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疑心起
晨光熹微，昨夜新雨方停。
李醇早早离开沈鹤云的家，行色匆匆的赶往城郊破庙。
昨夜，他辗转反侧，想了又想。
沈鹤云父亲的事如同一条难以逾越的天堑，将胜利与名望与他们天涯相隔。
蹴鞠社本就起步艰难， 若是连小叶子也失去，可谓是雪上加霜。
小叶子是个什么脾性的人，他清楚的很。当初，趁着赌坊同患难的机会拉着小叶子一同结拜，就是看中其的性情与人品。
在他看来，小叶子思机敏，不乏狠性，懂得相时而动，非大奸大恶，又绝非纯粹的正义、善良、宽仁之辈，这可比沈鹤云适合这鱼龙混杂的市井太多。
想着，他的脚步停在庙门外，叩响紧闭的门，语气带着稍许讨好，“叶子，我是你李醇哥哥，开开门，咱俩说说话。”
郊外本就少人，只零星过往的行人，加之时间尚早，李醇叩门的破铜声显得格外清亮。
然而，他等了一会儿，门内无人回应，细听之下有几个轻重不等的呼噜声，应是别的乞丐。
他猜到小叶子在这个时辰必已起身，只是还在赌气，不愿意搭理。
即行，便不能无功而返。
这是李醇为人处事的规矩。
他咬咬下唇，耐下心来，在门外静静等了五分钟，才再次握住门上的钝涩门环，徐徐敲几下。
“哥哥我今儿个来不是气你的。你生沈鹤云的气无可厚非。那小子狼心狗肺，昨日语气那般过分，该打。若是我，我也不再搭理他。只是，气归气，往日的情分还是在，到了性命攸关之际，咱也不能置之不理是吧？我此次前来，是想问问你可知宋奇现在居住的具体方位。”李醇贴近门缝，温声细语传进小叶子的耳朵里。
果然，屋内有了动静，细听应是毛草被屋内人突然挪动摩擦出来的声音。
但稍纵即逝。
屋内又没了动静。
门扉依旧紧闭。
“还真杠上了。看来这张磊在她心里挺重要。可这是为什么呢？每次一起见面，都没见他们有任何近密举动啊。”李醇轻叹一声，挠挠头，在门前来回踱步，心中不解。
“若非一见钟情，那便是日久生情。极可能早已相识，只是不曾提及。可为什么不提及呢？按常理，只是简简单单的喜欢或其他，依着他的性子，没什么不能说的啊。”他思忖片时，眉梢一挑，神色自若间浮现狐疑与焦虑。
“事出反常必有妖。”他蓦然想到这一句，不由得倒吸口气。
若真是如此，那更要将小叶子从这门内拉出来。
他眼底精光荡荡，默然间嘴角扯出一抹笑，对着门担忧道：“你是不知道，沈鹤云昨日半夜里撒酒疯，说要去张家对峙，我拉也拉不住。本想着无大碍。可怎料他一夜未归。我去张家探望，门丁却说从未遇见沈鹤云。我担心，便去我们常去的地方寻了寻，仍不见踪影。我怕是半路上被谁抓了去。想想谁与他有这样的深仇大恨，估计唯有宋奇。我……”
话音未落，就听到屋内脚步急促，接着就是哐当的拉门声。
“沈鹤云，被宋奇抓走了？”小叶子从门内闪身而出，还未来得及站住脚，就拽住李醇的袖襟，语气急促。
他比谁都清楚，宋奇真欲置沈鹤云死地。
若是沈鹤云真消失了一夜，且与宋奇有关，此刻他们就该去收尸了。
可说完，他又觉得不对，因为对上的是李醇一双含笑的眼，那眼神如一只狡诈的狐狸达成目的后，满足的自得其乐。
