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初遇 08
“程奶奶是我毕业影片的主角。”医院走廊里，陆屹深轻声说。
他说完见乔安歌面露疑惑，又耐心解释道：“奶奶年轻时，是她们那个小镇里，绣龙凤旗袍绣的最好的裁缝。我的毕业作品，就是记录她的故事。”
陆屹深说着，打开手机相册，“你看，这件是前阵子程奶奶给外国领事馆的夫人做的。”
相册里是一件镶了金丝银线的仙鹤旗袍，和那些普通的盘金绣旗袍不同，大红的旗袍上，金色的仙鹤展开双翅，立体又生动，像是要飞出这件衣服一般。
“镂、盘、滚、镶、宕，程奶奶做的旗袍，少一道工序都不行。”陆屹深指着那件旗袍说，“她绣了几十年旗袍，用绣旗袍赚来的钱养大了儿女，旗袍就是她的家人，甚至是她的命。”
乔安歌盯着那张照片看。明明是没有生命的一件衣服，但她看着看着，竟也仿佛能透过这件衣服，瞥见老人半生的故事一般，竟令人有种动容。
“因为严谨，奶奶用的制作工具也和别人有所不同，”陆屹深叹了口气，“但年纪大了，不免有闪失。所以在前两天给别人做旗袍的时候，工具被她不小心弄坏了。”
“啊，”乔安歌不觉发出一声惋惜的叹息：“那不能修吗？”
陆屹深摇头，“没人会修。她的儿女不喜欢学旗袍，家里没人继承她这门手艺。”
“没有工具，不能做旗袍，对奶奶来说是巨大的打击，”陆屹深顿了顿，“就像是陪伴半生的爱人，突然离她而去一样。”
乔安歌心中一痛，不觉喃喃重复道：“是啊，就像是……失去了爱人。”
“嗯，所以程奶奶病倒了。”陆屹深苦笑着，透过门上的玻璃朝着病房里看了一眼，“这是心病，但却没人能医。”
乔安歌望着他的背影，却像是突然想到什么一样，低低惊呼了一声。
“那你的毕业作品……”
“等奶奶好了再说吧，”陆屹深有些疲惫，“我去给导师解释一下。”
这时医生朝着走廊喊了一句：“谁是程琴淑的家属？”
陆屹深连忙走过去：“我是。”
“哦，”医生递给他一张单子，“先按照这个去拿药吧。”
他点头，随即回头示意乔安歌在这里等他。
日光正盛，透过医院尽头走廊的窗子，将他的身影包裹在其中。他逆着光朝她轻轻挥了挥手，转头消失在安全通道出口，温柔得像一道轻柔的影子。
“哎，那个男孩，等一下，这还有呢！”
乔安歌还在望着陆屹深消失的方向发愣，医生不知什么时候从值班室走出来，手里拿着几张单子喊道。
“给我吧。”乔安歌连忙走过去。
“你也是家属？”
“不是，但我和刚才那个人一起来的。”
“那行，这是下午要做的检查，先去交一下费，然后按照检查类别去排号。”医生说完把单子递给她，“一楼大厅左拐收费处，一定记得先排号啊，不然不一定等到几点了。”
“嗯。”乔安歌接过单子，低头看了一眼就瞪大了眼睛。
倒不是检查的费用有多高，而是项目复杂到她一时有些反应不过来。
“抽血……CT……”她再次学着陆屹深走了楼梯，一边下楼一边对着复杂的检查单研究。项目繁杂，有好几项甚至她连名字都读不顺，乔安歌决定用手机查一查，可才掏出手机，身体突然一阵失重，紧接着，身前传来“哎哟”一声。
她一愣，抬头发现撞上了一个姑娘。那女孩皱着眉头，吃痛地揉着双肩，见乔安歌看她，立刻泛上一丝不满，看起来十分恼火。
“不好意思啊。”乔安歌慌忙道歉。
女孩没说话，但看起来面色十分不善。乔安歌不知道是因为撞了她，还是因为别的什么原因，毕竟来医院的人情绪通常都不怎么好。
“你没事吧？”她只好又试探着问。
“跟你没关系。”
没想到，女孩没头没尾甩了这么一句。
她说完撞开乔安歌匆匆朝楼上走去，乔安歌猝不及防，被撞了一个趔趄，吓得赶紧扶住楼梯扶手才没有摔倒。
等她稳住身形，女孩已经不见了踪影。
奇怪……
乔安歌望着已经重新恢复安静的楼道，心里升起一股异样。
是在哪儿见过吗？
她记忆力很好，此刻在脑海中搜索了一遍，确定没有存储这女孩的脸，但却又总隐隐有种熟悉的感觉，好像两个人曾经有过交集一样。
但她左思右想，再没什么记忆支撑可以这个想法了。
手机这时传来“欢迎来到市二院”的声音，打断她的思绪。乔安歌低头，方才一直没刷出来的公众号页面已经跳转到欢迎视频。
“哎，不想了。”
她拍拍脑袋，顺着公众号里的介绍，加快脚步向下走去。
————
乔安歌最后还是没能成功找全这些检查的地方——她在二楼和一楼的拐角处遇到陆屹深，后者见她下楼，问了几句就接过了她手里的单子。
