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008
晚上，明辰趴在书桌前灯光下，电脑屏幕上显示的是华御官网首页。
从明康疗养院回来后，她就坐在电脑前搜索华御相关的资讯，连晚饭都没出去吃，宋亦姗帮她一起叫了外卖。
和多数商界大佬一样，莫易珩本人很低调，除了在一些商业、科技等行业高峰论坛上露面，发表的也都是些专业观点，看不到任何私生活相关的报道。
明辰搜了一晚，没在网上搜到任何关于家族成员不和、争权夺利之类的新闻，华御创始人颜书奇患阿尔茨海默症、长居明康疗养院这样的消息也看不到。
可见，莫易珩对家族隐私保护相当好，难怪她也搜不到关于他前女友景辰的消息。
近期和莫易珩有关的两项重大消息：
一是他提议华御集团董事会撤销明康疗养院，二是他正式接任华御集团董事会主席兼首席CEO，上任后不久便发布了一项重大商业决策，成立华御恒星AI医疗研创基地，投资额数以亿计。
明辰梳理完这些信息，不觉想到了一个词。
以退为进。
莫易珩放弃明康疗养院，这是退；得到股东支持，成为董事会主席，掌握大权，推出投资额更大的恒星AI医疗研创基地，这是进。
退一小步，进一大步……呵，这男人，真是太聪明了。
她忽然想到了白天他在明康疗养院说的那句话：
顺应时代趋势的人，忙碌一个时辰，抵得上逆势或避势的那些人，一个世纪默默无闻的蛮干。
她似乎明白了是什么意思，他需要权力，顺着人工智能的时代趋势，有所作为。
明辰像发现了新大陆一样很兴奋，跑到宋亦姗的房间，把她的这些推想说给她听。
宋亦姗静静地听她说完，笑道：
“不只他聪明，你也不蠢。我总感觉你不适合当医生，每次说起鹏远，你就只有憋屈、苦闷，像个受了欺负却无可奈何的小媳妇，哪像刚才，说起这些商业决策，谋略，整个人充满自信，眼睛都在放光，像个大女主。”
“……”明辰愣了一下，宋亦姗这话给了她不小的震撼。当然，没有持续太长时间，她感觉宋亦姗情绪有些低落。
“又跟费越清吵架了？”
“唉，别说了，头疼。”宋亦姗坐在地板上，双手抱头，把头埋在膝盖间。
费越清是宋亦姗的异地恋男朋友，在北京工作，是她以前的编辑。
编辑和作者，很理想的组合，他们这一对感情深是深，可也吵，三天一小吵，十天一大吵，吵架的原因永远是那一个，两人将来在哪座城市定下来。
宋亦姗嫌北京空气不好，雾霾太重，她每去一次，就要感冒咳嗽很长一段时间。费越清有点文人的清高，看不起深圳，觉得这座城市没有文化底蕴。
“我有个朋友，”宋亦姗抬头，一脸愁闷，勉强挤出一丝笑容，开启讲故事的模式：
“年前还很坚定，跟我说一定要等自己真正喜欢的人出现，绝不为了结婚而结婚。年后回来就说有男朋友了。家里介绍认识的，男的在广州买了房，我那同学年后回来去了一次广州，两人第二次见面就上床，然后就怀孕了，五一回去领证结婚。”
“这也太快了吧？”明辰感觉很不可思议。
“对啊，我也觉得，深圳速度都没有这么快的。可是，”宋亦姗习惯性地抱着吉他，乱拨：
“她说她也知道太快，可她没有办法。单身久了，早就厌倦一个人吃饭睡觉什么都自己扛的生活。她今年已经三十，过年回去被家里人一催，很焦虑。然后就稀里糊涂走到了现在这一步。不想往前走，可又没有其他更好的选择。”
宋亦姗停止拨弦，眼睛盯着虚空，叹了口气。
