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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红酥手,黄藤酒2
    近日风寒,伤风感冒的人尤其多。聂太太自从聂莛宇那晚突然被席公馆的人叫去后就彻夜未眠,又在清晨吹了冷风,不过半晌功夫就跟儿子一样都伤了风,之后她又从聂老太太那确认了聂莛宇所干的荒唐事后,顿时急火攻心,病情越发严重了些。

    席老爷丧事的第一天,聂莛宇待在席公馆整日未归,聂太太心里愁思郁结,一天都没吃东西。到了第二天,不仅头疼眼花,还呕吐,请了洋医生一看,说她这是伤风感冒又加心神不宁引出的心理病。

    这样下去也不是个办法,心病还需心药医,聂老太太看聂太太这幅模样,最终大手一挥,让聂书涵去席公馆把聂莛宇给叫回来。

    虽说聂莛宇跟席小姐的事现在已经板上钉钉了,但他俩毕竟还没办过仪式,双方家长也未曾坐下来谈过婚宴的事,还算不得名正言顺,他给席老爷守了一天灵已经算是“尽孝”了,剩下几天回家里照顾老母也没什么不对。

    聂书涵奉了聂老太太的命,立刻让管家备了车去席公馆接人。

    聂莛宇听说母亲病了后,也没耽搁,当即跟她上了车,一道回了聂公馆。席家的人谁也没有留他。

    别说聂老太太不想让聂莛宇继续待在席家了,就是席二爷他们也对这聂三公子嫌弃得紧。你说他一个对席小姐始乱终弃的负心汉,若不了占了儿子的便宜,他这会能这么安稳地站在席家吗?还给席老爷守孝,若是席老爷上天有灵,知道聂莛宇曾经那么对待自己女儿的话,指不定气得要从棺材板里坐起来呢。

    还有人人都说这聂三公子厉害,有手段,做生意辣手,有脑子。有没有脑子这席二爷是没看出来,他就看到这三公子在席家待了一天,别说没派上他什么用场了,光让他跟着迎个宾客都能发高烧,这身子骨弱得还不如席大小姐。他们席家的人为了丧事已经够忙了,还得照顾他这个病人,你说气不气人。

    聂莛宇这一走,一直到当天晚上也没见他人。

    席家开了晚宴,陈西跑去问席锦书:“小姐,这三公子还没来,太太问他们要不要等他来了再一起吃饭,毕竟是新亲眷,太太说咱们不能丢了礼数。”

    席锦书正坐在灵堂里为席老爷抄佛经,闻言,抬头朝外看了眼。天色已经黑了,外面的宾客们都已经上桌了,准备吃完早早回去。

    “不用等了,他今晚不会来了。”席锦书淡淡地落了句,低头继续抄经书。

    陈西了然地点点头,跑去跟席太太复命了。

    宴席吃了一半,一个穿黑衣戴黑帽的小厮突然急兜兜地冲了进来,直接跑到了龚子桥那一桌,俯身在他耳边说了几句话。

    龚子桥正跟同桌的几个商行老板在聊上海滩店铺租金涨价的事,正聊得兴起,听到小厮的话后,脸色刹那大变,扔下碗筷起身离了席。

    同桌的人皆不明所以,喊他:“龚先生,你急着去哪儿?”

    龚子桥回头朝他们抱歉道:“各位,下次再聊,行里出了点事,我得回去看看。”

    “果真是贵人多事。”那群人表示理解道。

    席锦书将抄好的佛经放在了身旁的挽联旁,出去准备吃点东西,在门口正好撞见焦急离去的龚子桥。

    席锦书喊了他一声:“师哥,这么急着去哪?”

    龚子桥回头,愣愣地看了她一会,忽而扯了抹笑遮掩道:“没事,就行里一个账目有点不对,我去看看。”

    “那你路上小心。”席锦书没有追问,只是对着他叮嘱道。

    “要得,要得。”龚子桥连连应了两声,带着小厮匆匆而去。

    席锦书站在灵堂口望着他离去的背影,眼神冷凝了下来。

    夜幕降临,位于英法两租界的洋泾浜外滩那停立着几辆福特牌汽车,日本公使加藤跟他的手下正凶残地审问着几个搬运工打扮的中国青年。

    他们的身旁胡乱地堆放着十几个被掏空的木箱,箱子里本该放着他让人从英国运来的烟土,而这些烟土如今却不翼而飞。屯放烟土的仓库里发生过打斗痕迹,他们被打死的守卫尸体已经被销毁,剩几个幸运者此刻正在被问话。

    “说,到底是谁抢了我的烟土。”加藤表情狰狞地拿枪指着一个搬运工头头问道。

    搬运工头头被吓得浑身发抖,脸上身上全是伤:“加藤先生,我真的不知道,那些人都蒙了面,我们的货刚下船,他们就出现了。他们抢烟土的手法又快又狠,抢完就走,看起来是有备而来。”

    “有备而来,你是说我们的人中有内奸!”

