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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二章  逞凶为恶
    第八十二章  逞凶为恶

    却说,沈玥吃了几口冷水,四肢百骸俱是散架一般,身子瘫如烂泥,动弹不得。何谓见状,唬得呆愣在原地,不知所措。正在此时,三个少年郎从林中跃出,一齐踱到沈玥身前。三人俱是白袍,宝蓝丝绦系腰。为首的一个将脸凑近,啧啧道:“沈先生,不想你也有今日。”

    这少年不是别人,正是阮晔。只见阮晔回身,一脚将何谓踹翻在地,骂道:“蠢货。”又折回沈玥身旁,恨声道:“我在家时,打杀几个奴婢,都是等闲。前日不过将这蠢物打了几下,你竟敢去桓侯府上状告我。”愈说愈恨,袖出一柄短刀,抵在沈玥脖颈处,说道:“谁人给你的胆子?”

    月照之下,沈玥粉面如玉,何谓不由得将刀刃上移,压在她的面颊处,口里说道:“你有这般颜色,何不趁年幼时,寻个好人家嫁了了事?非要同我须眉男儿争较,竟还被你夺了武魁,教我辈颜面何施?”话到此处,益发气恼,接着道:“你横行无忌,才一贬再贬,做了教习,仍是不知收敛,四处多管闲事,教我等平白受了责罚。”

    大概是激动难抑,手上使力,刀刃在沈玥左颊一割,登时鲜血如泪,白刃浸染。沈玥两唇哆嗦了一下,而后扬起脖颈,大喊出声,直惊得夜宿寒鸦,乱纷纷飞起。

    同行一个安姓贡生,大惊失色,口里嚷道:“她是武状元,是否会杀了咱?”另一个林姓贡生,将出短刀,电光势火之一瞬,手起刀落,竟将沈玥右手筋脉割断。

    阮晔赞道:“林九郎父亲不愧是桓侯副将,儿子不失将门本色。”林九郎拱手道:“十六郎谬赞。”这两个小畜生正在互相恭维,何谓早唬得面如土色。沈玥右腕血流如注,衣衫血湿,再没有星点气力呼号。

    林九郎道:“十六郎以为目下该当如何区处?”阮晔笑道:“九郎父子俱是临大事儿不乱的豪杰,想来必有区处。”林九郎又是打了一躬,道:“这妮子在京中开罪的着实不少,想来取她性命的自然不在少数。况她在朝上无人,就是身死,想来亦无人问津。今日事已至此,不进则退,反与你我有损。”

    阮晔听罢,不置可否,只拿眼瞟向林九郎手中短刃。林九郎立时会意,道:“此等小事,自然不消十六郎费心。”

    这边厢,沈玥字字句句听在耳中,不由怒火中烧。她身不得转侧,心里却是清明的。当下听闻二人欲要取自己性命,一时被血气所激,拚命挺起腰肢,站起身子,撞开三人,径直望林外奔去。

    第二日,梅香端着两碟茶点,径自来到后院庭中。抬眼见息灵蕴正在作画,便特特放轻了脚步。挨近前细觑,只见画中一株玉兰,高可参天,花朵白润饱满。树下一人,正自抚琴;树上一人,正在俯身偷看,二人俱是看不清面容。梅香看罢,不自觉瞅了瞅亭外玉兰,绿叶掩映,别无花朵。犹豫再三,问道:“姑娘画里的,可是咱家院里的玉兰?”

    息灵蕴充耳不闻,只垂首描画。梅香无奈,不再追问,只说:“姑娘用些茶点罢,昨日醉酒,到今日还是空腹的。”息灵蕴拿起一块红豆糕,咬了一口,梅香在一旁絮絮说道:“这几年来,姑娘的官儿越做越小,躲懒的本事却是渐长,大概都是沈大人处学来的。今日不上衙门去,索性告假都免了。”息灵蕴笑道:“我官位卑小,无人在意。不上衙门,省得碍眼。”梅香又道:“朝堂也不去了?”息灵蕴应道:“陛下不坐朝,群臣吵嚷不休,不去也罢。”

    梅香还待再说,门子走来,报说门首马桩拴着一马,甚似沈玥的飒露紫。梅香斥道:“沈大人今日未到府上做客,为何她的飒露紫却在府门前,可见你是胡说。”门子一脸委屈,说道:“每番沈大人前来,都会小人伺候的座驾。飒露紫又是御赐之物,小人岂能认错?”息灵蕴听了,心底咚咚跳了两下,没来由一阵心慌,提步就往府外而去。

    一匹紫色骏马,骨腾神骏,却正自俯首低嘶。觑得近了,鬃毛处血迹斑斑。息灵蕴见了,更是心惊。息灵蕴忙问门子道:“飒露紫是几时在府门前的?”门子应道:“小人早起开门就在了。”息灵蕴又问道:“可曾见到沈大人?”门子尚未答话,一队军卒疾步趋至府门前。

