道：“人多受伤，只怕惊吓了陛下。”慕容铮喝道：“沙场之人，何等惨状不曾见过？”僚属唯唯诺诺，起身将慕容铮带至前院。只见二十来人，或卧或立，卧着的半身焦黑，立着的皮肉翻红，都嘴里哼哼唧唧，不停呻吟。慕容铮戎马多年，见此光景，亦不免骇然胆寒。
于中一个灼烧尚轻的，趋至慕容铮身前，将追至灵修地界，被卫茂漪姐妹两个，用满装石脂水的猪脬，焚杀太半，诸般事体，一长一短，尽都说出。慕容铮听罢，登时暴怒，骂道：“这贼婆娘，忒歹毒。”庭院众人，个个噤声，呻吟顿止。
正在此时，门外马嘶骤鸣，少顷，一个绛袍内侍疾步进来。在慕容铮脚边行罢三跪九叩之礼，见慕容铮眼上绑缚白绫，又看看庭中光景，大惊失色，竟一时忘记说话。慕容铮问道：“宫里出事了么？”内侍闻言，立时回过神来，面上愁云惨雾，戚戚哀哀，奏道：“启禀陛下，皇后娘娘殡天了。”
慕容铮耸然一惊，又问道：“你说皇后如何？”内侍抬眼去看慕容铮，但见他神色大变，忙低下头去，将前话又说了一遭。慕容铮不由得向后趔趄两步，大喝道：“随朕回宫。”便旋风似地出门去了。
一路之上，慕容铮的坐骑被活活累死，便抢过僚属的马匹，如斯再三，统共死了五匹骏马。守门将士见是国主，忙大开城门相迎。慕容铮问道：“皇后现在何处？”将士雁翅跪倒在地，瑟瑟发抖，不敢答话。于是他一马跃进宫门，驻足观望。只见天地银装，乾坤素裹，满眼花白。慕容铮揉揉左眼，挥舞马鞭，径望正阳殿而去。火急火燎赶路，不知撞翻多少器物，跌伤几多宫娥。
正阳宫里，灵幡飘飘，明旌拂拂，遍地银光。慕容铮跨坐马上，径自来到正殿。一众内侍宫娥见状，忙忙躲避，仍是不免踏伤。慕容淼见是父亲，上前抱住慕容铮的大腿，哭道：“爹，爹，娘不要咱们了。”
慕容铮踢倒慕容淼，跃下马来。一步步捱到棺榇前，但见凌筝袆衣冠冕，五彩辉煌，两颊鲜润，颜色如生。慕容铮轻笑一声，平伸两指到凌筝鼻底，又往上移了一粟之隙。忽而大笑出声，径将两指探进凌筝口里。
殿上众人见状，皆是愕然。慕容淼挣扎起身，欲要阻止，喊道：“父皇，父皇，万万不可。”慕容铮一把将人推开，另一手从凌筝嘴里抠出一枚玉珠来。但见珠子浑圆，鹌鹑卵大小，通体晶莹剔透，华光四射，此珠原是凌筝母亲赵昭仪冠冕上取将下来的。
皇后的贴身嬷嬷，颤巍巍说道：“陛下，这含珠是皇后娘娘临终的意思，说是娘娘的嫁妆。”慕容铮冷笑，道：“泱泱大燕，何等珍宝寻不出，却又恁般寒碜。你生时如此，死了仍是如此。”说着时，右眼白绫血色渐染。慕容铮全然不觉，只盯牢了棺内之人，接着问道：“她可有话与朕？”
老嬷嬷闻言，浑身打了个激灵。慕容铮怒目圆睁，喝问道：“她说了甚么？”嬷嬷唬得俯伏在地，声音好似地底钻出一般，说道：“皇后娘娘说，她不愿葬在皇陵，教老奴将她葬在另一处山水间。”话到此处，“还有”两字脱喉而出，便哽住了。
