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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玫瑰与蛇(5)
    按安城的习俗,逝者应当在第三日出殡,因此朝文华的追悼会也定在第三日。

    除了中间回了一趟别苑换了一套衣服,朝叶在殡仪馆几乎守了两天两夜,到第三天早上的时候,她的脸已经肿得不能看,眼里也布满血丝。

    秦峻生一大早便赶过来帮忙,和他差不多同时到的,还有朝叶的母亲梁月。

    梁月保养得宜,五十多岁的脸蛋看起来和三十多岁没什么区别,甚至连身材都保持着三十多岁熟女应有的曲线。

    她穿着一身黑色的连衣裙,头发挽得一丝不苟,全身上下没有多余的缀饰,脸上虽然未施粉黛,但气色看起来不错,一点都没有丧夫之痛的样子。

    这还是朝叶回国以来第一次见到梁月,她守在殡仪馆的这两天,就连朝文康和朝家的一些旁系叔伯都来祭拜过朝文华,唯独梁月没有出现过。朝叶看到她,想起父亲去世的原因,心中五味杂陈。

    梁月一进灵堂,自然也看到了朝叶,两两对视,却是谁也没有说话,仿佛谁先开口谁便输了气势一般。

    做母女做成这样,恐怕这世界上也就她们俩了。

    最终还是梁月先开了口,她打量了一下穿了一身孝服的朝叶,说道:“你倒是有孝心。”不过语气却一丝让人不舒服,仿佛在嘲讽似的。

    “您不如直接说我不孝,我听着还顺耳一些。”朝叶也懒得假装和她母女情深,直接怼了回去。

    “不错,嘴皮子变利索了,有长进。”梁月被怼,丝毫没觉得生气,反而拉家常似的询问起朝叶昨日的行程,“听说你昨天去见了几位公司的经理?”

    “您不是已经都知道了么,还明知故问做什么?”朝叶从来没觉得和人说话这么累过,她这两天本就没怎么休息,现在眼皮子都是靠意志力睁着的,一点和梁月聊天的意欲都没有。

    “刚还夸了你长进了,就沉不住气,看来老秦你啊,以后还得好好教教她。”梁月忽然将头转向一旁的秦峻生,意味深长地笑了笑,说完,她也不等秦峻生开口,自顾自地继续道,“那么,我先去换衣服了。”

    走出两步,梁月又想起什么似的,回头对朝叶道:“哦对了,你的房间现在珊妮在住,你的东西我清到客房去了,你哪天要是回来……算了,你也不会回来,当我没说。”

    梁月迈着优雅的步子离开,朝叶看着她风姿绰约的背影,不知怎地,脑海里想起三岛由纪夫的一句话:你们看见玫瑰,就说美丽,看见蛇,就说恶心。你们不知道,这个世界,玫瑰和蛇本是亲密的朋友,到了夜晚,它们互相转化,蛇面颊鲜红,玫瑰鳞片闪闪。

    眼前这个她应该称作母亲的女人,可不就是玫瑰与蛇的化身么?

    “这女人!”碍于场合,秦峻生忍了好一会儿才没爆粗口。

    他转头看向朝叶,试图安慰她几句叫她不要放在心上,可是却被朝叶打断了:“秦叔,我没事,我有点累,让我静一静好不好?”

    秦峻生看着朝叶通红的双眼,叹了一口气:“那我先去食堂给你弄点吃的,离追悼会还有一段时间,你好歹休息一下,别累坏了。”

    纵使朝叶并不想吃东西,但是她明白秦峻生说的有道理,“还是我自己去吧,在这儿吃东西是对爸爸的不尊重,还要劳烦秦叔您帮我守着灵堂。”

    “你这孩子,这有什么劳烦的,去吧去吧,这里有我。”朝叶肯自己去,自然更好,秦峻生一口答应下来,看着朝叶踏出灵堂大门。

    待朝叶的身影不见了,他才转过身,走到朝文华的冰棺前,颇有些悲戚、有些怀念地对着里面那副冰冷的身躯说道:“老朝啊,多希望你还活着。”

    ***

    朝文华在商场打拼了这么多年,无论是朋友还是劲敌,听闻他的死讯,都赶了过来。毕竟朝文华也是经历过大涛大浪的人,为人如何先不论,在商场上的确是个值得尊敬的对象。

    看着乌泱泱一批人对着朝文华做告别式,即使冷漠如梁月也不得不对朝叶承认:“你爸他虽然心狠,但确实是个有魅力的人。”

    朝文华的遗像就抱在朝叶手里,她实在受不了梁月对着父亲的照片说着这么假惺惺的话:“狠?说到狠,爸爸哪比得上您。”

    梁月偏过头来看朝叶。

    素色的孝服衬得她的目光少了几分凌厉多了几分温柔,看得朝叶几乎产生了一种她在怜爱自己的错觉。

    但错觉就是错觉,梁月一开口,朝叶便彻底清醒了。

    梁月轻笑了一声:“你一向是站在他那边的,我不跟你计较。不过小叶啊,你还是太年轻了,就算你爸把股份都给你了又怎么样?做生意可不是过家家,没那么简单的。我如果是你,就乖乖当个大小姐,每年领点分红,好歹不愁吃穿,免得最后落个什么都没有的下场。”