“王八蛋。我早就该知道，最坏的就是你。沈鹤云昨天那样，也有你撺掇得份。”小叶子登时怒从心头起，骂从嘴中出。
李醇也不介意，赖皮的圈住小叶子胳膊，不让他进门，语气也不似刚才玩味，“我的好叶子，莫生气。我这不是没法了，才出此下策嘛。而且，你这反应不正说明，你还是关心沈鹤云的吗？何必与真情赌气呢？和气生财才是最好的方式，是不是？”
小叶子冷哼，想甩开李醇结果失败，没好气道：“生你个头的财！财财财，你就知道财。别以为我看不出你藏着私心呢！”
“好了，不开玩笑了。我是真有一事要与你相商。我与沈鹤云、孟长卿打算开一个蹴鞠社，名字就叫昭德。创办这类事务，怎么能少了你呢？咱们可是结拜过，有难同当，有福同享啊。何况，你与沈鹤云总是还有那么点亲密之情。他现在正是需要你的时候，别因为彼此一时的口舌之劳，和一个无关紧要的人伤了感情，多不值得。”
李醇特意将最后两句说的格外清晰，顺势观察对方的反应。
结果，小叶子在听到无关紧要四字时，立即脸色一沉，音调横冲直撞，“李醇，你懂个屁！我劝你放手。不然，我让沈鹤云的蹴鞠社再少一人。”
李醇一愣，被这突来的汹汹气势一惊，紧抓的手下意识松开，随后就被“砰”的关门声震醒。
“我滴个乖乖，这可不是沈鹤云父亲冤不冤的问题。这根本就是爱情的问题，护犊子啊。”李醇发觉了其中关窍，长嘘一声，暗暗感叹。
可越是如此，越不能任由间隙深固。
他相信沈鹤云的话，反倒是对张磊这个人有些预备不虞之心。
他自小便混迹商场、赌坊，多年来辗转各地，经历过生死、背叛、荣华、落魄，各种尔虞我诈、短兵相接，不能说识人万数，但看人十有八九不会偏差。
除了言行能体现一个人的性情与心思外，眼睛是最精准的无声证明。
若非久经历练的伪装高手，即使能将一颦一笑，举手投足都做的完美，也无法及时的变换眼神流露的真情感。
张磊便是如此。
当初，与张磊私下约定替沈鹤云踢黑球时，他就从对话中，看到其眼中的阴鸷与狠戾，像极了一个恐阴谋被拆穿的恶人，虽稍纵即逝，但足以证明其绝非晴云秋月之辈。
而沈鹤云恰恰相反，即使有怨、有恨、有委屈，他展露出来的仍是纯粹的情绪，极难看出掺杂任何狠毒、暴戾、阴险、算计。
检验一个人真实的性情，就要看他低谷的模样。
他愿意相信，沈鹤云是个表里如一的好儿郎。
“叶子，我不知你为何对张磊如此上心。可沈鹤云是什么样的人，你应该明白。他待你好，不说赴汤蹈火，也算倾囊承情。你知道吗？此前，他知你喜欢吃肉，便从日日卖艺收到的钱中拿出一些去买了红烧肉给你，自己则顿顿粗茶淡饭。这也许在很多人眼中算不了什么。但在我看来，细节最能凸显人心。我们这种人，多难得能有真心的朋友？我不知道张磊如何对你，但沈鹤云绝对是值得信任的朋友。你就当真如此狠绝，要与我们断联？”这一段话，李醇说的严肃，少了计算，多的是对沈鹤云的不平与维护，还有一点失望，可谓掷地有声。
小叶子正依靠着门扉，闭目垂思，压抑怒火。
听了李醇的话， 他心头一悸，紧合的眼帘颤了颤，缓缓掀开，迎着朝阳的眸子里偶有晶莹闪动。
“也罢，我们等你。只是，我希望你了解，沈鹤云没做错任何事。就算是你说的误会。事关他父亲，真相查明之前，他情绪崩溃，何错之有？你到底是在气他，还是本身就有了疑虑，在气自己辨不清黑白，看不透人心？”李醇的声音再次响起，随即门外便是长久的沉寂。