    为首的一个金甲将领,跃下马来,朝息灵蕴一拱手,道:“息大人,奉令搜查贵府。”梅香先自跳将起来,詈道:“睁开你们的狗眼,看看仔细。这是陛下钦赐的状元府邸,哪里来的盗寇,说搜就搜的?”息灵蕴忙将梅香拉向身后,傲然道:“敢问军爷,下官究竟犯了何罪?”金甲将领道:“某等乃是五城兵马司的,非是息大人犯事,某等是来拘捕沈玥。”

    说罢,金甲将领瞟到飒露紫,忙走上前去,仔细瞧看一番,方才说道:“御赐骏马在此,沈玥必在,作速查找。”军卒得令,一窝蜂似的闹嚷嚷奔入息灵蕴府邸。梅香欲要阻拦,手腕被息灵蕴死命攥在掌中。不一时,府内哀声四起。息灵蕴步至金甲将领前,问道:“敢问军爷,沈玥所犯何事?”

    金甲将领将她打量一番,低声道:“沈玥若当真不在贵府,某绝不为难。鄂侯临去,早有交待,教某等看顾大人。”息灵蕴全副神思,只在沈玥身上,仍是问道:“她究竟所犯何事?”金甲将领见她情真意切,全然不似作伪,吃惊道:“息沈交好,绛城无人不晓得。大人竟是不知,沈玥犯下了滔天死罪。”

    原来,沈玥逃出密林,骑上飒露紫一路前奔。宵分时候,人困马乏,渐渐歇将下来。她撕裂衣裙一条,将脸上血水拭净,包裹了右腕。对月照水,见自己容貌已毁,不由大恸。待到心思清明,越是气愤难遏。于是,她趁黑潜进承平斋。先是摸入阮晔房里,将人打晕,又将手筋脚筋尽挑断了。继而步至林九郎房里,将人绑了出来。

    第二日上,桓侯见看门的起床查看,便见林九郎被吊死在门首大梁上。桓侯立时命人往绛城府报案,经过鞠勘,晓得犯案者,正是沈玥。虑及沈玥武魁,又是官身,便调文五成兵马司协同搜捕。这便是五成兵马司率人在息灵蕴府上的原由。

    却说沈玥将阮晔与林九郎两个,弄得一死一伤,晓得不能淹留绛城。她抚弄飒露紫鬃毛,道:“我是舍不得你的,然你不能随我去了。”这马儿似懂人言,将脑袋在沈玥脸颊处蹭了又蹭。沈玥忍俊不禁,宽慰道:“我定寻个好去处,不教你受半分苦楚。”说罢,便将马牵来息灵蕴处,绑在门首马桩。

    她欲要出城,心中又放心不下,见一处僻巷,正对府门,于是闪身躲将进去。大概是心中事了,竟不觉间,渐次睡去。朦胧之时,有人朝肩上大力一拍。沈玥立时警觉,掰过手掌,顺势向前摔去。孰料,来人武功不弱,竟是瞬势半空里打了个旋儿,稳稳落地。

    沈玥吃了一惊,摆起架子欲要决斗。她此时身心俱疲,已如惊弓之鸟,经不得唬吓。来人见状,忙止之道:“沈大人,快快住手,小可不是来加害于你的。”沈玥不肯轻信,抡起拳头,径望来人身上砸去。

    正在此时,马声长嘶,步履杂沓,一队军卒来到息府门首。来人忙捉住沈玥手臂,低喝道:“你是当真不要命了么?”沈玥见事不妙,就要上前去。来人忙拉住,道:“兵马司的人寻不到你,自然退去。你此事现身,不是不打自招么?”正在沈玥犹豫之时,来人将她扯过一旁草垛后。

    一盏茶工夫,兵马司遍寻不获,金甲将领指着飒露紫问道:“敢问西大热,沈玥的坐骑如何在贵府门首?”息灵蕴道:“下官亦是方才得知的。”金甲将领“哦”了一声,貌似不肯相信。息灵蕴正色道:“这飒露紫乃是陛下赏赐的,玥儿向来爱惜。她既拴在我家门首,必是托我照看的。至于她身在何处,便是军爷分内事。方才将府里内外搜索一番,既是寻不到人,军爷合该往别处去。”

    这边厢,沈玥两个见兵马司的人去的远了,叹道:“都是我带累了灵姐。”来人这时打断道:“目下不是伤怀之时,沈大人须从速离京。”沈玥不慌不忙,将这人上下打量一番,见他生得修眉俊眼,神迈飘举,自思生平不曾识得此人,便问道:“你是何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