“我好害怕以后的路会越走越窄，明知道不是自己想要的，却没有办法，只能被时间推着向前，到最后活成自己讨厌的样子。”
明辰把她手中的吉他拽过来，站起来，“你这是庸人自扰。你有男朋友还怕，那我这种单身狗怎么办？”
“……”宋亦姗仰头看着她，半晌没说话。
“行了，作家小姐姐，我看你是一个人坐家里太久了才胡思乱想，再这么坐下去，脑子迟早出毛病。以后要跟我多出去走走，明天周末，别写文了，跟我去参加一个活动，蹭饭吃。”
明辰把吉他往角落里一放，让她早点休息，回自己房间睡觉去了。
这天晚上，她睡得很不安稳，做了一个晚上的噩梦。
她梦见自己被梁心悦强行绑回老家那座小城，跟一个长得很恐怖的陌生男人相亲，然后拜堂成亲，不久她就生了一大堆小孩，那些小孩长得都不像人，却像猪马牛羊鸡鸭鹅……
明辰第二天是在恐惧中惊醒的，醒来后就再也睡不着。
天刚微亮，曙色熹微。
她躺在床上，看着窗外浅灰蓝的天空，大脑不受控制地在想一个问题，她该怎么做，才能留在这座城市，体面地生活下去？
想了许久，她也没有想出答案，只能起床，洗刷完，把宋亦姗从床上拽下来。
两人各自收拾了一番，简单吃了点东西，出门，坐地铁去市区参加一个人工智能行业交流活动。
活动地点在一家五星级酒店，明辰和宋亦姗到了以后，她打了个电话。
没多久，一工作人员打扮的年轻女人，一身黑色职业套装，踩着五寸高跟鞋，滴滴答答从电梯里跑出来。
此人叫金紫融，明辰刚进鹏远的时候，她因为失眠严重，来医院看病，两人便认识了，因为聊得来，一直有联系，偶尔一起吃饭，她把宋亦姗也叫上，所以算是共同的朋友。
三人进入电梯，金紫融给她们讲这次活动相关的细节。
为吸引人工智能相关专业的人才来本市就业，政府和企业联合举办了这样一个行业交流会。金紫融在银行工作，这次活动，她们银行是承办方之一。
“那些什么创业政策，积分入户，可能会有些枯燥，你们要是不喜欢听，可以先去四处逛逛，到时候直接去五楼宴会厅吃东西，宣讲之后就是自助餐环节，很丰盛的，我特意多弄了三张入场券。”
“还有一个人？”明辰接过她递过来的入场券，随口问道。
“就燕子啊，以前跟我是室友，做材料检测的那个。她表姐还是你小学同学呢，前段时间我们不是一起吃过饭？”
“……”明辰脑子一片空白，完全没印象了。
“你们医院事多，你不记得正常。”宋亦姗插了一句，用着手中的入场券拍了拍金紫融，“燕子什么时候来？你上次陪她相亲，结果……她该不会生你的气了吧？”
“可能吧，”金紫融清了清嗓子，看起来有些尴尬，“那家伙，现在肯定还在赖床睡懒觉。宋宋你打电话催催她。对了，一会儿我可能比较忙，你们就自己招待自己啊。”
明辰有些懵，感觉她好像漏掉了很多信息，一时接不上她们的话了。
同一家酒店，莫易珩正进入五楼一个包间内，刚坐下来，有人敲门。
门被推开，进来一个年轻女子，穿着打扮时尚靓丽，白色针织衫，半身裙，贝雷帽，脖子上白色珍珠项链，和耳朵上的珍珠耳环，莹亮圆润，把整个房间都照亮了。
路栀瑶冲桌前的人笑了笑，抬起手腕，把手表对准他。
“我没迟到哦，我们说好九点的，是你提前了。”声音温婉细腻，很是好听，带有一丝撒娇的意味。
“我也刚到。”莫易珩一惯清冷的声音，清隽的脸没什么表情，人没有起来，只抬了下手，做了个“请”的手势，很客套地请她入坐，“什么时候回来的？”