小叶子知道李醇走了，没有将话说绝。
他也不想与李醇、沈鹤云闹到这一步，可又确实接受不了沈鹤云质疑张磊的品格。
他呆呆的立着，脑袋空空，思绪乱飞。
也许，李醇说的对，是自己本身就有了疑虑，是在气自己辨不清黑白，看不透人心。
谁的心啊？张磊吗？
他愣愣的盯着一处，默然片刻，弹身而起。
他觉得自己应该去趟张家，告知张磊沈鹤云要组建球队。
张磊性格温和，又极为沈鹤云着想，必然会出手相帮，是时误会解开，兄弟间也能重归于好。
他来到张家门口，轻车熟路地跟着下人来到张磊的书房。
许是清早打扰，张磊的语气没有之前那般温和，却也听不出不满，平淡的问：“找我何事？”
小叶子没有在意张磊的冷淡，心里太多问题想要得到证明，可一时间不知如何开口，只好对答：“我刚得知沈鹤云要开一个蹴鞠社。”
话说出口，他就分外后悔，懊恼自己开口便提沈鹤云，就如同一个告状的小人或者出卖朋友的奸细一般。
“你说他要自建一个蹴鞠社？”张磊本平静的模样突然变化，语气闷冷，蹙眉撇嘴，细品之下，有对沈鹤云的一丝厌恶，“他如此做，对得起我父亲吗？”
这回答出乎意料。小叶子顿在原地，怔怔问：“何来对不起，做错什么了吗？”
张磊脸色越发阴郁，语气中近尽是鄙夷与愤然，“我前不久还与你说过我父亲发愁蹴鞠球社一事，想要他父亲的蹴鞠秘技解燃眉之急。现在，他不帮忙也就罢了。还在张家腹背受敌之际另立门户，与我父亲竞争。我父亲这么多年的悉心教养，原来是养了个白眼狼。”
此言乍一听有几分道理，可琢磨一下就显出自私与武断来。
小叶子有些不知所措，心中猛然想起沈鹤云与他说过的话。
沈鹤云是暗中听到谈话，也就是兄弟二人从未挑明任何，也没撕破脸。
那么按张磊以往为人处事的风格，此时的反应，不该是如此妒忌与嘲讽啊。
“张磊真的会是沈鹤云口中人面兽心的人吗？”小叶子突然想到了这一句，但不愿往下探究。
他不想凭空误会张磊，心里一遍遍安慰自己，必然是其中有什么隔阂未解。
他想了想，辩解道：“我未来得及与沈鹤云提秘技一事，而且，我觉得那是沈鹤云父亲的秘技。他不愿给，也是应当的。至于蹴鞠社，或许他并不是故意与张家对着干，说不定是有心帮助张家，做个外援呢？”
他的声音越说越小，因为瞥见张磊对他极其失望的眼神，以至于最后一个尾音，都是虚渺。
“这么说来，你觉得是我不应该拿着张家恩义去讨回报，不应为我父亲鸣不平，更不应指责沈鹤云忘恩负义？”张磊嗤笑，收起了往日的儒雅，如水的温柔转眼变成了炙人的火焰，灼得小叶子畏怕。
“不是。我只是……”小叶子结舌。
“只是什么？只是，你与沈鹤云如今交情密切，甚至关系超出兄弟？。”张磊起身，挥开衣尾长摆，行至小叶子身旁时特意弹了弹前襟。
小叶子被张磊的言行刺痛，此刻觉得，张磊掸落的是自己，自己在他眼中不过一粒尘埃。
招之则来，挥之则去。
他半晌未再说一句，连辩解都觉得格外苍白。
他苦笑着，回头看着张磊的背影，忽然觉得从未真正有过了解。
他不禁自问：曾经那双将他从泥泞坎坷搀扶而出的手，给他工作与温暖的心，如今还在吗？