    “看来秦叔说得还真没错,您啊,就是个纸老虎。”朝叶本来不想在这样的场合和梁月谈论这些,可是梁月咄咄逼人,她也不想忍气吞声,“怎么,您就这么怕我,这么迫不及待地给我洗脑?”朝叶嘴角浮起一丝冷笑,“妈,您这步棋走错了,我早就不是从前那个您说什么就是什么的乖囡了。”

    见面这么长时间,这是朝叶第一次开口叫梁月“妈”,可是语气却像腊月寒冬的风,刺骨的凉。

    梁月听到这声“妈”,有一瞬间的恍惚,但很快又恢复了漠然。

    “朝叶,我只给你这一次机会,但愿你以后别后悔。”梁月说完这句话,司仪主持的告别式也进入了尾声,宾客开始排队往她们的方向过来,准备向家属致礼。

    “您再给我十次机会,我也还是这句话:我绝不会后悔。”朝叶扶稳了怀里的遗像,掷地有声。

    ***

    葬礼过后,朝叶在家睡了足足一天一夜。

    她睡得并不安稳,一会儿惊醒,一会儿浑身冒冷汗,整个人介于一种半梦半醒的状态,待她完全清醒过来,已是日落西山。

    朝叶的房间当西,西面有一个大落地窗,落地窗外是个小阳台,平时落地窗都用遮光极好的窗帘挡得严严实实的,但是昨日帮佣邵阿姨看房间里太暗,不好打扫,便给拉开了,之后也没拉上。

    朝叶回来的时候已经很疲惫,根本没有注意到窗帘拉没拉上的事,随意冲了澡便爬上床睡了,此时她坐起来,透过窗外烧得红彤彤的晚霞才知道,原来一天已经过去了。

    她掀开薄被下床,站起来的时候却发现一阵头晕,肚子也极其不客气地发出一声长鸣,提醒着她一天没有进食。

    打起精神洗漱了一下,朝叶路过餐厅的时候,看到餐桌上摆了一碗粥和一些小菜,只不过已经冷掉了,下意识地摸了摸口袋,手机还在床边的柜子上,于是她又上楼将手机拿了下来。

    手机被调成了静音模式,有十几个未接电话和微信消息,电话都是来自秦峻生的,消息里有秦峻生的,有玉子的,还有她几位过去在安城的老同学的。

    朝叶先读取了秦峻生的消息,看完,便知道在她睡得不清不楚的时候发生了一些什么事。

    秦峻生早上给她大电话,打了好几个都打不通,因为担心她在家发生什么不测,便急匆匆地赶了过来。赶过来之后他发现她在发烧,便又叫了医生和邵阿姨过来,医生给她喂了一点退烧药,邵阿姨则给她预备了一些吃的,原本是打算等她退了烧醒来吃的,可是后来烧是退了,她人却还没醒来。

    医生说她是太累了,没什么大碍,秦峻生便也没送她去医院,他知道她不喜欢医院的环境。

    因为公司还有事等着处理,秦峻生嘱咐了邵阿姨留在这照顾朝叶便先走了。走之前他特意将朝叶的手机调成了静音模式,以避免她吃了药身体好转之后有人吵醒她,之后便给她发了消息,告知这一切,并让她醒来后给他回个电话。

    玉子和从前的一些老同学的消息也不是什么很重要的事情,前者是问她回国之后还好不好,后者们则都是听说了她父亲去世的消息,发来慰问。

    朝叶一一回了,接着便按秦峻生的嘱咐,给他去了个电话。

    “小叶,你醒了?”电话那头秦峻生的声音带着一丝放心下来的惊喜,让朝叶心头一暖。还记得从前在东京的时候,也是她生病发烧,父亲给她打了好几个电话她没接,等她醒来回了个电话过去的时候,父亲也是这般的语气。

    眼看着眼前又要起雾气,朝叶揉了揉双眼,随后清了清嗓子,说道:“对不起秦叔,让您担心了。”

    “说什么对得起对不起的,你没事就好。对了,你吃饭了没有?”秦峻生原本和营运部的经理柳白凡在商讨要事,此时却将柳白凡放到了一边,专心操心起朝叶的饮食问题。

    朝叶扫了一眼桌上的粥和小菜,为了不让秦峻生担心,撒了一个小小的谎言:“嗯,正在吃呢。”

    “那好,你赶紧吃,多吃点。那些小菜都让邵阿姨给你热一下,别吃凉的,啊。”

    “知道了,秦叔,您忙您的吧,不用担心我。”

    挂完电话,朝叶的肚子又叫了一声,想起秦峻生说过邵阿姨应该在家,她便喊了两声,结果没有人应。耸了耸肩,她将桌上的粥和菜端进了厨房,放入微波炉里热了一下,开始填肚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