慕容铮大怒，骂道：“她还说些甚么，如实告诉朕。若有半句隐瞒，教你死无全尸。”嬷嬷泪流满面，连连磕头不迭，泣道：“娘娘临终，嘴里一直念叨，生不相恋，死不想见。”
听罢，慕容铮口里喃喃道：“生不相恋，死不相见”，忽高忽低，时断时续，只是不肯住口。慕容淼见父亲状似痴傻，嚎啕大哭出声。这边厢，慕容铮一行絮语，一行右眼流血如山崩，颈项之间，鲜血淋漓。慕容淼抬眸，见父亲浑身浴血，仿若经历了一场厮杀，抗声嚷道：“父皇。”慕容铮被他一声喊，惊得扭过身来，奈何眸子内外，尽是赤色，全然瞧不出慕容淼身在何处。
宵分时候，慕容铮縗絰在身，踱回正阳殿，见慕容淼端身跪在灵前，赞道：“好孩子，你母后不白疼你一场。”慕容淼循声望去，见是慕容铮，忙起身将父亲扶至灵前坐下。慕容铮身子佝偻，脚步蹒跚。分明是春秋鼎盛的人，今日看来，却生出了龙钟老态。慕容淼心疼不已，低低唤道：“父皇。”慕容铮手臂一挥，问道：“你母后素来康健，是暴毙的么？”
慕容淼道：“孩儿也不知，想是病来如山倒，母后没能熬过。”顿上一顿，又道：“父皇，大皇兄在北疆上书，欲要回京为母后奔丧。”
却说，卫茂漪诸人正要往金陵去，大荒山下忽而闯入百余兵士，且断不出其来历。卫茂漪沉吟片刻，问道：“柔祇，当年圆灵教给你的阵形变换之法，可还记得？”卫柔祇摇首答道：“时日太久，都不记得了。”
于是乎，卫茂漪又看向景留仙，问道：“留仙君可懂阵法？”手向山下一指，接着道：“此是舍弟布下的九宫八卦阵，虽不能杀敌，敌人亦不能轻易进出。我当年亲见他随意调换阵法，不知留仙君通晓此道否？”景留仙面上一红，道：“我向来不涉兵书，怕是无能为力。”
卫茂漪道了一声“不妨”，两手按上栅栏，盯紧山下之人，一瞬不瞬。俄尔，喟然一叹，道：“我既是满身罪孽，多些又如何？”说罢，回转身来，说出一条毒计。卫柔祇听罢，连道不可，说道：“阿姐，阿姐，要是此计能成，将来你永不得安宁。”卫茂漪瞟了景留仙一眼，含笑道：“安宁不安宁的，躲过此劫才知道。损阴骘的事，我一力担下，其余的，你只依我的吩咐就是了。”
不一时，卫柔祇搬来六个猪脬在瞭望台，俱是鼓鼓囊囊。一个七八岁的孩子奉上竹弓与六支絜矢。景留仙见弓色如金，一尺十节，料想必非常物，于是说道：“这竹弓倒是个罕物。”卫茂漪将弓递到他面前，道：“此乃巨笋制作。我的族人常拣向阳巨笋，编织竹笼罩住，待到笋高四尺，便换置稍大竹笼，随其生长。秋深时节，拿去竹笼，再行砍伐。”
景留仙听罢，称奇不迭。卫茂漪斜乜了一眼山下，高声唤了卫柔祇，又从景留仙手中取过笋弓。看看敌人逼近，卫茂漪发了声喊，卫柔祇扬起手臂，奋勇将猪脬掷出。这边厢，卫茂漪就着灯火，点燃絜矢，弯弓直射将出去。
姊妹两个合作无间，一个抛出猪脬，一个射脱絜矢。但见絜矢如一道烛焰，触到猪脬处，猪脬瞬间开裂，石脂水四处迸溅。然而尚未落地，便化作千万火球，滚滚堕下。须臾之间，密林里一片火红，如同霞光映照。有人竭力嘶喊，有人抱头鼠窜，慌忙里分不清路头，一滴石脂水沾衣，顷刻便腾起火焰来，而后乱嚷乱叫，跑向同袍。旁人躲不是，救不得，有的呆看，有的自顾奔命。