李醇早早离开沈鹤云的家，行色匆匆的赶往城郊破庙。
昨夜，他辗转反侧，想了又想。
沈鹤云父亲的事如同一条难以逾越的天堑，将胜利与名望与他们天涯相隔。
蹴鞠社本就起步艰难， 若是连小叶子也失去，可谓是雪上加霜。
小叶子是个什么脾性的人，他清楚的很。当初，趁着赌坊同患难的机会拉着小叶子一同结拜，就是看中其的性情与人品。
在他看来，小叶子思机敏，不乏狠性，懂得相时而动，非大奸大恶，又绝非纯粹的正义、善良、宽仁之辈，这可比沈鹤云适合这鱼龙混杂的市井太多。
想着，他的脚步停在庙门外，叩响紧闭的门，语气带着稍许讨好，“叶子，我是你李醇哥哥，开开门，咱俩说说话。”
郊外本就少人，只零星过往的行人，加之时间尚早，李醇叩门的破铜声显得格外清亮。
然而，他等了一会儿，门内无人回应，细听之下有几个轻重不等的呼噜声，应是别的乞丐。
他猜到小叶子在这个时辰必已起身，只是还在赌气，不愿意搭理。
即行，便不能无功而返。
这是李醇为人处事的规矩。
他咬咬下唇，耐下心来，在门外静静等了五分钟，才再次握住门上的钝涩门环，徐徐敲几下。
“哥哥我今儿个来不是气你的。你生沈鹤云的气无可厚非。那小子狼心狗肺，昨日语气那般过分，该打。若是我，我也不再搭理他。只是，气归气，往日的情分还是在，到了性命攸关之际，咱也不能置之不理是吧？我此次前来，是想问问你可知宋奇现在居住的具体方位。”李醇贴近门缝，温声细语传进小叶子的耳朵里。
果然，屋内有了动静，细听应是毛草被屋内人突然挪动摩擦出来的声音。
但稍纵即逝。
屋内又没了动静。
门扉依旧紧闭。
“还真杠上了。看来这张磊在她心里挺重要。可这是为什么呢？每次一起见面，都没见他们有任何近密举动啊。”李醇轻叹一声，挠挠头，在门前来回踱步，心中不解。
“若非一见钟情，那便是日久生情。极可能早已相识，只是不曾提及。可为什么不提及呢？按常理，只是简简单单的喜欢或其他，依着他的性子，没什么不能说的啊。”他思忖片时，眉梢一挑，神色自若间浮现狐疑与焦虑。
“事出反常必有妖。”他蓦然想到这一句，不由得倒吸口气。
若真是如此，那更要将小叶子从这门内拉出来。
他眼底精光荡荡，默然间嘴角扯出一抹笑，对着门担忧道：“你是不知道，沈鹤云昨日半夜里撒酒疯，说要去张家对峙，我拉也拉不住。本想着无大碍。可怎料他一夜未归。我去张家探望，门丁却说从未遇见沈鹤云。我担心，便去我们常去的地方寻了寻，仍不见踪影。我怕是半路上被谁抓了去。想想谁与他有这样的深仇大恨，估计唯有宋奇。我……”
话音未落，就听到屋内脚步急促，接着就是哐当的拉门声。
“沈鹤云，被宋奇抓走了？”小叶子从门内闪身而出，还未来得及站住脚，就拽住李醇的袖襟，语气急促。
他比谁都清楚，宋奇真欲置沈鹤云死地。
若是沈鹤云真消失了一夜，且与宋奇有关，此刻他们就该去收尸了。
可说完，他又觉得不对，因为对上的是李醇一双含笑的眼，那眼神如一只狡诈的狐狸达成目的后，满足的自得其乐。
“王八蛋。我早就该知道，最坏的就是你。沈鹤云昨天那样，也有你撺掇得份。”小叶子登时怒从心头起，骂从嘴中出。
