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转折 01
“下一个瞬间，会不会是新拐点。”
01.
大三专业课骤增，每个人都叫苦连天。电视节目制作课的老师在第一节课就来了个下马威——要求每个人拍一部深刻反映社会现象的专题片。
写脚本、做策划、联系相关部门……每个人像是连轴转的机器，以至于乔安歌每天晚上下课累得只想回宿舍躺尸。
“我靠！你们看新闻了吗？”这天晚上，孙桥举着手机对全宿舍喊：“省六院的孙院长又得了咱们省医院协会突出贡献奖了。”
“鼓掌！”周小梓磕着瓜子，含糊不清地附和。
“哎，不是我说，我真挺佩服孙院长的。”周小梓鼓完掌，顺道拍了拍满是瓜子皮的手，感叹道：“就那群重度精神病，三天砍人两天逃跑的主，孙院长一管就是十四年，”她随即竖起四根指头，“十四年啊！”
“他以前更惨好不好，”孙桥补充，“据说刚开院那会，这医院除了他，就俩护士，结果有一次，有个病人病发，护士没按住让他冲出去了，孙院长发现后徒手拦，你们猜怎么着？”她说到关键处卖了个关子，急的周小梓随手甩了她一掌：“说啊！”
“哎……”孙桥表情夸张地摇头，随即拖了个神秘的长音。
“听说啊……那个病人竟然生生把孙院长的手指咬断了。”
宿舍立马响起一片此起彼伏的惊叹声。
“哎，而且还是右手食指，孙院长现在拿笔都有点发抖呢。”孙桥叹了口气，生出点悲天悯人的情怀。
“要不是咱们院长跟孙院长是老朋友，看孙院长实在是可怜，给他做了个宣传片，引起了政府重视，估计他那小破医院还是只有那么几个人呢。”
“哎？”她说到这，突然看向乔安歌，“你那个选题不是黄了吗？要不要考虑这个啊？”
“好主意！”周小梓赞同，“孙院长年年得奖，也没人好好采访过他，你跟咱院长提一提，没准院长能帮你说上话。而且这个题材选的人少，好好拍的话，搞不好还能拿去参赛。”
可怜乔安歌蒙着被子装尸体也没能逃过此劫，两人一唱一和，越说越觉得靠谱，末了一拍即合，恨不得替乔安歌做了这个主。
“行不行给个痛快话！”
乔安歌疲惫不堪，被姐妹们连捅带拽，不得不从被子里露出头，“我会好好考虑，求姐妹们放过。”
她露出头的时候才发觉天已经冷了，裸露在空气中的皮肤几乎迅速传来一阵凉意，尤其是头皮部分，几乎让她快要睡着的神经清醒了大半。
快十月了，距离国庆节还有五天。
课程再满也不比社畜，相对宽裕的时间令她并不怎么期待放假。她家在本地，父母忙着管还在上高中的弟弟，因此对她并没有什么特别的要求。今年乔安歌早早跟家里告了假，原本想策划个国庆系列专题丰富一下公众号……
她忽然想到因为课业而晾了有一阵子的公众号，又想到陈林刚的任务，心情不知怎么有点复杂。
热搜十分钟一换，没有什么话题会一直成为茶余饭后讨论的中心。公众号掉粉的速度比涨粉快，偶尔还会接到一些质疑和谩骂，她懒得管、懒得看，慢慢也就归于沉寂。没时间更新的公众号像一潭死水，渐渐被大浪冲的失去形状，连她自己都快忘记当初想要的模样了。
各种情绪随时间的推迟，像是一盆混在一起的染料，开始的时候喜怒哀乐赤橙蓝绿分明，但慢慢融合在一起，变得模糊不清，再后来……新的颜色注入，旧的被遗忘、倒掉，放在角落里积了灰。
她偶尔还会想起顾野——但那多数是因为陈林刚交给她的任务。勇气在决定告别的一刻就随着时间退缩，过往那点颇为可怜的交集更是早就模糊，只有青木集团可观的投资始终是她心上那根固定的绳索，在心思飘浮不定时，就会用力将它拽紧。