    “不……不是……我不知道,加藤先生,但真的不是我的错,我的运输路线一向很保密的,选的仓库地点也很隐秘。”

    “不是你的错是谁的错!八嘎呀路!”

    “砰”的一声枪响,一粒子弹从加藤手中的枪中射了出去,直接贯穿了搬运工头头的脑门,其他人都吓得脸色发白,一个劲地哀求饶命。

    加藤的怒火到了极致,突然眼前一道刺眼的光照了过来,一辆黑色的轿车停在了加藤的面前,龚子桥从车上走了下来,疾步走到了加藤的面前。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我们的货为什么不见了?”龚子桥焦急地朝加藤问道。

    加藤发红着眼看着他:“你问我?我还要问你呢?你之前跟我说,这大上海没人敢抢席家的货,现在你们席家的货没了,你告诉我谁干的?”

    “席老爷去世了,席家现在群龙无首,没了他坐镇,外面那些人抢我们的货也不稀奇。我早就跟你说过了,这阵子先不要急着运货,上次你给烟馆的那批货都没消化完,好了,现在货没了,这批货的损失咱们得卖多少烟才能赚回来。”龚子桥也有些生气地朝加藤摊手道。

    “你这会是在框我吗!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拿席家的名义开烟馆的事,席老爷根本就不知情。之前你的烟馆相安无事,那是有我的保护,根本不是因为别人怕席老爷。我们是利益共同体。昨天你是不是跟俄国人见过面?俄国人是不是要你跟他们合作,要做你新的烟土供应商。”加藤用枪戳着龚子桥的脑袋咬牙切齿道。

    “加藤,你这话什么意思,这事关俄国人什么事?你把话说清楚,我们都合作这么多年了,你现在是暗指我联合俄国人设计你吗?”

    “对!我怀疑就是你们串通好抢走我的货!不然你告诉我,谁会知道仓库在哪,谁又敢在席家的码头抢席家的货!”加藤激动地要扣动扳机。

    龚子桥连忙制止了他,安抚道:“加藤,你先冷静一点,听我说,这事真不是我干的,这烟土我也有份投资的,就算我跟俄国人合作来设计你,用这种方式对我有什么好处。还有,我为什么要设计你,你是我的合作拍档啊!”

    “我给你三天时间,找不回烟土,那就休怪我翻脸无情!”加藤收回了枪,对龚子桥威胁道。

    龚子桥理了理衣襟,微微地松了口气,跟加藤保证道:“你放心,就算翻遍整个上海滩,我都会把那堆烟土给找出来,那个动我烟土的人,我也绝不会轻易放过他。”

    “你最好不要食言,不然你知道我们大日本帝国的手段的。”加藤恶狠狠地说完,带着手下上了车。

    那群搬运工人皆被杀了灭了口。

    龚子桥捋了捋额前的头发丝,望着满地的尸体,深深地吸了口长气,对身旁的助理道:“你这就去帮我把法租界的李探长给我找来,还有带兄弟把所有的码头仓库烟馆都给我查一下,看看有谁在用这批新的烟土。”

    “是!”

    冷风一吹,江边一股浓浓的血腥味。

    龚子桥用手捂着嘴,瞥了眼地上的尸体,嫌恶道:“让人把这些尸体也处理下。”

    “是!”

    吩咐完,龚子桥重新坐回了自己的车里。

    夜色滚滚,凉风瑟瑟。

    加藤的话一直在龚子桥的耳边回荡着。

    “谁会知道仓库在哪,谁又敢在席家的码头抢席家的货!”

    是啊!就算席老爷死了,可那些人就算再胆大,起码也会等他下葬了再动手啊!

    何况,席老爷死了,他还在啊!

    汇丰银行还在!

    席老爷不过是个代号,谁是汇丰银行新买办,谁就是这上海滩经济新的掌权人!

    到底是谁竟敢动他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