李醇也不介意，赖皮的圈住小叶子胳膊，不让他进门，语气也不似刚才玩味，“我的好叶子，莫生气。我这不是没法了，才出此下策嘛。而且，你这反应不正说明，你还是关心沈鹤云的吗？何必与真情赌气呢？和气生财才是最好的方式，是不是？”
小叶子冷哼，想甩开李醇结果失败，没好气道：“生你个头的财！财财财，你就知道财。别以为我看不出你藏着私心呢！”
“好了，不开玩笑了。我是真有一事要与你相商。我与沈鹤云、孟长卿打算开一个蹴鞠社，名字就叫昭德。创办这类事务，怎么能少了你呢？咱们可是结拜过，有难同当，有福同享啊。何况，你与沈鹤云总是还有那么点亲密之情。他现在正是需要你的时候，别因为彼此一时的口舌之劳，和一个无关紧要的人伤了感情，多不值得。”
李醇特意将最后两句说的格外清晰，顺势观察对方的反应。
结果，小叶子在听到无关紧要四字时，立即脸色一沉，音调横冲直撞，“李醇，你懂个屁！我劝你放手。不然，我让沈鹤云的蹴鞠社再少一人。”
李醇一愣，被这突来的汹汹气势一惊，紧抓的手下意识松开，随后就被“砰”的关门声震醒。
“我滴个乖乖，这可不是沈鹤云父亲冤不冤的问题。这根本就是爱情的问题，护犊子啊。”李醇发觉了其中关窍，长嘘一声，暗暗感叹。
可越是如此，越不能任由间隙深固。
他相信沈鹤云的话，反倒是对张磊这个人有些预备不虞之心。
他自小便混迹商场、赌坊，多年来辗转各地，经历过生死、背叛、荣华、落魄，各种尔虞我诈、短兵相接，不能说识人万数，但看人十有八九不会偏差。
除了言行能体现一个人的性情与心思外，眼睛是最精准的无声证明。
若非久经历练的伪装高手，即使能将一颦一笑，举手投足都做的完美，也无法及时的变换眼神流露的真情感。
张磊便是如此。
当初，与张磊私下约定替沈鹤云踢黑球时，他就从对话中，看到其眼中的阴鸷与狠戾，像极了一个恐阴谋被拆穿的恶人，虽稍纵即逝，但足以证明其绝非晴云秋月之辈。
而沈鹤云恰恰相反，即使有怨、有恨、有委屈，他展露出来的仍是纯粹的情绪，极难看出掺杂任何狠毒、暴戾、阴险、算计。
检验一个人真实的性情，就要看他低谷的模样。
他愿意相信，沈鹤云是个表里如一的好儿郎。
“叶子，我不知你为何对张磊如此上心。可沈鹤云是什么样的人，你应该明白。他待你好，不说赴汤蹈火，也算倾囊承情。你知道吗？此前，他知你喜欢吃肉，便从日日卖艺收到的钱中拿出一些去买了红烧肉给你，自己则顿顿粗茶淡饭。这也许在很多人眼中算不了什么。但在我看来，细节最能凸显人心。我们这种人，多难得能有真心的朋友？我不知道张磊如何对你，但沈鹤云绝对是值得信任的朋友。你就当真如此狠绝，要与我们断联？”这一段话，李醇说的严肃，少了计算，多的是对沈鹤云的不平与维护，还有一点失望，可谓掷地有声。
小叶子正依靠着门扉，闭目垂思，压抑怒火。
听了李醇的话， 他心头一悸，紧合的眼帘颤了颤，缓缓掀开，迎着朝阳的眸子里偶有晶莹闪动。
“也罢，我们等你。只是，我希望你了解，沈鹤云没做错任何事。就算是你说的误会。事关他父亲，真相查明之前，他情绪崩溃，何错之有？你到底是在气他，还是本身就有了疑虑，在气自己辨不清黑白，看不透人心？”李醇的声音再次响起，随即门外便是长久的沉寂。