程芮夕不知怎么和林柯奥混得很熟，偶尔会跟她说起地质系的情况。
比如变态的院长依然要求他们每天早起跑步，顾野跑步的时候总是围着很多女生。
但大三的课程没有早课，她不需要早起，也没看到过。
比如他们偶尔会随老师外出，增加实践经验，但主要以基础理论知识为主。
但两个院的教学楼在大对角，而她们学校大的可以跑公交车。
这世界上的缘分有时奇妙的很，比如不想见面的两个人，有时候真的就不会再见了。
室友还在叽叽喳喳，讨论的话题已经变成了各路明星八卦，她翻了个身，把被子四角使劲压了压，压得严严实实，终于觉得好受了些。
孙院长……
她与室友口中的孙院长有过一面之缘，是在帮院长补素材时采访过他。她还记得孙院长的样子。许是因为过于操劳的原因，孙院长看起来比实际年龄要老一些，常年架着老花镜的鼻梁两道深深的印，白大褂上有几处脚印——他解释说是病人犯病时留下的。说的时候云淡风轻，习以为常似的。
没人喜欢精神病院，这一点孙院长十分理解并迁就。采访在距离医院不远的一家茶馆进行，内容不多，只是简单补充几个真实案例。但即使已经远离了他口中描述的场景，仍然让乔安歌听得心里发堵。
她在孙院长的言语间仿佛看到了一个压抑窒息的牢笼，牢笼里是无法挣脱的灰暗灵魂。
她从不觉得世界全是美好，但也不愿意主动招惹黑暗。
对于这个选题，她其实本能地抗拒。
但世事难料。
第二天一早，乔安歌被院长叫到办公室。
“孙院长你还记得吗？”新闻学院院长秦建平示意乔安歌坐，随后又强调道：“孙志国，六院的院长，你采访过。”
“记得。”乔安歌心中一沉，心想这可真是说曹操曹操到。
秦建平拿起手机指给乔安歌：“这次孙院长获奖，院里决定给他拍一个纪录片。”
“上次你采访完孙院长，他对你印象很深，跟我提过几次。所以这次的专题片，就由你来负责吧。”
乔安歌立刻暗叫不妙，正想着要不要找个借口推脱，没想到秦建平下一句话让她一怔。
“小陆你应该认识吧？陆屹深，你大四的学长。”
乔安歌没想到秦建平会跟她提起陆屹深，不由得一愣：“算是……认识吧？”
“那正好，他也会负责这个项目，你们如果认识，我就不再额外叫他来介绍了。”秦建平说着起身，递给乔安歌一个文件夹：“之前先找他聊了聊，这是他的一个初步策划，你拿去看看，有什么问题你们之间再沟通。”
乔安歌怔怔接过那个厚厚的文件夹，透明文件夹第一页的封面上写着陆屹深三个字，笔锋遒劲锋利，不似一场梦。
自那天之后，她也没再和陆屹深有过交集，去看程奶奶全是一厢情愿，因此刻意避开了和他一同的探望时间。
老一辈操心的无非就是小辈的终身大事，程奶奶几次询问怎么不和他一起来，搪塞的理由几乎都快翻不出花样。
有时乔安歌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这无谓的无用功。
笨拙的情谊。
像不成形的泥沙，融进时间的河流里，渐渐失去形状，怎么也到不了彼岸。
但那本厚厚的策划放到她手里，沉甸甸的，像是在提醒她，即使徒劳许久，也可能会有一艘船，悄悄前来载她找到新的出口。
至少这三个字，足够叫她没有拒绝的理由。
傍晚，乔安歌给陆屹深发微信。
“嗯。秦院长跟我说了，今天有个聚餐，结束了跟你联系。”陆屹深很快回。
乔安歌举着手机，正好回复一个“好”，那边信息很快又进来。
“合作愉快，安歌学妹。”
01.
