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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 鼠神庙(五)
    “可是公子,算命的不会直接告诉你途经,要先管你要钱。”木华说。

    “是啊,他们以此为看诚意的借口,殊不知心诚则灵,只要心意到了,神明自然知晓。酒肉穿肠过,佛祖心中留,但如今你我见过的寺里偷吃酒肉的和尚,他们心中可真的有佛?不怕下十八层地狱吗?神不贪钱财,怎会问受苦受难的人们要破铜烂铁呢?他们清心寡欲,未必会插手凡俗之事,也不一定会管人的死活。人活着多难,谁不是向死而生!倘若想用一点小计俩逃脱灾难,恐怕是异想天开了。”舜公子道。

    木华点头,一一受教。

    许久,木华忍不住又问道:“公子,既然鼠神不存在,那灵不灵也没有什么好争论的了,只是这庙宇,在茶博士看来是不祥,为何面馆的人,会陪妻子去看呢?”

    舜公子说:“所以我们现在往回去的路走,再问个清楚。”

    木华无言以对。

    二人一路回到了先前吃的面馆,再次询问了中年壮士始末经过和原委,还是原来的说辞,仔细一推敲,那人听闻鼠神庙的传说反倒还不如舜公子和木华知道的多。舜公子心里有了底,道了声叨扰,便和木华告辞。

    木华看着昏黄的天色,紧紧盯着舜公子,问道:“公子,我们去找铁栓吗?”

    舜公子回答:“我想去看看鼠神庙。”

    木华一惊:“还去看?公子,木华走不动了。”

    舜公子眸光一瞥,对木华吩咐道:“你站在外面也无妨,我独个儿进去看。”

    木华咬了咬唇:“这怎么行,万一有危险……”

    舜公子没好气地说:“你觉得本公子会对付不了意外的风险?”

    木华忙道:“公子法力无边,奴婢同去亦锦上添花,不过……那味道真的很臭,奴婢还是,老老实实站外面吧。”

    舜公子独自进了庙内,敞开折扇,显露出里面的“千机门主”墨色字迹,扇了扇,在庙里转了一圈。他来回走着,忽然发现脚边有一抹黑色的类似泥块的东西,蹲下身,仔细查看,嗅了嗅,隐隐有一种腐败之气。

    他顺着气味一望,在那一处角落,堆着一群死老鼠,已去世多时,数量多得有些可怕,怪不得发出如此重的臭气。他又一抬头,房梁之上也堆了一些灰黑色的模糊肉泥。舜公子右足轻点,一个纵身,跃上房梁,再一观察那些死老鼠的残尸,饶是其阅历无数,也只能判断有饿死的,有被猫扑杀的,还有自相残杀的……

    不过,这里是鼠神庙,有老鼠也未必有人敢打死,为何会一下子出现这么多老鼠的尸体,发出如此浓重的臭味,也无人来清理?

    他记起壮年男子说过,那鼠神庙是有些臭,却不知缘故。论理说,女子像木华这样的,不太愿意进这么臭烘烘的地方,为何壮年男子的妻子会想到这里来?难道,他的妻子有什么瞒着丈夫不成?

    这些死老鼠都被统一堆在那个小角落里,阴暗潮湿,不太起眼,且这里到处都弥漫着臭味,很少有人愿意久待,自然不会注意到那角落里腐臭的来源。如果说无人清理,死老鼠为何会集中在那角落?但要是有人来清理,又怎会任由死老鼠在庙里发臭?这房梁上的,打扫不到,尚且能解释,可如果说这是一场有人故意而为的,就有点可疑了。那个人,为什么要这么做?

    舜公子想了一想,跃下房梁,在庙内看了一番,取了点线索,迈出门,掸掸衣裳。

    木华在外面等得好不焦急,见舜公子出来,仿若天掉下来的一般,喜形于色,冲上去叫道:“公子,你可算出来了,奴婢等了你好久!”

    舜公子一皱眉,目光仍停留在鼠神庙上,说道:“木华,放蜥蜴出来。”

    木华一愣,旋即掏出木匣子,打开。舜公子从袖中取出一块手帕,一层又一层摊开,里面是一块死老鼠的残肉,旁边还有一团黑泥样的东西。

    蜥蜴像在温家那时吸毒一样,伸长肉红色的舌头,如法炮制,过了会儿,舌头没有颜色变化。舜公子眉宇一锁,像是想到了什么,问:“前几日的梅雨水,有没有?”

    木华怔了怔,说:“千机门的管务长老应该有收集的。”

    舜公子蹙眉,随后丢了一个黑色弹雾,“嘣”的一声,黑雾散开,冒出一个蒙面的黑衣人,那黑衣人对舜公子毕恭毕敬,拱手道:“公子有何吩咐?”

