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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一重山,两重山3
    聂公馆毗邻黄浦江,午后都能听到江边游轮货船的汽笛声。

    聂莛宇开车载着席锦书往黄浦江那一带兜了一圈,最后将车停在了一家咖啡店门口。

    “席小姐要不要下来一起喝杯咖啡?”聂莛宇撇着头嬉笑地问席锦书。

    席锦书心思有些神游,闻言,她稍迟钝地点了点头,落了声:“好。”

    聂莛宇拉开车门,依旧扶她下车。

    这是家老咖啡馆,开着有些年头了。聂莛宇进去要了一杯拿铁,随后转头问席锦书:“席小姐喝什么?”

    席锦书微愣了下,聂莛宇见着觉得自己真是多嘴了,他都忘了席锦书不爱喝咖啡只爱喝茶,这茶还是越浓越好。

    说来也有趣,席锦书好歹在英国待了五年,竟然不爱喝咖啡。按理说她就算不喜欢喝,这么多年过去也该喝习惯了。

    席锦书微蹙了下眉头,模样看起来有些纠结。

    聂莛宇笑了笑,向店员又要了杯巧克力奶,然后回头问她:“这个可以吗?”

    席锦书点点头,脸上的表情有些懵懂,看起来呆呆的。

    聂莛宇发现她好像吃完饭从聂公馆出来就一直在发呆,不知道在想什么。

    点完咖啡,聂莛宇又点了两块拿破仑蛋糕,一并端着领着席锦书找了个无人的角落坐了下来。

    “席小姐有心事?”刚落座,聂莛宇便直接朝席锦书问道。

    席锦书正搅拌着手边的巧克力奶,闻言,微微诧愕地抬起头看他,喝了一口巧克力,微笑道:“我看有心事的是三公子吧,不知三公子突然请我喝咖啡有什么事?”

    “席小姐这话说的,没事我就不能请你喝咖啡了吗。”聂莛宇戏谑道,往咖啡杯里加了一大包糖,拿勺子拌了下,尝了下甜味,符合他要的甜度后,他才满意地抿了一口,惬意道:“家里太闷了,出来走走透个气。第一次来我家吃饭,不知道席小姐吃得好不好?”

    “你说菜还是说吃菜的感觉?”席锦书眸眼晶亮地望着他。

    聂莛宇低笑了声:“看来这顿饭席小姐吃的不大高兴。”

    “我高不高兴倒无所谓,不过就是聂老爷看起来不大喜欢我。”席锦书泱泱道,语气听起来像个告状的小孩子。

    聂莛宇无奈地笑了笑,摇了摇头:“聂先生就是这个臭脾气,虽然长得凶但不吃人,除了当官的其他人他都看不上眼。没关系,他也不喜欢我。你要不喜欢待在聂公馆,日后我们搬出去就好了,我在武康路有套别苑,你可以住在那里。”

    他说的日后自然是婚后,席锦书听着脸颊一阵泛红,怕他看见,她低下了头,拿着勺子搅弄着咖啡杯里的巧克力奶,小心翼翼地问道:“你真决定要跟我结婚吗?”

    “席小姐是后悔了吗?”聂莛宇凤眼微挑,含笑道。

    席锦书摇了摇头,停下手中的动作,再度抬眼看向他,目光有些灼灼:“我能问一下你是怎么说服自己娶一个有孩子的女人的?”

    “娶席小姐不需要说服,我是个生意人,只看利益。眼下不管怎么看我娶席小姐都是一桩稳赚不赔的买卖。席小姐的买办能当多久需要我的帮助,而我也需要席小姐的钱,需要席小姐一直坐在汇丰银行的买办椅上,所以我们俩是互利互惠的关系。何况,席小姐先前承诺过我会给我席家所有产业利润的百分之二十。席家产业遍布整个上海滩,有了这些分成,我就算不赚钱,这辈子靠着席小姐都有的吃了。”聂莛宇直言道。

    虽然知道自己不该对他抱有任何期望,可当她亲耳听到他说他们之间只是交易时,她心还是拔凉得很。

    她暗自笑了下,亏他还记得那分成的事,她看他真是掉钱眼里了。还好,她最不缺的就是钱。

    选谁做这场交易不是花钱,选他至少他是她喜欢的。

    喜欢他什么呢?

    在这场交易之前,她就见过他一面。不过就是大雨天她跪在雨里,他跟几个同学来荣公馆探望生病的荣三小姐,他们出公馆的时候,荣家的人好面子,没有说她是谁,跪在那又是为何,所以所有人都以为她只是个做错事的佣人丫头,没有人理会她,唯独他下车给了她一把伞。

    她知道那是他在可怜她,就如同他可怜一只蚂蚁一样,那是对弱者天生的同情。

    可她就是那一点同情让她觉得他跟其他人是不一样的,起码他的心比别人柔软许多。

    “三公子的胃口倒真不小,六十万大洋还不够填饱你。就算是纱厂扩建,也不需要这么多钱。三公子拿这些钱是另有所谋吧?”收起那些小女孩家的心思,她又成了那个理性的席锦书。

    听她这么问,聂莛宇的眼里闪过几丝精光,他笑了笑,道:“果真什么都瞒不了席小姐,的确我拿这些钱不只是为了扩建纱厂,上海滩所有可以赚钱的产业我都想涉及一下,我想成为比席老爷还有荣老爷更大的经济大亨。”