“回来有一个月了，昨天我还去看了姥姥，结果我一走，你就去了，怎么这么不凑巧？”路栀瑶笑着说完，在他对面坐下来。
莫易珩没接话，把菜单推到她面前，让她点菜，转头看向窗外。
“……”路栀瑶感觉到了他的疏离和客套，翻看菜单的手慢下来，借着菜单的遮掩，看向对面男人。
这是一个向阳的房间，采光很好，此时此刻，阳光正透过窗户照射进来，像是被他收买了，恰到好处地给他批上了一层光芒。
和记忆中那个痴迷于事业、但略显张狂激进的年轻男人不同，眼前的男人气质沉稳，笃定，眉眼和神色都淡淡的，浑身散发出一种禁欲气息。
白皙清隽的脸，英俊得仿佛要颠倒众生，也有一种不动声色的倨傲与果决。
路栀瑶的视线滑过他深邃的黑眸，高挺的鼻梁，微微勾起的唇角，再到他宽而瘦削的肩。
衣着品味变化很大，从前他不太喜欢穿正装，眼下西服，衬衫，领带，方巾，袖扣，每一个细节都精致得一丝不苟、无可挑剔，成熟男人的魅力也因此彰显得淋漓尽致。
为什么这些年，无论她跟谁在一起，心始终空悬着，落不到地。
看着他，路栀瑶终于知道了答案，心隐隐作痛。
如果那一次，她没有愚蠢地挑明显而易见的事实，他们之间现在会怎样？
路栀瑶忍不住心里叹气，脑好里浮现很多年以前最后那一幕：
他们坐在车子里，车子停在他公司楼下，那时候他还在创业，每天忙得天昏地暗。
他姥姥和她爷爷，两个老人差不多时间来深圳创业，路家做百货商超起家，他姥姥做服装，两家算是一同发展起来的商业伙伴。
所以，把他们这两个小辈撮合在一起，成了两个老人最大的心愿。
那次在车里，她问他，是不是因为他姥姥，他才和她交往？
他并没有隐瞒她，从他个人角度，他确实并没有结婚的打算，但如果结了婚，他会对另一半忠诚。
他的回答很直接，也很残酷，可那不是年轻的她想要的答案，她其实是想知道，他有没有一点喜欢她。
那时候的她，接受不了那种不咸不淡、毫无激情的关系，她宁愿他骗她，说点好听的话，也许她也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接受老一辈的安排。
她当时什么也没说，推开车门，下车，以最快的速度离开了中国。
这么多年，她一次都没回来过。
……
服务员来点单，路栀瑶收回视线，暗暗深吸一口气，把心底那一丝隐隐的痛压下去，从心尖压到心底，点了几个家常菜。
“听爷爷说，你又打了个漂亮仗，华御那些老股东，如果是别人，不给他们分股利，屋顶都要掀翻了，你还能让他们心甘情愿掏出钱来，投资华御恒星AI医疗研创基地，这真是个奇迹。你是怎么做到的？”
莫易珩嘴角一弯，“先给颗红枣，再打一巴掌。”
路栀瑶捂住嘴，忍不住笑，无声地笑了一会儿，收住笑容，才放开手，“一般人都是先打一巴掌，再给红枣，你总是跟别人不一样。”
服务员来上菜，打断了他们谈话，菜上齐后，他便慢条斯理地吃东西，没再继续讲他的事。
路栀瑶回来的这一个月，已经听闻了很多关于他的事情。
他创立的公司成为行业内最瞩目的新星，势头正盛的时候，他突然放下一切，陪着他姥姥去游历欧洲。
因为颜书奇曾经说过，退休以后要环游世界，可那个时候她的病情越来越恶劣，没多久连自己都不认识了，环游世界的想法怕是永远也实现不了了。
在欧洲五年，华御海外的研发中心发展迅猛。他自己也从单纯的垂直领域的技术人才，兑变为兼具技术和商业才能的企业管理者。
据说老太太一开始很喜欢欧洲，他们在那里生活了几年，后来她又不喜欢了，所以他们才回到国内。