小叶子知道李醇走了，没有将话说绝。
他也不想与李醇、沈鹤云闹到这一步，可又确实接受不了沈鹤云质疑张磊的品格。
他呆呆的立着，脑袋空空，思绪乱飞。
也许，李醇说的对，是自己本身就有了疑虑，是在气自己辨不清黑白，看不透人心。
谁的心啊？张磊吗？
他愣愣的盯着一处，默然片刻，弹身而起。
他觉得自己应该去趟张家，告知张磊沈鹤云要组建球队。
张磊性格温和，又极为沈鹤云着想，必然会出手相帮，是时误会解开，兄弟间也能重归于好。
他来到张家门口，轻车熟路地跟着下人来到张磊的书房。
许是清早打扰，张磊的语气没有之前那般温和，却也听不出不满，平淡的问：“找我何事？”
小叶子没有在意张磊的冷淡，心里太多问题想要得到证明，可一时间不知如何开口，只好对答：“我刚得知沈鹤云要开一个蹴鞠社。”
话说出口，他就分外后悔，懊恼自己开口便提沈鹤云，就如同一个告状的小人或者出卖朋友的奸细一般。
“你说他要自建一个蹴鞠社？”张磊本平静的模样突然变化，语气闷冷，蹙眉撇嘴，细品之下，有对沈鹤云的一丝厌恶，“他如此做，对得起我父亲吗？”
这回答出乎意料。小叶子顿在原地，怔怔问：“何来对不起，做错什么了吗？”
张磊脸色越发阴郁，语气中近尽是鄙夷与愤然，“我前不久还与你说过我父亲发愁蹴鞠球社一事，想要他父亲的蹴鞠秘技解燃眉之急。现在，他不帮忙也就罢了。还在张家腹背受敌之际另立门户，与我父亲竞争。我父亲这么多年的悉心教养，原来是养了个白眼狼。”
此言乍一听有几分道理，可琢磨一下就显出自私与武断来。
小叶子有些不知所措，心中猛然想起沈鹤云与他说过的话。
沈鹤云是暗中听到谈话，也就是兄弟二人从未挑明任何，也没撕破脸。
那么按张磊以往为人处事的风格，此时的反应，不该是如此妒忌与嘲讽啊。
“张磊真的会是沈鹤云口中人面兽心的人吗？”小叶子突然想到了这一句，但不愿往下探究。
他不想凭空误会张磊，心里一遍遍安慰自己，必然是其中有什么隔阂未解。
他想了想，辩解道：“我未来得及与沈鹤云提秘技一事，而且，我觉得那是沈鹤云父亲的秘技。他不愿给，也是应当的。至于蹴鞠社，或许他并不是故意与张家对着干，说不定是有心帮助张家，做个外援呢？”
他的声音越说越小，因为瞥见张磊对他极其失望的眼神，以至于最后一个尾音，都是虚渺。
“这么说来，你觉得是我不应该拿着张家恩义去讨回报，不应为我父亲鸣不平，更不应指责沈鹤云忘恩负义？”张磊嗤笑，收起了往日的儒雅，如水的温柔转眼变成了炙人的火焰，灼得小叶子畏怕。
“不是。我只是……”小叶子结舌。
“只是什么？只是，你与沈鹤云如今交情密切，甚至关系超出兄弟？。”张磊起身，挥开衣尾长摆，行至小叶子身旁时特意弹了弹前襟。
小叶子被张磊的言行刺痛，此刻觉得，张磊掸落的是自己，自己在他眼中不过一粒尘埃。
招之则来，挥之则去。
他半晌未再说一句，连辩解都觉得格外苍白。
他苦笑着，回头看着张磊的背影，忽然觉得从未真正有过了解。
他不禁自问：曾经那双将他从泥泞坎坷搀扶而出的手，给他工作与温暖的心，如今还在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