    “三公子野心真大。”

    “席小姐不也是吗?不然又怎会与我合作。”聂莛宇皮笑肉不笑道。

    席锦书噤声,低下头抿了口巧克力奶。

    太甜了,果真没茶好喝。

    她喝了几口就腻了,放在一边再也没有动过。倒是聂莛宇把整杯甜得发腻的咖啡给喝完了。

    席锦书忍不住好奇地问他:“三公子既然那么喜欢甜的东西,又为什么要喝咖啡呢?咖啡本就是苦的。”

    聂莛宇目光深邃地盯着她,意味深长道:“很多东西不是喜欢就得拥有,不喜欢就不碰,要在这尔虞我诈的上海滩长久立足,席小姐一定得明白一个道理,永远不要把喜怒表现在脸上。对于上海而言,席小姐还是太过稚嫩了些。”

    席锦书不怒反笑道:“所以日后还请三公子多多赐教。”

    聂莛宇笑,起身朝她凑了过来,薄唇贴着她的耳畔道:“那就别日后了,就现在吧。”

    席锦书不明白他什么意思,没等她反应过来,聂莛宇突然伸手板过她的头,俯身吻住了她翕张的红唇。

    席锦书猛地睁大眼睛,脸色一阵发烫,她挣扎着想要推开他,双手却被他钳制住。

    “别动,有人在看我们。”他沉声对她说道。

    几道闪光袭来,离他们几张桌远的咖啡座上,一个穿着黑色中山装的青年拿起挂在胸前的相机,朝他们拍了好几下。

    席锦书不再反抗,任由聂莛宇亲吻着。他的唇很软很热,唇齿间还残留着咖啡的香味,吻技也很高超。与他相比,她太过青涩,根本不会回吻,只会一味地承受。

    感觉到了她的僵硬,聂莛宇的目光深谙了些,加深了这个吻。

    “是申报的记者,看来席小姐继任买办的事已经开始被传出去了,不然那些记者也不会这么急着来偷拍。”待那人走后,聂莛宇才松开了席锦书,伸手给她擦了下嘴角那被他吻晕的口红。

    “你怎么确定他不是来偷拍你的?”席锦书红着脸微微喘气道,表情看上去有些恼羞成怒。

    聂莛宇笑笑:“我那些事都是陈年老新闻了,可没席小姐那么大的关注度,拍我的人早就拍腻了,不过正好,这次又能沾席小姐的光上报纸头条了。”

    他说得轻松,然席锦书一想到方才他对她做的事就觉得面红耳热的很,心里像有小鹿在乱撞,她幽怨地看着他,有话却不能说。

    “往后这样的事还会遇到很多,你得尽快习惯。虽说我们俩的事被传得人人皆知,但到底有多少人真的信还不知道。先前你只是席小姐,你所做的事不会引起多大关注,也不会有人关心你的感情经历。但现在不同了,你是汇丰银行新买办,你的一举一动都在别人的注视之下,你男人是谁,你孩子是谁,你的一切那些人都会关心,都会去查。席锦书,这就是我一开始说的不让你当买办的原因。那个职位不适合你这样的女孩。”

    “适不适合得做了才知道,今天谢谢三公子的教诲了。”席锦书咬着唇,又一次冷下脸道。

    聂莛宇叹了口气,无奈道:“既然席小姐这般执拗那我也不再多说,为了不让人生疑,以后私下里你也直接叫我莛宇吧,我也称呼你的名字,这样显得亲近一些。”

    席锦书不答,聂莛宇就当她是默认了。

    这里既然能有申报记者出现,那很快也会有其他人来跟踪他们。聂莛宇当心节外生枝,便带着席锦书离开了咖啡馆。

    两人开车回到聂公馆的时候,聂老爷跟聂莛煊都出去办事了,就留聂太太聂书涵跟聂二姨太教席太太打麻将。

    席太太一心都在挂念着席锦书,学得心不在焉的,打了几圈也没摸出个门路来,就当她快打不下去的时候,席锦书总算回来了。

    席太太借故家里有事,拉着女儿跟“外甥”离开了聂公馆。聂太太不舍孙子,想把席世恩留下来住几天,后又想想离婚礼也没多少天了,这阵子聂老爷他们在家,她又得忙着伺候丈夫儿子还得操心孙子,也实在不省心,就怕照顾不好孩子,遂作罢,由着席太太她们把孩子领了回去。

    聂莛宇本来要送席锦书她们回去,但临时聂老爷来了电话,让他送份文件去上海党政军办公室,便只好让家里的司机帮送席小姐他们。

    聂莛宇送席锦书上了车,临别前他对着席锦书耳语了几声,席小姐回了几句,这两人耳鬓厮磨的样子羡煞了旁人,殊不知这又是聂三公子跟席大小姐在演戏罢了。

    所谓“夫唱妇随”,说的应该就是这一对。

    上了车,席太太抱着席世恩紧张地问席锦书:“聂三公子都跟你说了什么?”

    席锦书冷笑了下,说:“没什么。”

    席太太内心忧虑但又不敢多问,告诉席锦书聂家的人定了日子,准备下月初八让聂莛宇迎她过门。

    席锦书听完只是简单地“嗯”了声,没再多言。

    下月初八吗?

    离今天不过就十几天的时间了。

    席锦书想起上车前与聂莛宇的对话。

    他说的下月初八再见原来是这个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