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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仙气
    太子大婚,华国皇宫里并无几分喜庆

    “滚!都给我滚出去!”

    琉璃盏碎在大理石的地面,药汁泼洒浸透了波斯毯,昏暗的宫室弥漫药香,慕容芷伏在在软榻之上剧烈的喘息着,一阵歇斯底里之后几乎耗费了他所有力气。门外传来焦急地脚步,黎英贵妃几乎是扑在慕容芷身上,眼泪决了堤

    “芷儿!我的儿啊,昨日不是好了些吗?怎么又成了这个模样?你哪里痛?和母妃说啊!”

    “父皇呢?父皇为何不来看我?”慕容芷狠狠抓住母亲衣袖。

    “太子不日大婚,你父皇正接待草原部落来的使者。”

    “原来…原来如此…”

    慕容芷的手缓缓垂下,宫女换了新的热气腾腾的药进来,帷幕之后,慕容芷面目难辩……

    送走几位朝中前来贺喜的好友,慕容楠转身回书房修书,这一封是要寄往龙虎山的,他思考良久,觉得迎亲还是需要派亲信去,他的近卫虽已经到了大楚盯着郑星元,但想到这妮子从小便有些认生,从大楚到华国又有将近半月的脚程,若路上有什么不便,依她的性格断然不会说,最好还是派个相识的人去。

    思来想去,便也只有龙虎山老天师首座弟子张瑞颐合适了。

    张瑞颐此人,正经龙虎山天师传人,然行走江湖却多被视为骗子小道,理由无他,此人自幼严守老天师所传天机不可泄露之道,然六根不净,钱财美酒,样样喜欢,于是乎虽可看破天机,却常常正话反说,油嘴滑舌,以骗人财物,以致江湖上人人喊打,如过街老鼠,令龙虎山大扫颜面。

    说到与郑星元、慕容楠如何相识,那便更是张瑞颐不愿回首之痛。

    大楚皇帝信奉道家,每年都要请龙虎山天师来宫中布道场。那年老天师带爱徒张瑞颐进宫,美其名曰见见天家威仪,实则龙虎山大兴土木为众弟子改善居住条件盖了几座阁楼经费超标,手头拮据,只好多带些弟子来领天家赏赐。

    故若论偷奸耍滑,张瑞颐实际也乃师出名门。

    那时郑星元正与刚来的慕容楠在清凉园斗法,今日你给我使个绊子,明日我便给你一棒子;今日你让我丢了面子,明日我便戳你里子。两人都是没权没势没地位没爹管没娘爱的,光脚的不怕穿鞋的疯起来就更厉害了。张瑞颐就是二人斗法夹在中间的牺牲品。

    那年张瑞颐打着龙虎山老天师座下唯一入室弟子神童小道的名号在宫中坑蒙拐骗,每夜里在清凉园的飞霞亭中开幡布道,给宫女太监算命。

    张瑞颐此人,第一怕死,第二怕痛,断不可能位区区小钱折自己阳寿开天眼算命,于是遇着样貌秀气的宫女便说她命中贵气,总有一日飞上枝头变凤凰;遇着灰头土脸的太监,便说他眼前坎坷,未来青云直上;要是一脸褶皱面带凶气的嬷嬷,那张瑞颐就宰得更狠了,非说她印堂发黑,面中煞气,有小鬼作祟,要想驱邪避妖,就得破财免灾,天师传人亲手画符,二两黄金一张。

    张瑞颐几日下来上宰天子,下宰太监,挣得不亦乐乎。

    偏偏那几日郑星元与慕容楠斗法,回回败下阵来,痛定思痛之下以为自己流连不利从牙缝里抠出几两碎银子去找张瑞颐逆天改命。

    郑星元是个寒碜公主,那时编两支小辫子缠在头上用红绳扎成一个小包,嬷嬷看太穷酸了便又给她别上两朵阖宫赏赐的金镶玉珠花,下午找慕容楠打架的时候从树上摔下来掉了一朵。

    别着一朵珠花的郑星元来找张瑞颐时,张瑞颐眼睛一闭手一掐,便料想这又是哪个宫里受气的小宫女了,小宫女不能宰太狠,穷,又不能不宰,毕竟好骗。于是张瑞颐一开口便道:

    “流连不利,波折横生,诸事不成。”

    “当真是仙人!”

    郑星元眼冒金光,心想这小仙人果然名不虚传,表面却还镇定,心想要试试真假,于是冷着脸道:

    “小道长怎知我就流连不利,我最近便是行了大运,想问问这运势还能走多久罢了。”

    张瑞颐一挑眉,心想小丫头片子警惕心还挺高,却不知你这三步并作两步走路带风的模样,乱作一团的头发,以及立起的两道秀眉,俱是将自己个儿出卖得一干二净。于是便放心大胆摆手道

    “姑娘这模样定是最近遭了小人磨难,话说这小人难磨,必是前世欠的冤债找上门了,脱不开,躲不掉,战不胜。”

    郑星元心念着这小道果真讲得不错,最近可不就是小人找上门来了么,这平平静静的清凉园,自打慕容楠来了自个儿便诸事不顺,还总和他犯冲。

    “小道长,那我可要怎么办才好啊。”郑星元泄了气,当真是信了慕容楠是她前世债主,草窝般的头磕在桌上,一双水灵灵的杏眼灯得圆溜溜的看着张瑞颐,任谁瞧了都得心头紧一紧,可张瑞颐天生有些脸盲,只认得珠光宝气,不识人间颜色,只觉得又来个冤大头,喜上眉梢道:

    “等到夜里,小道帮姑娘在月下做个法事,唤来月下仙人为姑娘引一引,将这前世的冤债收走,再为姑娘吹口仙气护体,从此便与人再有争端也战无不胜了。”

    “当真?”

    “当真。”张瑞颐面目诚恳且慈悲,“小道乃龙虎山天师门下弟子,断然不会有所欺瞒,否则天雷灭顶。”

    “那…”,郑星元捏捏自己手里的银子,“贵不贵啊?”

    张瑞颐一眼瞧出来她手头不宽裕,毕竟穷宫女,要加不能太高,不然转身走了,也不能太低,毕竟他还得挣钱,瞧见她浑身上下也就那一只金镶玉珠花还值几个钱,于是便道:

    “姑娘与我有善缘,小道只要姑娘掌中银两并头上珠花即可。”

    “为何要我珠花?”郑星元蹙眉,本就掉了一只,待会儿还要去寻呢,若是这只再没了,嬷嬷又该要念叨她了。

    “既然要引仙气护体,自然要姑娘随身之物,金玉都可作法器。”张瑞颐睁着眼睛面不改色说瞎话。

    这代价有些大,穷公主郑星元自然要考虑考虑,但这时慕容楠恰好从飞霞亭经过,一见她,又定睛看了眼张瑞颐,露出一副哀其不幸的样子,冷着眼走了,郑星元气不打一出来,将银两与珠花一拍。

    “道长!烦请您多为我引些仙气!”

    慕容楠其实并不知郑星元这丫头片子在与小道士聊些什么,只不过下午郑星元与他打闹时被他追着爬到树上去掉下来一只珠花,他要去给她院里嬷嬷送过去,顺便“夸赞”一番星元公主今日在御花园爬树翻墙的丰功伟绩,不过隐约听到郑星元说“仙气”二字,慕容楠着实被惊得一口气哽在喉间,险些毙命——什么脑子,居然信这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