他回国的这三年，在他大刀阔斧的改革下，华御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扭转了华御的颓势，利润增长迅猛。这应该才是那些股东愿意让他掌舵华御的本质原因。
最让她意外的是，据说他谈了个女朋友，两人闹出的动静还不小，可旁人又都不清楚他们之间到底是怎么回事。大概只有他姥姥最清楚，可她已经糊涂。
“昨天，我去看姥姥，她跟我说了件事。那年，她给我做了条红色裙子，让你送给我，还给我们准备了两张去看《牡丹亭》的票，票就算了，裙子你打算什么时候给我？”
路栀瑶是用半开玩笑半认真的语气问的。
他用很严肃的语气反问回来，“老太太说的胡话，你也信？”
“……”路栀瑶笑了笑，知道他并不想说，没再追问，大概的情形她其实已经知道。
那次，她下车以后，他随手就把那条红色裙子送给了一个路人，那个人就是他的小星星，他们也是因为那条裙子才走到了一起。
老太太虽然说的不连贯，听起来像胡话，但绝对不是假话。
这些过去的事情，她决定不再理会，从包里拿出一份商业策划书，递给他，“易珩，我想创业，关于AI医疗，大数据和诊断方面的项目，请你帮我把关一下好吗？”
莫易珩快速翻了一下，合上，推还给她。
“你看我像是那种手把手教竞争对手怎么创业的人？你看错了，我只会全力打压，让对手死无葬身之地。”
“……”路栀瑶倒抽一口冷气，这股冷气仿佛从他眼底投射出来，森寒，酷冷，涌入她心底。
莫易珩手机铃声响了，给她解了围，他出去接电话，她拿起筷子吃饭，心里苦笑。
这是何等聪明的一个男人，她那点醉翁之意不在酒的小心思，他能看不出来？
看来，她只能换思路了。
从明康疗养院回来后，她就坐在电脑前搜索华御相关的资讯，连晚饭都没出去吃，宋亦姗帮她一起叫了外卖。
和多数商界大佬一样，莫易珩本人很低调，除了在一些商业、科技等行业高峰论坛上露面，发表的也都是些专业观点，看不到任何私生活相关的报道。
明辰搜了一晚，没在网上搜到任何关于家族成员不和、争权夺利之类的新闻，华御创始人颜书奇患阿尔茨海默症、长居明康疗养院这样的消息也看不到。
可见，莫易珩对家族隐私保护相当好，难怪她也搜不到关于他前女友景辰的消息。
近期和莫易珩有关的两项重大消息：
一是他提议华御集团董事会撤销明康疗养院，二是他正式接任华御集团董事会主席兼首席CEO，上任后不久便发布了一项重大商业决策，成立华御恒星AI医疗研创基地，投资额数以亿计。
明辰梳理完这些信息，不觉想到了一个词。
以退为进。
莫易珩放弃明康疗养院，这是退；得到股东支持，成为董事会主席，掌握大权，推出投资额更大的恒星AI医疗研创基地，这是进。
退一小步，进一大步……呵，这男人，真是太聪明了。
她忽然想到了白天他在明康疗养院说的那句话：
顺应时代趋势的人，忙碌一个时辰，抵得上逆势或避势的那些人，一个世纪默默无闻的蛮干。
她似乎明白了是什么意思，他需要权力，顺着人工智能的时代趋势，有所作为。
明辰像发现了新大陆一样很兴奋，跑到宋亦姗的房间，把她的这些推想说给她听。
宋亦姗静静地听她说完，笑道：
“不只他聪明，你也不蠢。我总感觉你不适合当医生，每次说起鹏远，你就只有憋屈、苦闷，像个受了欺负却无可奈何的小媳妇，哪像刚才，说起这些商业决策，谋略，整个人充满自信，眼睛都在放光，像个大女主。”
