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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红酥手,黄藤酒1
    经历了一番折腾,席二爷他们的酒都醒了,一个个握着席小姐送给他们的账本都不再说话。

    席锦书扫了他们一眼,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将陈西唤了过来:“时候不早了,诸位觉得累的话就去找厢房休息,不累的话就去给我爹守灵。明日还得继续迎宾,今晚的事我希望不要再发生了。陈叔,你先带我娘跟世恩回屋休息,再给我沏壶热茶来,秋夜风寒,二叔他们都喝了酒,去去寒气身子才不会不舒服。”

    席锦书说完,不等四周众人作出反应,径直离开了偏厅。聂莛宇就站在门口,看到她出来,跟着她一道走了。

    席锦书没有直接回席老爷的灵堂,而是脚步微跛地走到了院子里的凉亭处坐了下来,目光愣愣地望着前方的大槐树,表情有些失神。

    聂莛宇走到了她的身旁,扫了眼她的脚,最终还是忍不住多嘴问道:“席小姐可是脚扭了?”

    席锦书没应他,只是呆呆地看着从大槐树上飘落下来的黄叶。

    得,又是热脸贴冷屁股。若不是看在她年纪轻轻就丧父,席家宗亲又是那幅没出息的样子,她一个姑娘家要扛起那么重的单子有点可怜,他都想甩脸子走人了。

    聂莛宇无奈地叹了口气,俯下身,要给她看脚,结果又被她避了开来。

    他抬起眼,有些不悦地看着她。

    她的眼神终于从树上挪到了他的眼神,眼眸漆黑道:“三公子可否让我一个人待一会?”

    傻子都听得懂她这是在赶他走,何况聂莛宇又是个聪明人。但聂莛宇是谁,他可是风流场上的老手,一般女孩子说我想一个人静静,其实就是在说她这会很需要被安慰。即便席小姐个性再冷傲,她终究也不过是个二十出头的小姑娘罢了。所以聂莛宇没有走。

    席锦书见赶不走他,索性不再理会他,她转过身背对着他,不再说话。聂莛宇也不上前也不退后,他就站在原地,安静地看着她。

    要换其他姑娘这幅失意的模样,聂三公子说不定早上前抱住人家安慰了,可对着席锦书,聂莛宇说不上来,总觉得现在这样的距离是最好的。

    不知道过了有多久,身后那道目光久久不曾散去,席锦书终于忍无可忍地回过头,恶狠狠地瞪了他一眼,然后起身离开了凉亭。

    聂莛宇继续跟着她,好笑道:“席小姐还是生气的样子比较正常,那种伤春怀秋的林妹妹姿态以后还是不要做出来了,毕竟我们席小姐可是上海滩唯一的席大小姐,气场跟派头都要足……”

    他还没说完,席锦书猛地停下脚步,转过身来,黑着脸看着他:“三公子似乎很喜欢取笑我?”

    “不敢不敢。”聂莛宇连忙摆手。

    “嘴上说得再好听都不如实际做的,三公子也是见过大世面的人了,有空在这取笑我的嘴上功夫还不如想想往后的事。稳住席家不过是我们结盟的第一步,三公子要想拿到那六十万大洋的贷款,可得保我先当上汇丰银行的买办才行。别忘了,我请三公子过来可不是让你来看我们席家好戏的。”

    聂莛宇笑:“开个玩笑而已,席小姐不必这么当真。放心,我也不爱做亏本的买卖。”

    “那自是最好。”席锦书又瞪了他一眼,扭头而去。

    这一次,聂莛宇没有再跟上去。

    天一亮,席公馆就奏起了哀乐。陪席小姐守了一晚上的灵,他才在灵堂外的圆桌上眯了一会,就被陈西给叫醒了。

    “三公子,小姐说你伤风未好,让你去楼上歇息去。”陈西笑吟吟地对他说道。

    聂莛宇睡眼惺忪地朝灵堂那看了一眼,看到席小姐依旧是一副精神抖擞的样子,在陪着席太太给席老爷念诵经文。他摇了摇头,叹了口气,这席小姐是铁做的吗?一天两夜不见她合眼,她还能有这副精神气,也是神了。

    他自叹不如,领了席小姐的情,又去她厢房休息了。

    一觉睡到了自然醒,聂莛宇舒服地伸了个懒腰,突然右手像是碰到了什么东西,入手处一股冰凉,他浑身打了个激灵,下意识地转头朝右侧望去,发现自己身旁躺着个人,他的手正放在那人的脸上,而那人的眼睛正瞪得大大地盯着他。

    这么黑的眼珠子,这么犀利的眼神,不是席锦书又是谁。

    聂莛宇被吓了一跳,整个人连滚带爬地从床上跳了下来,拾掇着自己的丧服外套,手指着席锦书激动道:“你怎么会在这?”

    “你要嚷得要楼下的人都听见吗?”席锦书黑着脸朝他说道,她伸手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几日不得好好休息,她这会头涨得厉害。

    经她一提醒,聂莛宇也觉得自己有些反应过度了,他连忙恢复镇定,背过身快速地将丧服套上,然后又转过脸来,朝席锦书微笑地问道:“席小姐是什么时候过来的?”

    席锦书没有看他,因为刚睡醒的缘故她的声音有些嘶哑,她边穿鞋下床,边哑着喉咙跟他解释道:“客房都被用来安置宾客了,三公子是人要休息,我也是人,自然也要休息。我看三公子睡得熟,就没叫醒你,若三公子计较的话,下次我提前跟三公子说,等你允了我再睡。”

    聂莛宇觉得她这话怎么听就怎么变扭,睡什么睡啊!不就是穿着衣服躺一块吗,那能叫睡吗!

    聂莛宇本想纠正她,后又觉得有些话特意指出来反而让彼此尴尬,便索性绕了过去,道:“我看席小姐脸色不怎么好,要不你再睡会,我先下楼?”

    席锦书摇了摇头:“不用了,我歇息了会好多了,灵堂那边不能没人。三公子若闲得无事,就麻烦替我去这个地方跑一趟吧。”

    席锦书边说着,边从丧服口袋里掏了张纸条递给了聂莛宇。

    聂莛宇看着纸条上面的地址,突然凛了神色,看着席锦书:“席小姐这是准备动手了。”

    席锦书没有回答他,清冷的目光扫过他好看的眉眼:“麻烦三公子了。”

    “应该的。”聂莛宇将纸条收好放进了衣兜里。

    席锦书没有再多言,她将床单跟被子铺平,然后跟聂莛宇一同离开了厢房。

    楼下,龚子桥正帮着席锦书在接待客人。

    看到席锦书跟聂莛宇一前一后地从楼上走来,有人一脸戏谑地揶揄他俩道:“席小姐跟三公子真是感情好啊,走哪都黏在一起,连休息都一起休息。”

    说到“休息”二字,那几个人笑得一脸淫邪。

    席锦书被说得耳根通红,一旁的聂莛宇倒是习惯地笑了笑,道了声:“锦书见我伤风没好,过来看看我。我看她几夜没合眼,就让她陪我躺会,哪有你们想的那么龌龊。”

    “真看不出来三公子这么懂得怜香惜玉啊!”众人笑得更欢了,聂莛宇陪着他们打哈哈,席锦书红着脸朝灵堂走去。

    临走前,她回头看了他一眼,眼里竟有些担忧。聂莛宇对她眨了下眼睛,示意她放心。

    他这个人喜欢挑战,但不喜欢盲目挑战,简单点来说,聂三公子从不打没有把握的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