卫柔祇看在眼中，老大不忍，便扭过头去。卫茂漪秀眉皱起，只将双眸锁了密林敌人。约莫小半个时辰，林子里逃得性命的，都拚命奔出。卫茂漪徐徐开言道：“柔祇，你带领族人前去善后罢。”卫柔祇应诺，飞身下了瞭望台，引领一干幼童，步入密林，将火扑灭，把烧焦尸骸就地掩埋。
卫茂漪不愿多看，仿佛打了一场大仗，身虚脚软，竟是立脚不住，于是索性坐在瞭望台上。景留仙前来搀扶，道：“我送你回房歇息罢。”卫茂漪朝他摆手，一边调匀呼吸，一边应道：“少刻，我要到盘古像前祷告。”
却说，慕容铮着了卫茂漪掷出的银簪，跌下马来，捂着眼睛痛呼出声。马上僚属见状，疾来搀扶，只见他满面鲜血，浑身不住颤栗。然而，慕容铮无愧是铁马杀神，强忍疼痛，拔下银簪。当下，右眼血涌如注，透湿衣襟。僚属替他敷了金疮药，包扎毕，便要返燕。慕容铮坚执不肯，无奈眼睛有伤，疼不可耐，想来无法指挥。思量再三后，决计加派军士，追踪卫茂漪而去，自己则折回燕国。
孰料，他方才踏上国土，便不愿前行。寻思道：“朕向来攻无不克，战无不胜，今番却被一个妇人算计了。不惟没能得出帑藏所在，反教她刺了眼睛。”他愈想，愈感无颜，索性寻了个边陲小镇住下，静等僚属消息。
约莫十日，慕容铮创处换药毕，早已不知疼痛，便不时环转眼轮，自认大有康复之期。正在此时，一个僚属慌遽奔进屋子，倒头就拜，口里道：“启禀陛下，追去的人回来了。”慕容铮闻言一喜，他眼睛昏蒙，瞧不出来人神色，只道是有佳音。忙问道：“人在何处？因何不来关白？”
僚属嗫嚅半晌，答道：“人多受伤，只怕惊吓了陛下。”慕容铮喝道：“沙场之人，何等惨状不曾见过？”僚属唯唯诺诺，起身将慕容铮带至前院。只见二十来人，或卧或立，卧着的半身焦黑，立着的皮肉翻红，都嘴里哼哼唧唧，不停呻吟。慕容铮戎马多年，见此光景，亦不免骇然胆寒。
于中一个灼烧尚轻的，趋至慕容铮身前，将追至灵修地界，被卫茂漪姐妹两个，用满装石脂水的猪脬，焚杀太半，诸般事体，一长一短，尽都说出。慕容铮听罢，登时暴怒，骂道：“这贼婆娘，忒歹毒。”庭院众人，个个噤声，呻吟顿止。
正在此时，门外马嘶骤鸣，少顷，一个绛袍内侍疾步进来。在慕容铮脚边行罢三跪九叩之礼，见慕容铮眼上绑缚白绫，又看看庭中光景，大惊失色，竟一时忘记说话。慕容铮问道：“宫里出事了么？”内侍闻言，立时回过神来，面上愁云惨雾，戚戚哀哀，奏道：“启禀陛下，皇后娘娘殡天了。”
慕容铮耸然一惊，又问道：“你说皇后如何？”内侍抬眼去看慕容铮，但见他神色大变，忙低下头去，将前话又说了一遭。慕容铮不由得向后趔趄两步，大喝道：“随朕回宫。”便旋风似地出门去了。