“我去就行了，”他看了看单子，“刚才给程奶奶的家人打过电话了，他们很快就到，可能还需要再麻烦你一会儿。”
“没事。”乔安歌犹豫着，“我跟你一起去吧？感觉地方还挺多的。”
“不用，”陆屹深笑，“这些地方我挺熟的。”
乔安歌才回到病房，还没坐稳，陆屹深就回来了，速度快得令乔安歌有些惊诧。
“都好了？”
“嗯，都安排好了。”陆屹深点头，“检查都在明天，明天我再过来。”
乔安歌想问“不是家人都来了吗你怎么还要过来”，但是有些情绪梗在心里，令她似懂非懂，一时间想不通透，也问不出口了。
接下来的时间，陆屹深按照医生的吩咐，时而忙碌，时而陪伴。他极尽耐心，用力安慰，可程奶奶的情绪并无好转。人老了，身体和感官都渐渐迟钝，心里惦记的事情被拉长放慢，变成一种无法相劝的固执，他们都明白这个道理。
乔安歌帮不上什么忙，又或者说，只要能亲力亲为的事情，陆屹深基本不让她做。她只好在一旁看着陆屹深忙忙碌碌，感觉他对这些事情似乎十分驾轻就熟，又想起刚才面对众多复杂检查的游刃有余，像是……
她不舍得把不好的猜想安在喜欢的人身上，于是强迫自己中断了这些念头。
他们又在医院待了一会儿，直到程奶奶的家人赶来，才起身道别。走出医院天色竟然已经发暗，陆屹深低头看了一眼表，时针指向下午六点。
“走吧，”他自然地站在街边拦车，“带你去吃饭。”
乔安歌想说不用了，但出租车恰到好处停在两人身前，陆屹深仍和来时一样，上前一步拉开了车门。
此刻，他温柔地站在她面前，眼底噙着笑意看着她，像是在告诉她，这场邀约已自然而然开启，且不容拒绝。
而乔安歌懊恼地发现，她不仅没有拒绝陆屹深的勇气，并且好了伤疤忘了疼的忘记了早晨的那些伤心。和陆屹深相处了一天，她的喜欢似乎更汹涌了。如果说白天他是耀眼却不刺目的日光，那此刻，他就是傍晚泛红的晚霞和天边攀上的明月星辰，无论哪一种都令她着迷。
于是乔安歌乖乖坐进了车里，甜蜜的，期待的。
消毒水的味道渐渐被抛在身后，城市的温暖灯光涌上来将两人包围。坏情绪在五光十色里被渐渐稀释，她后知后觉地心想，庆幸的是，他们还年轻，他们还有很多未知的好时光。
他说完见乔安歌面露疑惑，又耐心解释道：“奶奶年轻时，是她们那个小镇里，绣龙凤旗袍绣的最好的裁缝。我的毕业作品，就是记录她的故事。”
陆屹深说着，打开手机相册，“你看，这件是前阵子程奶奶给外国领事馆的夫人做的。”
相册里是一件镶了金丝银线的仙鹤旗袍，和那些普通的盘金绣旗袍不同，大红的旗袍上，金色的仙鹤展开双翅，立体又生动，像是要飞出这件衣服一般。
“镂、盘、滚、镶、宕，程奶奶做的旗袍，少一道工序都不行。”陆屹深指着那件旗袍说，“她绣了几十年旗袍，用绣旗袍赚来的钱养大了儿女，旗袍就是她的家人，甚至是她的命。”
乔安歌盯着那张照片看。明明是没有生命的一件衣服，但她看着看着，竟也仿佛能透过这件衣服，瞥见老人半生的故事一般，竟令人有种动容。
“因为严谨，奶奶用的制作工具也和别人有所不同，”陆屹深叹了口气，“但年纪大了，不免有闪失。所以在前两天给别人做旗袍的时候，工具被她不小心弄坏了。”
“啊，”乔安歌不觉发出一声惋惜的叹息：“那不能修吗？”
陆屹深摇头，“没人会修。她的儿女不喜欢学旗袍，家里没人继承她这门手艺。”
“没有工具，不能做旗袍，对奶奶来说是巨大的打击，”陆屹深顿了顿，“就像是陪伴半生的爱人，突然离她而去一样。”
乔安歌心中一痛，不觉喃喃重复道：“是啊，就像是……失去了爱人。”
“嗯，所以程奶奶病倒了。”陆屹深苦笑着，透过门上的玻璃朝着病房里看了一眼，“这是心病，但却没人能医。”
乔安歌望着他的背影，却像是突然想到什么一样，低低惊呼了一声。
“那你的毕业作品……”
“等奶奶好了再说吧，”陆屹深有些疲惫，“我去给导师解释一下。”
这时医生朝着走廊喊了一句：“谁是程琴淑的家属？”
陆屹深连忙走过去：“我是。”
“哦，”医生递给他一张单子，“先按照这个去拿药吧。”
他点头，随即回头示意乔安歌在这里等他。
日光正盛，透过医院尽头走廊的窗子，将他的身影包裹在其中。他逆着光朝她轻轻挥了挥手，转头消失在安全通道出口，温柔得像一道轻柔的影子。
“哎，那个男孩，等一下，这还有呢！”
乔安歌还在望着陆屹深消失的方向发愣，医生不知什么时候从值班室走出来，手里拿着几张单子喊道。
“给我吧。”乔安歌连忙走过去。
“你也是家属？”
“不是，但我和刚才那个人一起来的。”
