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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一章
孙明礼在佛山顺德一家家具厂做机械加工工人,顺德是个很富裕的镇,这里有钱人无数,街上随意揪出一个路人可能就是个老板,千万富翁。这里也同样工厂林立,若是时光再往回倒退几年,这里满地都是香港人,香港人过来开个工厂,包个小三,这种情况,遍地开花。若是单独计算GDP,顺德一个镇的经济体量比欧洲的一个中等国家还要高。

    从广州到顺德,路程一个多小时,陆九渊与萧绎下了地铁之后打车去家具厂,萧绎站在路边,陆九渊走到家具厂门口去问情况。

    听说是保险公司的工作人员过来调查情况,工厂老板根本没现身,只是让门口的保安稍微接待了一下。保安说:“你们是为孙明礼的事情来的?孙明礼切断了手,不过我们老板已经赔钱了,要不然他都不肯出院啊。”

    萧绎走近两步,陆九渊本想问那保安,“能不能去操作间看一眼?”但听保安一说,立马改了方向:“不肯出院,现在他还没有出院吗?”

    “出了,”保安道:“出院了,是因为我们老板赔钱才肯出院的。”

    陆九渊问:“那他是在加班的时候弄伤的,是吧?”

    那保安想了想,似乎是在努力回忆当时的情况,停了好大一会儿,才回答说:“是的!我想起来了,他就是在两个月半前弄伤的,对,差不多有两个半月了,我想起来那天晚上,就是我值班。”

    陆九渊低头给保安做笔录,继续问:“是值夜班吗?”

    保安点头,“是夜班,那天我值夜班。”

    陆九渊拿着公司的口录记录表,说:“能不能请你将那天晚上的情况仔细描述一下,包括案发时间,还有当时的事故经过。”

    “当天晚上是我值班的,我想起来了,那段时间我们老板接了个大工程,大家那时候都是是赶工加班的,好大一批货要赶出来,所以大家都是加班的。”

    陆九渊打断他,问:“大家都是加班到凌晨?”

    “没有,不是大家一起加班。”保安道:“一般有比较紧急的大件,大家才会加班,不过也都是加班到九点多,反正不超过十点,因为十一点宿舍就熄灯睡觉了,九点多肯定下班了。当天吧,就孙明礼一个人说要继续做,他做就由他做咯,差不多到半夜,半夜一点钟吧,应该就是差不多一点钟上下,他忽然走出来,让我给他叫救护车——”

    保安回忆起当晚的场景,开始皱眉,边说边摇头,“那天孙明礼捂着手走出来的,我见他满手是血啊,都不知怎么会弄到手,可能是加班太累,累得出神,切到手吧。然后我就赶快打120帮他叫救护车,反正那天晚上我是真的吓一跳,他倒是没什么。”

    保安被勾起了回忆,他想起来之后,愈发详细地描述了当晚孙明礼受伤之后的情况,“那个,我跟你讲,他就是走出来的,慢慢的,没有跑,他身上全是血,当时他一边走一边说叫我帮忙找救护车,他说他切到手,用一件衣服裹住手,血流了一路,我被他吓到,他倒是好像没什么。”

    萧绎问:“什么是他倒是没什么?”

    “哦,是这样的,你们都知道啦,我们这是个家具厂,家具就是做木头的,所以我们这里很多人都会切到手,可能是他见多,管怪不怪了,觉得没什么吧。”

    陆九渊看了萧绎一眼,指了指头上的摄像头。

    那保安继续说:“不过孙明礼就奇怪点,当时他那个表情吧,他那个表情好像都不痛的。反正我看他断掉整只手,我都替他痛!不过他就是很冷静地那样走出来,叫我替他打救护车急救电话。反正,反正……反正就是他吓到我,但他自己就好像不害怕那样……”

    萧绎粗略看了一下工厂整体环境,问:“里面有摄像头吗?”

    “没有。”保安说:“里面没有摄像头,有就不会这么麻烦啦,现在都是扯皮,谁都说不清楚。”

    陆九渊点头,又问:“你们老板赔了工伤?”

    保安伸出两根手指,道:“赔了二十万给他,赔钱了他才肯出院。我跟你们讲,反正说不清楚的,各说各有理。”

    陆九渊边记录边笑了笑,“你们老板人挺好,赔钱倒是爽快。”

    “切!”保安撇嘴,“你不知道那个孙明礼住院的时候叫我们老板赔偿,他说不赔偿都不肯出院,我们老板也是没有办法,所以只好赔钱咯。”

    陆九渊点头,“多谢你,你看一下笔录有没有问题,没有的话,在底下签个名。”

    保安看了对话记录,说没有问题,然后签了自己的名字。陆九渊点头,将纸张收起来,保安又开始八卦,追问她:“话说你们保险公司也会赔钱的哦?”

    陆九渊没有回答,问:“我们能进去看看吧?”

    保安放行,还介绍说:“工厂大门口有个摄像头,怕外人随便进来,不过里面没装摄像头,你们尽量快一点,不要打扰其他人做工。”

    陆九渊点头,“我们很快的,放心。”

    进去家具厂,操作间里正在工作,工人们井然有序,每个人的表情都是安详又麻木,对保险公司的人来调查,也没有过多的好奇心,似乎对于他们来说,这里来不来个把新人,少不少个把工友,根本都是无所谓的。当然了,做机械操作的,通常也不能分心,一个不慎,可能也会切掉自己的一根手指。

    萧绎瞧着厂房中的环形电锯,“客户就是被这种机器切伤的?”

    陆九渊说:“孙明礼的确是被机械切断左手,整个左手断至手腕,手掌已经不见,剩下一点皮肤包裹。”

    萧绎道:“你是如何分辨他不是用手工锯自残?”

    “现在客户已经出院,我也已经去医院复印了客户的原始病历,上面医生的诊疗记录也很清楚。”

    萧绎指着厂房角落里的一些手工锯子,他说:“严格说来,手工锯的断面也很光滑,整齐,并且整齐程度和使用者对工具的熟悉程度有关。这位客户在这里工作,他本身即是个木工,常年为家具厂服务,他对手工锯类的使用应该同样非常熟悉。”

    陆九渊瞧着操作间里数台不停高速运转的环形电锯,回道:“应该可以确定是机械伤,以环形旋转的电锯为例,由于电锯锯片的高速旋转,断面会出现更加稳定和密集的呈环形排列的细锯痕,并且电锯类工具的轴上一般都附有润滑油,这个可以提取。再回到伤口断面上来,电锯易形成热作用损伤,这点和医院结论吻合。”

    萧绎点头,问:“客户过去有保险记录吗,有理赔记录吗?”

    “两年前曾在我们公司承保,其他公司的话,需要排查。”

    从顺德回来,又到下午茶时分,梁思成已经联系同行,准备做个全行业排查,云韶端一杯咖啡给陆九渊,“怎么样,上午的佛山之行?”

    “进展不错。”

    “哪方面?”

    陆九渊笑,“我说的是工作,云主任说的是哪方面。”

    云韶扬眉,“没错,我说的也是工作,不知陆主任指的又是哪方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