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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计中计(下)
    小叶子所往的区域宽阔纵横,闹中有序,是大多世家大户的落居处,与先前闹街坊截然不同。

    她刚一进,便不自觉放缓步调,在一栋高宅面前停下,抬头看了眼门匾上笔力遒劲的“张府”二字,心中忽地生出一缕欣喜与期盼,抬手整了整土气发型,理了理衣衫,伸手叩响大门,同时心中暖流再起,回忆起与张磊的相识。

    去年秋,他为救助几个跟着自己的病困小乞丐,不得已接下了倒买倒卖蹴鞠比赛门票这一营生,结果被发现,又被雇主过河拆桥,彻底背了黑锅,惨遭比赛主办方的穷追猛打。

    正当他无头苍蝇般四处逃窜,险被揪出时,碰巧遇到了张磊。张磊看出端倪,但见他可怜悲戚,没有拆穿,反倒帮他躲了过去。事后,张磊得知细节,更是豁然慷慨,直言帮忙怎能半途而废,让他不要再做那违法的勾当,去张家球社打个零工,稳妥生活,且说到做到。

    这对一个自幼年便漂泊在外,孤苦伶仃的流浪乞丐而言,是莫大的恩情。他自此感怀在心,不由得时常惦念……

    回忆间,下人已引他见到了那张清朗熟悉的脸,正是张磊。

    张磊有些意外,担忧问道:“是不是鹤云出了什么事?”

    小叶子因两人近距离的相处有片刻失神,听到“鹤云”二字才反应过来,忙点点头,又别过视线,揪了揪红了的耳根,将赛场的事细数转达。

    张磊听完,眉心微蹙,走动两步,沉思片刻,道:“这李醇多有蹊跷,有可能与下药之事有关,鹤云恐被利用。”

    小叶子心口瞬提,抛开脑中杂思,着急道:“可这比赛已经快要结束了,张公子,要不您跟我过去看看,万一出了事也好帮沈鹤云。”

    张磊叹了口气,面露难色,“球社还有事,我抽不开身。”

    小叶子期待的神色瞬间萎蔫,比寻常男子更显秀气的脸皱成一团,发愁道:“那……这该如何是好?”

    张磊瞧他焦灼毕露,心神微动,忽然想到什么似的,由忧转喜,道:“我记得,我们球社曾与高矮球员的球社有过比赛,那位高个球员的后脑极为敏感,轻轻碰到会心神不安,没个半柱香的时间是无法缓和,你许能借此帮鹤云扭转颓势。若是他正遭李醇算计,也好从中脱险。”

    小叶子喜形于色,见张磊殷切的眼神,压抑着即将浮现于脸的赧然,忙拱手作揖道:“张公子,您放心,我既答应过您,自当尽心竭力。我这就去看看情况。”

    言罢,如兔起凫举,飞快离开,待到重回赛场时,比赛已近尾声,比分已被高矮球员拉开差距。

    若再不得分,沈鹤云必输。

    小叶子忙看向沈鹤云,见他汗流浃背面露疲态,暗道不好,又见高个球员脚下愈发狠厉,有意往人身上脆弱处踢。

    他再不拖延,捏了捏手中的碎石,又摸向腰间口袋,拿出一把简易的小型弹弓,不动声色找了处犄角旮旯,但恰好能将高个球员背后一览无余,且不忌游走腾挪。

    碎石与弹弓都是他常年随身携带之物。乞讨过活,难免受人欺凌与风餐露宿。有了这玩意儿,上山可打鸟做吃食,遇歹人可防范万一,只是不曾想在这样的场合下派上用场。

    他环顾四周,见看客们皆聚精会神的关注赛况,心中忐忑稍缓,随即将本就瘦小的身形隐匿于攒动的人头中,拉起弓弦,紧盯着球场变化,寻找下手之机。

    就在他等的心焦时,沈鹤云骤然加快节奏。

    已经瘫坐在地上的李醇也陡然爆发,可谓使出浑身解数,大喊一声,将球交到沈鹤云脚上。

    沈鹤云目色沉凝,不顾汗水滴进眼眶,一个倒挂金钩将球往风流眼送去。

    高个球员匆忙去阻,然就在他即将碰到球时,小叶子手上一松,那黄豆大小的石子不偏不倚,正中高个球员后脑勺。

    高个球员踢出的动作当场僵住。

    球顺当落在地上,滚了两圈。

    沈鹤云扳回一局,这一脚在看客们眼中是干脆利索,漂亮至极。

    顿时,座席喝彩声此起彼伏。

    小叶子也是欢喜无比,刚蹦蹦跳跳的窜到前排想要看看自己的战果,却忽见高个球员捂着后脑,重重倒地,接着便是人事不省。

    这时,场内其他人也看出不对,欢呼声立时变做哗然惊呼。

    沈鹤云愣了一瞬,下意识看向李醇,见他一脸茫然不似知情,眉头不由皱起。

    那端矮个球员和裁判已围在高个球员身边,一个担心的摇晃身体,一个纳闷的唤名字。

    可二人还未判断出个所以然,忽然涌进一群煞气逼人的官兵,不由分说冲到擂台上,一把扣住沈鹤云与李醇,大声叫嚷道:“光天化日之下恶意伤人,带走!”

    “衙门办案,闲杂人等退避!”声落,押着反抗不得的沈、李二人往府衙走去。

    这一变故发生的太快,百姓们纷纷害怕地四散开来,唯恐避之不及。

    只有小叶子拼命往前挤,却被人潮无情冲撞在地。

    细白的手掌磕到石尖,划出一道血痕,渗进泥里。

    他却无知无觉,呆呆地看着沈鹤云被拉走的背影,大脑一片空白,浑身生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