“那行，这是下午要做的检查，先去交一下费，然后按照检查类别去排号。”医生说完把单子递给她，“一楼大厅左拐收费处，一定记得先排号啊，不然不一定等到几点了。”
“嗯。”乔安歌接过单子，低头看了一眼就瞪大了眼睛。
倒不是检查的费用有多高，而是项目复杂到她一时有些反应不过来。
“抽血……CT……”她再次学着陆屹深走了楼梯，一边下楼一边对着复杂的检查单研究。项目繁杂，有好几项甚至她连名字都读不顺，乔安歌决定用手机查一查，可才掏出手机，身体突然一阵失重，紧接着，身前传来“哎哟”一声。
她一愣，抬头发现撞上了一个姑娘。那女孩皱着眉头，吃痛地揉着双肩，见乔安歌看她，立刻泛上一丝不满，看起来十分恼火。
“不好意思啊。”乔安歌慌忙道歉。
女孩没说话，但看起来面色十分不善。乔安歌不知道是因为撞了她，还是因为别的什么原因，毕竟来医院的人情绪通常都不怎么好。
“你没事吧？”她只好又试探着问。
“跟你没关系。”
没想到，女孩没头没尾甩了这么一句。
她说完撞开乔安歌匆匆朝楼上走去，乔安歌猝不及防，被撞了一个趔趄，吓得赶紧扶住楼梯扶手才没有摔倒。
等她稳住身形，女孩已经不见了踪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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乔安歌望着已经重新恢复安静的楼道，心里升起一股异样。
是在哪儿见过吗？
她记忆力很好，此刻在脑海中搜索了一遍，确定没有存储这女孩的脸，但却又总隐隐有种熟悉的感觉，好像两个人曾经有过交集一样。
但她左思右想，再没什么记忆支撑可以这个想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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乔安歌最后还是没能成功找全这些检查的地方——她在二楼和一楼的拐角处遇到陆屹深，后者见她下楼，问了几句就接过了她手里的单子。
“我去就行了，”他看了看单子，“刚才给程奶奶的家人打过电话了，他们很快就到，可能还需要再麻烦你一会儿。”
“没事。”乔安歌犹豫着，“我跟你一起去吧？感觉地方还挺多的。”
“不用，”陆屹深笑，“这些地方我挺熟的。”
乔安歌才回到病房，还没坐稳，陆屹深就回来了，速度快得令乔安歌有些惊诧。
“都好了？”
“嗯，都安排好了。”陆屹深点头，“检查都在明天，明天我再过来。”
乔安歌想问“不是家人都来了吗你怎么还要过来”，但是有些情绪梗在心里，令她似懂非懂，一时间想不通透，也问不出口了。
接下来的时间，陆屹深按照医生的吩咐，时而忙碌，时而陪伴。他极尽耐心，用力安慰，可程奶奶的情绪并无好转。人老了，身体和感官都渐渐迟钝，心里惦记的事情被拉长放慢，变成一种无法相劝的固执，他们都明白这个道理。
乔安歌帮不上什么忙，又或者说，只要能亲力亲为的事情，陆屹深基本不让她做。她只好在一旁看着陆屹深忙忙碌碌，感觉他对这些事情似乎十分驾轻就熟，又想起刚才面对众多复杂检查的游刃有余，像是……
她不舍得把不好的猜想安在喜欢的人身上，于是强迫自己中断了这些念头。
他们又在医院待了一会儿，直到程奶奶的家人赶来，才起身道别。走出医院天色竟然已经发暗，陆屹深低头看了一眼表，时针指向下午六点。
“走吧，”他自然地站在街边拦车，“带你去吃饭。”
乔安歌想说不用了，但出租车恰到好处停在两人身前，陆屹深仍和来时一样，上前一步拉开了车门。
此刻，他温柔地站在她面前，眼底噙着笑意看着她，像是在告诉她，这场邀约已自然而然开启，且不容拒绝。
而乔安歌懊恼地发现，她不仅没有拒绝陆屹深的勇气，并且好了伤疤忘了疼的忘记了早晨的那些伤心。和陆屹深相处了一天，她的喜欢似乎更汹涌了。如果说白天他是耀眼却不刺目的日光，那此刻，他就是傍晚泛红的晚霞和天边攀上的明月星辰，无论哪一种都令她着迷。
于是乔安歌乖乖坐进了车里，甜蜜的，期待的。
消毒水的味道渐渐被抛在身后，城市的温暖灯光涌上来将两人包围。坏情绪在五光十色里被渐渐稀释，她后知后觉地心想，庆幸的是，他们还年轻，他们还有很多未知的好时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