“……”明辰愣了一下，宋亦姗这话给了她不小的震撼。当然，没有持续太长时间，她感觉宋亦姗情绪有些低落。
“又跟费越清吵架了？”
“唉，别说了，头疼。”宋亦姗坐在地板上，双手抱头，把头埋在膝盖间。
费越清是宋亦姗的异地恋男朋友，在北京工作，是她以前的编辑。
编辑和作者，很理想的组合，他们这一对感情深是深，可也吵，三天一小吵，十天一大吵，吵架的原因永远是那一个，两人将来在哪座城市定下来。
宋亦姗嫌北京空气不好，雾霾太重，她每去一次，就要感冒咳嗽很长一段时间。费越清有点文人的清高，看不起深圳，觉得这座城市没有文化底蕴。
“我有个朋友，”宋亦姗抬头，一脸愁闷，勉强挤出一丝笑容，开启讲故事的模式：
“年前还很坚定，跟我说一定要等自己真正喜欢的人出现，绝不为了结婚而结婚。年后回来就说有男朋友了。家里介绍认识的，男的在广州买了房，我那同学年后回来去了一次广州，两人第二次见面就上床，然后就怀孕了，五一回去领证结婚。”
“这也太快了吧？”明辰感觉很不可思议。
“对啊，我也觉得，深圳速度都没有这么快的。可是，”宋亦姗习惯性地抱着吉他，乱拨：
“她说她也知道太快，可她没有办法。单身久了，早就厌倦一个人吃饭睡觉什么都自己扛的生活。她今年已经三十，过年回去被家里人一催，很焦虑。然后就稀里糊涂走到了现在这一步。不想往前走，可又没有其他更好的选择。”
宋亦姗停止拨弦，眼睛盯着虚空，叹了口气。
“我好害怕以后的路会越走越窄，明知道不是自己想要的，却没有办法，只能被时间推着向前，到最后活成自己讨厌的样子。”
明辰把她手中的吉他拽过来，站起来，“你这是庸人自扰。你有男朋友还怕，那我这种单身狗怎么办？”
“……”宋亦姗仰头看着她，半晌没说话。
“行了，作家小姐姐，我看你是一个人坐家里太久了才胡思乱想，再这么坐下去，脑子迟早出毛病。以后要跟我多出去走走，明天周末，别写文了，跟我去参加一个活动，蹭饭吃。”
明辰把吉他往角落里一放，让她早点休息，回自己房间睡觉去了。
这天晚上，她睡得很不安稳，做了一个晚上的噩梦。
她梦见自己被梁心悦强行绑回老家那座小城，跟一个长得很恐怖的陌生男人相亲，然后拜堂成亲，不久她就生了一大堆小孩，那些小孩长得都不像人，却像猪马牛羊鸡鸭鹅……
明辰第二天是在恐惧中惊醒的，醒来后就再也睡不着。
天刚微亮，曙色熹微。
她躺在床上，看着窗外浅灰蓝的天空，大脑不受控制地在想一个问题，她该怎么做，才能留在这座城市，体面地生活下去？
想了许久，她也没有想出答案，只能起床，洗刷完，把宋亦姗从床上拽下来。
两人各自收拾了一番，简单吃了点东西，出门，坐地铁去市区参加一个人工智能行业交流活动。
活动地点在一家五星级酒店，明辰和宋亦姗到了以后，她打了个电话。
没多久，一工作人员打扮的年轻女人，一身黑色职业套装，踩着五寸高跟鞋，滴滴答答从电梯里跑出来。
此人叫金紫融，明辰刚进鹏远的时候，她因为失眠严重，来医院看病，两人便认识了，因为聊得来，一直有联系，偶尔一起吃饭，她把宋亦姗也叫上，所以算是共同的朋友。
三人进入电梯，金紫融给她们讲这次活动相关的细节。
为吸引人工智能相关专业的人才来本市就业，政府和企业联合举办了这样一个行业交流会。金紫融在银行工作，这次活动，她们银行是承办方之一。