    舜公子道:“把这手帕里的肉和肉泥拿去给管务化验一番,然后再加上前几日的梅雨试验检查,是何反应,今早通知我。”

    那黑衣人沉声应道:“是。”双手接过包好的帕子,驭使轻功,一个眨眼就飞腾老远。

    木华再机灵不过,眼中一道精光闪过,道:“公子是觉得,那疣和老鼠肉有关?”她虽然嫌臭,却也能辨别出这是死老鼠的气味。

    舜公子抬眼望着远处,说:“不只是死老鼠肉,可能和梅雨也有点关联。”

    半月后,舜公子依约来至温家。温老爷热情款待,身旁还站了个温小姐,亲自出帘来迎接。

    温老爷笑得合不拢嘴,亲手为舜公子倒茶,说道:“公子真乃神医,一次出手,就将小女之顽疾轻易化解,不过半个月,就能健康下床走路,看,气色也好了许多。”

    那温小姐的脸蛋的确圆润了许多,眉毛弯弯,杏眼脉脉,整个人显得娇娇柔柔。秀丽又稚嫩,少了先前的病态。此刻,她盈盈下拜,睫毛轻垂:“小女子温温承蒙舜公子妙手回春,感激不尽。”

    舜公子虚扶着说:“举手之劳,不足挂齿。”

    温老爷眯眼,笑容可掬,和舜公子没完没了地攀谈,犹如遇到了生平难得一逢的知己。舜公子不动声色,斜睨着温温一番,却见她原来并非是那种尖细的瓜子脸,反而略偏木华那种鹅蛋的脸型,湖蓝色上裳下裙,大大的杏眼波光流转,亦在悄悄打量他。

    舜公子眉毛一挑,状似不经意问温老爷:“令爱的病是本公子离去后几日有了起色的?”

    温老爷忙道:“公子走了第三天,小女就嚷肚子饿,一连吃了三碗面,然后能下地走路,身子越来越好。”

    舜公子沉吟道:“她能落地前后,总共吃了哪些饮食?”

    温老爷说道:“这个全按公子吩咐,清淡的,不敢多加一点醋,一分酱。”

    舜公子淡淡瞟向温温,道:“调理得倒好。”

    温温也面上一喜,低头略羞涩道:“全赖公子嘱咐周全。”

    舜公子说:“你头上那地方,再让本公子看看。”

    温温闻言,忙走上前,屈着膝盖,拨理开云鬓雾鬟,露出那光秃秃的米粒大的地方。

    舜公子注视良久,说:“这里原生了一个毒疣,估计一年内生不出头发,倒也没后遗症。不过,那天你的疣是被蜥蜴吸了去,残毒有没有尽还不清楚,需得用银针扎几个穴道,逼出来。”

    温温身子一个哆嗦,道:“扎在头上吗?”

    舜公子淡然道:“跟被蜜蜂叮了差不多,不会很痛。”

    温温脸色一白,但又紧咬牙关,说道:“那全凭公子吩咐。”

    温老爷有些不放心:“舜公子啊,温温皮肤娇嫩,就是抚琴,手指头也会通红,您下手……可轻着点啊!”

    “放心吧,温老爷,我家公子的针炙技术不输于我,不会让温小姐受委屈的。”木华说。

    旁人对木华的话不以为意,心想一个小丫头的手艺怎么可能高过闻名天下的公子去?不过夸下海口,随意说说罢了,见舜公子不计较,他们也不多礼。殊不知道,其实木华才是千机门最擅长针砭活计的人。

    舜公子让人把三枚银针放火中烤得通红,还丝丝冒着热气,才双手套了两只天蚕银丝手套,拈起一枚针。

    这天蚕乃生长自极寒荒凉之地,十分难寻,它们吐出的银丝刀枪不入,可摧金断铁,价值连城,做出来的手套更是轻柔软薄,抗寒耐热,是出家旅行,打斗行医不可缺少的随身物件。

    此刻,舜公子手套护着,不惧银针一点烫意,高举着腕,瞅着那原先疣所在的位置,轻轻一扎。

    温温发出“嘶”的疼痛声,其他人看了也是心惊肉跳,唯独木华目不斜视,不以为意。

    约莫过了半盏茶工夫,舜公子将三枚发黑的针都放在一块手帕上,交给温家的一个仆从:“放洗银水里浸泡了,不必再拿回来。”

    那仆从答应着退下。

    舜公子眯眼,瞧着温温头顶慢慢飘出一缕淡淡的黑气,而后消散于风中,头皮上,除了几个针眼大的小孔,再无其他痕迹,亦不见半点血渍。

    “这,舜公子……”温老爷结巴着说道。

    舜公子脱下手套,淡漠地说:“令爱已无碍,饮食方面仍照着清淡的调养,不出一月,就能彻底痊愈。”

    温老爷听了,悬在心口上的一块大石才算落下。

    “不过,”舜公子目光一闪,“本公子有一事不明,想问温小姐。”

    温温原本害怕打针,但适才感觉舜公子动手轻柔,没有给自己带来比想象中更多的痛苦,心中对他有了几分好感,闻言忙道:“公子有何话,尽管问,温温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也没什么,就是本公子有些好奇,温小姐病发之前的几天,为何去鼠神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