一路之上，慕容铮的坐骑被活活累死，便抢过僚属的马匹，如斯再三，统共死了五匹骏马。守门将士见是国主，忙大开城门相迎。慕容铮问道：“皇后现在何处？”将士雁翅跪倒在地，瑟瑟发抖，不敢答话。于是他一马跃进宫门，驻足观望。只见天地银装，乾坤素裹，满眼花白。慕容铮揉揉左眼，挥舞马鞭，径望正阳殿而去。火急火燎赶路，不知撞翻多少器物，跌伤几多宫娥。
正阳宫里，灵幡飘飘，明旌拂拂，遍地银光。慕容铮跨坐马上，径自来到正殿。一众内侍宫娥见状，忙忙躲避，仍是不免踏伤。慕容淼见是父亲，上前抱住慕容铮的大腿，哭道：“爹，爹，娘不要咱们了。”
慕容铮踢倒慕容淼，跃下马来。一步步捱到棺榇前，但见凌筝袆衣冠冕，五彩辉煌，两颊鲜润，颜色如生。慕容铮轻笑一声，平伸两指到凌筝鼻底，又往上移了一粟之隙。忽而大笑出声，径将两指探进凌筝口里。
殿上众人见状，皆是愕然。慕容淼挣扎起身，欲要阻止，喊道：“父皇，父皇，万万不可。”慕容铮一把将人推开，另一手从凌筝嘴里抠出一枚玉珠来。但见珠子浑圆，鹌鹑卵大小，通体晶莹剔透，华光四射，此珠原是凌筝母亲赵昭仪冠冕上取将下来的。
皇后的贴身嬷嬷，颤巍巍说道：“陛下，这含珠是皇后娘娘临终的意思，说是娘娘的嫁妆。”慕容铮冷笑，道：“泱泱大燕，何等珍宝寻不出，却又恁般寒碜。你生时如此，死了仍是如此。”说着时，右眼白绫血色渐染。慕容铮全然不觉，只盯牢了棺内之人，接着问道：“她可有话与朕？”
老嬷嬷闻言，浑身打了个激灵。慕容铮怒目圆睁，喝问道：“她说了甚么？”嬷嬷唬得俯伏在地，声音好似地底钻出一般，说道：“皇后娘娘说，她不愿葬在皇陵，教老奴将她葬在另一处山水间。”话到此处，“还有”两字脱喉而出，便哽住了。
慕容铮大怒，骂道：“她还说些甚么，如实告诉朕。若有半句隐瞒，教你死无全尸。”嬷嬷泪流满面，连连磕头不迭，泣道：“娘娘临终，嘴里一直念叨，生不相恋，死不想见。”
听罢，慕容铮口里喃喃道：“生不相恋，死不相见”，忽高忽低，时断时续，只是不肯住口。慕容淼见父亲状似痴傻，嚎啕大哭出声。这边厢，慕容铮一行絮语，一行右眼流血如山崩，颈项之间，鲜血淋漓。慕容淼抬眸，见父亲浑身浴血，仿若经历了一场厮杀，抗声嚷道：“父皇。”慕容铮被他一声喊，惊得扭过身来，奈何眸子内外，尽是赤色，全然瞧不出慕容淼身在何处。
宵分时候，慕容铮縗絰在身，踱回正阳殿，见慕容淼端身跪在灵前，赞道：“好孩子，你母后不白疼你一场。”慕容淼循声望去，见是慕容铮，忙起身将父亲扶至灵前坐下。慕容铮身子佝偻，脚步蹒跚。分明是春秋鼎盛的人，今日看来，却生出了龙钟老态。慕容淼心疼不已，低低唤道：“父皇。”慕容铮手臂一挥，问道：“你母后素来康健，是暴毙的么？”
慕容淼道：“孩儿也不知，想是病来如山倒，母后没能熬过。”顿上一顿，又道：“父皇，大皇兄在北疆上书，欲要回京为母后奔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