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下午四点，陆九渊提前回了家，这几天她体力透支，累透了，倒在沙发上，一睡就是四个小时。
晚上八点，萧绎还没有回来，陆九渊起身，揉了揉额头，准备在冰箱里找点吃的，刚刚拆开一袋吐司，门口有动静，陆九渊以为是萧绎回来了，小跑着去开门。
一个亚洲面孔的年轻男人站在门口，用英文说：“我是纽约人寿保险的理赔人员，陆小姐，你好。”他拿出工作证，陆九渊看一眼，点头，侧开身子让人进来，“请进。”
“陆小姐，你好，你在不久之前申请了一份人寿保险理赔，我们根据您填写的常住地址找到这里。”
“你好，喝茶还是咖啡？”
男人道：“有没有中国茶，龙井？”
“可以，龙井。”陆九渊去吧台后面烧水，拿出一盒龙井茶叶来，冲了半杯茶，说：“是的，我在不久前申请了一份寿险理赔，被保险人已经身故。”
“您是这份保单的受益人，据我所知，被保险人在五年前就已经身故，请问您为什么会在五年之后才选择申请理赔呢？”
陆九渊在年轻男人的面前坐下来，说：“因为人寿保险申请理赔的有效期只有五年，五年之内不申请，过期作废。”
年轻男人笑，点头道：“据我所知，陆小姐也是寿险公司的工作人员？”
“是的，我是中国梦人寿的理赔员，与先生您一样，我们做同样的工作，从事一样的职业。”
“请问陆小姐，您为什么不在五年前就申请理赔这笔保险金呢？”
陆九渊沉默，她抿抿嘴，间隔了许久，才道：“因为死亡的被保险人是我的未婚夫，他活在我的心里，一直未曾死去。”
男人也沉默了，他拿起那杯龙井茶，抿了一口。
陆九渊深吸一口气，说：“我与他从小一起长大，我们都是孤儿院的孤儿，他是个天才，13岁考上大学，16岁大学毕业，18岁到哥伦比亚大学攻读博士，博士毕业也就20岁。他是个真正的天才。我不同意他留在美国工作，不过他说他在美国能享受最好的科学资源，他的实验也做得很成功，他说他不适宜重新再换新环境，我只得迁就他，允许他继续呆在美国纽约。”
“然后？”
“然后？——然后就应验了我们中国人的一句古话，好景不长，天才易折，花无百日红，也叫伤仲永。”
男人说：“这是不是也叫能叫作情深不寿，强极必辱？”
陆九渊诧异，“你还会说中国话？”
“我在日本东京大学留学的时候，专门学习过中文，所以我非常爱喝中国茶，尤其是龙井。”
陆九渊问：“不知先生今天来的目的是？”
男人道：“陆小姐与傅先生的感情令人动容，这真是个令人伤感的故事。”他从公文包里拿出一个文件袋，又从里面抽出一叠文件，“因为傅岩先生生前所购买的人寿保险金额巨大，所以还请陆小姐填写一份书面申请，包括转账方式，您是希望从什么途径获取赔款？”
厚厚一叠申请材料，密密麻麻的英文字母，陆九渊颇有耐性，竟然一页一页看下来，中途她还给这位叫利比亚的年轻人续了两杯茶。
时针走到11点的时候，陆九渊终于把所有材料看完了，她签了名，说：“多谢你，利比亚。”
利比亚也起身告辞，还引用了一句古文言文来安慰她，他说：“言有穷而情不可终，汝其知也邪？其不知也邪？陆小姐，节哀。”
萧绎整个晚上没有回来，陆九渊也没有找他，她躲在房间里哭了一场，韩愈祭十二郎文，汝病吾不知时，汝殁吾不知日，生不能相养于共居，殁不得抚汝以尽哀，敛不凭其棺，窆不临其穴。吾行负神明而使汝夭，不孝不慈，而不能与汝相养以生，相守以死；一在天之涯，一在地之角，生而影不与吾形相依，死而魂不与吾梦相接，吾实为之，其又何尤！彼苍者天，曷其有极！自今已往，吾其无意于人世矣！当求数顷之田于伊颍之上，以待余年，教吾子与汝子幸其成，长吾女与汝女，待其嫁，如此而已！ 呜呼，言有穷而情不可终，汝其知也邪？其不知也邪？呜呼哀哉！尚飨！