“那些什么创业政策，积分入户，可能会有些枯燥，你们要是不喜欢听，可以先去四处逛逛，到时候直接去五楼宴会厅吃东西，宣讲之后就是自助餐环节，很丰盛的，我特意多弄了三张入场券。”
“还有一个人？”明辰接过她递过来的入场券，随口问道。
“就燕子啊，以前跟我是室友，做材料检测的那个。她表姐还是你小学同学呢，前段时间我们不是一起吃过饭？”
“……”明辰脑子一片空白，完全没印象了。
“你们医院事多，你不记得正常。”宋亦姗插了一句，用着手中的入场券拍了拍金紫融，“燕子什么时候来？你上次陪她相亲，结果……她该不会生你的气了吧？”
“可能吧，”金紫融清了清嗓子，看起来有些尴尬，“那家伙，现在肯定还在赖床睡懒觉。宋宋你打电话催催她。对了，一会儿我可能比较忙，你们就自己招待自己啊。”
明辰有些懵，感觉她好像漏掉了很多信息，一时接不上她们的话了。
同一家酒店，莫易珩正进入五楼一个包间内，刚坐下来，有人敲门。
门被推开，进来一个年轻女子，穿着打扮时尚靓丽，白色针织衫，半身裙，贝雷帽，脖子上白色珍珠项链，和耳朵上的珍珠耳环，莹亮圆润，把整个房间都照亮了。
路栀瑶冲桌前的人笑了笑，抬起手腕，把手表对准他。
“我没迟到哦，我们说好九点的，是你提前了。”声音温婉细腻，很是好听，带有一丝撒娇的意味。
“我也刚到。”莫易珩一惯清冷的声音，清隽的脸没什么表情，人没有起来，只抬了下手，做了个“请”的手势，很客套地请她入坐，“什么时候回来的？”
“回来有一个月了，昨天我还去看了姥姥，结果我一走，你就去了，怎么这么不凑巧？”路栀瑶笑着说完，在他对面坐下来。
莫易珩没接话，把菜单推到她面前，让她点菜，转头看向窗外。
“……”路栀瑶感觉到了他的疏离和客套，翻看菜单的手慢下来，借着菜单的遮掩，看向对面男人。
这是一个向阳的房间，采光很好，此时此刻，阳光正透过窗户照射进来，像是被他收买了，恰到好处地给他批上了一层光芒。
和记忆中那个痴迷于事业、但略显张狂激进的年轻男人不同，眼前的男人气质沉稳，笃定，眉眼和神色都淡淡的，浑身散发出一种禁欲气息。
白皙清隽的脸，英俊得仿佛要颠倒众生，也有一种不动声色的倨傲与果决。
路栀瑶的视线滑过他深邃的黑眸，高挺的鼻梁，微微勾起的唇角，再到他宽而瘦削的肩。
衣着品味变化很大，从前他不太喜欢穿正装，眼下西服，衬衫，领带，方巾，袖扣，每一个细节都精致得一丝不苟、无可挑剔，成熟男人的魅力也因此彰显得淋漓尽致。
为什么这些年，无论她跟谁在一起，心始终空悬着，落不到地。
看着他，路栀瑶终于知道了答案，心隐隐作痛。
如果那一次，她没有愚蠢地挑明显而易见的事实，他们之间现在会怎样？
路栀瑶忍不住心里叹气，脑好里浮现很多年以前最后那一幕：
他们坐在车子里，车子停在他公司楼下，那时候他还在创业，每天忙得天昏地暗。
他姥姥和她爷爷，两个老人差不多时间来深圳创业，路家做百货商超起家，他姥姥做服装，两家算是一同发展起来的商业伙伴。
所以，把他们这两个小辈撮合在一起，成了两个老人最大的心愿。
那次在车里，她问他，是不是因为他姥姥，他才和她交往？
他并没有隐瞒她，从他个人角度，他确实并没有结婚的打算，但如果结了婚，他会对另一半忠诚。
他的回答很直接，也很残酷，可那不是年轻的她想要的答案，她其实是想知道，他有没有一点喜欢她。