大三专业课骤增，每个人都叫苦连天。电视节目制作课的老师在第一节课就来了个下马威——要求每个人拍一部深刻反映社会现象的专题片。
写脚本、做策划、联系相关部门……每个人像是连轴转的机器，以至于乔安歌每天晚上下课累得只想回宿舍躺尸。
“我靠！你们看新闻了吗？”这天晚上，孙桥举着手机对全宿舍喊：“省六院的孙院长又得了咱们省医院协会突出贡献奖了。”
“鼓掌！”周小梓磕着瓜子，含糊不清地附和。
“哎，不是我说，我真挺佩服孙院长的。”周小梓鼓完掌，顺道拍了拍满是瓜子皮的手，感叹道：“就那群重度精神病，三天砍人两天逃跑的主，孙院长一管就是十四年，”她随即竖起四根指头，“十四年啊！”
“他以前更惨好不好，”孙桥补充，“据说刚开院那会，这医院除了他，就俩护士，结果有一次，有个病人病发，护士没按住让他冲出去了，孙院长发现后徒手拦，你们猜怎么着？”她说到关键处卖了个关子，急的周小梓随手甩了她一掌：“说啊！”
“哎……”孙桥表情夸张地摇头，随即拖了个神秘的长音。
“听说啊……那个病人竟然生生把孙院长的手指咬断了。”
宿舍立马响起一片此起彼伏的惊叹声。
“哎，而且还是右手食指，孙院长现在拿笔都有点发抖呢。”孙桥叹了口气，生出点悲天悯人的情怀。
“要不是咱们院长跟孙院长是老朋友，看孙院长实在是可怜，给他做了个宣传片，引起了政府重视，估计他那小破医院还是只有那么几个人呢。”
“哎？”她说到这，突然看向乔安歌，“你那个选题不是黄了吗？要不要考虑这个啊？”
“好主意！”周小梓赞同，“孙院长年年得奖，也没人好好采访过他，你跟咱院长提一提，没准院长能帮你说上话。而且这个题材选的人少，好好拍的话，搞不好还能拿去参赛。”
可怜乔安歌蒙着被子装尸体也没能逃过此劫，两人一唱一和，越说越觉得靠谱，末了一拍即合，恨不得替乔安歌做了这个主。
“行不行给个痛快话！”
乔安歌疲惫不堪，被姐妹们连捅带拽，不得不从被子里露出头，“我会好好考虑，求姐妹们放过。”
她露出头的时候才发觉天已经冷了，裸露在空气中的皮肤几乎迅速传来一阵凉意，尤其是头皮部分，几乎让她快要睡着的神经清醒了大半。
快十月了，距离国庆节还有五天。
课程再满也不比社畜，相对宽裕的时间令她并不怎么期待放假。她家在本地，父母忙着管还在上高中的弟弟，因此对她并没有什么特别的要求。今年乔安歌早早跟家里告了假，原本想策划个国庆系列专题丰富一下公众号……
她忽然想到因为课业而晾了有一阵子的公众号，又想到陈林刚的任务，心情不知怎么有点复杂。
热搜十分钟一换，没有什么话题会一直成为茶余饭后讨论的中心。公众号掉粉的速度比涨粉快，偶尔还会接到一些质疑和谩骂，她懒得管、懒得看，慢慢也就归于沉寂。没时间更新的公众号像一潭死水，渐渐被大浪冲的失去形状，连她自己都快忘记当初想要的模样了。
各种情绪随时间的推迟，像是一盆混在一起的染料，开始的时候喜怒哀乐赤橙蓝绿分明，但慢慢融合在一起，变得模糊不清，再后来……新的颜色注入，旧的被遗忘、倒掉，放在角落里积了灰。
她偶尔还会想起顾野——但那多数是因为陈林刚交给她的任务。勇气在决定告别的一刻就随着时间退缩，过往那点颇为可怜的交集更是早就模糊，只有青木集团可观的投资始终是她心上那根固定的绳索，在心思飘浮不定时，就会用力将它拽紧。
程芮夕不知怎么和林柯奥混得很熟，偶尔会跟她说起地质系的情况。