陆九渊掩面痛哭，眼泪像是开了天阀的洪水，自天上而来，崩溃而流。
次日上班，云韶一直盯着陆九渊的脸，“怎么的，和萧绎吵架了，他欺负你了？”
“没有。”陆九渊想说，他欺负我做什么，话还没开口，便觉声音嘶哑，喉如刀割。
“这到底是怎么了？你跟我说呀！”
云韶也很是着急，她捧住陆九渊的脸，“是不是你想公开，萧绎那个杀千刀的只想地下情？”
陆九渊摇头，又不肯再多说一个字。
云韶仰头，一手锤在桌子上，“办公室恋情，我就知道办公室恋情害人，你看你，原本都是好好的，萧绎那个祸害一来，他一来就把你祸害成这样了！我真是！”
“哟，这是谁祸害谁啊！”行政的不知在门边站了多久，冷不丁吭这么一声。
云韶正要答话，柯晨提着早餐奶茶玉米汁上来，接口道：“我是祸害，我们主任和云主任都说我是祸害，我都答应好今天给她们买早餐的，都怪我动作慢，这差点就迟了，我这两位娇花姐姐都饿了，我是祸害！”
“哼，真是条小狼狗，指哪儿打哪儿，可真听话呀！”行政那位转身，阴阳怪气走了。
云韶咧嘴，“嫁不出去的老处女，变态！”
陆九渊眼睛肿，声带还严重发炎，云韶说：“我下午去保监局送文件，顺便带你去看医生。”
柯晨拿出一袋子板蓝根出来，“姐姐，要不要冲一杯？”
云韶睃他，“赶紧去冲啊，放两袋，加大剂量，一袋没用。”
柯晨赶紧冲板蓝根去了，云韶拉把椅子在陆九渊身边坐下，她说：“九渊，我本不该管你和萧绎的私事，因为爱情是最私人的事，我的本意是希望你和他在一起是享福的，我希望你向前看，也希望你摆脱旧人旧事旧时的伤痛。但是，但是如果说萧绎并没有照顾好你，或者说他反而让你更加烦恼，我觉得我就要收回我之前的话了。你知道的，爱情难免让人伤痛，但是只有伤痛没有治愈的爱情，它就不是好爱情。”
“云韶，我……”
开了两次口，陆九渊还是没我出来，云韶看站在玻璃门边的柯晨，“别杵着装拐杖了，快进来，伺候你陆主任进餐用药，我要找萧经理聊聊去。”
柯晨道：“萧经理不在啊！他去了香港。”
云韶扭头，“你怎么知道的？”
晚上八点，萧绎还没有回来，陆九渊起身，揉了揉额头，准备在冰箱里找点吃的，刚刚拆开一袋吐司，门口有动静，陆九渊以为是萧绎回来了，小跑着去开门。
一个亚洲面孔的年轻男人站在门口，用英文说：“我是纽约人寿保险的理赔人员，陆小姐，你好。”他拿出工作证，陆九渊看一眼，点头，侧开身子让人进来，“请进。”
“陆小姐，你好，你在不久之前申请了一份人寿保险理赔，我们根据您填写的常住地址找到这里。”
“你好，喝茶还是咖啡？”
男人道：“有没有中国茶，龙井？”
“可以，龙井。”陆九渊去吧台后面烧水，拿出一盒龙井茶叶来，冲了半杯茶，说：“是的，我在不久前申请了一份寿险理赔，被保险人已经身故。”
“您是这份保单的受益人，据我所知，被保险人在五年前就已经身故，请问您为什么会在五年之后才选择申请理赔呢？”
陆九渊在年轻男人的面前坐下来，说：“因为人寿保险申请理赔的有效期只有五年，五年之内不申请，过期作废。”
年轻男人笑，点头道：“据我所知，陆小姐也是寿险公司的工作人员？”
“是的，我是中国梦人寿的理赔员，与先生您一样，我们做同样的工作，从事一样的职业。”
“请问陆小姐，您为什么不在五年前就申请理赔这笔保险金呢？”
陆九渊沉默，她抿抿嘴，间隔了许久，才道：“因为死亡的被保险人是我的未婚夫，他活在我的心里，一直未曾死去。”
男人也沉默了，他拿起那杯龙井茶，抿了一口。
陆九渊深吸一口气，说：“我与他从小一起长大，我们都是孤儿院的孤儿，他是个天才，13岁考上大学，16岁大学毕业，18岁到哥伦比亚大学攻读博士，博士毕业也就20岁。他是个真正的天才。我不同意他留在美国工作，不过他说他在美国能享受最好的科学资源，他的实验也做得很成功，他说他不适宜重新再换新环境，我只得迁就他，允许他继续呆在美国纽约。”