那时候的她，接受不了那种不咸不淡、毫无激情的关系，她宁愿他骗她，说点好听的话，也许她也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接受老一辈的安排。
她当时什么也没说，推开车门，下车，以最快的速度离开了中国。
这么多年，她一次都没回来过。
……
服务员来点单，路栀瑶收回视线，暗暗深吸一口气，把心底那一丝隐隐的痛压下去，从心尖压到心底，点了几个家常菜。
“听爷爷说，你又打了个漂亮仗，华御那些老股东，如果是别人，不给他们分股利，屋顶都要掀翻了，你还能让他们心甘情愿掏出钱来，投资华御恒星AI医疗研创基地，这真是个奇迹。你是怎么做到的？”
莫易珩嘴角一弯，“先给颗红枣，再打一巴掌。”
路栀瑶捂住嘴，忍不住笑，无声地笑了一会儿，收住笑容，才放开手，“一般人都是先打一巴掌，再给红枣，你总是跟别人不一样。”
服务员来上菜，打断了他们谈话，菜上齐后，他便慢条斯理地吃东西，没再继续讲他的事。
路栀瑶回来的这一个月，已经听闻了很多关于他的事情。
他创立的公司成为行业内最瞩目的新星，势头正盛的时候，他突然放下一切，陪着他姥姥去游历欧洲。
因为颜书奇曾经说过，退休以后要环游世界，可那个时候她的病情越来越恶劣，没多久连自己都不认识了，环游世界的想法怕是永远也实现不了了。
在欧洲五年，华御海外的研发中心发展迅猛。他自己也从单纯的垂直领域的技术人才，兑变为兼具技术和商业才能的企业管理者。
据说老太太一开始很喜欢欧洲，他们在那里生活了几年，后来她又不喜欢了，所以他们才回到国内。
他回国的这三年，在他大刀阔斧的改革下，华御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扭转了华御的颓势，利润增长迅猛。这应该才是那些股东愿意让他掌舵华御的本质原因。
最让她意外的是，据说他谈了个女朋友，两人闹出的动静还不小，可旁人又都不清楚他们之间到底是怎么回事。大概只有他姥姥最清楚，可她已经糊涂。
“昨天，我去看姥姥，她跟我说了件事。那年，她给我做了条红色裙子，让你送给我，还给我们准备了两张去看《牡丹亭》的票，票就算了，裙子你打算什么时候给我？”
路栀瑶是用半开玩笑半认真的语气问的。
他用很严肃的语气反问回来，“老太太说的胡话，你也信？”
“……”路栀瑶笑了笑，知道他并不想说，没再追问，大概的情形她其实已经知道。
那次，她下车以后，他随手就把那条红色裙子送给了一个路人，那个人就是他的小星星，他们也是因为那条裙子才走到了一起。
老太太虽然说的不连贯，听起来像胡话，但绝对不是假话。
这些过去的事情，她决定不再理会，从包里拿出一份商业策划书，递给他，“易珩，我想创业，关于AI医疗，大数据和诊断方面的项目，请你帮我把关一下好吗？”
莫易珩快速翻了一下，合上，推还给她。
“你看我像是那种手把手教竞争对手怎么创业的人？你看错了，我只会全力打压，让对手死无葬身之地。”
“……”路栀瑶倒抽一口冷气，这股冷气仿佛从他眼底投射出来，森寒，酷冷，涌入她心底。
莫易珩手机铃声响了，给她解了围，他出去接电话，她拿起筷子吃饭，心里苦笑。
这是何等聪明的一个男人，她那点醉翁之意不在酒的小心思，他能看不出来？
看来，她只能换思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