比如变态的院长依然要求他们每天早起跑步，顾野跑步的时候总是围着很多女生。
但大三的课程没有早课，她不需要早起，也没看到过。
比如他们偶尔会随老师外出，增加实践经验，但主要以基础理论知识为主。
但两个院的教学楼在大对角，而她们学校大的可以跑公交车。
这世界上的缘分有时奇妙的很，比如不想见面的两个人，有时候真的就不会再见了。
室友还在叽叽喳喳，讨论的话题已经变成了各路明星八卦，她翻了个身，把被子四角使劲压了压，压得严严实实，终于觉得好受了些。
孙院长……
她与室友口中的孙院长有过一面之缘，是在帮院长补素材时采访过他。她还记得孙院长的样子。许是因为过于操劳的原因，孙院长看起来比实际年龄要老一些，常年架着老花镜的鼻梁两道深深的印，白大褂上有几处脚印——他解释说是病人犯病时留下的。说的时候云淡风轻，习以为常似的。
没人喜欢精神病院，这一点孙院长十分理解并迁就。采访在距离医院不远的一家茶馆进行，内容不多，只是简单补充几个真实案例。但即使已经远离了他口中描述的场景，仍然让乔安歌听得心里发堵。
她在孙院长的言语间仿佛看到了一个压抑窒息的牢笼，牢笼里是无法挣脱的灰暗灵魂。
她从不觉得世界全是美好，但也不愿意主动招惹黑暗。
对于这个选题，她其实本能地抗拒。
但世事难料。
第二天一早，乔安歌被院长叫到办公室。
“孙院长你还记得吗？”新闻学院院长秦建平示意乔安歌坐，随后又强调道：“孙志国，六院的院长，你采访过。”
“记得。”乔安歌心中一沉，心想这可真是说曹操曹操到。
秦建平拿起手机指给乔安歌：“这次孙院长获奖，院里决定给他拍一个纪录片。”
“上次你采访完孙院长，他对你印象很深，跟我提过几次。所以这次的专题片，就由你来负责吧。”
乔安歌立刻暗叫不妙，正想着要不要找个借口推脱，没想到秦建平下一句话让她一怔。
“小陆你应该认识吧？陆屹深，你大四的学长。”
乔安歌没想到秦建平会跟她提起陆屹深，不由得一愣：“算是……认识吧？”
“那正好，他也会负责这个项目，你们如果认识，我就不再额外叫他来介绍了。”秦建平说着起身，递给乔安歌一个文件夹：“之前先找他聊了聊，这是他的一个初步策划，你拿去看看，有什么问题你们之间再沟通。”
乔安歌怔怔接过那个厚厚的文件夹，透明文件夹第一页的封面上写着陆屹深三个字，笔锋遒劲锋利，不似一场梦。
自那天之后，她也没再和陆屹深有过交集，去看程奶奶全是一厢情愿，因此刻意避开了和他一同的探望时间。
老一辈操心的无非就是小辈的终身大事，程奶奶几次询问怎么不和他一起来，搪塞的理由几乎都快翻不出花样。
有时乔安歌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这无谓的无用功。
笨拙的情谊。
像不成形的泥沙，融进时间的河流里，渐渐失去形状，怎么也到不了彼岸。
但那本厚厚的策划放到她手里，沉甸甸的，像是在提醒她，即使徒劳许久，也可能会有一艘船，悄悄前来载她找到新的出口。
至少这三个字，足够叫她没有拒绝的理由。
傍晚，乔安歌给陆屹深发微信。
“嗯。秦院长跟我说了，今天有个聚餐，结束了跟你联系。”陆屹深很快回。
乔安歌举着手机，正好回复一个“好”，那边信息很快又进来。
“合作愉快，安歌学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