“然后？”
“然后？——然后就应验了我们中国人的一句古话，好景不长，天才易折，花无百日红，也叫伤仲永。”
男人说：“这是不是也叫能叫作情深不寿，强极必辱？”
陆九渊诧异，“你还会说中国话？”
“我在日本东京大学留学的时候，专门学习过中文，所以我非常爱喝中国茶，尤其是龙井。”
陆九渊问：“不知先生今天来的目的是？”
男人道：“陆小姐与傅先生的感情令人动容，这真是个令人伤感的故事。”他从公文包里拿出一个文件袋，又从里面抽出一叠文件，“因为傅岩先生生前所购买的人寿保险金额巨大，所以还请陆小姐填写一份书面申请，包括转账方式，您是希望从什么途径获取赔款？”
厚厚一叠申请材料，密密麻麻的英文字母，陆九渊颇有耐性，竟然一页一页看下来，中途她还给这位叫利比亚的年轻人续了两杯茶。
时针走到11点的时候，陆九渊终于把所有材料看完了，她签了名，说：“多谢你，利比亚。”
利比亚也起身告辞，还引用了一句古文言文来安慰她，他说：“言有穷而情不可终，汝其知也邪？其不知也邪？陆小姐，节哀。”
萧绎整个晚上没有回来，陆九渊也没有找他，她躲在房间里哭了一场，韩愈祭十二郎文，汝病吾不知时，汝殁吾不知日，生不能相养于共居，殁不得抚汝以尽哀，敛不凭其棺，窆不临其穴。吾行负神明而使汝夭，不孝不慈，而不能与汝相养以生，相守以死；一在天之涯，一在地之角，生而影不与吾形相依，死而魂不与吾梦相接，吾实为之，其又何尤！彼苍者天，曷其有极！自今已往，吾其无意于人世矣！当求数顷之田于伊颍之上，以待余年，教吾子与汝子幸其成，长吾女与汝女，待其嫁，如此而已！ 呜呼，言有穷而情不可终，汝其知也邪？其不知也邪？呜呼哀哉！尚飨！
陆九渊掩面痛哭，眼泪像是开了天阀的洪水，自天上而来，崩溃而流。
次日上班，云韶一直盯着陆九渊的脸，“怎么的，和萧绎吵架了，他欺负你了？”
“没有。”陆九渊想说，他欺负我做什么，话还没开口，便觉声音嘶哑，喉如刀割。
“这到底是怎么了？你跟我说呀！”
云韶也很是着急，她捧住陆九渊的脸，“是不是你想公开，萧绎那个杀千刀的只想地下情？”
陆九渊摇头，又不肯再多说一个字。
云韶仰头，一手锤在桌子上，“办公室恋情，我就知道办公室恋情害人，你看你，原本都是好好的，萧绎那个祸害一来，他一来就把你祸害成这样了！我真是！”
“哟，这是谁祸害谁啊！”行政的不知在门边站了多久，冷不丁吭这么一声。
云韶正要答话，柯晨提着早餐奶茶玉米汁上来，接口道：“我是祸害，我们主任和云主任都说我是祸害，我都答应好今天给她们买早餐的，都怪我动作慢，这差点就迟了，我这两位娇花姐姐都饿了，我是祸害！”
“哼，真是条小狼狗，指哪儿打哪儿，可真听话呀！”行政那位转身，阴阳怪气走了。
云韶咧嘴，“嫁不出去的老处女，变态！”
陆九渊眼睛肿，声带还严重发炎，云韶说：“我下午去保监局送文件，顺便带你去看医生。”
柯晨拿出一袋子板蓝根出来，“姐姐，要不要冲一杯？”
云韶睃他，“赶紧去冲啊，放两袋，加大剂量，一袋没用。”
柯晨赶紧冲板蓝根去了，云韶拉把椅子在陆九渊身边坐下，她说：“九渊，我本不该管你和萧绎的私事，因为爱情是最私人的事，我的本意是希望你和他在一起是享福的，我希望你向前看，也希望你摆脱旧人旧事旧时的伤痛。但是，但是如果说萧绎并没有照顾好你，或者说他反而让你更加烦恼，我觉得我就要收回我之前的话了。你知道的，爱情难免让人伤痛，但是只有伤痛没有治愈的爱情，它就不是好爱情。”
“云韶，我……”
开了两次口，陆九渊还是没我出来，云韶看站在玻璃门边的柯晨，“别杵着装拐杖了，快进来，伺候你陆主任进餐用药，我要找萧经理聊聊去。”
柯晨道：“萧经理不在啊！他去了香港。”
云韶扭头，“你怎么知道的？”